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男人,這是一眼可見的。是他的穿著,令她幾乎要窒息。
緊身襯衫,皮革勁裝,緊身馬褲、馬靴、斗篷。靴子皮扣、腰間寬皮帶和插在腰際的佩劍劍鞘上,均鑲著鑲有翡翠的金質勳徽,同樣的徽記也以金絲線刺繡在斗篷上。
在中古世紀,只有得到國王授封崇高爵位的公爵或伯爵,才會在私人用品上有這種象徵地位的徽記。
伯爵。躺在她床上的,是個伯爵。
龍俠,哦,上帝,老天,他真的給她弄來一個伯爵了。
若蟬握住喉嚨,以防自己尖叫出來。
雖然伯爵鼾聲響亮,她仍小心地退後一步,然後打量他。
其實根本看不清他的全貌,他臉頰、腮上那一大把濃密的鬍子,遮掉了他半張瞼。然而即使如此,仍可以從大致的輪廓看出他英俊的線條。
而即使他在熟睡中,他高大魁梧的身軀依然散發出迫人的陽剛、威猛氣息。
龍俠從哪把他弄來的?若蟬呆若木雞,狂亂地努力思考。
放輕鬆,她告訴自己,強迫自己深呼吸,慢慢地深呼吸。
也許伯爵只是龍俠變出來的,他不可能真的給她一個貨真價實的伯爵。是吧?這個伯爵不是真的。
深深再吸一口氣,壯起膽子,若蟬一步一步謹慎的往床邊挪過去。她的手很慢地伸出去,飛快地縮回來,如此重複若干次之後,她咬著牙,咬住猶豫及些許害怕,勇敢的把手伸去摸伯爵的臉。
她摸到他之前,他忽然動了,而她甚至沒看到他動,她的手腕已被他有力的手抓住。
若蟬放聲尖叫。
伯爵高大的身軀像燕子般輕盈地彈起,落足在她身旁,抓著她把她轉向他。
「你是誰?」他咆哮,然後皺著濃眉環顧她的房間。「這是什麼鬼地方?」
「放手!你抓得我好痛!」她喊。
他放了她,但是因為他要用那隻手握他的喉嚨。「我說什麼?我說的是什麼話?」他的表情驚愕、困惑。「你是誰?」瞪視她,他又質問一遍。
「我是……」若蟬困難地吞一口口水。「我叫車若蟬。」
「你說的是何語言?為何我會和你說相同語言?」他斥問。
「我……」她怎麼知道他為什麼會說她的語言?「你……你是伯爵嗎?」
「廢話!」伯爵雙手扣住她雙肩,目光炯炯。「你有多少同黨?」
「同黨?」
「你們綁架我,想要什麼?金子?士地?你們要什麼?」
「綁架?」若蟬又眨著眼睛。「等一下,先生,你誤……」
「什麼先生?稱呼爵爺或大人,鄉下女人。」
鄉下女人?若蟬眨一下眼睛。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她幾乎想笑。
「笑什麼?你還敢笑?」
「我沒有笑。」
「你想笑。蒼蠅在我面前偷笑都逃不過我的雙眼,你最好記住。」
「是,唔,爵爺,大人,我屋裡很少有蒼蠅。如果有的話,我想你力道十足的雙手也不會放過它。」
伯爵興味地瞇眼看她,輕拍一下她雙肩,手挪開,雙腳往後移,他上下打量她。
「你的穿著很有意思。」他是批評的口吻,「你究竟是男是女?」
「我的性別,大人,我相信應該是顯而易見才對。」
他挑高一道眉。「女人不應穿褲子,至少不是你穿的這種褲子。假如它叫褲子的話。」
「它叫牛仔褲。」
「爵爺。」
「啊?」
「你對我說話,要加上尊稱。沒有人教過你禮貌嗎,鄉下女人?」
他解下斗篷扔在床上,仔細但不滿地再次環視她的臥室。
「說吧,為什麼把我弄到這個……」他一手威嚴地朝房間一揮。「奇怪的地方。」
「不是我帶你來的。」若蟬答。
「爵爺。」他又提醒她。
「爵爺。」若蟬恭順地加上。
伯爵滿意了些。「唔,我看你不像邪惡的女人,為何參與綁架的勾當?」
「爵爺,你誤會了。」
「哦?不是綁架?」
「絕對不是。」
「那好。叫人把我的坐騎備好,我要馬上離開。」他命令。
「這個……」
伯爵不悅地瞇眼。「你不肯,還是不能作主?」
「都不是。」若蟬歎一口氣。「是這樣的,爵爺,你會出現在這……哎,說來話長。」
