此宮隱藏在一大片綠洲附近的地低深處,若非親眼所見,容飛揚承認自己是絕對想像不到在一望無垠的沙漠的地下居然會存在著這麼一座神秘而又極為壯觀的宮殿。
本來從咸陽經蘭州出關回玄霄宮至少需要一個半月的行程,但也不知西門毓秀是吃錯了藥,還是想把先前損失的時間給追回來,一路上緊趕慢趕,根本不顧第一次到沙漠的容大少受不受得了白天熱得要命、晚上冷得同樣要命的氣候一個勁兒地死趕,連口氣都不讓人喘,終於在第二十七天的時候回到了玄霄宮。一抵達目的地,容大少就一頭栽倒在也不知是哪裡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就連常年生活在沙漠的丁恕亦是面色慘白,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休息了半天才緩過勁來。
晨。
容飛揚在一陣悠揚的鐘聲中慢慢地甦醒過來。他睜開眼睛,傭懶地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間素淨的臥室之內。房中擺了一桌一椅一床一櫃,傢俱全為上好的檀木所製,一色棕紅。大大的圓桌上安放著一把式樣古樸的紫砂茶壺,幾個同一質地的雕花茶杯散散懶懶地擱在茶盤之內。潔白無暇的牆壁上僅掛著一副龍飛鳳舞的草體字畫和一柄裝飾用的木劍,其餘什麼也沒有,看得出屋子的主人是一個生活簡單的隨性之人。
容飛揚起身推窗而望,在微薄的晨曦中觸目一片碧水綠樹、輕輕悠悠,全不若前幾日看到的風捲連天、飛沙走石。這玄霄宮猶如置身於山谷高地間的盆地一般,被綠洲附近的密林保護得滴水不漏,彷彿全然不受變幻無常的沙漠天氣的影響,獨自生活得寧靜悠然。
「容少俠。」一個溫和的嗓音在背後突兀響起,嚇得容差點兒沒當場蹦起來。回頭一看,果然,臥室門口正佇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西門宮主。」既然早已被對方識破了企圖,自然也不必像以前那樣一口一個「毓秀」地讓自己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了。
「從昨天到現在你整整睡了十二個時辰。」西門毓秀靜靜地道:「如果休息夠了的話,那就走吧!」
「走?」容飛揚問,「去哪裡?」
「我已經讓人打掃好了一間空房。」西門毓秀道:「從今天開始一年之內便請容少俠居住在那裡。」
「那……」容飛揚舉目四顧,「這兒是……」
「這裡是我的房間。」西門毓秀神色不動,「昨天一進門你就倒在床上怎麼叫都叫不醒,所以只能讓你在這兒暫住一夜——反正打掃也需要時間。」他轉身踏步往外走去,「你的住處距離這兒有一段路,我先帶你過去,還有兩個人要介紹給你認識。」
「……好。」容飛揚默默地掃了一眼方才被自己躺過、此刻略顯凌亂的寬敞床鋪,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直到出了廳門,看見廳門上的字,才發現西門毓秀居住的地方有著一個可笑的名字——尋沙閣。這沙漠上黃沙遍地,要多少有多少,還用得著特意去尋嗎?容飛揚想著,嘴角忍不住浮起了一絲略帶諷然的笑意。
石苑。
苑中石林立,別有奇趣。
一路上軒窗掩映,曲徑通幽,容飛揚跟著西門毓秀走了快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到達此地。
