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她遠遠地看著他,像研究一個不知有害或無害的東西。確定他根本沒把她放在目中,不服輸的個性令她以騷擾激怒他為樂,而且不定時地出沒,成功地引起銀翼高度的注意。
銀翼大感頭痛。
他自由慣了,哪受得了被人前人後跟來跟去的拘束感,而且還是個明目張膽的女人,在擺脫不掉的情況下,他的脾氣愈來愈差,像不定時的地雷,只要一個不小心,隨時有引爆的可能。
安東尼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把銀翼的苦惱全看在眼中,覺得新鮮,既不排解也不攬事,他擺明是假裝視而不見,樂觀其成。
銀翼萬萬沒想到他的遊戲之吻不僅沒嚇跑官凝燕,反而替自己招來甩不掉的麻煩。
「你煩是不煩?」一向沉斂的銀翼終於爆發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怒火。
他們站在原宿表參道的樟木樹頂上,兩人遙遙相望,底下是洶湧的人潮和林立的服飾店、咖啡店。餐廳,許多打扮入時的青年男女倘佯其中,絲毫沒人注意到高峭的樹尖上居然立著一男一女。
「不煩,挺有趣的。」她還以為只有神仙才會騰雲駕霧高來高去的,沒想到這冷峻的男人也造詣深厚。
她有許久沒遇到看對眼的男人,日子乏味得緊,這兩天是她到人間以來最開心的時候了。
「我就不信甩不掉你。」銀翼從來沒想過會遇上一個跟他不相上下的少女,她動作詭譎,幾乎跟幽靈一樣,要不是他功夫練得夠紮實,非醜態畢露不可。
因此,在厭惡之外,他不禁對她升起一縷激賞。
「我是仙,你是凡人,想贏我,下輩子,或下下下輩子看有沒有可能。」官凝燕一開心,忘了隱藏自己的身份,洋洋得意起來——終於也殺了他一點銳氣。
「你說什麼?」他就覺得古怪,她那身打扮和深不可測的草上飛功夫實在不近情理,原來是這層緣故。
「我什麼都沒說。」她死鴨子嘴硬,想拗回原點。
凡人要聽到她自暴身份不是一陣狂笑就是打死不承認,怎麼他的反應跟人家不一樣?
他對牛鬼蛇神不會有偏見吧?去他的偏見!難道干神仙這行見不得人?
「人鬼殊途,我不管你是什麼,總而言之我們各走各的人間路和黃泉道,別再來煩我,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颯颯作響的衣褲和堅定卓絕的口吻,沒人敢不相信他的話。
「我是仙,你懂不懂,白癡!」官凝燕跺腳,一時樹搖身傾,危險環生。
「我不管你是鬼是妖,話已撂下,再讓我見到你,殺無赦!」狠話說完,銀翼已轉身不見。
官凝燕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只見眼眶盈淚,鼻子微紅,一下稀里嘩啦地哭了起來。
「銀翼是笨蛋……是神仙又不是我的錯……」
官凝燕的哭聲感染了表參道兩旁的樟樹,一時樹葉沙沙作響,像被颶風吹起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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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室以近乎奇跡的速度蓋好了,三個臭皮匠果然勝過諸葛亮,愛起哄又愛熱鬧的牧師「喧賓奪主」地宣佈要來一次慶功宴,詩人不願潑大家冷水,只好不情願地躲在牆角以消極的方法抗議。
半杯龍舌蘭下肚,一陣暈和悶漲由胸口襲向雙眼,他只覺眼前一片黑霧,身體差點因承受不住劇痛的襲擊而倒地。
該死!他那感官性季節昏厥症又發作了。
明明夏天都已經過了,難不成是——
忙裡忙外的瀧宮戀被詩人不正常的神態給嚇到,連忙丟下客人跑了過來。
「羿郎?」
詩人拚命吸氣卻答不出一句話來,他眼前一片墨黑,下一秒已摔倒在地板上,失去了意識。
「羿郎——」瀧宮戀失了方寸。
「別碰他!」安東尼急如星火趕來切診詩人的脈。「他的氣很短,要立刻送醫院。」
「怎麼會這樣?」牧師一臉蒼白,比詩人的臉色還難看。
