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梓誠的母親不願梓誠與月半灣往來,非逼他和朱員外的千金成親不可,梓誠又不歡喜朱小姐,獨獨只對月半灣鍾情。所以,他就請我出面,瞞著他母親,先幫月半灣贖身,等過些日子,風聲也靜下來了,再想個法子,讓月半灣嫁進陸府。所有的情形就是這樣。」
秦素倚在羅起言懷中把玩著垂落肩側的一縷秀髮,邊聽邊詢問著,「那月姑娘要在咱們府中住上一陣子咯?」
羅起言點頭應道:「是啊,不過如果你不願意她住在府裡的話,我可以安排送她去城外的別院暫住。」
秦素眼珠一轉,笑道:「那到不用。她一個女孩家,住在城外那多不安全啊。而且她住在府裡也好啊,可以給我做伴,你去商行的時候,她也可以陪我解悶。」
說話間,兩人步入花廳,就見抱書笑瞇瞇地迎了出來。
「姑爺,小姐,陸少爺來了,已等了許久了。」
兩人走了進去。
「梓誠,來了許久了?」
陸梓誠看著兩人,滿臉促狹的笑意,調侃道:「是有許久了,久得夠做很多事嘍。」
羅起言哈哈一笑,不以為意;秦素卻羞得直跺腳,臉紅得像熟透的蝦米,直往起言懷裡鑽。
「素素還害臊啊,你們可是夫妻啊,還有什麼好害羞的?今天起言為你大手筆的打造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桂花雨,明兒個想必就震驚全城了。」
「好了,梓誠,別鬧了,素素姑娘真的害羞了。」一束清脆嬌柔的嗓音從陸梓誠身後傳來,吸引了秦素所有的注意力,她自羅起言懷中偷眼瞟去,站在陸大哥身旁的女子果然是天姿國色的絕色佳人,她心頭大震,驚詫於那不應存在於世間的美麗嬌艷,適才在落月坡不曾看清的美麗容顏此刻正近在咫尺。
那一雙像是籠罩著淡淡青霧的眸子似是藏著個無法企及的夢,一頭秀髮黑瀑般傾洩在她柔弱的削肩,襯得她美艷絕倫的玉顏朱唇更是動人心魄的美麗,一種不該出現在這俗世間的美麗,充滿了神秘魔力的美麗。秦素從那女子身上嗅出了危險的味道,一種屬於魔性的危險味道。她真是人麼?如果她真是人的話那可是美得太驚人了,自己在她面前簡直就像星星比之月亮,完全失去了光芒。
羅起言笑向懷裡的秦素道:「來,素素,見見月半灣。」
「月兒見過素素姑娘。」月半灣輕輕展露一抹微笑,若有似無間叩動人心,惹得陸梓誠失神癡望。
秦素雙眸微瞇,仍是靠在起言懷中,敷衍地笑道:「月姑娘你好,不過素素業已嫁人,不再是姑娘家,你還是稱呼我作羅夫人比較好些。」直覺地,她討厭這個叫月半灣的女子,覺得她渾身充滿了一股媚惑人心的味道,讓人很不舒服。
羅起言道:「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不打緊的,素素喜歡的話,月兒你就這麼叫吧。」
月半灣溫順地頷首,「是的,羅大哥。」
感覺到秦素的不安,羅起言道:「好了,梓誠,時辰不早了,你就留在這裡用晚膳吧。抱書,吩咐蘇總管準備晚膳。梓誠,我先陪素素回房休息片刻,你陪月兒聊聊。」
兩人回到內室。
「素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太累了?還是傷口又扯疼了?」
秦素搖頭,「沒事,只是有點疲倦而已,歇會兒就好了。」
羅起言扶她坐下,倒上一杯熱茶,坐到她身邊,關切地審視她的神色。
秦素微笑道:「我真的沒事,別擔心。你老是這麼寵著我,小心我恃寵生嬌。」
羅起言不介意地寵溺一笑,把她拉到腿上坐著,雙手圈住她的纖腰,「我的素素才不會呢。素素你是不是不歡喜月兒留在這裡,如果是的話,不用憋在心裡,這裡是咱們的家,你不歡喜的人,我們沒必要讓她留下,我可以安排她住到別的地方去。」
秦素想答應,可是轉念一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陸大哥是完全跌入月半灣一手編織的情網裡了,而陸大哥在她和起言的事情上勞心又勞力,那麼對他鍾情的姑娘她又怎麼能拒於門外呢?
