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隔壁傳來虛弱的輕喚聲,他急忙翻身下床,然而腳下一顛,幸而扶住床邊的桌沿,才穩住了身形。
略緩了一口氣,他收起臉上疲倦的神色,才走到隔壁,輕輕推開了房門。
床上,躺著一名面色憔悴的女子,雖然因長久的病患而顯得蒼白無神,但那精緻的五官,不難看出,她曾經也是一名絕代佳人。
「大哥——」那女子見到展少遠就欲掙扎著撐坐起來。
「小蓉。」展少遠走過去,按住她的雙肩,眉峰微蹙,「不要起身。」
「大哥。」展蓉神色淒楚地輕撫上展少遠銀白的長髮,眼中隱現淚光,「都怪小蓉不好,害你變成這副樣子。我不要再治了,不要再治了。」
淚水終於滑落眼角,展蓉撲進展少遠懷中低聲飲泣。
「小蓉——」唯有在展蓉面前,展少遠臉上才稍顯出溫和之色,他輕拍著展蓉的背,低低地道,「小蓉不相信大哥嗎?」
展蓉哽咽著搖了搖頭,卻無法再說出什麼。
她就是太相信大哥了,才害得大哥變成這副樣子。
十年了,因為她這身病痛,不僅折磨了自己十年,也折磨了大哥十年。
「既然相信,就安心養病。」展少遠扶著展蓉躺下,然後輕輕地為她蓋上錦被,「再用三次藥,你的病就可以痊癒。」
「可是那些藥——」
展蓉正欲開口,就見展少遠湛藍的眸子微微一凝,她及時收住了口。
她知道,若是再說下去,大哥必然會生氣。
「我只是不想大哥有事。」伸手緊握住展少遠的手,忽然發現,他的手很冷。大哥內力深厚,手不可能會冷成這樣。
「大哥,你生病了嗎?手怎麼這麼涼?」
展少遠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我剛剛從外面回來,只是有些累了。」
看著展少遠略顯蒼白的臉,展蓉還是有些不放心,「大哥,如果有事,千萬不要瞞我。」
「嗯。」展少遠輕應了聲,然後淡淡地道,「你好好休息。將軍府還有些事要處理,我必須得趕回去。」話落,他站了起來,就要離去。
「大哥,不要走——」
展蓉半撐了起來,但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下去,就被展少遠冷然打斷:「小蓉,不要任性。」
展蓉咬咬唇,又躺了回去,臉轉裡背對著展少遠,眼眸中卻帶著無限委屈。
她只是想大哥留在她的身邊多一會,就一會也好。
但大哥,每次都是來去匆匆。
展少遠看了展蓉一眼,微掀了掀唇,但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忽然他眉峰一皺,伸手按了下胸口,卻又悄然放下。
轉身走出門外,他的神色已然恢復了平日裡的冷漠。
正欲邁開步伐,突然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展少遠霍然抬頭,就看見了上官旖旎。
「可真是讓我好找啊,木頭。」那雙柔弱無骨的手又習慣性地勾上了展少遠的脖頸,眉目含嗔,唇角噙怨,「你讓我在雪裡傻傻待了一個時辰,一身冰冷,你又要如何補償我?」
展少遠淡漠地看著她那亦真亦假的神色,冷冷地道:「子時還未到。」
上官旖旎妖嬈一笑,妖媚絕倫,「子時是子時,而現在是現在。」看到門縫裡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她神色曖昧地附在他的耳際,輕聲低語,「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好讓你更加瞭解我。知道嗎?女人都是很小氣的,特別是我。你讓我在雪地裡站了一個時辰,我就讓你待上兩個時辰補償我。」
展少遠嘴角一揚,正欲開口,忽然身後響起一聲輕呼:「大哥——」
那聲大哥,讓他微微分了神。
上官旖旎趁機出手,一指就朝他胸前點去。
展少遠右掌一拍朝上官旖旎當胸拍去。
「好狠心啊木頭!」
上官旖旎冷笑一聲,化指為掌,迎了上去。
「砰」的一聲,一合即分,她腳下未動分毫,但展少遠卻連連退了三步,才穩住身形。
「大哥——」一直躲在門裡的展蓉終於忍不住衝了出來,扶住展少遠。
上官旖旎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這是自己第二次與展少遠交手,上一次她就察覺展少遠與自己旗鼓相當,不可能這一次會差這麼多。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傷害我大哥?」展蓉怒斥上官旖旎,卻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神色慘白如鬼。
「回去。」展少遠忽然一把推開展蓉,用內力一帶,將她推進了門裡。
「大哥?」上官旖旎揚眉看了眼門裡展蓉,又看了眼展少遠,難道他們兩人是兄妹?似乎長得不太相像啊!
