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銅盆中洗淨玉手,羅桑兒把人救醒之後,開始不悅的啐啐念。
南無春擰著眉道:「妳如果不是庸醫,晚兒怎麼會突然心絞痛暈過去?」事起突然,害得他的心差點停止跳動。
「這……」羅桑兒也想不通。
南無春銳利的雙目迸出火光。「妳對晚兒的病情到底有幾分把握?不行的話,趁早言明,本王親自去請妳師父下山一趟。」
「我是很有把握啊!即使把我師尊請來,診治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差別。」
「狡辯!」厲眸一瞇,嘴角徐徐扯出一撇冷笑。
「喂!你不相信我,幹嘛請我來?」
「誤信讒言。」
「你……」羅桑兒氣得想跟他幹上一架。
當初若不是南無春作主讓她去學醫,老娘根本不會放人,就這一份恩情,使她不得不忍耐他那張浸了毒藥的嘴。
正常的男人不該對美女好聲好氣的嗎?可見南無春絕非尋常人。
「大師兄。」弄晚強撐起身子。
「妳別起來。」南無春坐回床邊,按住她兩肩,低柔且關切地對她道:「師娘說妳每次暈倒就必須在床上躺兩天,否則會生出大病來的。」
看著他擔憂的眸,弄晚柔順道:「我會乖乖養病,乖乖吃藥,可是,你別再怪羅姊姊了,她對我已盡心盡力,使我連續十天感到神清氣爽,這在過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羅姊姊的醫術真的非常高明,大師兄千萬不可錯怪羅姊姊!」
羅桑兒連連點頭。大人明察呀!
「那妳告訴大師兄,妳為何突然身體不適而暈厥?」
「我只是……」弄晚覺得羞赧,聲聲梗在喉嚨裡,吞吞吐吐的。
「只是什麼?」南無春追問。
「沒有啦!我胡思亂想了一些事情,弄得自己心裡不舒服,沒想到會那麼嚴重。」弄晚隨口敷衍。教她怎麼好意思說她很在乎大師兄的婚事,在乎到心痛的地步,眼下房裡有那麼多人,她的臉皮一向薄。
更深的疑問浮現在南無春深沉的眼裡,狐疑的凝起濃眉,但是看小師妹把臉轉向裡面合上眼,分明在逃避問題,只好先放她一馬。
徐海城等人也都關心弄晚的病情,更好奇南無春毫不遮掩的情感。
弄晚在宴席中突然暈倒,大家固然不知所措,而南無春過度緊張的反應,更使大夥兒瞪大了眼珠子,那炙熱得融人心弦的感情,如果還不能證實大師兄愛上了小師妹,大家豈不成了睜眼瞎子?
眼見為實呀!
當弄晚突然無預警的發病,南無春完全無法自己的表露出真感情,半點不復見平日的冷漠威儀,任誰也看清了他將弄晚視若珍寶!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徐海城和徐悠萍百思不得其解,阮非雪則難以排解若有所思的悵然,為什麼讓大師兄傾心眷戀的人不是她?為什麼要讓她在一身是病的弄晚身上目睹到深情款款的南無春?
這是不可能的,哪個男人會喜歡病西施?阮非雪想說服自己看錯了,但事實擺在眼前。
多麼苦澀難嚥的滋味啊!生平第一次,她敗在弄晚手下,敗得很慘。
兩人甚至還沒有正式交鋒,她便一敗塗地。這算什麼?
南無春起身道:「夜深了,諸位請回房安歇吧!」
徐海城被好奇心壓倒一切,上前一步問道:「大師兄,你對小師妹是……」那張威儀的臉令他有所遲疑,但他疼愛小師妹多年,也不能坐視小師妹妾身未明。
「我愛晚兒,我會娶晚兒為妻。」南無春徐緩的嗓音有不容置疑的堅決。
嘩!一語道破耶!大師兄半分含蓄也無。
「真的?」徐海城一時難以消化這份驚喜,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愧對小師妹,又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娶小師妹,最憂心的便是她的未來。「大師兄,你真的願意娶小師妹,照顧她一輩子?」他在作夢嗎?終於可以放下罪惡感嗎?