「月姑娘天仙化人,怎麼可能有人會不歡喜她?我就是怕有人太歡喜她了。」說著,她雙臂嬌媚地纏上起言的頸項,笑笑地接道:「月姑娘是陸大哥的意中人,你和他又是多年知交,我們怎麼能把他的意中人拒於門外嘛。就讓月姑娘留下好了,我不會介意的。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不可以把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你只准看我一個人。」
羅起言雙臂收緊,勒緊她的纖腰,害她整個人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兩人視線相交,鼻息互聞,親暱得沒有一絲距離。
他笑問:「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一直盯在她身上了,嗯?」手臂一緊,勒緊她的腰肢,惹來秦素怕癢的「咯咯」嬌笑,她笑著在他懷中掙扎。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怎麼樣?」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一直盯著她看,我只知道我的眼睛可一直盯在你身上,其他女人啊,我才沒興趣看呢。」
「即使是月半灣這樣的大美人?」
「她很美麼?我可不覺得呢,在我眼裡,只有你才是獨一無二的美人。」
「真的?」
羅起言的讚美令秦素心花怒放,甜甜的笑意從心底直流瀉到眼角唇邊。銀鈴般的輕笑從她輕啟的朱唇逸出,最終卻止歇在羅起言偷香吻上的唇舌間。
他低低回應:「真的。」
「小姐,月姑娘又來看您了。」抱書在門外通傳。
哎!又來了。秦素忙揚聲應道:「我不舒服,不想見任何人,請月姑娘回去吧。」
微弱的腳步聲來了又去了,抱書走進房中。
「小姐,您不舒服?」抱書懷疑地看向坐在床沿的秦素。
「沒有,我只是不想見她而已。」秦素歎息著走過來。
「小姐,月姑娘對您那麼好,您怎麼這麼對人家呢?姑爺不在,她可是好心好意來看您,陪您說說話,您卻又給人家吃閉門羹。吶,這點心是月姑娘送來的,是您最喜歡的桂花糕呢,您嘗嘗。」
秦素煩躁地把抱書拿進來的食盒推到一邊。「我不想吃,你喜歡的話,自己吃吧。」
抱書大惑不解地皺眉問:「小姐啊,您怎麼這麼討厭月姑娘呢?她為人挺好的啊。」
秦素忙否認,「我哪有討厭她,我只是沒有胃口嘛。哎,起言又到商行查帳去了,看來不到黃昏是不會回府的。抱書,陪我到園子裡走走,散散心。」
抱書看看窗外陰暗的天色,道:「小姐,這天色看來不大好呢,陰沉沉的,看樣子可能會下雨,還是不要出去了吧?您要不彈彈琴啊,或者看會兒書?」
秦素滿心煩躁地在屋裡來回踱步,簡直坐立難安,心底有股奇怪的慾望在呼喚著她到園子裡去。風聲呼呼,樹影搖曳,一切都彷彿一個不該碰觸的禁忌在吸引著她走出去。
「不行,抱書,我還是出去走走的好,不然我一定會悶死的。」話音未落,她已迫不及待地往外而去,奔往門外不知名的急切呼喚。
「小姐,小姐,您等等啊,要下雨了呢,您別跑那麼快啊,小姐……」
後花園裡,天色陰陰沉沉的,厚厚的雲層像是要壓落下來一般,詭譎的叫人心驚。
園子裡的樹影被驟起的狂風吹得沙沙狂響,落葉也被捲起亂舞在風中,久久不落。
抱書追到花園中時已不見了秦素的身影。她舉手遮擋著迎面襲來的風沙瞇著眼焦急地搜尋秦素的身影。小姐怎麼才一下子就不見了嘛?
「小姐,小姐,您在哪裡啊?」
天色越來越昏暗,抱書急得就快想落淚了,呼聲漸漸帶上哽咽。
「小姐,小姐……你別嚇抱書啊。你在哪裡?」
突然,身後的樹叢傳出幾下枝葉的稀唆聲,把抱書嚇得快失了魂,驚恐回身,哆嗦著顫聲喝問:「誰?是誰在那裡?」
「是我啦。」嬌柔的聲音回答,秦素已提著裙擺從樹叢後繞了出來。
抱書忙迎上去,拉著秦素的衣袖抱怨,「小姐,您快嚇死抱書了,一下就跑得不見人影,讓人家擔心死了。」
秦素微笑著拍拍她的手,安撫道:「行了行了,沒事了。」
「小姐啊,今日的天氣好像有點反常,咱們還是快回房吧。」抱書忙催促。
不知為何,她老是覺得今日的後花園氣氛詭譎的駭人,站在這裡老是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陰森森的,寒氣直往衣領裡鑽,渾身都不自在。
秦素笑著搖頭,「你啊,膽子小得跟老鼠似的,這兒可是自己家裡,怕什麼?就天色陰沉些而已,也嚇成這樣。」
