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觀禮的人並不多,除了堅持趕來的周院長和翁季倫之外,還有沙氏集團的三位律師擔任見證人,整個婚禮儀式瀰漫著詭譎的不尋常氣息。
站在台前,官茉彤漫不經心地聽著牧師的福證,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頭。決定嫁給沙漠後的這段期間,她一直過得有些恍惚,一時間還無法由自己即將嫁為人婦的事實中回復過來。
反倒是沙漠的態度十分自若。他在婚禮的前幾天陪同她拜會了周院長,並且宣佈了他們的喜訊。她不知道沙漠向周院長編了什麼樣的理由,但周院長顯然對沙漠十分滿意,一直不斷地點頭稱許。
「太好了,我還一直擔心茉彤會因為太掛念這兒,而連她自己的終生大事都忘了呢。」周院長笑呵呵地道,半責備的拍拍她的手。「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有男朋友是喜事,幹嗎一直瞞著我呢?我還一直以為你和季倫會是一對……」
意識到沙漠也在場,周院長住了口,幸而沙漠很快便轉移話題。
「前一陣子茉彤告訴我,這兒不久後就要拆除了,是嗎?」他不著痕跡地問道。
「是啊。」說到說個,周院長目光變得黯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買下這塊地的康南集團,我恰巧有認識的朋友,前兩天我透過關係將你們的處境告知他們負責人,希望他們能緩一些時日,直到您找到合適的搬遷地點為止,他們答應我願意考慮。」沙溪流利地道。
「那就太好了。」周院長又驚又喜地道。「勞你費心了,沙先生。」
「應該的,畢竟這兒是茉彤生長的地方,我願意盡一己之力保護它。」
站在他身邊的官茉彤始終不發一言,納悶著他怎能將謊話說得如此自然,彷彿那是事實一般?他望著她的眼神溫柔而深情,就像他們是一對認識已久、相知相許的親密愛侶,任誰都會被他話裡的誠懇所打動。
只除了翁季倫!
「你會不會太衝動了,茉彤?」在知道無法改變她的決定之後,他有了好半晌的沉默。「為了院長和整個育幼院,將自己的未來交給一個你甚至稱不上認識的男人……會不會太冒險了?」
「我這麼做不止是為了育幼院,也為了我自己。」她輕聲說道,目光坦然而清澈。「別忘了我是在這兒長大的,院長待我有如親生女兒,這是我能報答她最好的方式;換作是你,你也會這麼做。」
「五年的時間,換來兩百萬美金,七千萬台幣。」翁季倫冷笑一聲。「也只有如沙漠這般天之驕子,才會將七千萬視若糞土,一點也不放在眼裡。」
「別這樣,季倫。我會答應沙漠,這筆錢只是其中一個因素。」她勉力一笑,柔聲說道:「我不知道他爺爺要他繼承的股權價值多少,但我看得出那對他的意義遠大於一切。既然如此,我何妨成全他?這對我並無損失,不是嗎?」
見他依舊眉頭深鎖,她握住他的手,認真地道:「別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也相信沙漠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我們一定能保住育幼院的,嗯?」
翁季倫還想說些什麼,終究是輕歎了一口氣,深深地凝腴著她。「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我也不便多說什麼。我只希望你不會後悔,茉彤。」
後悔?官茉彤咬住下唇,陡的有些失神。或許她做這個決定是太衝動了些,後不後悔還不得而知,但至少可以讓育幼院裡的孩子不至於頓失所依,也讓周院長可以安心靜養,這是她目前所能做的。
思及此,她側過頭去打量站在她身邊的沙漠。他穿著一襲正式的深藍色西裝,合身地裹住他結實勁瘦的身軀,英俊的足以奪走任何女人的呼吸。
她近乎出神地凝視著他,納悶著他對這樁契約婚姻有何看法。她對他而言,是否只是他繼承遺產的一步棋子罷了、根本不具任何意義?正想得有些出神,身旁的沙漠動了一下,側過身來執起她的手,將戒指套進她纖細的手指。
「我現在宣佈你們成為正式的夫妻。」牧師微笑地宣佈。「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她抬起頭來,目光和那對黝黑的眸子相遇。他要吻她了嗎?她的心臟怦怦跳動,看著他的臉朝她俯近,一隻大手繞過來圈住她的腰身,嘴唇輕輕地刷過她的。她昏眩了一下,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保持平衡。
「專心點,嗯?」他在她唇邊輕柔地耳語。「我聽說婚禮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即使這只是場戲,我們仍然得說服我們的觀眾,嗯?」
她微微泛紅了臉,還來不及回應,觀禮席上的人已經紛紛起身,三位西裝筆挺的男士率先迎了上來。
「恭喜,沙先生,沙夫人。」為首的陳律師笑容滿面地開口道:「從今天起,沙前董事長的遺囑正式生效。我們會將另一份文件帶給沙東閔先生,和他討論您繼承沙氏集團股份的後續事宜,在下一次的董事會上宣佈此事。」
「謝謝您,陳律師。」沙漠微微頷首,看著三位律師微笑地離去。
