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過紅絲纏繞,
注定一生緣……
夜色尚未褪盡,初秋的空氣裡又瀰漫開了淡淡的月桂幽香。
一夜秋雨初停,落了一地的月桂花雨。
破曉前的最後一抹夜風溫柔得就像新郎掀開新娘蓋頭的那隻手,夜風中隱隱浮動的是月桂似濃似淡的暗香,在秋雨初停的黎明時分潮濕得叫人心醉。
夜色慾褪未褪的秋晨,靜謐而安詳,只餘滿庭的月桂幽香隱隱約約地漂浮著,遼遠而深刻,呼喚著被深深埋葬在靈魂最深處已千千萬萬年,幾乎快被遺忘的氣息與久遠的記憶……
忘了嗎?忘了嗎?
那與她的靈魂深深糾纏的氣息,怎麼能忘。
那從天地初開時就糾纏著她的氣息,那直欲糾纏她至天荒地老都不會放開她的氣息……
是這冰冷的夜雨,還是那無情的歲月將她的夢從泛黃的時間長河中喚醒。
心,仍深深畏懼著亙古前那一場將她的心粉碎的可怕夢魘。
但靈魂深處卻猶潛藏著一絲絲的期待,是期待吧?一縷縷的情愁,一縷縷的惆悵將她的心緊緊牽絆。只因傷心雖多,但回憶卻實在太美,太美。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天地如初,山川依舊,可她已忘了他,忘了他……
「妙兒……」
誰?是誰在呼喚她,那聲聲呼喚中壓抑了多少心痛,隱藏著多少哀傷,她不知道。她只曉得那一聲聲呼喚扯痛了她的心,扯裂了她的魂。
「易天凡,原來你也像其他人一樣想得到我的心,那麼,我成全你……」
既然長生不老,一統天下是他的心願,那麼她願意成全他,即使那代價是她的性命,為著他,她心甘情願。
鋒利的匕首閃著寒光,指向她的胸膛。
那嬌艷如百合花瓣的唇瓣仍凝著一抹淒楚欲決的淺笑,調轉的匕首已隨著緩緩闔上的秋水明眸毫不留情的刺入了那柔軟芳香的胸膛。血如泉湧,卻沒有想像中的疼痛,哀傷,只有想望已久的寧靜,安詳。再也不用與他愛恨糾纏了……上蒼啊,如果有來世,不要讓他們之間再有那麼多的恩怨吧,恨,一次,已太多太多,多得讓她承載不起……
闔上的雙眸已永遠無法再開啟,永遠無法看到那雙黑眸中排山倒海般的心痛與絕望。他的身體顫抖著,全身的血液像要沸騰起來,又像要凝結成冰。
一滴水珠順著風勢而去,落在了她的臉龐上,是淚,是他的眼淚。
淚是滾燙的,猶似他早已滾燙沸騰的心。
淚,沿著她的臉頰滑落在風中,就似從她的眼中流出一般,可惜她再也感覺不到了,她再也不會為他的深情而動容,落淚了,雖然那曾是她渴盼一世的夢想。
在他懷抱中的身子依然柔軟,依然芳香,他狠狠地擁緊,可是失去她靈魂停駐的身體再也不會對他笑,為他歌……血流到盡,他終於得到她心甘情願地奉上自己的「心」,可是此刻,他只願她好好的,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對他輕嗔薄怒,對他輕言細語。那麼,長生不老,稱霸天下,他寧可不要,失去她,就算真的長生不老,真的得了天下,又如何?沒有她的陪伴,一切都是虛妄,他只願用一切換回她。
心,痛得就像要爆裂開來一樣,一股熊熊烈火在他的體內不斷燃燒,不斷升溫,他恨自己,恨自己竟為了那毫無因由的「傳說」而逼得她走投無路,逼得她自決於他的面前。她說成全他,她竟用自己的性命來成全他,成全他想長生不老,稱霸天下的心願。
那麼她呢?就在他的心願面前心甘情願的流盡了血,奉上了心。
不甘吶,他不要長生不老,不要一統天下,他只要她,哪怕要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要找到她,告訴她,他只要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妙兒……」
若有似無的呼喚隱約迴盪在浮動的桂花香氣間,似是帶回了久遠的記憶,帶回了故人的氣息。
漫漫天地,呼吸間,仿似吸入了他的氣息……那熟悉的氣息,悄然迴旋在口鼻唇齒,帶來久違的感覺,愛戀,就在剎那潰決,氾濫,將一切掩埋……是誰,是誰在天地間歎息?是誰在天地間悲歌?
我的妙兒啊,高高在上的你一如天上白雲不落痕跡的純白。
而我卻是這俗世間最卑下不安的暗黑。
前塵與未來,白日與黑夜,正如你的白,我的黑,在這暮色尚存破曉將至的時刻注定應該只有一刻的交錯,不會有未來。
你的白,我的黑,在冥明之間注定你我那永遠不可橫越的鴻溝。
但我不相信我們永遠找不到黑白交融的軌道,我要讓你的純白與我的暗黑交融,再也分不清誰是黑誰是白……
我——要把命定的輪迴變改,我——要與你再續前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