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都沒有,沒有鳥叫蛙鳴,沒有叢林野獸發出任何聲音。
黑漆漆的墨色,濃得化不開,彷彿連聲音也因為這絕對的墨色而消失。
陰山像是獨立於世間之外,像一個黑漆、深不見底的洞穴,任何光線都穿下透的黑暗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恐懼感。而這只是一座山,一座矗立在眼前不會動搖的山。
他們望著,心裡在想些什麼呢?
北夷軍跟南蠻或來自東邊的海寇不同,據說北夷軍中沒有軍醫,而是巫醫,許多巫醫本身就是軍士。
來自北夷的傳說有很多。據說巫醫可以讓死去的軍士站起來作戰,巫醫可以呼喚來自天上地下的種種妖異力量幫助軍隊獲勝。傳說北夷的巫醫能使前方作戰的軍士受傷時完全不會痛、沒有絲毫的恐懼。
所以北夷的軍士又被稱為狂戰士,他們的體型並不特別高大,但是對著他們,就算以驍勇著名的南蠻兵士也會不由得膽寒!
那麼……死去的南蠻兵士對上活著卻不怕死的北夷軍呢?
風步雲想著種種傳說。他站在陰山前,感覺自己似乎也墜入了另一個異界。
雖然金陵皇國從來都不像大唐那麼文風鼎盛,但是金陵向來也是文人治國,讀書的風氣並不下於練武強身;金陵也崇尚諸子之學,道仿中庸,而其間又以孔夫子為尊。
孔夫子很有名的一句話當然就是:子不語怪力亂神。
如果請孔夫子到陰山前遊覽片刻,不知孔夫子是否還會作如是想?
他從來就不相信世上真有鬼神,就算有,也不是凡人所能看見;但是此時此刻……看著相信巫醫的北夷軍、再看看「據說」滿山是鬼的酆都陰山……
他們眼前矗立著偌大石碑,巨大的石頭足足有兩人高,上面「鮮血淋漓」地刻著:酆都冥王府。最下方落款竟是:生人勿近。
生人勿近。
風步雲不由得失笑。這是欺這附近的住民多是純樸無知之輩麼?
「這兒氣氛真是……」向來自詡「武林第一膽大女」的燕錚也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小心點,咱們倆可是『生人』,穿過這塊石碑,咱們就算是踏進冥王府的範圍內了。」
「要小心什麼?」燕錚嘟囔著反問:「是小心暗器?小心偷襲?還是小心飄來蕩去的孤魂野鬼?若是前兩項,你大可放心,要是後面那項,那可就恕小妹無能為力了。」
風步雲不由得微笑。「說的也是。」
「快走吧,你老可別再安步當車了,愈在這地方磨蹭愈覺得恐怖無比。」燕錚說著,一馬當先,使出輕功往前竄去!
燕錚的身影很快消失,前方的墨色委實太黑,黑得兩丈以外已經見不到人影。風步雲深怕燕錚出意外,於是快步跟上,沒想到卻聽到燕錚驚呼一聲,身影連連後退!
燕錚身後飄忽著幾條灰色影子,那影子模樣似人,但頭上卻沒有眼睛,而是兩團閃爍光芒的綠火。
看不到腳,影子飄忽不定地在燕錚身後晃動,四週一片死寂墨色,卻只見幾條灰影飄飄蕩蕩!這番景象任誰都要膽顫!
「來者何人……」影子說話了。
那聲音氣若游絲,若有似無、斷斷續續,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可是聽到耳朵裡卻又字字分明,滿是鬼氣,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這,真是來自冥域的聲音嗎?
「在下九州總府衙門風步雲,這位是靖州捕頭燕錚,我們想求見冥王。」
「嘿嘿……」影子桀桀怪笑,鬼氣森森道:「兩位捕頭請回吧,我家主人不見六扇門中人。」
風步雲濃眉微蹙。
九州總府衙門不是不知道陰山的詭譎,從陰山附近多次傳回有人莫名其妙死亡的訊息,當地的衙門自然無人敢上陰山一探究竟。
按理說九州總府衙門早就該上陰山了,只不過陰山地處邊關,路途遙遠不說,需要的人手也多,所以總府衙門一直略過這地方不查,但是既然他們已經來了,就不容拒絕。
「恐怕由不得你們說不,九州總府衙門查案,就算這裡是金陵皇城,也得打開大門放我們進去。」風步雲凜然說道,身影疾如風快如電,穿過石碑直往前衝!