「出現。」他玩味她的用辭。「你是說,我自己來的?」
「我不知道。」若蟬比他更好奇。「你是怎麼來的,爵爺?」
「不論和你同夥的是何人,反正有人對我突襲,把我弄昏了,綁架來此。」伯爵不情願地告訴她。「此人偷襲手法十分高明。」
「我沒有同夥或同黨,爵爺。我一個人住在這。這件事,很難解釋。」
他又一次對她挑眉、瞇眼。「你?就憑你一個弱女子,你綁架得了我?」
「我說過,這不是綁架。」
「那麼我可以自由離開了。」他當然不是詢問,他也沒動,眼神銳利地看著她。「不過我走之前,我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相信我,爵爺,我的解釋,你不會覺得合理。」
「你何不試試?我是個很講理的人。」
怎麼試?若蟬相當肯定,他絕不會相信三個願望這個說辭。
除非她找出給她願望的龍俠。
「等一下。有個方法,我可以試試看。」
若蟬到客廳,拿起青瓷花瓶,對著瓶口往裡探看。當然,她什麼也看不見。
「龍俠,龍俠,你在不在?」她朝瓶口喊。「龍俠!」
伯爵在旁邊,看她的表情,好像她神智失常。
她尷尬地對他笑笑,繼續朝花瓶裡面喊:「龍俠,你如果還在,馬上給我出來。」
她舉開花瓶,等著,希望龍俠現身。
「嗯,」伯爵咳了兩聲,客氣地問:「這個龍俠,是什麼東西?」
「他不是東西。他是……哎,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若蟬用力搖搖花瓶,提高聲音,命令道:「龍俠,你出來!聽見沒有?出來呀!」
「你溫柔一點是不是會好些?」伯爵建議。
若蟬想,對呀,她這麼凶巴巴的幹嘛?誰教她許那個願?她屋裡真的冒出個伯爵,又不是龍俠的錯。
於是她聲音變柔和,請求道:「龍俠,我是隨口說說的。你把伯爵送回去吧。拜託你,龍俠。」
「願望許了不能更改。」空中一個聲音對她說。
若蟬趕忙望向伯爵,當她看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沒有聽到那個聲音。她暗暗叫苦。
「我也曾經許過願,被你挑剔得反駁否決掉,這次你也可以這麼做啊。」她著急地對空中喊。
「這次我沒有否決啊。」
「龍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不該否決的時候,你胡亂唱反對票,該不把它當一回事,你又認真起來。你要我如何向伯爵解釋?」
「我負責為你實現願望而已,其他看你的了。」
「龍俠!龍俠!你別走啊!龍俠!」
沒有用了。若蟬沮喪得無以復加。
「龍俠……走了?」伯爵問。
她點點頭。不為什麼,她就是知道。她也知道她再也看不見他,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她已許完最後一個願望,他沒有理由再待在這。
「你說得對。」伯爵說。「你的解釋的確不合理,很難教人相信。」
若蟬的心情低落極了,她難過得要死,才不管他相不相信。心神恍惚地,她放下花瓶。不料不知怎地,沒放好便鬆了手,花瓶一斜,掉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她瞠然呆視地上的碎片,忽然覺得碎了的不是花瓶,是她的心。她失去龍俠了,只因她許了個愚蠢荒唐的願望。
若蟬忍不住掩面啜泣。
「哎,哎,別哭呀。」伯爵急忙靠過來,伸手環住她的肩。「不過是只花瓶嘛。」
「你不明白。」她推開他,流著淚撿拾碎片。「它不只是只花瓶。」
「不是花瓶是什麼?」
「是它把你帶來的。」她抽噎一聲。「不,是住在裡面的龍俠把你帶來的。」
「龍俠住在花瓶裡?」伯爵問,一面幫著撿碎片。
她點點頭。
「龍俠是一隻蟲?」
「他是神仙。」