西門毓秀要介紹給容飛揚認識的為一男一女。男子五十六七,面容清秀,目光銳利,乃玄霄宮的總管,姓餘名悅;女子十五六歲,花一樣的年紀,花一樣的容貌,乃是負責容飛揚飲食起居的婢女,名喚月梅。容飛揚進入石苑之時,他們均已在大廳等候。雙方見過禮後,余悅因有事要忙,便即告退離去,而月梅在奉上兩杯香茗之後亦輕輕地退出了大廳。
「月梅是個機靈的孩子。」西門毓秀悠悠道:「容少俠若有什麼事,盡可吩咐她去做。至於余伯,只要容少俠能遵守玄霄宮的規矩,他是絕對不會找你麻煩的。」
「我明白。」容飛揚斜眸望著西門毓秀,「但不知玄霄宮究竟有多少條規矩?」
「不多。」西門毓秀慢條斯理地講解,「第一,每天清晨寅時三刻聽見鐘聲必須立刻起來。」
「寅時起床?」這對於以往日日醉臥牙床、舞風弄月的容大少來說不啻是一種酷刑。
「這麼早起床做什麼?」
「練功。」西門毓秀回答得簡潔,「難道容少俠平日都不練功嗎?」
「呃……這個……」容飛揚一時語塞,「我習慣下午練功。」——早晨還在忙著與人春風二度,晚上又要開始新一輪的尋花問柳,唯一的空餘時間也就只剩中、下午了。
「也許容少俠喜歡下午才練功。」西門毓秀淡淡道:「但玄霄宮有玄霄宮的規矩,還請容少俠務必遵循,每天早晨阿恕都會到各處巡視以便督促。」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瞥向微微蹙眉的容飛揚,「如果容少俠怕起不了床的話,可以讓月梅……」
「不必了,我能自己起來。」那個輕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容大少活到這麼大還從未被人如此小瞧過。
「你說第二條規矩吧。」
「第二。」面對容飛揚惡狠狠射過來的目光,西門毓秀絲毫不以為杵,「玄霄宮中有一禁地,除歷代宮主之外,平日門下弟子門下均不得擅入。」
「哦?」容飛揚挑眉道:「那地方在哪兒?」
「就在尋沙閣後面的一處密林,林外有一塊石碑,上書『禁地』二字。」
「我知道了。」容飛揚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我不會去的。」——也不想想,尋沙閣是什麼地方?他容大少吃飽了撐著也沒興趣跑到那兒去自找罪受,醜八怪當然是能少瞧一眼就少瞧一眼的好。
「很好。」西門毓秀眸中突然地閃過一絲旁人極難察覺的黯然之色,猶如水過無痕,迅速消逝。
「只要容少俠不擅闖禁地,其他地方盡可隨意參觀。」
「唔……那麼,第三條呢?」容飛揚問。
「沒有第三條了。」西門毓秀緩緩起身,「不過另有一事希望容少俠每日必做,切不可忘。」
「什麼事?」
「請容少俠至廳外一觀。」西門毓秀當先走出大廳,領著容飛揚來到廳前院落中一株長得彎彎曲曲、很有特色的深綠色植物旁。
「這是青鱗果樹,其十年才得結一次果。不知容少俠可曾見過此種奇特的植物?」
「沒有。」容飛揚細細大量著面前這棵奇怪的樹,見上面的樹葉果如西門毓秀所說似鱗片一般緊緊包圍著枝幹,密密層層,卻不見一個果子,想必是離結果之期尚遠吧!
「容少俠,請。」西門毓秀伸手輕輕摘下一片青色的葉子遞至容飛揚跟前。
「西門毓秀,你別欺人太甚!」容飛揚大怒——竟然讓我堂堂江南風劍門的大少爺啃樹葉,當我是牲口不成?
