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籠沙笑嘻嘻一抱玉夭的手臂,「姐姐是大好人,還教我怎麼——」
「世子外面還有很多事要忙。」趕忙打斷籠沙的話,玉夭冷淡地說,「我們兩個會照顧好自己的。」
翹楚勾起唇角沒說什麼走了。
籠沙盯著玉夭,「姐姐你不喜歡世子嗎?」
「為什麼這樣問?」她若不喜歡他就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
「我看你看世子的時候,兩眼都在噴火。」籠沙誇張地形容。
玉夭反問道:「是嗎?我這麼厲害早就去上陣殺敵了,還用得著世子帶隊?乾脆直接去噴一把火,淮南邊境都安定了。」
「呵呵呵呵……」籠沙「格格」笑不可抑,「那不是寸草不生了?」
玉夭沒有笑,心裡瀰漫著淡淡的惆悵,不知何月何日才是盡頭。
實在羨慕眼前的小姑娘,她一點煩惱都沒有。
一行人馬凱旋而歸,到淮南王府已是三日後。
讓玉夭頗為不解的是,當翹楚把籠沙帶到王爺和王妃面前時,王妃不但沒有半點喜色,反而充滿驚恐,老王爺聽到翹楚說打算迎娶部落族長之女,瞅了瞅站在旁邊的玉夭,似乎對不能履行與玉家的婚約而遺憾,咳嗽幾聲沒說什麼,藉故躺下去歇息。
翹楚說要忙公務去了書房,只剩下茫然無錯的籠沙和玉夭。
「姐姐,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再遲鈍的人也不會對那麼僵硬的氛圍無所察覺。
「不要擔心,沒事。」拉著她去了自己的小院,「大概是大家沒想到小姐會來,一時覺得準備不足,怕怠慢了你呀。」
「真是這樣嗎?」籠沙又有了甜甜的笑容,「我看你們的穿著都和我不一樣,會不會是這樣讓他們不習慣,那我可以換掉的,阿爹說入鄉隨俗,讓我不可以任性,不然被趕回去的話是族裡的奇恥大辱呢。」
「你不要換裝。」玉夭憐惜地摸摸她髮絲上垂下的綴飾,「人離鄉賤,物離鄉貴,沒有什麼比從小到大都在身邊的東西寶貴,也不一定要和別人一樣,你有你的特色,這是你很重要的東西,也許世子正是喜歡這樣的你呀。」
「姐姐你真好。」被她一番話說得什麼煩惱都沒了,籠沙撲住她,「以後就算別人都不理我,有姐姐跟我說話,我都不會覺得寂寞。」
「傻姑娘。」玉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姐姐換了女裝好漂亮。」籠沙的雙眼不住打量恢復一襲火紅流裙的她,「真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如果常常笑,就更好看了。」
「我是老女人啦。」她聳聳肩,「花無白日紅,再不濃妝艷抹一下,怎麼見人?籠沙你是妙齡少女,要好好對自己。」
「哦……」
老實說籠沙並不太清楚玉夭話裡的含義,只是在她眼裡,一名風情萬種的女子滿面塵霜極是滄桑。
「你好好休息下。」玉夭把床鋪整頓好,「估計晚上會有王府家宴。」
「哦。」籠沙沒多想,乖乖躺好休息,一路上舟車勞頓,她也確實乏困。
玉夭安置好她,轉而出屋,本想去看看翹楚有沒有按時換藥,剛走到門口,遇到迎面而來的王妃。
「王妃是要找籠沙小姐嗎?她剛歇——」
「我是找你的。」王妃說。
玉夭一愣,「找我?」
王妃身邊的丫鬟不滿道:「王妃不能找你嗎?」
「杏兒。」王妃第一次制止了丫鬟的無禮。
玉夭察覺到哪裡不太對,主動一欠身,「既然這樣,王妃,我們借一步說話。」
王妃見她既往不咎,識體至此,也有些動容。
「好。」
三個人走進一處鬱鬱蔥蔥修竹林裡的花園,杏兒守在月亮門處,由王妃和玉夭一前一後踩著石子小路,走到簡約素雅的小亭子裡。
「有話請說吧,王妃。」玉夭轉過身選擇開門見山。
王妃的雙眼透在波光凜凜的池面,好像在看蓮蓬下的金魚,又似在尋覓夕陽映襯著下的餘暉。
「我在府裡三十年,只有為了陪翹楚上桃都山還願,才踏出淮南地界。」