「神仙?!」伯爵嗆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
☆☆☆
不管伯爵相不相信,聽完她的三個願望的經過,他沒做任何特別反應。
他注視她艮久,扭扭雙唇——她看到的其實是他的大鬍子滑稽的動了動。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就是說我要在這個地方待上恐怕是很久的一陣子。」
若蟬不敢告訴他,恐怕這很久的一陣子是他的整個後半輩子。
她只有點點頭。
他也點點頭。「不論如何,既來之則安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叫人準備熱水,我要好好泡個澡,然後要飽餐一頓。」
「這兒只有我,沒有別人。」
他瞅著她。「你不會做這些事?」
若蟬呆住了。對呀,伯爵是給人服侍慣了的。既然他是因為她許的願而來到此,她只好暫時充當他的侍女了。
「好吧,我去替你放洗澡水。」她無奈地說。
若蟬剛走進浴室,就聽到客廳傳來怪叫。她急急跑出去。
「什麼東西?這是什麼東西?」伯爵握著劍,對著電視螢光幕上的人,一副備戰的姿勢。
電視搖控器掉在地上。若蟬撿起來。
「這叫電視。」她告訴他,用遙控器向他示範如何開和關電源,以及如何按鈕選台、控制音量。
伯爵將劍插回劍鞘,拿過搖控器,好奇地玩起來,三台加上第四台數十個頻道,他轉來轉去玩得不亦樂乎,像小孩子第一次玩電視遊樂器般。
過了一會兒,若蟬來告訴他。「爵爺,洗澡水準備好了。」
「等一下。」他眼睛盯著電視,頭也不抬。
再過一會兒,若蟬又來催他。「爵爺,熱水要變冷了。」
「等一下。」他還是動都不動。
若蟬啪地關掉電視,對他說:「去洗澡,爵爺。」跟叫個不聽話的孩子似的。
他老大不甘願地進浴室去。若蟬到廚房為他準備吃的。
才一會兒,便聽他大叫。「來人!」
她翻翻眼珠,來到浴室門外。
「有何吩咐,爵爺?」
「來給我擦背。」他在裡面命令。
什麼?這太過分了。
若蟬手叉腰,對著門,大聲說:「爵爺,這裡沒有你的侍女或下人,你的背你自己擦。」
「你不是我的侍女或下人。」
「對極了,我很高興你明白這一點,大人。」
「你是我的女人。」
若蟬張大了嘴。叉在腰際的手掉下來。「誰說的?」
「你。」
「我?我幾時說過這種話?」
「你許願要我,不是嗎?你要我做你的男人,你便要做個稱職的女人。」
「我……」若蟬結巴起來。「我許願要一位伯爵,不表示我要嫁給這個伯爵。而且我說的時候不是說真的。」
「真不真,我都已經被你要來了。我未必要娶你,但你害我來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鬼地方,你就得服侍我,否則我幹嘛待在這?」
「我說過,帶你來的不是我。你不想待在這,請便,沒人強留你。」
浴室門忽然刷地打開,他濕漉漉、光溜溜地站在裡面。
若蟬大叫一聲,轉身跑開,身後響著他洪亮的笑聲。
稍後,伯爵身上圍著浴巾來到廚房。
「我沒有衣服穿。」他抱怨。
沒有人服侍,沒有人可使喚,沒有衣服穿,若蟬歎一口氣,而他才「大駕光臨」不到幾個小時,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不便和問題呢。
如果龍俠在就好解決了。
她什麼不好要,要個伯爵?這才叫自討苦吃、自找麻煩。
「明天帶你去買些新衣,今晚,將就一下吧,爵爺。」她說。
還好她有個開男士名店的姊姊,否則更麻煩。
若蟬做了兩樣簡單的家常菜,錦衣玉食的伯爵大人自然不習慣、不滿意,埋怨、抱怨地吃完,站起來就離開飯桌。
她以為他又去看電視了,收拾過廚房,卻發現他在她床上睡著了。
既然她只有一間臥室,一張床,而他是伯爵大人,是她「許」來的,她只好去睡客廳沙發。