「大哥——」
被推回屋裡的展蓉正欲再出來,卻被展少遠冷聲喝止:「小蓉,若是再出來,就不要叫我大哥。」
展蓉一驚,僵立在了門裡。
「少爺——少爺——」此時,一路拚命奔跑來的玄墨終於趕了過來,還未及喘氣,就被展少遠一把推進了屋內。
「玄墨,看著蓉姑娘,你們兩人都不准踏出冰心草廬一步。」
「是,少爺。」
被展少遠眼中的冷凝神色嚇到,玄墨趕緊扶著展蓉回到床上,「蓉姑娘,少爺有事要處理,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
「大哥——」展蓉擔憂地看著展少遠,低聲輕喚。
然而,展少遠卻恍如未聞般,一把扣住了上官旖旎的手腕,飛身離去。
第4章(1)
直到離開冰心草廬三里之外,展少遠才放開了上官旖旎。
此時,雪已經停了,但寒意依舊。
不知是不是因為天色太暗的關係,上官旖旎覺得展少遠的臉色很難看,而且那頭銀髮似乎又白了一分,在黑暗裡顯得特別刺目。
「木頭,你不會是受了傷吧?」
上官旖旎忽然湊近展少遠的面前,仔細端詳著他的氣色。可惜,天色太黑了,若不是她目力好,可能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
「你不該去冰心草廬。」展少遠退了一步,冷冷地道。
上官旖旎揚唇輕笑,「你不讓我去,我就偏要去。」朝展少遠曖昧地眨眨眼,「你不知道嗎?我喜歡跟人對著幹,特別是跟你。」
展少遠並沒應答,而是靠著身後的樹背,似乎有些疲倦,輕輕合上了眼簾。
上官旖旎不禁微蹙了蹙眉,「木頭,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剛才自己那一掌不會傷到他了吧?但以他的內功,怎麼可能?
她心生疑慮,走過去就要把他的脈搏。
展少遠驀地睜開眼,湛藍的眸子裡掠過一絲清寒,竟一把推開了上官旖旎的手。
「你那是什麼眼神?」上官旖旎含笑望著展少遠,「你越這樣,我就偏偏要看。」她性子拗起來,比誰都固執,柳眉一挑,直接就往展少遠腕上扣去。
展少遠伸手要擋,忽然眉心一蹙,腳下一晃,緊緊揪住了胸口。
「你果然是受了傷。」
上官旖旎斂去了臉上玩笑的神色,出其不意,封住了展少遠的穴道,然後拉著他盤膝坐下,抵住他的背心,為他輸入真力。
半炷香後,上官旖旎才收回了真力,輕輕舒出一口氣。
沒想到木頭體內的真力竟如此紊亂,她輸進的真氣根本就不能把他的內力導回正常。
這並不像受了內傷的樣子。
「為什麼要救我?」展少遠緩緩睜開了眼,臉色還是很蒼白,但那雙眸子卻湛亮如刀鋒。
上官旖旎衝他妖嬈一笑,「我高興。」
展少遠微微垂下眼簾,「子時就要到了。」
上官旖旎抬頭看了看天色,「我知道啊,這樣不是剛好。我現在內力不足,而你又受了傷。剛好公平一決生死。」
展少遠忽然揚唇笑了笑,「奪魄不愧是奪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