安東尼揚眉瞅了瀧宮戀一眼,沉重地道:「你要有心理準備——」
緊抱住詩人的她毫無意識地接收安東尼那坦白得近乎殘忍的眼光,無力地搖頭:「不,不會的!」
遠遠站在一旁的嫣兒並沒有表現出倉皇失措或嚎陶大哭的小孩情緒,她很快接受了事實,而且趁著大人正忙成一團時閃身走出門,霎時失去了蹤影。
沒人看見她失蹤,有個最不可能的人卻挑這節骨眼走進屋。
他和一夥要送詩人去急救的人碰個正著。
「你來做什麼?」牧師氣急敗壞地斥責擋路的渡邊圭吾。
他寥落的表情在見到瀧宮戀六神無主的脆弱時,有了猝然的轉變:「救人如救火,我的車在外頭。」
「不用你貓哭耗子。」牧師峻拒。
「在日本你沒有推薦函是找不到一流醫師的。」如果可以,他並不想救讓自己成為情場失意的情敵,可他受不了瀧宮戀那哀傷的模樣。
「就聽他的。」安東尼鎮定地下了指示。
「我不會感謝你的。」牧師嘴硬。
「我需要感謝我的人也不是你。」他直視瀧宮戀,卻黯然地發現她一顆心全繫在昏迷的詩人身上,根本一眼也沒瞧過他。
他心碎,轉身走出門口,屋外泊著他的日產車。
將詩人送上車,一行人匆匆往醫院趕去。
☆☆☆
安靜的病房。
所有的相關人員全被主治醫師請到病房外,因為事態嚴重。
一道盈盈光束輻射出一大一小的人來。
「糟糕!來遲了,這下要壞事了。」輕探詩人的鼻息,官凝燕柳眉微結。
「不會吧,那嫣兒不就沒爹了?不,沒了爹,嫣兒也不存在了。」嫣兒哭喪著臉,不復往昔精靈古怪的模樣。
「別急!」官凝燕來回踱步,「讓我想想看,怎麼辦才好。」
嫣兒果然識大體地閉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瞬也不瞬地跟著官凝燕來來去去,只盼她的祖奶奶能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來。
她面色凝重:「要救他,我沒那能耐,為一勞永逸,只好把他送回棲霞山,或許太白師弟有辦法。」
「可是我娘——」
「火燒屁股了,救人要緊,有空再回來知會她。」
嫣兒傷感地瞅了她爹一眼:「我知道了。」
她小小年紀卻是識大體得很。
「對你老娘有點信心吧,她並不如外表那麼弱不禁風,否則怎麼會生出你這千百個心眼的怪小孩來。」
「事不宜遲,嫣兒信得過祖奶奶。」
「那就好,快走!」只見官凝燕纖手朝空一揚,清輝如霧頓時籠罩整個房間,等輝芒消失,房間又恢復了空無一人的狀態。
瀧宮戀和牧師一行人進來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羿郎!」望著空空如也的白色病床,她大叫一聲,旋即因為承受不住而昏厥了過去。
☆☆☆
煙鎖霧重的棲霞山。
元始洞。
圓形石室內只見一巨大金鼎煉丹爐裊裊升煙,壁上鑿了數不清的坑洞全放著一疊疊的書冊,循著石階斜上穿過月洞門,又是另一個石洞,洞頂有偌大一個孔,隱隱的光線從孔洞中吸照過來,整個石室像彩色流動的寶石光芒照射一般。
石床前站著面色調異的三個人。
「如何?他會不會死?」官凝燕最是沉不住氣,頻頻膘向三綹山羊鬍的道人。
太白金星放開詩人的手腕,吟哦道:「死不了的,只是他氣數已盡,最壞的結果是被打回原形。」
「那不比死還慘?」官凝燕心一沉。
「天數已定,萬難更改。」仙風道骨的他長歎而起,「千年前他來求我借氣化形,我遂了他的願,傾百年的功力幫只剩魂魄的他重塑為人;這千年來他奔波勞碌,沒有好好愛惜難得的人形,人體原就是一具臭皮囊,被他使用那麼久,豈有不敗壞的。」
「你這牛鼻子老道,早千百年前就知道的事你現在才說,你根本壞心眼加沒天良。」官凝燕不諒解太白金星的藏私。
太白金星有口難言,對這老愛雞蛋裡挑骨頭的師姐,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辯白:「天機不可洩漏,天命難違。」
「別跟我打官腔,什麼天命?凡事不外律法人情,就算死馬當活馬醫你也得想辦法讓樓羿起死回生,否則我就拆了你『元治洞』的招牌。」她萬里迢迢把人送來,可不是為了聽這壞消息的。
「師姐,你這是存心刁難人。」師姐出馬,他這師弟就非雞飛狗跳不可,他上輩子究竟欠了她什麼?