早上醒來,若蟬先感到腰酸背痛,睜開眼,前方一雙綠色眼睛和她相對。
她驚叫,跳了起來,把伯爵嚇了一跳。
伯爵。她還以為——或她希望——那是一場夢,可惜不是。
「好夢由來最易醒,噩夢偏偏流連不去。」她呻吟。
「你作了噩夢?」伯爵問。
「我希望那是噩夢。」她嘀咕。
伯爵一臉不解。「你喜歡作噩夢?」
若蟬對自己歎一口氣。「你看起來倒像一夜好夢,伯爵大人。」
伯爵揚起了眉毛。「如果我不是被綁架、囚禁,我會睡得更好。」
「哎,爵爺,我要說多少次?沒有人綁架你。」
「對,綁架我的不是人,是神仙。他叫什麼俠?」
「龍俠。」
「住在花瓶裡的龍俠神仙。」
「你不相信就算了。」
她到她臥室裡的浴室洗臉、刷牙,他興味地倚牆看她。
「可惜。」他嘖嘖有聲道。
「可惜什麼?」她滿嘴牙膏泡沫地問。
「這麼標緻的女人,卻是個女巫。」
若蟬噗地一聲,噴了他一身牙膏泡沫。
她將嘴裡的牙膏泡沫漱掉,瞪著他。「你當我是女巫?」
伯爵用手抹抹衣服上的白色泡沫。「事實昭然若揭。你指使龍俠,你所謂的神仙,用魔法將我綁架至此,你說你一個人,但你又讓我看那些住在黑色大框框裡的你的同黨,向我表現你其實人多勢眾,要我識相的就範,因為我畢竟人單勢孤,對不對?」
若蟬愕然。「黑色大框框裡的同黨?」
「你說它叫電視的東西。」
「哦,老天。」
「我可不笨,雖然我不會施咒也沒有法力。你的目的何在?拿我當你的祭品?還是你靠吸食像我這樣年輕力壯的男人的精血,維持你的青春美貌?」
她愣了好半天。「這倒是個很好的小說題材。」她喃喃。
「你準備幾時享用我,女巫?」
「我不想得胃潰瘍。」
「什麼?」
她歎息。「你的精血或生命在這都很安全,爵爺。我對像你這樣的男人過敏。」
「我真失望。」他咧咧嘴。「告訴我,你如何維持你的青春美貌?」
她對他擠眉弄眼。「我這是麗質天生。」
他大笑。
「你的歡愉便是我的榮幸,大人。」她學戲裡的歐洲宮廷貴婦,拉著假想的大連裙,對他一曲膝,一面自言自語。「真好,我還有心情開玩笑。」
「嗯,至少我確定你的陪伴不會使我在此感到無聊。」
她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著他,她有工作。這提醒了她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去學校時,伯爵怎麼辦?她不能把他反鎖在家裡,而且她懷疑那樣沒用,他說不定會用劍把她的大門劈了,然後逃走。
她的門是小事,他能有辦法回去他來的地方和年代,更好。但他若到了外面,別人頂多對他的模樣和穿著好奇地多看幾眼,馬路上的車子恐怕會把他嚇死。
「我希望你不是在想吃我哪一部分最滋補養顏。」
若蟬翻個白眼。「相信我,爵爺,我比你更想送你回家。」
「回家?不不不,我才開始覺得這裡有趣哩。」
「我很高興你感到賓至如歸,爵爺。」她澀澀地說。
他端詳她。「你好像言不由衷呢,女巫。」
「我不是女巫。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的名字若蟬,好嗎?」
「既然如此,因為你十分友善,你可以不必稱呼爵爺,可以叫我……」他停住,皺著眉。「我叫什麼名字?」
若蟬差點跌在地上。
她大驚失色地看他。「你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當然知道。」伯爵嚴峻地說。「我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哪有人會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啊?那是天天都在用的呀。」她喊。
這可好。難不成龍俠是敲他的腦袋把他弄昏?用不著吧?
