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裡?」
母親語氣裡的興奮,透過話筒更切地傳達到茉莉的耳朵,她知道自己讓所有人操心了。
「我在機場。」她的熱淚盈眶,只覺得能回家真好。
「我打電話叫你爸爸過去接你。」
「不用了,爸爸要工作,我自己可以坐計程車回去。」
「這樣好嗎?」於曼娟不放心地說。
「安啦,我一個人不都已經在澎湖過了一個星期,沒問題的!」她的語氣和心情一樣,是愉快的。
「茉莉,快回來吧!媽媽很想你呢!」於曼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女兒不一樣了,她似乎真的從傷痛中走出來了。
「媽咪!再過一個小時就可以見面了。不要太想我喔!拜!」茉莉對著話筒甜甜地說。
「真是的。」於曼娟真拿她沒轍。
掛上電話,茉莉回過頭,杜珩滿臉笑意地看著她。
「這麼大了還跟媽媽撒嬌啊?」他揶揄道。
「在媽媽的心裡,我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小孩。」
他們提著自己的行李,走出機場,來到外面停滿計程車的馬路上。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知道要怎麼回去。」她這幾天已經很麻煩他了,既然已經回到自己熟悉的土地上,她不該再處處依賴著他。
「可以給我你的地址和電話嗎?」除了她的名字之外,他沒有關於她的其它資料,就這樣分手,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
「你要開始牽掛了嗎?」她打趣地問。
杜珩只是笑而不答,他對她的感覺似乎不只是牽掛而已。
茉莉拿出背包中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寫下自己的電話和地址給他。
「身高、生日、血型、興趣,要不要寫上去?」她瞅著他問。
「三圍我比較有興趣。」他看她心情不錯,隨口開了一個玩笑。
茉莉打了他的手臂一下,罵道:「你這個色鬼!」
杜珩爽朗地笑了,他隨手招來一輛計程車,幫她把行李放進後車箱,離情依依,他們就此分別。
「要不要吻別?」他笑著問。
茉莉大方地送上自己的唇,他蜻蜓點水似的在那兩片紅唇瓣上親了一下,隨即放開。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不適合更激烈的方式。
「拜拜!」茉莉沒來由的心酸,是離情?或者是更多的不捨?她弄不清自己對他是什麼樣的感覺居多,總之,一切都很複雜,而且混沌不明。
「你真的要去蒙古?」她上車前問他。
「是的。」他幫她開了車門。
「你會跟我聯絡嗎?」上車後,她搖下車窗問他。
「會。」他肯定地回答。
計程車離開機場後,她回過頭,看見杜珩站在原來的地方目送她離開,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她分不清,這次是為了誰?
***
「媽咪!」
茉莉看到一個星期沒見的母親,她丟下手上的行李,跑上前擁抱著她,心情是激動的,彷彿剛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
「讓媽媽看看你。」於曼娟推開膩在她身上的女兒,她認真地審視著茉莉,意外地發現她比離開時好多了。
至少她的精神狀況還不錯,臉色也較紅潤,雖然還是那麼瘦,但是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多了。
「媽!我很好,真的。」茉莉再次不捨地抱住母親,她覺得自己讓母親操太多心,心裡很過意不去。
「這樣就好。」於曼娟覺得女兒已經走出自己的悲劇了。
「我好想您耶!」她像從前一樣向母親撒嬌。
茉莉是他們夫妻的掌上明珠,於曼娟在生了兩個兒子之後,隔了六年才又生了茉莉。她從小就嬌美可人,他們夫妻倆對她更是疼愛有加,什麼苦都沒讓她吃過,誰知命運會這樣作弄人,讓她遭遇這樣的創傷。
「茉莉,子賢找你找瘋了,你給他一通電話好不好?」於曼娟對子賢沒有任何成見,當初退婚也是自己的女兒提出的,她能怪他嗎?
