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朮不太放心地問:「芍葯,這樣真的好嗎?」像這樣帶著病人到處亂跑,要是出事誰扛得起責任。
「有事我自會擔待,不會連累二小姐的。」關軒雅心想周大夫那兒,等回來之後再來跟他解釋。
「凡事擔心這又擔心那的,什麼事也不用做了。」司徒芍葯瞪了白朮一眼,白朮是兩歲時被人遺棄在百安堂店門外,而讓爹帶回家來養,並親自為他取名,兩人不只是主僕,也是青梅竹馬的玩伴,所以私底下都直呼她的閨名。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了。」白朮歎了口氣說。
司徒芍葯笑得一點都不愧疚。「要是娘問起我來,你就跟她說我去藥鋪了。」母親不希望她跟關軒雅太過接近,還是先瞞著再說。
說完,她便坐上駕駛座,確定關軒雅主僕都進了篷車內,於是甩動韁繩,讓前頭的馬匹緩緩前進。
「你想先去哪裡?」司徒芍葯朗聲地問著坐在後頭的年輕男子。
關軒雅揭開布簾的一角,說道:「都好。」因為對他而言,京師的一景一物都是新鮮的,只要能出門,哪裡都是有趣的。
「那你要不要瞧瞧皇帝住的地方長什麼樣兒?」說著,她已經讓跑在前頭的駿馬轉個方向了。「雖然沒辦法到裡頭參觀,不過咱們可以在外頭繞上一圈,瞧瞧到底有多大,然後再帶你去一家店舖,他們賣的京糕是最好吃的,保證你吃了之後胃口大開。」
「那就有勞二小姐了。」關軒雅心情也跟著興奮激昂了。
「駕!」司徒芍葯已經懶得再去糾正他的稱呼,用力甩動韁繩。
半個時辰還沒到,周大夫已經煎好藥,卻找不到該待在寢房裡的人。
「二少爺呢?」周大夫急急地詢問其他幾個隨同而來的奴才。
「怪了!方才二少爺還在房裡……」
「阿良也不在?會不會去見司徒夫人了?」
「先找找看再說。」周大夫把藥碗擱下來說。
奴才們趕緊在附近尋找關軒雅的蹤影,不過整個院落都翻遍了,還是沒有找到,最後自然也驚動了司徒夫人。
「他並沒有來我這兒。」司徒夫人滿臉詫異地看著周大夫,心想要是關軒雅在府裡出了事,那可就真的對不起關家了。「好端端地,人怎麼會不見了?我再多派幾個人去找找看好了……」
就在這時,白朮發現人群的騷動,驚疑不定地過來。
「白朮,你來得正好,關家二少爺不在房裡,你快帶幾個人到府裡其他地方找一找。」司徒夫人馬上將他叫到身前來。
白朮神情有異。「呃……關家二少爺……他……不在府裡……」
「不在府裡?」司徒夫人端詳著可以說是自己看大的孩子,有沒有說謊,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他上哪兒去了?」
「他……說要出去走一走……」白朮吶吶地說。
司徒夫人盯著他片刻,開始警覺到有些地方不對勁了。「是誰帶他出去的?該不會……是芍葯吧?你給我老實說!」
「芍……二小姐也是一番好意,請夫人不要怪她。」白朮就知道紙包不住火,這下真的糟了。
「真的是那丫頭?」司徒夫人一臉氣惱。「居然把答應我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等她回來,非好好的教訓一頓不可。」明明要女兒別跟那位關家二少爺太親近,居然不聽她的話,不禁有了不好的預感。
白朮很想為司徒芍葯說情,不過見司徒夫人正在氣頭上,也只能把話吞回去,希望他們快點回來。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馬車折回來了。
「你還好吧?要不要緊?」司徒芍葯掀開布簾的一角,問著斜倚著身子,緊閉眼皮的關軒雅。
小廝用手心探過主子的額頭。「二少爺好像在發燒?」
「我、我沒事。」關軒雅連說話都很吃力,氣自己這麼沒用,才出去這麼一會兒,身子就支撐不住。
「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說著,司徒芍葯已經著急得跳下馬車,然後進去找白朮來幫忙了。
沒過多久,白朮邁著大步跟著她往大門口走,嘴裡不斷叨念著。「夫人已經知道你偷偷帶關家二少爺出門的事了,還說要教訓你一頓,你還是趕緊去賠個不是,免得挨板子……」
「娘那兒的事待會兒再說,你快點背他進去吧。」司徒芍葯眼下只關心關軒雅的狀況。
白朮拿她沒轍地搖了搖頭,不過還是先把軒雅背回寢房內了。
見到他們回來了,急得像熱鍋上螞蟻的周大夫很生氣地開口責備道:「二小姐不該連說都不說一聲,就私自地把二少爺帶到外頭去,你要知道一點小小的風寒,都有可能會讓他大病一場……」
「不要罵她!」好不容易躺在床榻上的關軒雅又掙扎地坐起身來。「是我拜託她這麼做的……誰都不許怪她……」
司徒芍葯聽他這麼袒護自己,有些窩心,也有些生氣。「你是傻子嗎?誰讓你把錯都往自己身上攬的?明明是我說服你,當然是我的錯了。」