「世子對王妃很重要。」這點玉夭看得一清二楚。
王妃的視線投向她,「是,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我,本王妃大概會和前後嫁給王爺的幾個夫人一樣拿了休書,慘淡歸家。」
「這與王妃叫玉夭有何關係?」圈子繞太大,讓她很累心,最近精神越來越差,她得悠著點。
「我之所以一開始反對你和翹楚——」王妃話鋒一轉,「除了那些世俗的理由外,就是他太在乎你,在乎到跳出規矩來寵你,對女人來說也許是幸事,但對男人而言卻未必,女人的直覺都很準,我認為你會傷他的心。」
不錯,王妃沒有說錯,她是在救他,也會在最後狠狠地傷他。
於是玉夭沒有反駁。
「不過,眼下我改變主意。」王妃的眸子一瞇,「我希望你嫁給他。」
「為什麼?」玉夭的後背倚住柱子,不然她會掉下湖去。
「你不愛他嗎?那麼你為何答應跟他到王府來?」王妃犀利地問,「你不怕他把你玩弄之後丟棄不顧?」
「我也許愛榮華富貴也說不定。」玉夭自言自語地說。
「你不是一般的女子。」王妃斂眉道,「我自詡閱人不會有錯,總之,你既對他有情,又怎能忍受他娶別人?」
繞到點子上來了,玉夭當即反問:「王妃是要我阻止籠沙入門?」
「不錯。」王妃索性豁出去了,「只要不讓她入門,我不會再處處針對你,翹楚願意怎麼對你我都無異議。」
「王妃,籠沙今日是第一次見您。」玉夭敏感地挑起眉,「你跟她之間可以說是素昧平生,為何如此排斥她?」
甚至不惜跟她做條件交換。
「因為……」
「因為她心虛。」
這個聲音!在場的兩個女人都被嚇壞了,她們說什麼都想不到此時此刻花園裡還有另外一個人,而且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
翹楚!
他仰臥在一棵樹上,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想說回來就一堆事纏著我,好不容易到個清淨的地方,你們又來喋喋不休。」
「你怎麼在這裡躺著?」玉夭首先擔心是他的傷,「你換藥了沒?」
「沒有。」他坐直身子說。
「那還在上面晃悠?」她焦慮的容顏映在池子的水面上,「快點下來。」
王妃顫聲道:「你……你聽到多少……」
翹楚敏捷地躍下樹,緩緩走至近前,緩緩開口:「聽到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究竟知道多少。」
王妃面無血色,「你——你——」
「你當年背著父王做的事,真以為天衣無縫到無人知曉的地步嗎?」他冷笑,「還是覺得父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熬過去,你就什麼都不必擔心?」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王妃繞道就走。
翹楚頎長的身子擋住去路,「王府就這麼大,你想躲到哪裡?」
「翹楚——」不喜歡看他這麼咄咄逼人的樣子,玉夭輕聲喚他的名。
翹楚拉住她的一雙柔荑,「玉夭不是你的棋子,我和她之間的事,無須你插手。」
「你是我兒子,怎麼能對我這個態度!」王妃激動地喊。
「是嗎?真的是嗎?」翹楚似在笑,眼裡沒有一絲笑意。
這種可怕的表情玉夭見過,那是在狐翹楚要殺狸赦時有過的。
外人眼裡的世子翹楚與她眼裡的翹楚全然不同,這一瞬間,銀髮翻飛的他,讓玉夭如同時光回溯到落玄居起火當日——
「翹楚!」她控制不住忐忑的心,再一次喚他。
意識到他的態度嚇住玉夭,翹楚的氣息趨於平緩,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後,拉著那惶恐的佳人,無視花園外瞠目結舌的丫鬟杏兒,決然離開。
王妃跌坐在地上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