結束了!官茉彤垂下目光,凝視著無名指上的婚戒。她一向對珠寶首飾瞭解不多,但沙漠為她選的這個鑽戒卻是璀璨奪目、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也提醒著她隨之而來的義務和契約。
她已經嫁給沙漠,嫁給了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從今以後五年,她必須遵守婚姻的承諾,直到他們的協議終止。
她抬起目光,看著翁季倫和周院長走到他們身邊。
「我的小茉彤就交給你了。」周院長不捨地握著官茉彤的手,轉向沙漠囑咐著,「你要好好待她,知道嗎?」
「我會的,院長。」他微笑道,轉向站在面前的翁季倫。
在此之前,他已經大略查過翁季倫的背景,知道他父母雙亡,和官茉彤是在育幼院一起長大的,目前是個頗有名氣的年輕律師。由他略帶戒備的神情和緊抿的唇角看來,他顯然對自己存有敵意。「感謝你趕來參加婚禮,翁先生。」沙漠打破沉靜。
「應該的。無論如何,這總是茉彤的婚禮。」翁季倫的目光掃視過一語不發的官茉彤,幾乎是咬著牙迸出聲,「如果你讓茉彤受到委屈,我不會放過你。」
注視著翁季倫略顯僵硬的背影離去,沙漠忍不住納悶官茉彤是否將他們之間的協議告訴了他。如果有,那倒也不令人意外,畢竟他們曾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
不過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的!一抹嘲諷的微笑在他唇上揚起。畢竟以五年的時間換來七千萬的代價,這麼划算的交易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得到,聰明如翁季倫和官茉彤,自是沒有將財富往門外推的道理。
察覺他陰沉的神色,官茉彤偷瞧了他一眼,感到些許不安。他已經達成了他爺爺的條件,理所當然的繼承了所有的遺產,但他卻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高興。
「沙……」她正要出口,他已經打斷了她。
「走吧,我們回去向我父親報告這個消息。」他一甩頭,簡潔地道:「無論如何,你現在是他的兒媳婦,他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她還來不及回應,他已經轉身離開,留下她單獨站在原地。
她被一連串模糊的黑影追趕著。意識朦朧中,她感覺有個輕若羽翼的愛撫在她的頰邊,整個人似乎被包裹在一個溫暖的繭裡,令她逐漸感覺放鬆和安全。
官茉彤微微張開眼睛,怔怔地望進一對炯然有神的黑色眸子。她觸電般地坐正身子,即時抓住由肩上滑落的西裝外套,外套上還留有他溫熱的氣息。想到這一定他趁她睡著時替她蓋上的,她的臉頰微微發熱。
「到了嗎?」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這才發現車子還在平穩地行進當中;由窗外的天色看來,現在的時間顯然已近午夜。
「你睡得不太安穩。」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深思的眸子注視著她。「怎麼了?」
她遲疑了一下,雙手在膝上緊握著。她怎能告訴他,她在害怕……害怕去面對他的家人、朋友……甚至是他。從今以後,她得獨立面對這一切,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和為人妻的角色,誰能瞭解她內心的彷徨、無助和害怕?
沙漠卻將她的遲疑誤認為是對他的戒慎,原有的笑意微微隱去。
「如果你仍然對我的保證有所疑慮,這一點你盡可以放心。」他淡淡地道。「我和我的會計師談過了,這兩百萬美金會分成五年逐年分攤,再以自動轉賬的方式匯入你的戶頭。可以嗎?」
她張開口,想告訴他她擔心的並不是這個,然而他嚴厲的表情讓她所有的話全梗在喉嚨裡。「那……很好。」她低語道。
他緊盯了她一眼,視線再度調回前方。「我在台北近郊有自己的房子,但最近這幾個月,恐怕我們得暫時回到『沙園』裡和我的父親同住。」
「除了你父親之外,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她略帶猶疑地問。
「還有管家李嫂,幾位司機和園丁,你慢慢會認識。」彷彿看出她的不安,沙漠淡淡地微笑。「我和我父親雖然住在同一棟房子裡,但碰面的機會並不多,你不用擔心如何面對他。」
她點點頭,垂下頭去凝視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指。
「想像一下,當我父親看見你時,他會是什麼表情?」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如果他知道我已經合法取得繼承權,情況想必會很有趣。」
官茉彤輕怔了一下,側過頭去看他,雖然他的表情未變,但他的嘴角那抹隱含的嘲諷卻顯而易見,彷彿十分享受這樣的情況。
望著他眼裡那抹勝利和計劃得逞的快意光芒,她忍不住情測著沙漠和他父親之間究竟出了什麼事,會讓這兩人敵對至此?