「不是……是我……」關軒雅不想害她遭到他人的責備。
「好了,先不要說這些,讓周大夫幫你看看。」司徒芍葯有些粗魯地將他按回床榻上。「你只要給我躺著休息就夠了。」
關軒雅在她的強勢主導之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只能乖乖地躺著讓周大夫為自己把脈。
「你還是快去見夫人,要不然她真的要處罰你了。」白朮將司徒芍葯拉到一旁催道。
「好吧。」她又看了床榻上的關軒雅一眼,見他臉上泛著不尋常的紅暈,不禁有些後悔做事太過莽撞,沒有多深思熟慮些。
待司徒芍葯做好了挨罵受罰的心理準備,這才來到雙親居住的院落。
「娘。」走進小廳,見到坐在屋裡的母親板著臉孔,馬上低頭認錯了。「是我不聽話,惹娘生氣,您打我板子吧。」
司徒夫人拍了下桌子。「你是怎麼答應娘的?娘不讓你跟關家二少爺太接近,也是為了你好,你到底是個姑娘家,名節重於一切……」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沒辦法不管他,當作沒看見。」司徒芍葯說出連自己也想不通的事。「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聞言,司徒夫人呆了呆,心想難不成她最擔心的事發生了,這丫頭真的情竇初開,對那位關家二少爺動了心?不成!她不能讓那種事發生,絕對不可以,自己非制止到底不可。
「娘不要生氣,下次我一定會先跟您說的……」司徒芍葯擺出懺悔的姿態,只求母親快快息怒。
「還有下次?」司徒夫人難得厲聲地責罵。「娘不准你再靠近那位關家二少爺,聽到了沒有?」
「娘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我只是想要和他交個朋友,有誰會說閒話?」司徒芍葯不假思索地表達自己的看法。
「娘說不准就不准!」司徒夫人堅持地喝道。
「娘!」她索性就跪在母親面前,希望得到允許。
見狀,司徒夫人氣呼呼地從從圓凳上站起來,瞭解這個女兒脾氣有多倔,從來不為任何人下跪,這會兒為了關家二少爺不惜這麼做,讓她更是憂心忡忡,一定要阻攔到底。
「你這丫頭怎麼變得這麼不聽話了?娘這麼做都是在為你著想……好!既然你這麼愛跪,那就這麼跪著,不要起來。」見女兒就是不明白她這個當娘的苦心,讓司徒夫人更加氣苦。
「娘……」司徒芍葯望著母親步出小廳,真的不想傷她的心,可是又無法照著母親的意思去做,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於是,她只能繼續跪在小廳內,想要等母親心軟,開口叫自己起來,說不定還會收回成命,不會再反對她去找關家二少爺了。
酉時——
外頭天色都暗了,關軒雅才昏昏沉沉地醒來。
「二少爺醒來了正好,藥還熱著,快喝下去吧……」周大夫把藥碗交給小廝,由他來伺候。
「我睡了多久?」關軒雅讓小廝扶坐起來,喉頭有些干。
「二少爺大概睡了一個多時辰了……」小廝小心翼翼地將白瓷瓢羹兒湊到主子的唇畔,慢慢地餵他喝完。
入口的苦澀藥汁讓關軒雅的腦袋稍稍清醒一些。「她……周大夫別怪司徒家的二小姐,是我要出去走走,才會請她幫忙的。」
周大夫歎了口氣。「我不是不瞭解二少爺的心情,可是也不要急於一時,咱們既然到了京師,有的是機會,慢慢來。」
「是,我明白。」關軒雅勉強地笑了笑,他不是急,而是希望能有一次可以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個時候,房門響起一聲輕敲,接著白朮便進房來了。
「二少爺沒事吧?」白朮心想要是病情嚴重,得去百安堂通知老爺。
關軒雅輕扯了一下沒什麼血色的唇瓣。「勞你擔心了,喝了藥之後應該會好些……對了!二小姐呢?她沒挨司徒伯母的罵吧?」
「她……」白朮不知該不該說。
「怎麼?司徒伯母很生氣嗎?她是不是怪二小姐自作主張,私自帶我出門?」關軒雅也很後悔沒有思慮得更周全,這才會害了司徒芍葯。
白朮反過來安慰他。「夫人向來疼愛二小姐,不會那麼狠心讓她跪太久的,等老爺回來就會叫她起來。」
聽到司徒芍葯正在罰跪,教他怎麼還躺得住,這麼一想,關軒雅便不由分說地掀開被褥,作勢要下榻。
「二少爺要做什麼?」小廝見主子要起來,趕忙伸手扶住他。
周大夫也開口制止。「二少爺的燒還沒退,要多休息才行。」
「我必須去跟司徒伯母解釋……」禍是他闖的,他才是元兇,怎麼能讓司徒芍葯代為頂罪,關軒雅於是咬緊牙關,氣喘吁吁地站起身來。「幫我拿袍子來……」要罰也要兩個人一起罰。
「是。」小廝匆匆地轉身,把袍子拿來,幫主子穿上。
關軒雅確定自己都穿戴整齊,靠著小廝的攙扶,步履艱難地往房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