「我晚一點再跟他聯絡,現在我只想洗個澡好好地睡一覺。」聽到子賢兩個字,她的心還是一陣撕裂般的痛……
***
茉莉睡得好沉好沉,當她醒來時已經是隔天的早上。
落地窗外正飄著細細的雨絲,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輕柔的細雨當中。她走出房門,父親已經上班去了,母親也可能上市場去了,整個家空蕩蕩的上如她此刻的心情。
她在客廳裡繞了好幾圈,想了許多事情,還有一些無法理清的思緒。最後她停了下來,坐到電話機旁,撥了一通電話。
「請找研發部的林子賢。」
一會兒,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子賢低沉的嗓音。
「我是林子賢。」
「子賢,是我,茉莉。」聽到他的聲音,她平靜的心又澎湃了起來。
「茉莉!你在哪裡?為什麼要躲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快讓你搞瘋了!」子賢突然失控地對著電話吼叫著。
「我在家裡。」她知道他比自己還要激動。「我很好,你不要掛心。」
「你要我怎麼不掛心?從你出院之後,你就開始躲我,連婚約也讓你退了,最後,說都不說一聲,你就一走了之,為什麼你都不問問我,我怎麼想?」子賢的語氣又壞又焦急。「我一點都不想失去你,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她還能說什麼?問題是子賢的父母一點都不想要她這個殘缺的媳婦啊!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他迫切地想見到她。
「你下班再來。」她不要他連工作都丟下。
「不要!沒見到你,我也沒心情上班了。」
三十分鐘後,子賢飛奔而來,他一看見茉莉,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抱著她,怕她又會消失似的,久久都不願放開。
「子賢,我快窒息了。」茉莉終於發出微弱的抗議。
子賢聞言放開她,他細細地打量著她,確定他的茉莉毫髮無傷後,他的情緒才漸漸地緩和下來。
茉莉讓他在沙發上坐下,她煮了兩杯咖啡,坐到他身旁。
「茉莉,你真心想跟我分開?」對於這個問題,他掙扎了很久。
「我們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不是嗎?」茉莉依然維持著表面上的平和,他們兩人之中一定要有一個較理智的,這個人非她莫屬。
「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我不相信我們真的生不出孩子,你這樣草率地決定,讓我覺得受到很重的傷害。」
茉莉的心一沉,她明白子賢還是想要孩子的,他只是樂觀地假設,他們還是有機會生自己的小孩。若他說:「沒有孩子也無所謂。」也許她會好過一點吧?
「萬一我永遠無法替你生孩子呢?」她殘忍地假設。
「不會的!」
他這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怎麼不會,你明明知道我已經動過手術,醫生也說我很難受孕,你為什麼還要這樣自欺欺人?」她也激動了起來。
「茉莉,只要我們相愛,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你不要這樣就判我死刑好不好?」他根本說不出一個好方法,他只想留住茉莉.就算不能結婚,他也不要失去她啊。
「你是說借腹生子嗎?由你去跟別的女人生小孩,我來撫養?」茉莉不得不提出這個子賢開不了口的問題。她已經想得夠多了,所有的可能她都想過,但沒有一條路是她認為行得通的,才會毅然地決定解除婚約。
「你不要這樣說,我沒那麼殘忍!」他說得心虛,實際上他就曾這樣想過。
「事實就是這樣,你要跟我在一起,就必須面對這樣的問題,除非你永遠都不要有自己的骨肉。」茉莉苦笑了一聲。「不可能嘛!對不對?你既然是獨子就不可能沒有自己的小孩,你們林家還要靠你傳宗接代,我這樣的女人,嫁給你只會更痛苦而已,與其讓我們都承受那麼大的精神壓力,不如放了我吧!」
子賢一時無言以對,她說的都是實話,他的父母親也勸了他許多次了,每個人都叫他要死心,彷彿他的生命意義只是為了林家傳宗接代,除此之外他就別無選擇,他要向誰喊冤?