灰影飄忽著,四下響起不祥的笑聲,那聲音忽遠忽近,似哭似笑——
風步雲與燕錚在無人阻攔之下施展輕功跑了好遠一段路,但卻發現他們哪裡也去不了。
他們面前的灰影依舊飄動著,不遠也不近,一直保持著同樣的距離。灰影臉上的兩團綠火緩緩晃動,時而往上,時而往下。
奔跑半個時辰有了,灰影卻一直都在他們眼前,無論他們輕功多高、身影多敏捷,都擺脫不了那一雙雙的綠火!四方依舊是一片墨黑,沒有道路,沒有燈光。
風步雲終於意識到他們其實一直都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這……鬼打牆?」燕錚顫聲說道。
「不,這大概是奇門遁甲的陣勢,咱們入了陣而不自知。」風步雲歎息,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要論武功論學識,他都算是金陵翹楚,但若要論到奇門排陣,他可真是一竅不通了。
「那怎麼辦?咱們就只能坐以待斃?」
「等天亮吧。」風步雲也只能這麼建議,他放緩了身形,無力地慢慢走著。
「天亮還要很久,咱們出來時不過二更天。」燕錚凝神注視著不遠處的鬼影。「萬一他們出手襲擊,咱們陷於陣中無法脫逃,勝算有限。」
「他們無意襲擊我們,否則早就出手了。」
「不如咱們生擒一人,命他帶咱們出陣?」
風步雲早就想過了,但他們連灰影的身前一丈也接近不了,連打都不能打,還談什麼生擒?
燕錚看出他臉上的表情,只得歎口氣。「現在終於知道為何兵臨城下而他們卻依然穩如泰山了。不懂得破陣的話,就算來千軍萬馬也沒有用,就像我們一樣,只能在這裡苦繞圈子,到最後糧草耗盡,還能不乖乖束手就縛?」
此話一出,兩人都怔了怔——不遠處的灰影如今看來顯得那麼地不懷好意!他們是否真抱著這樣的想法?把他們關在陣內直到他們氣竭力虛,然後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逮住他們?
就在此時,輕柔的聲音自他們背後響起:「你們迷路了嗎?」
風步雲心頭一震,不覺又驚又喜!「藥兒!」
那是藥兒,臉上帶著淡然淺笑,手中提著一盞白色燈籠緩步走到他們面前。
「藥兒,妳怎麼來了?」
見兩人安然無恙,藥兒懸著的一顆心總算也放下了。「我見二位大半夜不回來,委實擔心,所以就上來瞧瞧了。」
「戰王的人馬沒有為難妳?」燕錚大奇,山腳下全是戰王的軍隊,剛剛他們上山之時還費了一番工夫,怎麼藥兒這麼輕易就上來了?
藥兒不答話,只是提著燈籠看著眼前的黑暗。「走吧。」
「走?」
藥兒回眸一笑,溫暖的燈光映得她面如皓玉,如夢似幻。「你們不是想見冥王?我帶你們去。」
風步雲與燕錚全傻了,他們兩人沖了半天衝下出去,藥兒卻說得如此簡單輕易?難道她有破陣之法?
「這只是八卦迷蹤陣。」
只是!?