「我愛晚兒!我會娶她!」南無春重申。
「太好了!太好了!爹娘若曉得,一定會為小師妹終身有托而感到高興。」徐海城立時泛開欣喜的笑容。
師父師娘早已知曉!南無春在肚裡補一句。
「嘩,大師兄好酷喔!」徐悠萍險些尖叫,還好在大師兄的瞪視之下,及時想到小師妹需要靜養,放低音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愛上小師妹?何時向她告白的?是不是趁我們出去遊山玩水時,偷空盜走小師妹的心啊?」
南無春賞她一句,「無可奉告!」即使是師娘也不可能從他嘴裡挖出答案。他只盡告知的義務,告訴他們結果,不負責傳播過程。
徐悠萍吐吐小舌,哼了一聲,心想:我不會去問小師妹!
沮喪與不甘填塞阮非雪的心房。
徘徊在自尊受創與暗戀破碎之間,她心中的怨氣與痛苦並重,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不怒吼出聲,不教嫉妒扭曲了她精緻秀麗的五官,她轉身衝出弄晚的房間,回房把自己埋在軟被裡痛哭一場。
徐海城和徐悠萍兄妹,笑著回房睡了。
羅桑兒不是不意外,而是她在醫病的過程中,多次目睹南無春對弄晚的關懷與摯愛,還有他跟弄晚講話時的溫柔語氣,真可以氣昏一票愛慕他的女子。羅桑兒心裡便有數了,但沒想到他會肆無忌憚的公開來。
「你這麼做真的沒關係嗎?」雖然她是很喜歡花弄晚啦!但美賽嫦娥下凡的她,身為美女的驕傲不可避免地崩潰了一小角。
南無春銳目一瞇。「妳指的是什麼?」
「方纔跑出去的那位姑娘,她心裡偷偷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他反問一句。
這麼說他是明明知道卻裝傻囉?想想也是,說穿了,師兄弟還當得成嗎?
羅桑兒跳過。「那你也不應該公開對晚兒的感情,外婆一定會阻攪……」
「我只認定花弄晚一個!」南無春強悍道。
「好,你王爺高興就好。只是我也很好奇,為什麼是花弄晚?」
「妳也看輕她一身的病嗎?」語氣平淡卻危險。
「怎麼會?能夠醫好她,可是身為醫家的驕傲。我只是好奇一向眼高於頂的你,為何獨鍾你的小師妹?」
「那擁有天仙之姿的妳,為何暗戀妳家的冰山大師兄?」他回敬相同的疑問。
羅桑兒面紅耳赤。「你你你……你還是一樣該死的討人厭!」哦!她的秘密怎麼會被發現?還是被這塊冷硬的大石頭發現,沒有天理啊!
她落荒而逃了。
見狀,南無春心情愉悅的笑了起來。
以退為進,以問制問,他總會教他們明白,太好奇是於事無補的。
他的脾氣既倔且硬,除非他甘心放下身段,自願輕言軟語,否則誰也奈何不了他,全是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背身而眠的弄晚,只是裝睡逃避問題而已,把臉貼在繡花枕頭上,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著、聽著,心湖震動,字字句句觸動著她。
大師兄真的說要娶她嗎?他只認定她一個嗎?
她的心思一向單純,長年養病的日子過得很封閉,是大師兄輕悄悄的啟開了她原本不識情滋味的心扉,他的溫柔體貼使她由一開始的受寵若驚到漸漸接受,雖然她常常會疑問,這真的是那個冷情淡漠又嚴厲的大師兄嗎?
過於美好的命運轉變成讓人患得患失,身帶惡疾的小孤女當能匹配郡王爺?
然而,心中情愫已悄然滋長,又豈能說放下就放下?