在茉莉面前他永遠無法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林子賢寧可要你,也不要生什麼小孩!」這不是他能做的事,他也不想欺騙茉莉。
「或者,你要我當你一輩子的情人?你去結你的婚,生你的小孩,我只做你的情人就可以了?」
茉莉的這番話,瞬間像煙火般在兩人的心上爆開,這是一個荒謬的想法,卻是他們都不只一次閃過的念頭,只是誰都不願意承認而已。
「這對你一點都不公平,我不會這樣做的。」子賢也不願這樣委屈她,他太瞭解茉莉了,她有心靈上的潔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正是茉莉性格的寫照。
「那你說,我們的未來在哪裡?」她心碎地問他。
我們的未來在哪裡?一句話讓子賢啞口無言,他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在哪裡,難道他們今生真的無緣嗎?
身為一個男人,卻不能好好地守護自己心愛的人,他好想痛哭一場。
「茉莉,我愛你!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啊!」他痛苦地抱緊她。
茉莉僵在他的懷裡,她想起杜珩,他的懷抱像一個溫暖的避風港,在她絕望的時候緊緊地守護著她,他是一個像風又像雲的男人,卻給了她安穩的感覺。
「子賢,如果你愛我,就該讓我自由,我不能帶給你幸福的未來,我們應該就此停住,不要再繼續下去。」茉莉心痛地說。
「你真的要放棄我們七年來所建立的感情?」他感覺到懷裡的女人已經離他好遠好遠。
「這是我們的宿命,我只是慶幸我們還沒結婚,這樣的傷害算是最小的。」她真的這樣想。
「你理智得殘忍。」來自各方的壓力,已經讓他的心殘破不堪,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人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陪他一起堅持下去,他的心中充滿著絕望的無力感。
「以後你會感謝我的。」她想得很多,以致於已看得很透徹。
「我現在卻覺得自己有點恨你。」他坦白說。
茉莉好想大笑,子賢竟然說他恨她,看來真正絕情的人是她。
「若恨我會讓你好過一點,你就恨我吧。」
談了半天也談不出一個結論,這樣分手,是最好的方式吧?她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
***
一個星期後,帶著重生後的心情,茉莉回到她原來的生活,回到她已經留職停薪兩個月的學校上班。
她任職於一所私立大學的圖書館,也就是她的母校,她畢業後經由學校裡的甄試,順利地得到這份工作,算算也已經做了近三年了。
子賢比她大兩屆,畢業後又念了兩年研究所,去年才剛退伍,退伍後順利地進入一家頗具規模的電子公司擔任研究人員,待遇還算不錯。
去年年底他們決定先訂婚,再擇日舉行婚禮,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意外,讓他們幾年來的愛情毀於一旦。
分手,是他們最後的結局嗎?
茉莉想這個問題想到心都碎了,答案卻都是一樣的。分手,讓子賢再找一個能替他生孩子的女人。她不要兩人一輩子都活在深深的遺憾之中。
而茉莉與杜珩在機場分別後,他們就沒再見面,他堅持要過自己的生活,茉莉也無立場說什麼。他在出國前一個晚上打了電話給她。
「茉莉,我要飛到蒙古去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寄照片給你。」他像關懷一個老朋友般的對她說。
「我會好好活下去,不會讓你失望的。」她的心因為他而活過來,他卻只是一朵飄浮的雲,飄在離她很遠的天空中。
「希望下次見到你,是一個全新的茉莉。」
她也希望自己是一個全新的茉莉,過去的那個小女孩就讓她隨著愛情的離去而消失吧!未來的茉莉要為自己而活,不再依附在男人的羽翼下。
第二天,她收到一疊杜珩寄來的照片,還有一封信。
她把信擱下,先看照片。
那是他在澎湖所拍的一些照片,其中除了他的主題廟宇之外,也有許多觀光景點。包括風櫃的海岸、果葉的日出、二嵌古宅、西嶼燈塔、姑婆嶼的熱帶魚、目斗嶼的燈塔、員貝嶼的柱狀玄武岩、中社古宅、七美人塚、望夫石等等,澎湖群島的風光在他的鏡頭下,別有一番風情。因為全程她有親身的參與,那些照片看起來竟是如此的親切。
當然還有幾張他心血來潮幫她拍的照片,專業的水準自然不在話下,他完全抓住她的美、她的神韻。茉莉不是很喜歡照相,這幾張她的獨照,杜珩倒是將她拍得讓她滿意極了。
