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涵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她歪著腦袋看他,林佑霽被她眼神看得心裡直發虛,「怎麼了?」
她歎氣,「這麼說來,你是知道我今天要來公司的,那為什麼在企劃部看到我就好像我是空氣一樣?」
她噘著嘴,說得就像是被丈夫拋棄了的怨婦,林佑霽心中一動,險些被她的表情所誘惑。
郁涵突然詭詭地一笑,對他扮了個鬼臉,「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林佑霽從失神中找回自己,尷尬地笑,「我不是沒看到……只是那時候有很多事要做……」三歲小孩子都能聽出他找的借口是多麼的蒼白無力。他不是不想和她說話,事實上就是他一直給sammy施壓,要她盡快把上個月的賬目表做好。
他算定郁涵今天一定會到公司來,他一直就在等著這個再見她的機會。
只是……只是……礙於語夕……
是的,語夕在,因為那個時候,辦公室裡有語夕在,他不能無視語夕的存在,而去找郁涵。對於語夕,他有一份難以推脫的責任。
一想到和郁涵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喝醉酒後做下的錯事,他就心如刀絞。那一天,注定了是他和郁涵的分手日。從那一天起,注定他要和語夕在一起。
一隻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過神,郁涵誇張的笑臉在眼前晃動,她的臉色其實仍很蒼白,額頭前貼了塊白色紗布。她雖然在笑,可是眼底卻像是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忍不住脫口叫:「郁涵,我們……」但只輕聲說了這一句,底下的話又都全嚥了回去。
郁涵眼神一暗,假裝沒聽到他的話,仍是笑嘻嘻的模樣,「總經理,等我修完博士學位,你說新宇會不會再考慮錄用我?」
林佑霽遠遠地看見語夕往這邊走來,心神一陣恍惚,「當然……」
順著他的目光,郁涵很自然地看到了常語夕,她的笑容慢慢斂起,「我想不用再麻煩總經理送我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拜——」
「等一下……」林佑霽喚住她,一臉的擔憂,「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不了,我還有事,暫不回家……」她朝他倆擺擺手,取出包裡的傘走入陽光底下。
望著她身影消失在人群裡,林佑霽感覺心裡一下子被抽空了。
語夕走過來,將胳膊搭在他的臂彎裡,頭軟軟地靠在他肩膀上,「佑霽,我不舒服,送我回去好嗎?」
他扭頭,果然見她面色不佳,額頭上沁著密密的虛汗,「不用看醫生嗎?」
「不用,回去躺躺就好!」她虛弱地笑。
那天晚上,郁涵在大街上逛到十點多才回家,其實她心口堵得慌,很想到酒吧去喝酒,但只要一想到那天酒醉後的情景,她就心有餘悸。
她是個酒品很不好的人!酒品不好的人就不能喝酒!
回到家的時候,老爸老媽早就去夢周公了,那一跤雖然沒有摔成內傷,但畢竟嚴重地挫傷了她的肌肉。她痛苦地躺在床上反反覆覆,只覺得怎麼睡都疼,直到客廳裡的鐘擺敲響了兩下,她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一大早,是被老媽的大嗓門吵醒的。
「起來!」
「幹什麼呀——媽!」她痛苦地蜷著涼被,翻了個身,就是不肯睜開眼睛。
「你給我起來!」溫媽媽雷厲風行地一把揪起她,「你額頭上的紗布是怎麼一回事?啊——」涼被一掀開,郁涵身上大片的淤青讓她更是倒抽一口冷氣,「你昨天幹嗎去了,跟人打架了?」
「媽——」她強忍著酸痛坐了起來,「你什麼時候看過我跟人打過架了?」
「誰說沒見過,你小時候野得跟男孩子似的,老是……」
「媽——」她拖長聲音痛苦地尖叫,「您行行好,再讓我睡會兒,好不好?」
「那可不行。」溫媽媽抵死不讓她再躺下,她手勁大得出奇,一把將女兒拖下床。
郁涵痛得哇哇大叫:「你想殺人呀!」
她氣鼓鼓地披頭散髮衝出房間,溫媽媽正要替她鋪好床褥,猛然想起一事,大叫:「回來!死丫頭,你弄整齊了再出去……」
郁涵卻早在她喊話前衝到了客廳。
客廳的沙發上居然還端坐著一個人,郁涵衝出房半分鐘後才發現他的存在。她眨眨眼,再使勁眨眨眼,「做夢……我一定是還在做夢。」她喃喃自語。
林佑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含笑瞅著她,「郁涵……」
「啊——」她一聲尖叫,險些把房頂給掀了,跟著她人就像陣旋風般刮進了衛生間。
溫媽媽從女兒的臥室出來,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坐,你坐啊,別客氣!那丫頭就是這樣瘋瘋癲癲的。」
郁涵的聲音在衛生間裡喊:「老媽,你幹嗎在背後說我壞話?」
溫媽媽不理她,問林佑霽:「小伙子,吃過早飯沒?」
林佑霽笑道:「不用客氣,阿姨,你叫我佑霽就好了……」
溫媽媽左看右看,小伙子長得人挺帥氣的,又很懂禮貌,只可惜女兒要到外地去讀書,不知道這小伙子有沒有長性,等不等得了郁涵畢業?