「別忘了你不是人,是法術高強的活神仙。」她不知是褒或貶地衝著他叫,師姐的威嚴十足。
「是、是、是。」太白金星忍氣吞聲。她連這點小事都能拿來做文章,他真要不幫這忙,一把老骨頭肯定會被拆得支離破碎,可要幫了,天條……唉,做人難、做神仙更難。
可是要拿天律的可怕和官凝燕相比,他寧可選擇前者,被天罰不過降職削爵,反正他是化外人,去了一官半職倒落得輕鬆,要是得罪他詭計多端的師姐,他就永無寧日了——
他內心還在激戰著,下頷已經傳來頭皮發麻的刺疼:「哎唷唷,好痛!」
太白金星怎能不跳腳,因為他那三綹媲美銀雪的鬍鬚正落在官凝燕手中,她一抽一放地把玩,可痛煞他了。
那山羊鬚可是他的命根子哩!
「你這白鬍子看起來好玩得緊,不如把它剪下來送我,咦……剪刀呢,沒剪刀,不如——用拔的。」她動作奇快,兩隻不安分的手已經試探性地拔下幾根白鬚。
「好師姐,你饒了我吧,我頂上無毛全靠這鬍子充場面,你要把它拔光了,叫我怎麼出去見人?」士可殺,鬍子,拔不得也。
「那你是答應讓樓羿活過來了?」到底誰是誰的徒弟啊!
「我實在有為難的地方,」他語聲甫落,官凝燕已不由分說又是一陣撕扯,扯得太白金星什麼威嚴風度全沒了,「求求你祖奶奶,你總得給我機會把話說完,我真的有苦衷。」
「說。」現在的她可不是飄逸出塵的仙子,而是不擇手段的夜叉女。
太白金星毫無自尊地壓低身子,惟恐自己的美髯再受任何損傷:「你也知道樓羿的原形是只比翼鳥,他以千年的修行化為人身……」
「別重複一些說過的話,我要聽有建設性的,懂嗎?」官凝燕不悅地皺眉,作勢又要扯須。
太白金星苦著一張能擠出膽汁的臉:「事有前因後果,總要從頭講才合乎常理。」
「等你講完,那小子早就一命嗚呼到陰曹地府報到去了,你還是少說話、多做事。」
「是、是,」鬍子在人手,不得不低頭,「重點是,若要他再世為人,必須有人肯犧牲千年的道行再助他一臂之力;另外,他的身軀已經僵化,必須浸泡北天山的紫色多年毒液草,當然啦,也不是只有一種藥草就行……總歸一句話,複雜就對了。」說不嘮叨,一個不小心又滔滔如長江大河,在官凝燕的白眼伺候下才止息。
「這麼麻煩,九轉還魂丹無效嗎?」她把歪主意打到太上老君身上。
太上老君以煉丹聞名,他身邊的丹藥多如牛毛,官凝燕自然第一個想到他。
太白金星連自己的寶貝鬍子都忘了顧,一顆頭甩得差點掉地:「師姐,千萬不可,別怪師弟我沒事先通知你,根據你天庭氣色看來,最近有劫數在等著你,不可不注意,千千萬萬打消偷丹藥的主意,不可不可。」
「我知道。」她的道行雖沒太白金星高深,自己倒也有自知之明;至於劫數,仙人九九年有一小劫,九九九年有生死大劫,她並不在乎,那不過是慣常的劫數,頂多遇劫的日子裡多小心幾分就好。
官凝燕絲毫不放在心上。
「那就好。」太白金星指著飽受摧殘的鬍子,示意她放手。
官凝燕全部的心緒都集中在如何讓樓羿起死回生上頭,手一鬆,放了慘遭無妄之災的鬍子一馬。
太白金星如獲至寶,差點喜極而泣。
官凝燕不再搭理太白金星,兀自找了張凳子坐,陷入苦思裡。
☆☆☆
詩人的失蹤宛如在赤蛇組織中丟下一顆比核爆更可怕的威力炸彈。
安東尼發動遍佈全世界能動用的力量組成陸海空搜索網,實施地毯式的尋找,幾天下來,仍無所斬獲。
安東尼將指揮所設立在瀧宮戀的屋子,接著,在海島的雷神、香港的國師,只除了遠赴他國聯絡不到的快手,赤色響尾蛇的精英幾乎全數集合了。
眾人在客廳坐困愁城,這是赤蛇組織成立後從來沒發生過的事。
有人主張對醫院提出追訴,有的人建議將追蹤點放至偏僻的北美洲,大家正僵持不下時,攏宮戀踏出了許多日來不曾未出的房門。