年紀尚幼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將心頭那份混亂化為言語,只好學一學鴕鳥。
雙婢端著消夜和熬好的藥進來。「小姐已睡下?」
南無春來到床前,在弄晚耳邊輕道:「醒一醒,喝了藥再睡。」
弄晚睜開眼睛,躺平身子,直接看入他炯炯有神的雙目。「我沒有睡。」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力感,正是她此刻最佳寫照。
南無春揮手令雙婢先退下。雙婢把東西擱在桌上,退出去,帶上門。
弄晚拉著薄被緊裹著,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無依的大眼睛顯得特別惹人憐愛。
他把藥端到床前,仰首一口含進半碗藥,驀然垂首吻住她的小嘴,將口中的藥慢慢哺進她嘴裡。一碗藥分兩次喂完,尚且伸出舌尖舔過唇上的藥漬。
迷濛的眸子盈滿羞意,她如夢初醒般的明白了他在做什麼。
哪有人這樣餵藥的?羞死人了。
「以後不吃藥,都這樣餵好了。」他半點不害羞的調侃道。
「我沒有說不吃藥啊!」她羞怯地咬咬唇。
「因為妳一直在裝睡,不是逃避吃藥,那是在逃避什麼?」
「我沒有啊!」
「晚兒,房裡只剩下我們兩人,妳心裡有事不能向我坦白嗎?」他輕歎一聲。「原來是我自作多情,妳並沒有將我看得很重,所以有事不能對我說。」他不掩飾他的失望與失落,離床起身。
「大師兄,我不是這意思……」弄晚急了,爬起來要抓住他的手,上半身垂掛床沿。「大師兄,你不要生晚兒的氣,不要不理晚兒,我……」
「妳快給我躺好。」看她差一點跌下床,他嚇出一身冷汗。
重新躺回枕上,弄晚細聲細氣道:「我不是心裡有事不告訴大師兄,而是我想明白了,一切是我自己想太多,我既然接受大師兄的感情,就應該信任大師兄,不該聽到一些風聲耳語就胡思亂想、自尋煩惱。」
「真的想明白了?」他眼中泛出星芒。終於也弄明白小妮子在心痛些什麼,小丫頭果然禁不起激。
「是。」她小聲的應道。
「真是個傻丫頭!」他輕捏她的俏鼻,無可奈何卻也無限寵溺的道:「妳只需專心養病,其它的事我會處理。等妳把身子養好了,才能當我的新娘啊!」
好羞人呀!
漾著幸福的緋紅臉蛋,一雙明眸眼波流轉,讓弄晚情難自己的甜蜜微笑。
「我真的可以當大師兄的新娘嗎?」又欣喜又疑慮。「你的家人會同意嗎?」
「妳才是我最愛的家人,沒有人比妳的存在對我更重要。」
弄晚坐起身,將自己投入他懷裡。
「大師兄……」她聲音低喚,羞澀地蹭著他的胸。「我好高興、好高興……我以為自己是沒有未來的,只能苟延殘喘的活著……」
「別說了,晚兒,妳從來就不是一個人,除了師父、師娘將妳視若己出,我即使身在王府,心裡總是牽掛著在徐家莊的妳,若不是師娘每十日便以信鴿向我報平安,讓我知道妳並無大礙,我早已丟下王位,守在妳身旁了。」
弄晚一抬眸,對上他深情纏綿的眼波,又害羞的把臉藏在他胸懷裡。
南無春佳人在抱,心滿意足地聞著她身上混揉著少女馨香與青草藥香的味道,熟悉且教他心戀不已,他不自禁地陶醉其中,高傲的心為之傾醉。
他的小師妹是他生命的原鄉,情愛的源頭,即使後來帶著一身病骨又如何?他永遠也不會拋棄她。因為沒有了她,他根本不懂得愛人。
弄晚教會了他,原來愛一個人是可以沒有任何條件的,更不在乎付出得太多,而回報的太少,反而付出得愈多他愈快樂。
「這次回徐家莊,我可是下定決心要向師父師娘討人,請他們放心將妳交給我,因為妳已及笄,夠大了,加上我讓羅桑兒去學醫已有小成,有她留在王府為妳診治調理,對妳有益無害。」
「你讓羅姊姊去學醫是為了我?」聞言,她愕然地微抬頭。
「是啊!她可是托了妳的福。」他順勢與她額抵額,眼對眼,薄唇貼在她唇上,輕聲道:「羅桑兒自幼喜歡讀醫書,可惜身在王府,姑姑一心指望她攀龍附鳳,不可能放她離家拜師學醫,她常常氣得暗自流淚。」
「大師兄肯幫她真好。」
「我是有私心的,妳生性靦腆,面對男性大夫有些話會說不出口,心想有位女大夫跟在妳身邊,豈不方便?而我,可是很討厭有其它男人的手碰到妳,即使是大夫也一樣,這才幫了表妹一把。」他宣誓著霸道的愛。