「容少俠切莫誤會。」瞅著容飛揚暴跳如雷、氣急敗壞的模樣,西門毓秀不覺莞爾道:「這青鱗果樹唯有在特定的溫度氣候之下才能生長,容少俠初至沙漠,恐一時不能適應,每日吃上一葉,對身體大有裨益。」
「當真?」容飛揚將信將疑地道。
「當然。」西門毓秀極為誠懇地保證。
容飛揚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遲疑地接過青鱗果葉,試探著咬了一小口——「呸!好苦……」
苦得讓人整張嘴全麻了,他當即仍下樹葉,瞠目大叫道:「西門毓秀——」
「噗……抱歉,我不知道你這麼怕苦。」西門毓秀忍笑道:「不過這葉子必須每天嚼下一片才能……」
「你休想戲弄我!」容飛揚怒氣沖沖地道:「我知道,你不過是想報復我以前騙了你的事罷了!我絕對不會再上你的當!」
「我說的全都是真的。」西門毓秀平心靜氣地道:「絕對沒有戲弄你的意思。」
「那我也不吃了。」容飛揚乾脆耍起了賴,「反正我現在身體健康得很,沒病沒痛,吃不吃都無所謂。再說。」
他乜目瞟向西門毓秀,狡猾地道:「當初你只要我答應遵守玄霄宮的規矩便成——這個應該不算在內吧?」
「……隨你的便。」西門毓秀靜默片刻,又輕輕摘下一片葉子,隨手放入自己口中慢慢咀嚼。
「是我錯了,連吃藥都怕苦的小孩子又怎麼吃得下這比藥更苦上十倍的青鱗果葉?」
「你!」又是這種輕視的語氣和淡漠的眼神——容飛揚立馬二話不說,扯下一片葉子就往嘴裡塞,「西門毓秀,你少拿話激我!每天吃一片這見鬼的樹葉又有什麼難的?我就答應了你又怎麼樣?」
「此言當真?」西門毓秀憂鬱的眼中驀然劃過一縷暗喜。
「哼。」容飛揚用力嚥下口中的青鱗果葉,冷笑道:「我容飛揚一向說話算話。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吃的時候你也必須跟著吃一片。」——要吃苦當然大家一起吃,沒道理讓你閃在一邊逍逍遙遙地看被少爺的笑話。
「好。」西門毓秀一口應允,「一言為定。」
說罷,便匆匆告辭先行返回尋沙閣去了。
說也奇怪,不知是走得太急還是過於心不在焉,西門毓秀臨出苑門之時居然被一塊凸起的小石稍稍絆了一下,直他容飛揚瞧得心頭大樂,站在後面不懷好意地揚聲道:「慢走,小心摔跤啊!」
如果這傢伙真能摔個大跟頭那就太妙了——雖然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事,容大少仍是如此幸災樂禍地默念著。至於等容大少終於醒悟到不該為了一時賭氣以致於蠢得答應那個醜八怪每天見面還一起吃東西而後悔不迭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自從容飛揚和西門毓秀約定之後,日子便一溜煙地過去了一個多月,但容飛揚想辦的事卻依然一點兒進展也沒有。
基本上,容大少在玄霄宮內是一個大大的閒人,每天早晨寅時起床練劍一個時辰,由開始的睡眼惺忪到現在的精神飽滿,也算是有了一定的進步。西門毓秀每日卯時三刻會準時出現在石苑,自己服下一片青鱗果葉的同時也順便監視容飛揚同樣服下一葉。好在他的話不多,每次又是吃完就走,來去匆匆,倒也不會怎麼礙了容大少的眼。至於一日三餐、早晚洗漱之類則完全不用容大少費心,月梅自會安排得妥妥當當,所以容飛揚唯一需要掛念的就只剩如何去實現自己對齊駿的承諾一事。因為容打算少一直閒得很,整天除了無聊地四處溜躂外帶觀看一下玄霄宮的各處房舍與自然風景外,餘下的時間便盡數用在騷擾
丁恕上頭:跟前跟後、死纏爛打、軟硬兼施、多管齊下……種種方法全體出籠,攪得丁恕是頭大如斗、不甚其煩,如今只要一聽容大少有任何風吹草動,便立馬聞風而遁,大有驚弓之鳥的勢頭。幸虧丁恕是玄霄宮未來的繼承人,欲在偌大的宮殿中避開一個不想見的人對他來說還是輕輕鬆鬆、易如反掌的,否則只怕他在當上下一任宮主之前就已經先被某人給煩死了。
七月初三。
上午。
沙漠中晝熱夜冷,玄霄宮雖有叢林遮蔽,水源頗豐,但與江南四季分明的氣候仍截然不同。這種早上著單衣、夜晚裹棉被的日子剛開始還讓容飛揚頗覺新鮮,只是無論多麼新鮮的事,一旦超過一個月,容大少都不會再提得起興趣。
這一日,容飛揚閒極無聊,又逮不到丁恕的人,獨自悶在房內翻了半天的書,耐心終告用磬,便出了石苑四處亂逛,偶然來到一個從未見過的類似祠堂的地方。周圍一片寂靜,容飛揚好奇地推門而入,方始發現此地並非祠堂,而是一個掛了不少畫像的靜室。牆上的每一幅畫大小尺寸俱一模一樣,由東至西排滿了四邊牆壁的三面,僅剩一面空餘。這些畫像雖然每張皆為全身圖,但那畫內的人卻無一重複,有男有女,有陽剛雋秀,亦有纖弱柔美,看上去個個是俊男美女;每幅圖的繪畫手法也大相逕庭,有寫意有工筆,有灑脫有嚴謹,不過倒都不失為一幅好畫——奇怪,這玄霄宮內幹嘛要掛這麼多幅並非同一人所繪的不同的人的畫像?
