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知在五月的時候因為長崎的荷蘭人供奉來了最新型的火槍而被世子秘密的派去了長崎。不能帶葉屋一起去,和知真是捨不得…………
和知去了後,葉屋挪到了淺草的下府邸去。天氣漸漸熱了,養病中的葉屋既怕冷又怕熱。有溫泉的淺草下府邸是夏天最合適的居所。
不過,
因為將軍好像身體不太好了,世子常常過來這邊服侍——
於是,淺草的下府邸裡,世子的身影多了起來。
常常談笑著,常常送來各種各樣補品,藥材,甚至於吃的東西,補血的泥鰍補氣的山藥,常常用一種"迷戀"的眼光在看著自己……好感嗎?應該不會吧?…………葉屋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力量陪著他,每天疲憊的爬起來吃藥吃飯,讀一點和知寄來的信,看看府邸裡傳召來的藝人的表演,然後午睡——天氣越來越熱了,每逢中午就微微的發燒著,精神不濟。而世子來的時候也並不要求他一定陪伴著說什麼話,好像只是默默的相對而視他就滿足了。
那樣的微笑著,似乎在靜靜欣賞一種從來沒見過的人,一種感情。
有時侯他會說一些很尖銳的話,用那張乾燥而高昂的臉問出了刺人的話:"你心甘情願被和知抱啊?"
有時侯他也會說一些溫柔到不像他的話,"不用行禮了……躺著就好了……早點睡吧……"
葉屋會在他尖銳的時候同樣尖銳的頂回去:"這不關您的事!"
也會在他溫柔的時候不知所措的低下去頭,懦懦的將那雙眼睛流了一個方向,好像害羞又因為一些陌生而不好意思接受他的溫柔。
於是於是,和知府裡的人本來就對世子如同主人一樣看待,所以所以,世子和葉屋相處的好,他們也很高興。病中的葉屋什麼都接受長衛門和小君的照顧,耳邊,他們總是笑瞇瞇的說世子怎樣怎樣,和知怎樣怎樣,您怎樣怎樣,慢慢的,世子的存在已經融到了葉屋的呼吸範圍內來了…………
五月的梅雨季裡,去江戶處理事務後,剛剛冒雨趕回來的世子派人送來了新鮮的梅子——
裝在最襯托其色澄艷的白瑪瑙高腳盤裡的十數個新熟梅子,好像可以看得到他微笑的眼睛。
拿起一個,本來並沒什麼感覺的嘴巴裡也有一點被那色與香引誘的興趣了。
送東西來的人叩著頭道:世子吩咐:大人喜歡就留下賞玩吧。
長衛門笑著替葉屋回應:萬分感謝世子的好意。
吃了幾個後,把梅子給大家吃了,卻真的很喜歡那只晶亮的瑪瑙盤,就放在了近旁的小几上。
六月裡,和知還沒有回來。
好久了。
自從被他從雨和血的那場撕心裂肺中搶回來後,還沒有分開過這麼久……
天氣不錯,世子要為重病的將軍大人去富士山求籤祈神。因為去的人不太多,世子專門來邀請葉屋一起去——富士山山腰附近有現在才開的奇異杜鵑,一同去看看?信箋都是灑了泥銀色隱花杜鵑那種……照理來說,世子的邀請就是命令。可是葉屋仍是懶懶的,不太想去的,直到世子親自來接才換了較厚的裌衣上了轎。
上山的時候,道路漸漸變的窄了。
跟隨來的只有小君和八兵衛。
是侍衛武士的粗人,八兵衛從來不走近服侍葉屋,小君怎麼說也是少年,所以葉屋和世子一樣坐著轎子行在欹堄的山路上。奇異的清涼感在微微的山風裡撫慰著身體裡的燥熱,搖搖晃晃的微顫裡,世子就在左前方,微傾過來的側臉,帶著笑,帶著一種讓人放心的乾燥。
然後世子去神社裡參拜,葉屋就一個人在如此接近日光的絢爛裡微皺了眉,小君奉上清涼的湯藥,不想喝,卻被他帶著慣常的:是藥啊,喝了吧?的勸慰笑容給硬喝下去。
世子一會兒就出來了——
那處奇景在距離這裡1里外的左峰上,上去只能走路了。
叫了一個強壯的近侍來扶住了葉屋,不由得他不去的強硬姿態,葉屋也無奈的跟著去了。從人們都在神社附近等候,遙遠的峻嶺間裡清楚的雲和團團的繁花似錦,饒過一個背陰的山坡,才看到在一片綠草如煙中矮矮的一樹白杜鵑——
生在懸崖絕壁的邊上,承接的是雲露風煙,開的是娉娉弱弱…………
笑了,看著那俏麗的白朵,額上的微汗也覺得值得了。葉屋注視著那搖弋著墮落的片片柔瓣滾落在風裡,然後滾下山崖,化在更強勁的一股風裡…………
"漂亮吧?"沒有得意洋洋,宏政只是用一種自然的與人分享的口吻說道。
"嗯。"葉屋也坦然的接受了他的分享。
有生以來,宏政是第一次與人分享一種東西卻還覺得如此快樂。
沁入心脾的、因為有他在身邊而感覺到的恬美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