她還來不及細想,前方的鏤花大門已經緩緩打開,車子駛進一條狹長平坦的車道。她吃驚地打量這棟佔地廣闊、有如古堡般的豪華宅邸,在燈光的烘托下呈現出一種不甚真實的雄偉景觀,在靜夜裡散發出宏達的驚人氣勢。
她做夢似的下了車,連沙漠伸出的手都渾然未覺。
「這是沙氏集團旗下的建設公司所建造的,也是我父親最得意的作品。」見她瞠目結舌的表情,他微微地笑了。「等你住下來之後,你會發現他像只愛炫耀的孔雀,極盡所能的展現出他自以為是的品味和風格,不久後你就會習慣。」
她陡然回神,雙頰泛紅。噢,她一定表現得像個十足的鄉巴佬。
然而他卻沒有任何取笑她的意思,逕自握著她的手領著她走上寬闊的台階,令她心頭湧起一陣暖意。前方的門忽地開了,一個身形微胖的婦人出現在門後。
「李嫂。」沙漠迎了上去。
「少爺,你回來了。」中年婦人微笑地道,目光轉向官茉彤。「這位是……」
「她是官茉彤,我和你們提過的。」沙漠平靜地道。「我們今天下午結婚了。」
李嫂的嘴巴張成一個o型。「結婚?」
「是啊。」沙漠微揚起眉,似乎對李嫂驚愕的表情感到很有趣。他一手摟過她的腰,依舊泰然自若,「茉彤,這位是李嫂。李嫂是『沙園』裡的管家,沙家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發落,你有什麼不瞭解的地方就問她,嗯?」
雖然仍舊有些不敢置信,但李嫂幾乎是立刻就恢復了過來。她親熱地拉住官茉彤的手,圓胖的臉上堆滿由衷的笑意。「太好了,我還擔心少爺這一輩子都不打算結婚了哩。他說你叫……」
「茉彤,官茉彤。」望著那個真摯溫暖的笑容,官茉彤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放鬆了下來,不自禁地也漾開微笑。「以後要勞煩你了,李嫂。」
「哪兒的話,你是少爺的妻子,也就是咱們沙家的人了,還跟李嫂客氣什麼呢?」李嫂笑咪咪地道。「別杵在這門口,咱們進屋去吧,這屋外有點涼呢。」
跟著李嫂進到寬敞氣派的大廳,官茉彤只覺得眼前一亮,挑高的地板、華麗的藝術吊燈和昂貴的原木傢俱,在在都顯示出主人的尊貴和奢華的品味。
置身在如此絢麗的環境裡令她頓覺渺小和不自在,她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準備面對所有陌生且帶著審視的目光,但令她訝異的是,客廳裡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在場。
「我爸呢?」她聽見沙漠的聲音在問。
「老爺和范老爺子有個餐敘,大概快回來了吧。」
「嗯。」他心不在焉地耙梳過一頭黑髮,看了腕上的表一眼。「我到書房去處理一些事情,麻煩你帶茉彤到房間去。」
官茉彤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沙漠已經轉身離開。她怔怔地注視著他寬闊的背影,感到一股不知該放鬆還是該失望的情緒。
「哎,少爺也真是,都這麼晚了還不休息。」李嫂搖搖頭,將目光轉向她。「少奶奶,你的行李……」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連忙說道,保護性地握緊提在手上的皮箱。
除了手上的婚戒之外,她身上惟一值錢的東西是這件粉紫色的小禮服,那是沙漠為了婚禮特地買給她的,柔軟服貼的布料展現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令她看來清新可人。除此之外,她的小皮箱裡只有幾件簡單的換洗衣物,並沒有任何值錢的物品。
顯然也看出她的困窘,李嫂善解人意地不置一詞。官茉彤跟著她的腳步,一面暗暗地打量四周,這兒的每一項擺設和裝潢都令她驚歎,隨意一個古董花瓶可能就是價值不菲的寶物,尋常人可能奮鬥十年都買不起。
「這少爺也真是的,如果他早些時候告訴我要帶你來,我也好有些時間幫你準備準備啊。」李嫂絮絮地叨念著,一面領著她往長廊走去,推開走廊底的一扇門。「到了。」
她越過李嫂走進房間裡,然後輕抽了口氣。這是一個相當大的房間,甚至比她住的小屋還要大上許多,起居室裡有著舒適的沙發椅,地上鋪著深色的長毛地毯,米黃色的藝術立燈和整面落地窗簾顏色相同。
她走向前拉開虛掩的落地窗簾,清涼的夜風拂面而來,她注視著其下規劃精緻的庭園和在夜風中搖曳的花草,恍如置身夢裡。