「你多大了?」她忽然想到一個至關要緊的問題。
林佑霽有點不太適應溫媽媽的東拉一句西扯一句的思路,愣了愣,老老實實地說:「28!」
大郁涵五歲!年齡是剛剛好,可是郁涵起碼還要再念四年書,到時候小伙子就變成老男人了,就算他心實能等,他的家人也等不及想要抱孫呀。
一時間,誰也不知道溫媽媽心裡已經轉過無數種念頭,她漸漸露出一種很惋惜的表情,對郁涵談的這場戀愛不抱太多的希望。
「媽,你在查戶口呢!」梳理整齊的郁涵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一臉的夾生表情,「你可別誤會了,他是我以前工作過的新宇集團的林總……」她頓了頓,不去看他的表情,「人家國慶節結婚,你要不要去喝喜酒?」
「哦……」溫媽媽明顯露出失望的神色。
林佑霽聽郁涵提起自己的婚禮,心裡一陣彆扭。
郁涵這才將臉轉向他,「你來找我,有事?」
「啊,我昨天跟sammy打過招呼了,想到你昨天摔傷了不方便去公司,所以想順路帶你去!」
郁涵看到老媽的頭從廚房裡探了出來,她惡狠狠地瞪了老媽一眼,示意她少管閒事,溫媽媽撇撇嘴,最後仍是窩回廚房揀菜去了。
從林家到這裡再去公司,根本就不在一個方向,郁涵心知肚明他是在找借口,也不戳破他,笑了笑,「好哇,你等我換件衣服就走!」
坐在副駕駛座上,郁涵鬱悶地咬著肉包子,林佑霽開車每半分鐘就會偷瞄她一次,眼看一個包子轉眼就下了肚,他卻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到底想說什麼?」拿濕巾紙狠狠地擦著手指,郁涵終於不耐煩地開口。
林佑霽一陣沉默。
「喂——你倒是說句話呀?你再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我馬上下車!」
郁涵的威脅終於起了作用,林佑霽開口喊了她一聲:「郁涵……」這一聲透著無比的深情與拚命壓抑的情感,郁涵的心狂顫不止。
「我想知道,那天你喝醉酒要和我分手,是不是就是因為聽到我要結婚的消息?」
「不是……我要和你分手的原因,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件事都過去這麼久了,還去提它幹什麼?」
「過去這麼久?」他緊緊地皺起眉頭,郁涵感覺出他壓抑的怒火,嚇得趕緊噤聲,「我不信你說的一切,溫郁涵,你是個騙子!」
他猛踩油門,車速暴漲,連超三輛車。郁涵嚇得尖叫:「你瘋啦,這裡又不是高速公路!」眼看前面一個十字路口綠燈不停地閃爍,黃燈正在替換中,「停車!停車聽到沒有!」
「吱」的一聲,車子剎住,與前面那輛車的車尾相距只差一厘米,險些追尾。郁涵的臉色煞白。
後面車輛的司機紛紛探出頭來咒罵,上班的高峰時間,道路上人來人往。林佑霽像是虛脫了般疲軟地揉著眉心,痛苦地低叫:「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郁涵!郁涵!我要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到底愛不愛我,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怎麼樣的?」
剛才的一瞬間,郁涵幾乎以為就要車毀人亡了,在那一刻,她在意的並不是自己的生死,她是怕身邊的這個男人出事!
她好怕,好怕……
所以恍惚間聽到林佑霽在問她到底愛不愛他,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我愛你!我比誰都愛你!」她面無血色地抱住他,「哇」地哭了出來,「我不能沒有你,求求你,不要再嚇我了!我好怕剛才就永遠失去你了!」
林佑霽心裡震動,摟緊了她,揉著她滿頭的秀髮,也同時揉碎了自己一顆疼愛她的心,「郁涵……郁涵……」他發狂般地吻她,汲取她的溫度,感受她的真實。
在那一刻,什麼樣的顧慮都給統統拋棄到了腦後。新宇、父母、甚至……語夕!
「叭叭!」直到催促不耐的喇叭聲四下響起,林佑霽才含笑放開郁涵。她攏著被他揉亂的頭髮,羞澀地笑了。
林佑霽握緊方向盤,發動車子,奔馳車過了十字路口忽然拐彎,並沒有再去新宇的意思。
「這是要去哪裡?」她奇怪地問。
「回家!」
「回家?」她一陣緊張。
「是,回我家,去見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