她像株被狂風掃過的梨樹,不吃不睡令她神情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在這團紊亂裡,沒有人以為她承受得住這刺激。自從昏倒後,由瀧宮家趕來的天香百合接管了照顧瀧宮戀的責任,這也令不善和自己妻子以外女人相處的赤蛇精英們大大鬆了口氣。
倒是渡邊圭吾,他在這非常時期表現了最佳的風度,他默默守在流淚的瀧宮戀身邊,給她精神上的支持,雖然瀧宮戀根本不睬他。
此時,所有參與議事的人全抬起頭,看著梳洗打扮過的瀧宮戀。
一套米色輕磅牛仔服飾,足蹬走遠路的布鞋,登山背包、登山帽,一身要出遠門的輕便打扮。
照顧她的天香百合和渡邊圭吾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他們臉上那顯然已經放棄的表情是說服不了後的無奈神色。
她未語淚先流,眼底卻湧流著美麗的堅韌:「我決定自己去找羿郎。」
反對的聲浪排山倒海而來,在座的人全揚著不贊同的眼光。
相信就是三歲小孩也會投一票反對的。就憑瀧宮戀娉娉婷婷的弱柳姿態,別說離家一天,就半個小時都有迷路之虞。
她的纖質被這票男人歸為不宜受風吹雨打之流,沒人敢答應讓她出門。
「如果我繼續待在這裡,我會死。」她的語中帶著輕顫。
這屋子的每樣東西都充滿著他們共同的記憶,睹物思人,太痛苦了,與其漫無止境地等待一個不知道的結果,不如自己起身去找。
是她該回應樓羿感情的時候了,雖然天老爺選擇了一種最差勁的方式,可也因為這樣,她才真正完全明白自己的心。
沒有樓羿的日子她一天都活不下去,他的遽然消失像兩顆倚偎的靈魂被硬生生剝離,她在滴血,那痛,錐心刺骨,失去他,她的生命也沒有了意義。
他曾尋她千載,那麼,這回換她來,她一定要找到他,就算最後一口氣終息,矢志不改。
「你不能走!樓羿不在,你就是我的責任。」牧師走了出來,肅穆的臉一片迷亂。
「我不要再變成任何人的責任,你們都是好人,別讓我這樣微不足道的女子拖累了你們,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負累,讓我做我自己,決定我要走的方向,是苦是累都讓我自己承擔,求求你們。」她雙掌貼膝,美麗的秀髮因為彎曲的幅度而直瀉到地。
她真心誠意地請求。
屋內一片岑寂,就連光影也踮著腳溜過窗欞,頭都不敢探。
瀧宮戀在鄭重表白後仍得不到回應,她不氣餒,這樣的反應早在她意料中。
一把剪刀不知何時握在她纖纖素手中,眾人見狀都是一凜。
「別想不開!」
「別輕舉妄動!」
所有的聲音更加強了她的決心,只見銀光一閃,在大家的驚呼歎息聲中,瀧宮戀那頭美如絲緞的長髮頓時成了無主黑瀑,以絕斷的姿勢落了一地。
惋惜、不解都不足以描繪男人們的心情,縷縷的歎息聲幾乎可以銜接成一列火車那麼長。
三千青絲一斷,表示她難以扭轉的決心。
「多謝照顧!」深深一揖到地,她背起行囊,抬頭挺胸,走進陽光裡,她穩穩跨出尋夫第一步。
☆☆☆
長途飛機在炙熱的晴空飛抵北京機場。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瀧宮戀意外地受到熱烈的歡迎照顧。
她每到一處,包括飯店、餐廳、火車、飛機都有人替她打點好一切,就等著她的到來。
即使不向櫃檯人員打聽誰替她安排了這一切,瀧宮戀也可以想像得到該是她大伯,也就是牧師的主意。
她無從想像赤色響尾蛇組織的力量竟是如此無遠弗屆。
離開日本,頭一站她就選擇了中國,詩人那濃濃的書卷氣還有一起失蹤的官凝燕,甚至她的「女兒」都是中國人,理所當然地,她便朝著東方走。
她不想永遠做溫室裡的花,那許多特意的安排只會讓她更留戀有人照顧的日子,她需要的是獨立的磨練,那樣才能有信心走向未來漫漫的旅程。