見他們一臉迷惑,藥兒忍不住微笑起來,美目流轉著望進陰山深處。「五年前善駝跟惡婆曾教我一套『八卦迷蹤步』,剛剛我就是靠那步伐躲過戰王的兵士;上來之後,原本也是左走右走都走不出去,後來看這些樹木的排列,總覺得熟悉,才想起來……」說著,她不由得幽幽歎息一聲,「善伯伯跟惡婆婆當年也是紫微神宮的人,想來這迷蹤陣就是他們所排。」
風步雲跟燕錚終於明白。他們隨著藥兒的燈籠在樹林之中轉來轉去;說也奇怪,那些樹木看似就在眼前,繞過去之後也沒什麼分別,但是他們距離那些灰影子卻真的愈來愈近,不久之後三人走出了迷蹤陣,等著迎接他們的,正是六條似鬼非鬼的灰影。
「別再上前了,妳留在這裡——」
藥兒卻只是搖搖頭,逕自提著燈籠往前走,直定到灰影之前,她手中拿著紫檀木藥王令俾道:
「吾乃新任藥王,請領路帶我見貴府冥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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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躲在帥帳兩天一夜了,不要說「戰王」了,連只蟑螂也沒看到!
一天一夜間帥帳裡總有小兵送來伙食,時辰到了便送來,半個時辰之後又收走,一天三餐照例而行。
真是怪了,帥帳當中又沒有人,幹嘛那麼費事?就算他們原先不知道帥帳裡沒人,光是看送來的伙食全都原封不動也該曉得了吧?
拾兒百無聊賴地躲在帥帳中的床鋪底下胡思亂想著,肚子可真餓……為了舊錯過見到戰王的機會,他兩天一夜都空著肚子在這裡等。再過不久,晚上的伙食也該送來了,反正帥帳中無人,他決定自己享用那些伙食。
不知道現在金狂三怎麼樣了?他兩天一夜沒回去,那死老頭子應該滿擔心的吧?那老傢伙雖然蠢得可以了,但是對他倒是挺盡心盡力,也算是好人一個。晚些吃完了伙食就回軍營去見他吧,這位「戰王」堅持不現身,再等下去也是枉然。
他真是弄不明白了,把幾千人的大軍浩浩蕩盪開到陰山腳下,卻又不進攻,究竟所為何來?
真是可惜了!他的如意算盤早都已經打好了,只要等戰王的大軍開上冥王府,他就要趁亂帶走藥兒姐姐,絕不讓她嫁給什麼冥王鬼王的!
說不定這一戰下來冥王就一命嗚呼哀哉了,那藥兒豈不是立刻成了活寡婦?要是沒成為活寡婦那就更慘了,真要一輩子陪著一隻鬼!
當然也不能讓藥兒嫁給那個什麼風步雲。當個捕頭有何前途可言?藥兒就該跟著他這種武學奇才、未來的武林盟王、天地至尊才是!
胡思亂想中,小兵又送來伙食。待小兵走遠之後,拾兒爬出床鋪,只覺得渾身腰酸背痛!
他伸伸懶腰,隨即大模大樣地開始享用戰王的大餐。
突然,頸項傳來一陣冰涼,拾兒大吃大喝的手放下了。他從來沒想過這世界上還有人能如此無聲無息的接近他,當然更不用說還拿把刀子放在他脖子上了。
「你是誰?」
反正已經被逮到了,他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堅不吐實讓他抹了脖子,一種就是大大方方隨遇而安。
當然,他實在沒有什麼好「堅不吐實」的,於是他嘻嘻一笑答道:「路拾兒,你又是誰?」
「戰王。」
真是乾淨俐落的回答。說話的人聲音雄厚有力,陽剛之氣躍然於聲音之中,拾兒實在忍下住好奇心。「喂,戰老兄,我在這裡等你兩天一夜了,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模樣?」
「我也等你兩天一夜。」
這麼說來,他一進來戰王就已經知道了?拾兒心下不服!
「那怎麼可能!爺爺我進來的時候四下無人,爺爺我還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在床底下挖了那麼大一個洞躲起來,你要是早就知道我來了,幹嘛不現身?」
那聲音帶著一絲笑意:「本王何以要現身?」
「因為我躲在這裡就是想見你啊!」
他回答得可真是理直氣壯,好像因為他費了那麼多工夫跑進來,戰王就應該感動得立刻相迎似的。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誰?來此有何目的?」
「我不是回答過了嗎?我是路拾兒,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你。」
拾兒話聲方落,整個人往前一撲!整桌的酒菜都給他翻倒了,動作雖然不怎麼好看,但是卻相當的俐落確實。他一個翻身,回頭想看看戰王的真面目,沒想到脖子上即又是一冷!