「這些全是歷代宮主的自畫像。」一個柔和優雅的語聲娓娓述道:「咱們玄霄宮有一個不定之規,每一代的宮主都要替自己畫上一浮畫像以拱後人觀瞻。」
「自畫像?」容飛揚轉過頭去,不怎麼意外地看想門口站立著的身影——這人就跟幽魂似的,走路從來不帶聲響,別嚇了好幾回後自己居然也習以為常起來。
「是的。」西門毓秀答道:「玄霄宮一向要求文武兼修,是以宮中大半弟子均能畫一筆好畫或寫一手好字。」
「這麼說……」容飛揚忽地憶及當日在西門毓秀的房中所見,「你牆上的那幅『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的字也是你自己寫的?」
「……不是。」西門毓秀目光微微一黯,「這是我二師兄,也就是上一任宮主所書,他……已經離宮多年了。」
「哦。」對於上一任玄霄宮宮主的去向容飛揚並無多大興趣,只是上下左右地端詳著那些畫像,一張熟悉的面容倏然躍入眼簾,「這個是不是丁恕?」他指著最末的一幅畫像問道。
「不錯。」提及自己的愛徒,西門毓秀的唇角不由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這是今年年初才掛上去的。阿恕為了它可是足足花了六天的時間,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張紙。」
「哼。」不知怎地,容飛揚突然覺得面前的笑容有些刺目,他輕哼一聲,轉眸望向掛在丁恕畫像左側的另一幅圖。圖中少年眉目清朗,眼神明亮,一縷溫婉的笑意輕輕柔柔地繞過眼角眉梢,給人以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這是誰?」容飛揚忍不住脫口而出。
「這個人……是我。」西門毓秀沉吟良久,給了容飛揚一個答案。
「噗……哈哈哈哈……」容飛揚當場捧腹狂笑,「西門宮主也……太抬舉自己了吧?若你生得這麼漂亮,或許我當真會喜歡上你也說不定——這種長相正是我中意的類型。」
「承蒙誇獎。」西門毓秀波瀾不動地道:「西門毓秀實不敢當。」
「你……」容飛揚緩緩望進西門毓秀認真的雙眸,慢慢地斂起了笑意。
「師父!」一個清亮的嗓門由遠及近,一迭聲地不停叫嚷,聲音裡充滿了興奮喜悅。「師父師父師父!」
「阿恕。」西門毓秀揚聲呼喚。
「師父!」話音才落,一個激動莫名的高佻少年已一頭撲進他的懷中。
「我成功了!我終於練成了第十層!」
「太好了。」西門毓秀甚少笑得如此開心,起碼容飛揚是第一次瞧見,狹長的雙眸彎得仿如兩個細到不能再細的月牙。
「恭喜你,阿恕。」
「謝謝師父!」丁恕高心地仰起頭。
「哇。」這一抬頭直把呆在一旁瞅得暗自不爽的容大少唬得連退三步,「你……你的臉……」
——原本白雪無暇的肌膚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棕色,眉宇之間亦略有變異,少年的容貌全不若先前的絕麗俊美,猶如一件上好的瓷器突然破了一個口子,平添一份不可磨滅的瑕疵。
「容飛揚?」少年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個人,回想起這間或連日來對自己的騷擾,他立刻衝著西門毓秀道了聲別,「師父,阿恕有事,先告退了。」便飛快地溜之大吉。
「……我懂了。」半晌,回過神來的容飛揚喃喃道:「原來你們的臉都是練功害的。」
——這是什麼見鬼的功夫?居然能把好好的一個人練得像個妖怪。