在拒絕飯店的接機後,她搭上計程車離開熱鬧滾滾的機場。
而她在失去行蹤和拒絕旅店的行為,很快便傳達到日本。
牧師接到傳真後,悵然一歎:「真不該委任那些豬頭的,一群辦事不力的人。」他一頭烏雲,一堆接踵而來的事搞得一向脾氣平和的他焦頭爛額,負面情緒正在逐步升高中。
瀧宮戀要出一丁點事,他只好提頭見自己的弟弟去。
安東尼瞥了躁性已起的牧師一眼,沉聲道:「有許多事是天注定,半點不由人的,盡了力就好,不要太苛求自己。」
「那女孩,出乎我意外地獨立,我真小看她了。」安東尼的話有股神奇的安撫作用,牧師的浮躁被壓抑了下來。
「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快手的事還沒解決,詩人也出事!」專程由香港飛來的國師一吁三歎。
「組織很久沒那麼熱鬧過,而且,我也很慶幸你們很有夥伴兄弟情。」愈來愈見人昧的安東尼露出神秘的微笑。
「艾曼狄帕瑪先生!」訝色浮在眾人臉上。
隔山觀虎鬥,袖手旁觀的意味太濃了。他們從來抓不到這少年領袖的想法,這回也是一頭露水。
安東尼笑得更燦爛了,他低頭看了下表,而後昂然起身。
「吃飯時間到了,我該回去,要不然若襄會找人的。」
亂無頭緒的事連線頭都還摸不著,主事者卻要安之若素地打退堂鼓,一群男子漢都露出了被嚇到的神色。
「少爺!」銀翼忍不住喊了聲。
安東尼碧綠的瞳眸迅速滑過一抹興味。
所謂「引蛇出洞」,他目標中冬眠的蛇終於也吭聲了。
他揚睫示意銀翼發話。
銀翼的勇氣在接收到安東尼深奧若海的眼光時告罄:「我想……大家都走不開……不如屬下……屬下願意負起保護瀧宮小姐的責任,護送她找到樓先生為止。」
安東尼噙起頑皮的笑:「我記得你是我的私人侍衛,什麼時候變成樓羿的?就算要你守護別人,那個『別人』也該是若襄而不是瀧宮小姐,不是嗎?」
他輕易堵住銀翼本就笨拙的口舌,只見銀翼猛眨眼,恨不得替自己的嘴巴縫上拉鏈。
的確沒錯,他找了一個天下最差勁的借口。
安東尼調皮的幅度變大,嘴角堂皇地露出潔白的牙:「如果你把『保護』瀧宮小姐當做私事處理就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我無話可說。」
「少爺,你的意思是——」他不敢妄自去猜測主人的心意。
「我記得你很久沒放假了。」安東尼言盡於此。
銀翼想了一會兒才猛然抬頭:「謝謝少爺!」他靦腆地低下頭,沒想到居然一下子就被瞧破心思。
「快去!沒追到人,不許回來。」這下他真的可以放心回去吃飯了。
不管銀翼要追的是瀧宮戀或另有其人,安東尼明白的是,這忠心耿耿、沒情沒緒的保鏢也開了竅。
春天原來是會傳染的——
屋裡,剩下從頭到尾都沒搞懂的牧師和國師。
「他們主僕倆打的是什麼啞謎?」國師摩挲著乾淨的下巴,瞪著幾乎是「跳」出去的銀翼。
「那傢伙除非有任務才會走得那麼匆忙,我打認識他起,沒見過為了女人可以走那麼快的。」牧師喃喃自語。
「莫非,這其中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正在進行?」兩人看似在對話,其實是自言自語。
「女人?」
「不可能!」牧師一口否定,「他是枯木,枯木要是逢春天,就要下糖果雨了。」
國師可不像他那麼篤定,天下沒什麼不可能的事,他們這些兄弟夥伴一個個在短期間都墜入情網,成為感情的俘虜,一堆信誓旦旦拒婚的人都走進婚姻的牢籠中,碩果僅存的他們兩人還是別太鐵齒的好。
栽進愛河,他敬謝不敏,因為他是道地的旱鴨子,還是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