不會吧……
戰王善於戰略之術,乃是一代軍事高手,但是可沒人說過戰王還是個武林高手啊!
「本王沒說讓你看,你便不能看。」那聲音又說道。
「是嗎?但本爺爺我說要看便是要看!從來不用問人准不准!」拾兒曲身閃過冰冷的刀刃,身影倏地往前又是一個飛撲!
這次他使出了八卦迷蹤步中的招數,那些什麼「左左右右、右右左左」的他老早已經嫻熟於胸,這幾日經過金狂三的指點,對武學之道又有更進一步的認識,身法使來更是得心應手,誰知道就在他回首的瞬間,那柄神出鬼沒的兵刀又架上了他的脖子!
「真他爺爺的!老子就不信邪!」
拾兒惱了起來,只見他身影像是花間蝴蝶似地在主帳中亂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時而出招時而避身相引——他看來看去,始終見不著「戰王」的真面目,只見到一襲墨黑的玄鐵戰甲跟足下一雙玄鐵戰靴。
他的身形明明已經很快,快得簡直可以用「疾如風快如電」來形容,可偏生戰王狀似不動如山,卻又偏偏像隻鬼似的老貼在他身後!
愈是看不著拾兒愈是生氣,但他從來都是愈是生氣就愈是冷靜——
比速度比不過他,論武功大概也不是人家對手,那就只能智取了……只是他不明白,戰王的身形比他高壯太多,這麼高大壯碩的人照理說都應該手腳不太靈光才對,怎麼這位戰王總能躲在他背後?
「可惡!取你狗命!待爺爺要了你的命之後再把你的臉皮給剝下來!到時候愛怎麼看就怎麼看!」拾兒怒道,手在懷中一摸一伸!
戰王手中的長劍驀地刺向他的胸口似要阻止他取藥,誰知道拾兒不偏不倚,竟把自己的胸口往上撞!
戰王大驚,長劍猛地往後退,要收勢卻已經來不及了,拾兒一雙手順著長劍纏了上來。
「嘿!」就這麼一瞬間,兩人已經面對面,眼睛對著眼睛。
雖然動作實在有些不雅,畢竟為了要看一個人的臉而爬在人家身上是有那麼一點兒不太合禮儀。
但他是路拾兒,從來不管什麼禮儀不禮儀的,只見他笑嘻嘻地側著頭打量著眼前這張臉——
嘩!真是好陽剛的一張臉,果然不愧為「戰王」。
「你好啊!」他笑得十分開心,居然伸手拍拍戰王的臉說道:「這叫『富貴險中求』,爺爺我終究還是看到了!」
戰王微瞇起眼。「有必要為了看我的臉,而讓我開膛破肚嗎?」
「呔!開什麼玩笑!」拾兒大笑著跳下來,他的身量只到戰王胸前。「你爺爺我怎可能讓你開膛破肚!」
「本王的劍只要晚撤片刻,如今你已是一具死屍。」
「可是我沒死啊。」拾兒理所當然地笑道,他坐下來,有趣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你,真有把握殺得了我?」
「輕而易舉。」
「那你為何不殺?」
「本王並非嗜殺之輩,更何況你還只是個孩子。」
「孩子?」路拾兒冷哼一聲,邪氣地睨著他道:「我這『孩子』來自藥王谷,我若真要殺你,你眼下不但死透了,而且還死得不明不白呢!」
「你來自藥王谷?」戰王一怔!「藥王是你什麼人?」
只見路拾兒哈哈一笑說道:「他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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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山上風大,樹影搖曳,不斷發出呼嘯之聲。風穿過樹林、穿過廳堂,陣陣妖異鬼魅的聲音四處流竄。
遠方傳來女子嚶嚶哭泣之聲,泣聲隨著風飄來,忽隱忽現,聽來令人不由得感到陣陣淒涼、陣陣恐怖。
他們三人在鬼火的引導下慢慢走進冥王殿,他們心中充滿了不安,卻仍強自打起精神。
冥王府連佈置都是如此的詭譎恐怖!整座宅子飄動著無數的白幕,風一吹,白幕便四下晃動,顯得鬼影幢幢。