放下照片,她又攤開了信紙——
茉莉:
記得我們在果葉談論過自由的問題,我曾告訴你我是一個愛好自由的人,你說女人總期望男人為她停留;這本來就是一個互相矛盾的問題,一個人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同時,就必須有所取捨。
要自由或者要愛情?這個問題不曾困擾過我,我因為選擇自由而遠離愛情,而不是因為自由而放棄愛情。
這幾天以來,不可否認的,我對你有某種程度的愛戀,就像那天在鯨魚洞的吻一樣,那是帶著幾分神聖的愛意。我不想以自由的論點來否認我的愛,但願這樣的愛情是昇華的,我願意用這樣的心情來守護著你,看你幸福的生活著,我就心滿意足了。
關於你和子賢之間的愛情,那是我無法觸及的世界,我只希望你的愛也能沉澱,得與失之間,沒有人能夠真正衡量出它的比重有多少,也許你的人生會因此而展現另一種格局也說不定。
我還是要對你說,我是愛你的。希望這樣的愛對你而言不會太沉重。
永遠都關愛你的杜珩
杜珩愛她?他竟然說他愛她!讓她好驚訝。她應該覺得很開心吧?那個自認對感情無牽無掛的男人,竟然說他愛她。
可是他還是走了。
他愛自由更甚於她吧?
她已經不想再愛任何人了。
***
茉莉工作的圖書館要辦一個陶藝展,是一位校友所提供上百件的陶瓷器。他正是目前已經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陶藝工作室,頗負盛名的陶藝家——薛明遠。
茉莉是主辦人,她負責與薛明遠接洽。
「我是圖書館的職員唐茉莉,館長派我過來與您洽談陶藝展的細節,方便佔用您一點時間嗎?」
茉莉直接來到他的工作室,打斷正在用心「創作」的薛明遠。
薛明遠抬起頭來一見到茉莉,立刻被她美麗的外表和高雅的氣質深深地吸引。茉莉的魅力強烈地開啟一個藝術家對於美與性靈的追求,他對她產生一種依戀的情懷。
一個三十歲的年輕藝術家,英俊的外表,超凡的氣質,加上某種程度的社會地位,對於一個年輕未婚的女性而言,也是極具吸引力的。
然而,對茉莉而言,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她已經將感情封死,決定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單身女郎。
陶藝展前夕——
茉莉小心翼翼地將他的作品放上事先架設好的平台上,薛明遠很追求完美,他要求每件作品的角度都要符合他的標準,就連平台的設計都是他親自監工的。
「這個角度不好。」他將茉莉剛放上去的一個長頸花瓶調了另一個角度。
藝術家對自己作品的堅持,她沒有置喙的餘地,只是感歎時下真正能夠欣賞這樣藝術的人似乎越來越少了。
人們似乎在重物質的生活重於一切,這些藝術品能提升的心靈層次,可能也是有限的。她仍由衷地佩服薛明遠,難得他還這麼有心,創造出這樣一件又一件高水準的陶藝品。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太過吹毛求疵了?」薛明遠見她不再碰他的作品,心頭湧上些許的歉意。
「不會啊!難得你有這樣的堅持。」她聳聳肩,無所謂地說。
這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他們選擇圖書館休息的時間,在沒人干擾的狀況下,將這些陶藝品上架,以便自明日起展開一連七天的展覽,供全校師生們參觀。
「沒辦法,只要是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我都很珍惜,若有一點點的瑕疵,我就會渾身都不對勁,這樣很糟糕對不對?」他笑著說。
「怎麼會?換作我,應該也是這樣的。」她不否認自己也是一個追求完美的女人,就像她對子賢的感情一樣,既然已經不夠完美了,她寧可放棄。
薛明遠回過頭,認真地看著她,前幾次見面都是在大白天,而圖書館裡也一直有許多人;這是他第一次和她單獨相處,心上的愛苗,不自覺地探出頭來。
「你有男朋友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茉莉愣了一下,他確實問得太過坦率。
「你不如直接問我結婚了沒。」她的臉上漾開一抹淺淺的笑容,舊傷口在心上隱隱作痛。
「你結婚了嗎?」他老老實實地問。
「訂過婚了。」她給他一個殘酷的答案。
他好失望,那種失望的揪痛讓他好久都無法言語。他怎麼沒想到這麼迷人的女人上定早有人捷足先登了?