「需要我幫你準備一些吃的嗎,少奶奶?」李嫂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
「不用了,我不餓。」她回過頭,柔聲說道:「叫我茉彤就可以了,李嫂。」
李嫂微笑地點頭,幫她拉起床上的被單。「如果你累了就先休息,少爺不知道會工作到幾點呢。」
「沙漠他……經常工作到很晚?」她故作不經意地問。
「是啊。如果不是老爺強制要求,他才不會搬回來住呢,寧可睡在公司硬邦邦的沙發椅上。」
噢!她垂下睫毛,想起他提到父親時,眼裡一閃而逝的冷酷。她咬咬唇,突然渴望多瞭解他。「他告訴過我他還有個大哥,是嗎?」
「是啊。」說到這個,李嫂目光一黯。「不過大少爺已經過世了。」
「我知道。」她頓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和他大哥的感情很好?」
「是啊,雖然他們兄弟倆並沒有住在一起,但大少爺一直很疼愛這個弟弟,少爺也很尊敬這個大哥;少爺在美國那幾年,大少爺也時常去探望他。怎麼,少爺沒告訴你?」
「我們……我一直很少問他這些事。」她遲疑道。「我想如果他願意讓我知道,他自然就會告訴我。」
「這倒也是。」李嫂同意道,溫和地朝她微笑。「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待會兒我幫你把一些盥洗用具帶過來,你缺什麼再告訴我,嗯?」
「謝謝李嫂。」她點頭,看著李嫂細心地關上房門。
她到浴室裡洗了個澡,再從皮箱裡找出她舊而舒適的棉質睡衣換上。那張大得驚人的床鋪誘惑著她,她打了個呵欠爬上床,由於幾天來的壓力和疲累,她幾乎是一沾枕就睡著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隱約察覺一陣淅瀝的水聲。她微微睜開眼睛,一時間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的小屋中並沒有如此昏黃和煦的燈光,她的床鋪也沒這麼舒適柔軟……
浴室的水聲停了,官茉彤陡然清醒過來。她坐起身,看著浴室的門被打開,沙漠高大的身子出現在門後。
「你醒了。」沙漠只瞧了她一眼,用毛巾擦拭著濕淋淋的頭髮。他顯然剛沐浴完畢,身上的浴袍只到他膝蓋的長度,腰帶鬆鬆地環著他結實的腰身,敞開的衣襟露出一大片黝黑結實的胸膛,令她呼吸一窒。
本能告訴他,他睡袍下的昂然身軀一絲不掛。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的聲音仍困乍醒而沙啞。
他眉毛一揚,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這是我的房間。」
她瞪大眼睛,目光迅速在整個偌大的房間掃視了一圈。
「我……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房間。」她結結巴巴地道,注意到他黑眸裡那抹滿含興味的目光。她低下頭,這才發現被子不知何時已經被自己踢掉了,此刻正堆在她的腳下;她睡衣睡脫了,露出一大半雪白的肩膀,睡衣的下擺也捲至腰際,露出一大截粉嫩的大腿。
她倒抽了口氣,手忙腳亂地將睡衣拉回原位,感覺臉熱辣辣地燒了起來。
「顯然李嫂認為我們是夫妻,應該睡在同一張床上。」他邁開長腿走到床的另一邊,她立刻像觸電般「砰咚」跳下床,眼睛因驚愕而大睜。
「對……對不起。」她一手緊抓住胸口的衣物,極力不去看他結實的身軀。「我去請李嫂給我另一個房間……」
「現在是半夜兩點,李嫂早睡了。」
「我可以睡地板,如果你不介意……」
「噢,我介意。我不打算讓一個女人睡在我房間的地板上,但我也不想睡地板。」他瞥了她一眼,聲音極盡慢條斯理。「如果我們要取信於所有人,就該睡在同一個房間裡。再說這張床很大,絕對夠我們兩個舒舒服服的睡個好覺。」
「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她挺直背脊,硬硬地回道。「我可以睡到外頭去,起居室裡有沙發,如果你願意給我枕頭和被子的話……」
她沒有把話說完,因為他已經轉過頭來看她,黑眸裡儘是山雨欲來的克制。