「羅姊姊知道嗎?」雖然雙頰漲得通紅,弄晚仍忍不住反問。
「當然,我可是跟她談好條件才為她引薦名師。」他肯定的回答。
「大師兄為了我而費盡心思,我卻一點也不知道,以前還當你是一個凶神惡煞,你卻絲毫不計較,讓我又是不捨又是慚愧。」
「妳說,妳要如何補償我?」
「我不知道……」
「我卻知道。」
不待弄晚不恥下問,他的薄唇已主動貼上她微啟的櫻桃小口,溫柔的輕吮、舔弄,哄慰著不解世事的弄晚,任他將舌尖探入糾纏……
「唔……大師兄……」唇舌輾轉交纏,嬌喘不已的弄晚忍不住驚慌的低吟。
「嗯?」南無春滿心不捨的鬆開弄晚被吻得嫣紅微腫的唇瓣。
縱使萬分捨不得放開她,他只能強迫自己自制。
他不能在名分未定之時,傷害了他最重要與最寶貝的小師妹。
那就輕咬舔瀲她如珠玉般的軟嫩耳垂……
「啊!呵呵呵……好癢……不要啦!好癢……」弄晚笑著閃避他的啃咬吸吮,無法自己的笑癱在他懷裡。「大師兄好不正經!」嬌喘吁吁。
輕輕拍撫她的背,南無春心田滿溢暖流。「謝謝妳,晚兒。」
「呃?」弄晚不解,她才是該道謝的人哪!
「謝謝妳隨我回府,謝謝妳沒有拒絕我的愛。因為有妳,我才有辦法忍受繼續在南郡王府中生活下去。這裡沒有真正愛我的人,也沒有我想愛的人。」思及過往,南無春仍不禁泛出一陣惡意,苦澀地笑著。
「如果我夠狠,應該拋下這裡的一切一走了之,因為這個王位不屬於我。可是,爹娘對我有情、有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南郡王府在永真手裡敗亡,我必須守住它。晚兒,妳願意陪著我守住這座孤城嗎?」
「我願意。」弄晚低應,好心疼大師兄的命運,輕吟兩句詩,「『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這一輩子,我賴定了大師兄,好嗎?」這個真切愛著她,值得她托付終身的男人,她不再放開了,即使把命捨給他都願意。
「我太高興了!」聽到她的告白,他為之心折,無限的幸福感剎那間包圍住他,結束了他單方面的思戀之苦。
他笑著親了親她,絕對心疼,絕對溫柔。
「相信我不會把妳困在這裡太多年,只要南家能出現一個有擔當的男丁,我會設法將一切交出去,物歸原主。」南無春語重心長的說:「我只想把妳的身子養好,然後帶著妳五湖四海逍遙游,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好的,大師兄,我都聽你的。」
抬起頭,她笑得清麗燦爛。
這一生只要有大師兄相伴,住茅草屋也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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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無春突然公開表示對弄晚一往情深,在老太君七十大壽的「夏日百花宴」上,宣佈將迎娶弄晚為妻,立她為妃,當場將老太君活活氣暈了過去。
眾人七手八腳將老太君抬回房,由羅桑兒針灸後醒了過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老太君氣沖斗牛,寬大的臥房內擠了一堆女眷和她的金孫南永真,唯獨不見南無春。「那臭小子呢?」竟然沒有留在床邊盡孝,他就一點也不擔心地醒不過來?哼!想她死是嗎?她偏偏老當益壯。
南永倩忙安撫道:「奶奶,大哥進宮晉見皇上,等他回來會先來見您。」
「見老身是不是被他氣死了?他作夢!老身會好生活著監督他,看他有沒有虧待了永真!」老太君冷哼一聲。
南永真馬上和奶奶坐在一塊兒,孺慕之情深濃。
羅桑兒一臉笑咪咪。「好啦!外婆沒事就好,看您老人家這麼有精神,鬥志高昂的要對付大表哥,活到一百歲大有可能。」
惡,恐怖的老妖婆,活該南永真一輩子長不大!