「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哪?我怎麼知道你那個什麼神仙綁架我時對我施了什麼咒?他也許故意使我忘了我是誰,以致我該回何處去都不知道,便好終生受你控制。」
這……可能性很大。太大了。若蟬啞然,同時驚慌莫名。
「你不能在這待一輩子。」她恐慌地說。
「我開始要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了。」
「我……」跟他辯解有何用呢?若蟬跺跺腳。
她走到客廳,對著原來放花瓶的地方發愁。
怎麼辦呢?龍俠,拜託你回來好不好?一次,只要你再現身一次就好。
他不是說她可以有不止三個願望嗎?
龍俠,龍俠,龍俠……她閉著眼睛,雙手在胸前合十,默念他的名字。
「若蟬。」一個聲音輕輕喚她,一隻手溫柔地覆上她的肩。
「龍俠!」她欣喜地張開眼,轉身,一把抓住他,然後大失所望地放下手。「是你。」
伯爵俯首注視她。「你還好吧?」
她不好,感覺糟透了。她勉強笑笑。「我沒事。」她事情可多了。
首先,她得打電話向學校請假,雖然如此會破了她幾年來風雨無阻維持不請假的紀錄。
「我要換衣服。」伯爵的口氣摻雜了抱怨和命令。「這一身臭死了。」
「我這兒沒有你可以更替的衣服,爵爺。」
「不要叫我爵爺!」他暴躁地揮手。「我現在是階下囚犯,而且看看我,像個爵爺嗎?!」
「沒有人把你當囚犯。」
「不是囚犯我也不能這樣出去,我得去見……」伯爵自己打住,喃喃咕噥。「見個鬼。」
「稍安勿躁,爵爺,我會想辦法的。」按下自己的心煩,若蟬安撫他。
想想,如果是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到了另一個時空,忘了姓名,忘了來自何處,她不嚇死才怪。
「我開始不喜歡你叫我爵爺了。」
「你要我如何稱呼你呢?你又不記得你的名字。」
伯爵思索半晌。「龍俠這名字不錯。」
若蟬張大眼睛盯著她。「你要我叫你龍俠?」
他聳聳肩。「有何不可?」
「可是,龍俠只有一個,他……」
「嘖,我暫時借用一下嘛。就這麼決定了,從現在起,你叫我龍俠。」伯爵威嚴地一揚手,身子朝後轉。「把早餐送到我房間來。」
他竟然要用龍俠的名字。若蟬很不高興的。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卻記得他的伯爵身份及如何行使他的權威。
慢著。若蟬眨眨亮了亮的眼睛。
她進房間時,伯爵在梳妝台前攬鏡自照呢。
「你進來之前不會先敲……」她不理會他的斥責,走到他面前。「我們要溝通一下。你說得對,我不該再叫你爵爺。」
「很好,現在……」
「因為我不必。你現在不在你的城堡,甚至不在你的年代。也許你還不知道,現在是一九九七年。」
「一九九七?」
「沒錯。在這,你不是伯爵。你來到此,是場誤會。在我想出法子送你回去之前,你是我的客人。你可以用我的房間,用這屋裡你需要用的東西,但是我們的地位是平等的。你不得對我發號施令,我會尊重你,我也要求相等的尊重。」她一口氣說完,發現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她等著他對她咆哮、吼叫或發火,因為她「膽敢」放恣地冒犯他。
出乎她預料的,他笑起來。
「好。」他說。
她怔了怔。「好?」她還預期要和他爭吵一番呢。
「你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呀。你說了一籮筐,我都懂了,我只說一個字,你卻不明白?」
「呃,很明白。」不能置信地,若蟬問:「你能接受?」
「接受什麼?做個平民,還是被當成個平民?兩者都是我的夙願。」
若蟬走到床邊坐下,他則轉動椅子,和她面對。
「我想我能瞭解你這句話的意思。」她說。
「是嗎?」他問得很溫柔。
「我看過你那個時代的電影和小說,像你這樣身份、地位崇高的人,往往被四周過多的期許和自身的責任壓迫得想放棄一切,做個平凡的人。」
「崇高倒未必,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往往是身不由己,非坐不可。」
「其實,龍俠,平凡人也有相同的壓力,古人或現代人,沒有太大的差別。」
她站起來走出去。
到了門邊,她回頭對他說:「早餐好了。不過你若要做龍俠,以前都是他做早餐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