冥王殿上四周擺放著各式雕像,不知刻這些石雕的是哪位巧手神匠,石雕神態栩栩如生,有的怒目圓睜,有的齜牙咧嘴,有的憤怒咆哮,有的痛苦猙獰。
石雕全是南蠻士兵模樣,間或幾個穿著華麗鎧甲的,看上去竟像是領兵的軍長。他們手上都拿著兵器,鑠鑠閃著寒光。
在石雕們的注目之下,他們穿過了廳堂,不遠處,冥王大殿正前方倚坐著一個身穿白袍的老人。
他渾身是白,連頭帶也是白色,臉型瘦而尖,形容枯槁;他雙眼深深凹陷,臉色一片死白,白色長袍穿在他身上像是一塊白布,隱約透出白布底下的身形,而他那雙冷電似的眼睛閃爍著陰鬱銳利的寒光,直勾勾地望著他們。
「藥王老毒鬼,死了麼?」冥王說話了,聲音十分沙啞低沉,讓人幾乎聽不清楚。
藥兒走到殿前靜靜地望著他。「是。」
「老毒鬼幾個徒弟老夫都曾見過,妳這小女娃想必就是老毒鬼當年愛人所生的孩子吧……」
藥兒眼神黯了黯。「是……」
「上前來讓我看看。」他命令道。
藥兒依言往前走丁幾步,走到冥王面前抬起頭。
眼前的老人看起來極為蒼老,老得很難相信他會是與藥王同一輩的人物;他看起來已油盡燈枯,除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之外,其他部份似乎都已如風中殘燭。
「嘿嘿嘿嘿……」
這笑聲令在場所有的人全都不由得心驚!那笑,它陰惻惻的,一種冷冽入骨的陰寒感不覺油然而生!
「好個小娃兒,果真長得如花似玉……老毒鬼得女如此,也不枉此生了……」他說著,朝她伸出顫巍巍的手。「妳,還是惡婆的徒弟,對吧?」
望著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藥兒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自若的平淡容顏,她略顯驚慌地往後退了一步。「是……」
「妳怕我?」
「不……不怕……」此時此刻,只能撒謊,只是她平生不曾說過謊,於是連兩個字也說得支離破碎。
冥王緩緩起身,等他站起來之後,他們才發現他極高,甚至比風步雲都還要高上許多。只是也極瘦,白袍底下只剩一把骨頭,風吹動白袍,更顯得詭異,活似一把會走動的骨頭。
「妳可知道老毒鬼十幾年前已經將妳許配給我兒?」
「知……知道……」
冥王又笑了,這次笑得無聲無息,一雙精光炯炯的眼睛在藥兒身上不住地來回打量。「只可惜我兒命薄,無福消受,但冥王既然已經許下承諾,就不會更改——」
藥兒猛然抬頭,她幾乎已經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但是她不相信,他怎麼也不能相信師父會同意冥王所說的話!
「妳,將成為本王的妻子。」
「不……」
藥兒來不及回答,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望著冥王那張消瘦得彷彿骷髏的臉。
那聲「不」,是風步雲說的。他大步向前,想像過去一樣將藥兒的身子護在自己身後,但是卻做不到!他與藥兒之間竟擋著一堵看下見的牆。
「不!」他終於狂怒咆哮!雙掌使出畢生功力猛地往前重擊。
轟地一聲巨響,卻什麼都沒有改變!
「不!」
冥王與藥兒的身影漸漸消失,他看著冥王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握住了藥兒的手,而藥兒竟然沒有拒絕!
他不斷地奮力發掌,不斷地捶著那看不見的牆,只是,那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只能看著藥兒漸漸消失,只能聽到自己憤怒的咆哮聲在冥王殿中不斷迴響。
「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