「你不認為這種矜持是多餘的嗎,官小姐。」他的聲音緊繃,表情是勉力壓抑的平靜。「我雖然稱不上是個君子,但也絕不是毫無自制力的好色之徒,我不會硬剝掉一個不情願的女人的衣服,然後強暴她。」
他話中的意有所指令她漲紅了臉。她固執地道:「我寧願睡地板。」
「儘管請便。」他聳聳肩膀,睨著她,「不過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在自己的房間裡一向不穿衣服睡覺;如果你不介意……」
見他已經伸手去拉開睡袍,她三步並兩步地跳到床上去,將自己縮在遠遠的角落。當她感覺另一邊的床鋪下沉時,她緊緊地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心跳得飛快。她渾身僵硬地躺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五分鐘過後,她的背已因維持同一個姿勢而酸疼,右手也因為被壓在身下而開始發麻。
她不適地翻動著,試著找出令自己舒服的姿勢。下一秒鐘,她已經被壓平在床上。她驚喘一聲,怔怔地望進其上那張繃緊的男性臉龐。他裸露的胸膛就在她的眼前,溫熱的氣息躥入她的鼻孔,令她臉色緋紅。
「放開我!」她掙扎著想避開他的鉗握。
「你以為我想幹嗎?強暴你嗎?」他由牙縫裡迸出話,往下怒視著她。「我說過,我絕不碰不情願的女人。再說我累了一天,現在惟一想做的事就是睡覺,如果你能成全我,我會很感激。」
她想避開他的碰觸,然而他結實的身軀緊壓著她,輕易地用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壓在頭頂,散發著熱氣的身軀和她相貼。他俯視著她,她的呼吸急促,白皙的胸脯快速起伏,長長的髮絲散落在枕上和她的頰旁,令她看來不可思議的美麗誘人。
他倏地鬆開他的鉗握,官茉彤立刻緊緊地閉上眼睛。有好一會兒,她沒再聽見任何聲音;她試探性地睜開一隻眼睛,卻望進那張英俊的男性臉龐,他的嘴角往上揚起一個性感的微笑,顯然正等著她這麼做。
「噢!」她的手已經重獲自由,然而他結實的手臂依舊困住她。他的臉離得她好近,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光,令她的心掠過一陣悸動。
「契約開始了,嗯?」他靜靜地道,沒有了剛才嬉笑的神情,但也並不冷酷。
她停止掙扎。「是的。」她低語。
「我明白這樁婚姻是建立在沒有感情基礎的情況下,我想我們都需要一段適應期。既然我們達成了協議,我們就必須合演這齣戲,讓所有人都不懷疑我們的婚姻關係,包括我的父親。同意嗎?」她吞嚥了一口,然後點頭。
「過兩天我會請我的秘書帶你去選購適合的衣服。」他伸出一手制止了她。「別和我爭論,別忘了你現在是沙夫人,言行舉止和打扮都必須合乎身份。」
「包括變成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
「對!即使我痛恨這套為了生存、而必須逢迎巴結的繁文縟節,但它有時卻很管用。如果我們互相尊重,或許這五年不會太難捱,嗯?」
她往上凝視著他,原本僵硬的身軀逐漸和緩下來。他黑色的眸裡閃爍著不容抗拒的堅定和深沉,昏黃的燈光映在他剛毅的下巴弧線,令她幾乎無法移開目光。
在那一剎那間,她突然能體會到他的壓力和身不由己,明白到繼承了這份遺產之後,隨之而來的責任和擔子有多沉重,那絕不是一般人所能負荷的。
「好。」她低聲說道。
沙漠的眼色變深了。他的大手輕拂過她的髮絲,拇指輕劃著她紅潤的唇。她紅唇微張,仍然微微喘息著,有半晌,她以為他就要吻她了,然而他卻退了開去。
「睡吧。」他沙啞低語。「你需要好好的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去想,嗯?」
當他鬆開手時,官茉彤才發覺自己輕顫著,她的身體仍因他的擁抱而悸動。睡覺?當她這輩子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同睡在一張床上時,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意外的,連日來的疲累和壓力卻征服了她。她閉上眼睛,幾乎是立刻便墜入無夢的好眠。
噩夢沒有再來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