「老身豈是會對付自己的孫子?即使不是親孫,也叫老身『祖母』叫了二十多年,老身要求的從來不多,只有孝順、聽話!」老太君冷哼一聲,硬著嗓又道:「孝順二字,重在『順』字,不順從老身的命令便是不孝!咱們可是名門之後,王族貴冑,豈有娶民女為妻的道理?何況還是身帶惡疾的病秧子!」
滿室氾濫的靜默,老太君是標準的一言堂,別人只有附和她的份。
「桑兒,妳也太不像話了,王爺請妳為他的小師妹治病,妳應該看得出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私情,居然沒來稟告老身!」老太君面色沉沉。
南姑姑連忙寒著臉輕斥女兒,「桑兒,妳太不應該了,枉費姥姥疼妳。」
羅桑兒在肚裡吐舌頭扮鬼臉,表面上連忙喊冤,「冤枉啊!外婆,您也曉得王爺那張石板臉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他心裡有喜歡的姑娘,誰會知道嘛!我為晚兒姑娘治病時,王爺都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還有他其它的師弟妹們在一起,看不出有什麼異狀啊!
「若說有的話,只有一次,前些天在湖心的『冷香亭』夜宴,晚兒姑娘忽然發病昏倒,王爺表現得很緊張,立即抱她回房……可是,當時永真表哥和永倩都在場,我以為永真表哥會告訴您。」
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羅桑兒推得一乾二淨,這可是寄人籬下者必學的絕招。
老太君威嚴的目光掃向金孫。
南永真不以為意道:「奶奶,像我這樣的貴公子,眼裡除了風雅、有才氣的解語花,是看不見村姑俗女的。」
羅桑兒好笑道:「就像心月?」
「沒錯:心月是一美妙的解花語,她安慰了我失意的心靈。」南永真唇邊蕩出一抹悠悠笑容。「桑兒表妹原也是我心中一朵名花,可惜入了紅塵拜師學醫,感覺上就俗氣了,否則我倒是不介意和妳親上加親。」
幸虧老娘逃得快!
「免了,我學不來你的風花雪月,我情願俗氣些。」羅桑兒朝他笑睨了眼,心裡可是打定主意,情願終身不嫁也不嫁給這種無法自立的軟腳蝦。
老太君心裡何嘗不明白?但畢竟他是南家唯一嫡親的血脈。
這話尷尬哪!只能放在心底。
心窩一股莫名的窩囊氣,來到唇邊成了涼悠悠的歎息。「永真,妾侍是用來照顧你生活起居的高級丫鬟,永遠也進不了祠堂。奶奶希望你娶一門家世高貴的淑女,生下優秀的子女。
「說到這裡,老身更無法諒解無春今朝對老身的忤逆,今日與會的每一位千金可都是名門之後,並且與咱們王府息息相關,他竟然當著眾千金的面宣佈自己的婚事,究竟置老身於何地?」
「可不是,簡直是目無尊長,唯他獨尊了。」南永真火上加油道:「而且,前陣子不是傳言說皇上有意把鎮南王的女兒飛霞郡主許配給他,這可是天大的榮寵,他突然自作主張決定婚事,不怕皇上怪罪下來,禍及全家?」
傳言只是傳言,他說的好像真的,危言聳聽。
老太君的灰眉皺成一團了。「太不像話!太不像話!」
「唉!我才是擁有純正、高貴血統的南家子孫,迎娶飛霞郡主的人應該是我,卻便宜了一個冒牌貨!更氣人的是,他居然不珍惜。」南永真嘔死了。
「老身一定要阻止,他休想亂來!像鎮南王那樣的親家,絕不能從指縫中溜走,老身要定了飛霞郡主這個孫媳婦!」
老太婆通常都是很有算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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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內部暗潮洶湧,影響不到被南無春養在深閨的弄晚。
這天,心月做了兩樣點心要送入「隨園」,卻被守在竹林口的侍衛攔了下來。
「放肆!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心月在南永真面前可以是千嬌百媚、柔情似水,但在下人面前若不擺擺架子,豈不教人看輕了?也枉費她用盡心思使南永真愛上她,圖的就是一生一世的富貴。
侍衛半步不讓路。「心月姨娘請見諒,王爺有令,屬下不得不從。」
「什麼心月姨娘?我是心月夫人!」
「是。」卻不改口。
心月在南永真居住的「芷園」,命令底下人都須稱她是「心月夫人」,南永真也無異議,只是出了「芷園」,才發現這王府是南郡王的王府,生殺大權全掌握在南郡王手裡,上至大總管下至小廝,表面上很尊重二公子,但只要二公子的意願與王爺有所牴觸,他們只聽王爺的指令。
心月這才發現,南永真除了每月有五百兩銀子的體己錢,並無一點實權,說穿了他只是一名食客,只是剛好姓南而已。
雖然從南永真不斷的自怨自艾中,她弄明白他差一點可以繼承王位的遺憾,並且一再強調過去老郡王住的正是「芷園」,在老郡王死後,南無春尚在師門習藝的兩年中,他鳩佔鵲巢,過過乾癮,後來打定主意要一直住下去,並取得老太君的支持。沒想到南無春回來後,二話不說的住進「隨園」,南永真為了這點小勝利而得意至今。
「哼!這是他心虛,知道『芷園』本該由『正主兒』入住。」,南永真強調說。
但從風塵中打滾過來的心月,卻以現實的角度切入,看穿他的勝利是紙糊的。重要的是南郡王住在哪裡,那裡便是王府的重地!