「那恭喜你了。」他沉默了許久後,傻傻地說。
「謝謝。」她不想給他希望,自然不想說出她婚約早已解除的事實。
薛明遠繼續他的工作,思緒卻有點飄忽,在他拿起第九十九件作品時,一個不小心滑了手,打碎了一隻芭蕾舞者造型的陶藝品。
兩人同時蹲下去撿拾破碎的陶片,薛明遠不只心疼,還有更多的心痛,這是他最喜愛的作品之一,他竟失手打碎了它。
「對不起!」茉莉直覺地說出口。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是他自己打碎的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他覺得抱歉,也許是對剛剛自己欺騙他的事感到歉疚吧!他這麼寶貝他的作品,會突然打碎這個芭蕾舞者,是因為心不在焉嗎!
「因為來這裡展覽而讓你失去一件作品,我深感歉意。」她這樣回答他。
「沒關係的,也許我跟她沒緣。」他一語雙關地說。
茉莉手上拿著破碎的芭蕾舞者的頭部,她看見舞者有一個很沉醉的表情,彷彿她是用整個生命在跳著舞,一種奇異的感動在她心上迅速地蔓延開來。薛明遠對作品的用心,由此可見。
「我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她覺得對於這樣一個男人,她不該欺騙他,不管他對她有什麼樣的目的。
薛明遠驚訝地抬起頭看她,她的眼中有著淡淡的失落。
「為什麼?」他不懂,她這樣美好的女人,誰忍心拋下她?
「因為我不完美。」
他不明所以,只覺得這樣的答案有點荒謬。
「在我心中你是一個完美的女人。」他毫無考慮就這樣回答她。
茉莉的心湧上一股來自內心深處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裡的感傷,這樣的話讓她感覺好熟悉。
是杜珩在澎湖對她說過的話。那一個像浮雲一樣的男人,已經一個多月了,他在她生命中就像消失了一般,無影無蹤。
「學長,我已經沒辦法再愛任何人了。」她坦白對他說。
「為什麼?」她是在拒絕他的追求嗎?
「我曾經動過手術,醫生說我可能無法生育了。」她坦白對他說。
薛明遠的心上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無波的湖底,湖面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漾開來,直衝向岸邊。
「我不在乎!」他脫口而出。
薛明遠說他不在乎!
空氣在瞬間凝住,兩人的眼神靜靜地隔空交會,恍若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我在乎。」她平靜地說:「因為我愛他,我不要他為難。」
「你好傻。」薛明遠為她感到心疼。
「他是獨子。」
「我不是。」他可以不要小孩,而且他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栽培一個小孩。
死寂的沉默,在他們之間環繞。許久
「我的心已經折損了。」而且殘破不堪。
「我可以用時間來幫你療傷止痛。」既然她已是自由之身,他不想輕易放棄。
「你的話讓我很感動,但是我不能給你任何答案。」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藝術家表達感情的方式果然是不同凡響的。
「沒關係,我有長長的一生可以等你。」
這樣的話讓人無法拒絕,茉莉遇到另一個難題。
「你不要等我,我不值得你這樣做。」她的心情很複雜。
「反正我以前也沒打算要結婚,若沒遇上你,我一直都是心如止水的。所以,你不必有壓力。」他瀟灑地說。
「你讓我覺得自己還很有身價。」她無奈,只好幽他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