抱書可不敢在這時候辯解,只連連催促秦素,「好了,小姐,回去吧,一會兒要下雨了。要是您淋了雨有個什麼傷風咳嗽的,姑爺非扒了我一層皮不可。」
提到羅起言,秦素無力再堅持,「好好好,回去還不行麼?囉嗦!」
秦素無奈,只得跟著抱書往回走,很奇怪,就像響應某種神秘的呼喚,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動著似的,她來到後花園裡,可是走了一圈,什麼也沒有,心底的懸念卻仍隱隱存在著,像在等待著什麼。一回身間,瞥見一團白影在樹叢裡輕動,發出一串稀簌聲響。
秦素好奇地靠近,那團白影倏地竄出,嚇了她一跳,抱書甚至驚叫一聲,手上握著的雨傘也被她摔在地上。
看看清楚,秦素啞然失笑,原來是一隻可愛至極的小白貓,怯生生的縮在樹叢下面,睜著一對晶亮的大眼睛戒慎地盯著她們,那瑟縮怕冷的樣子可憐兮兮的。秦素笑了,一步步走近,那小白貓也乖乖待在原地並不跑開。秦素憐惜地一把抱起它,小白貓也乖巧地偎進她懷裡,小小的腦袋撒嬌地輕輕磨蹭著,嘴裡還發出咪咪叫的細弱聲音,煞是討喜。
秦素輕輕撫摩它身上柔順的白毛,輕問:「咪咪,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要下雨了呢,你怎麼不回家啊?你的主人呢……」
話猶未已,霎時間,狂風大作,樹影搖搖,唰唰作響,一時間飛沙走石,吹得秦素,抱書連眼也睜不開,本來就昏暗的天色霎時暗黑的如同暗夜。下意識的,秦素轉過身護住懷中瑟瑟發抖的白貓。
片刻後,風沙將止未息。秦素低頭看向懷裡的白貓,垂首間,卻驚駭地看到白貓正抬眼盯著自己,一雙晶亮的幽綠貓眼中閃爍著無窮無盡的鬼魅森寒氣息。那是一雙人的眼睛啊,藏滿了惡毒詭魅的邪氣,那閃爍的綠光正狠狠盯著她的雙眼,一動不動地與她對視著,冷然得像是可怕的夢魘。
秦素大驚,反射性地就想把它拋下,但已來不及了,白貓已張開了利齒,伸出了利爪。
疼,鑽心的疼!
白貓被拋下地,秦素駭然握住痛入心扉的手臂,驚恐佈滿蒼白的臉龐。這是真的麼?抑或只是一個睡得太沉的噩夢?如果是夢的話,就快快醒來吧。
「小姐,怎麼了?」抱書驚覺秦素駭異的神色,忙問。隨著秦素驚恐的眼神望去,那只白貓優雅地站在不遠處的樹叢下,回首向兩人一望,然後就唰地竄進了樹叢,一眨眼就消失了蹤跡。
秦素呆立原地,駭然感覺白貓回首時那晶光粲然的綠眸裡盛滿得意與詛咒,那惡毒的眼神像兩柄冷颼颼的利劍直插進她的心房,冷汗早已濕了一身。
「小姐,怎麼了?」
秦素咬住唇,額際冷汗直冒,方才被白貓抓過,咬傷的地方徹骨的疼,火辣辣的灼燒感從臂上一直燒痛到心底。
「小姐,小姐,怎麼了?您回答抱書啊,您別嚇我啊。」
秦素回過神,就見抱書滿眼驚惶地搖撼著自己。她忙抓住抱書的手臂求救般顫聲問道:「它的眼神,你有沒有看見它的眼神像人一樣?」
抱書茫然不知秦素所問,但見秦素惶然的模樣,心裡也隱隱覺得害怕。「小姐,您說誰的眼神啊?」
「那隻貓啊,方纔那只白貓啊。」
「沒有啊,那只白貓跟普通的貓沒什麼兩樣啊,就是長得更為乖巧討喜些。」
「不是不是,我是問你它剛才的眼神,你看到了沒有?像人一樣,充滿怨毒地望著我。」秦素喃喃道。
抱書被駭到了,忙拉住秦素,「小姐,您眼花了,我方才看得很清楚,那隻小白貓跟普通的白貓一模一樣,它的眼神也沒什麼特別的,一定是方才風沙太大,吹迷了眼,您才沒看清楚。」
聽了抱書的勸解,秦素稍稍釋然。「是麼?大概是這樣吧。」
「小姐,您還好吧?」
秦素擠出一絲微弱的笑意,「沒事,不過被那隻貓抓了一下,很疼。沒事了,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話猶未落,傾盆大雨已轟然落下,砸的措手不及的兩人狼狽不堪。
抱書手忙腳亂地撐起雨傘,扶住秦素,急急轉身匆匆離去。
沒人注意到就在她們離去後,那只白貓竟又從樹叢後鑽了出來。
它靜靜站在風雨中,姿態優雅傲然,目送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晶亮的綠眼中竟泛起一絲惡毒的微笑,閃爍著計謀得逞的光芒。
令人駭異的是,從天而降的雨水在落到白貓身邊時竟自動從旁滑開。濕淋淋的泥濘中只有白貓站立的一小方空間保持著全然的乾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