「這是只傳給歷代宮主的『玉肌功』。」彷彿看穿了容飛揚的心思,西門毓秀解釋道:「『孤天十七式』必須以『玉肌功』為基礎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玉肌功?」此中內功名震江湖,在武林中可謂人盡皆知,不過誰也未曾聽說過練了玉肌功的效果既然是這樣。
「這種功夫在練至十層後練功者的容貌長相乃至整個身體的肌膚均會產生變化。」
西門毓秀平靜地道:「正如容少俠在畫中所見的我和現在的我有著極大的區別。但玉肌功一旦練到第十層,便算有所小成,難怪阿恕會這麼高興。」
「高興?」容大少一臉不敢苟同,「把自己練成個醜八怪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容少俠可知看外表與看人心有何分別?」西門毓秀的口吻中隱含著一絲極淡卻又偏偏能讓容飛揚聽得明明白白的嘲諷之意。
「那又怎樣?」容飛揚怒目而視,「我只喜歡漂亮的東西又有什麼錯?」
「……容少俠並沒有錯,錯的是我。」西門毓秀極輕極微地歎息一聲,「其實,練了玉肌功後若想恢復原本的容貌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有可能恢復嗎?」容飛揚眼前一亮,腦中迅疾閃過西門毓秀原貌的模樣,「要如何才能復原呢?」
「只有兩個方法。」西門毓秀面無表情地道:「其一,自廢武功。沒有了玉肌功,當然也沒有了因玉肌功而起的種種變化。」
「這個肯定不行。」容飛揚一口否決。練武之人有哪個肯做出自廢武功的蠢事?把幾十年辛辛苦苦練成的內功統統丟棄,倒不如被人一刀殺了更痛快。
「第二個方法是什麼?」
「其二,所謂的玉肌功本就含有肌膚如玉之意,只要練成了玉肌功的第十三層,也就是最後的一層,自然會返璞歸真,非但以前的容貌能回來,就連武功的境界也達到了顛峰,世上無人能及。」遙遠的回憶挾帶著一縷深深的憂傷自西門毓秀清澈如水的眸中緩緩流過,「我二師兄多年之前便已練成玉肌功的第十三層離宮遠去不知所蹤,否則這天下第一的稱號又豈會輪到我的頭上?」
他靜靜踱到掛在自己畫像左側的一幅圖前,圖中的少年靈逸出塵,飄灑不凡,只不過渾身上下卻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哀愁之中。
「這位就是我的二師兄。」
「如此說來,你還沒練到第十三層?」容飛揚對於這位失蹤已久的二師兄毫不關心,他在意的是西門毓秀的容貌究竟能不能復原——如果他的容貌真能恢復到如畫像中的清朗俊秀、溫潤如玉,那麼在這一年之內跟玄霄宮的主人重新玩一場感情遊戲倒也不錯,起碼能消除一些當初的噁心感。
「我只練了十二層。」西門毓秀淡淡道:「雖然容少俠很中意我以前的長相,不過我並沒有繼續練上去的打算,只怕要容少俠失望了。」
「為、為什麼?」面對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容大少顯然大受打擊——莫非他終於對我死了心?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湧上容飛揚的心頭,稍縱即逝。
「因為我不想讓阿恕再哭一次。」西門毓秀隨口拋下了一個令容飛揚百思不得其解的深奧問題,施施然地邁出了房間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