南無春住在「隨園」,這裡便是南郡王府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果不其然。
心月以為自己有幸脫離苦海,嫁一個多情的男人依靠終身,照這情形看來,她突然不那麼確定了。
「咦,妳怎麼會在這裡?」羅桑兒提著藥箱走來,正打算去看弄晚。
心月連忙展露溫柔婉約的笑容,「表小姐,妳來的正好,我做了兩樣點心,想送給花姑娘吃,我們一起進去吧!有勞妳為我引見,我真的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天仙絕色可以迷倒南郡王。」
羅桑兒丰姿綽約道:「比我醜一點,也不如妳琴棋書畫皆通,不用太好奇。」
「我不能進去嗎?她當真醜得見不得人?」
「不是啊!心月姨娘,妳一個已婚婦人沒有丈夫陪伴的情況下,怎好進去別的男人住的地方?不但王爺會感到不便,永真表哥也不會高興吧!」
拐彎抹角的暗諷她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兒,連婦道都不懂。
「王爺出府去了不是嗎?」
「回來了,正走過來呢!」羅桑兒不得不佩服他用情專一,她為弄晚診治的時間一到,南無春必定在場。
南無春走近,心月更覺得他高大而迫人,俊挺的眉眼冷漠地注視著她,那有如王者般的卓爾氣勢震懾了她,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趕緊福身見禮,道明來意,但實在說得有些慌亂不穩。
多惱人啊!怎麼不是這個男人來妓院呢?她暗歎命薄。
南無春冷沉道:「寒德,收下心月姨娘的點心。」下完指令,便走進竹林小徑,羅桑兒跟上。
寒德接過點心,有禮道:「心月姨娘請留步。」走了。
心月跺了跺腳,跑回去向南永真哭訴了。
進入「隨園」,自有僕婢灑掃庭園。
南無春隨口道:「寒德,把點心賞給下人吃。」
「是,王爺。」寒德止步。
羅桑兒咋舌道:「人家可是親手要做給晚兒吃的。」
「晚兒不吃來歷不明的東西。」南無春沒得商量。
「你怕其中有詐?」
「我諒她沒那個膽。」
「那你……」
「晚兒不需要跟那種兩面三刀的女人應酬。」
「你看出來了?」
「皇宮裡多的是那種人,可惜她的段數不夠高。」
南無春推開弄晚的臥房門,一顆冷硬的心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躲在寢房內的弄晚正一心一意的裁剪衣料,準備親手替大師兄縫製衣裳,可是大師兄不喜歡她勞累,害她只好偷偷的做。
唉!大師兄怎麼不明白呢?能夠為自己所愛的人做些事情,是至高無上的樂趣啊!
「晚兒!」
弄晚嚇得跳起來,忙要將剪刀藏到背後,手亂腳亂之間不知是手指不聽使喚還是剪刀沒合好,鋒利的刀面竟滑過她左掌心,劃開一道血痕,血忽地湧出……
「我的老天!妳做什麼?」南無春一聲驚喊,急衝上前抓住她的手,連忙點穴止血。「妳怎麼搞的?」帶著些怒意,氣她讓自己受傷。
羅桑兒連忙過來察看傷勢,幸好只是極淺的一條血痕,塗上傷藥,包上乾淨的白布便沒事了。
「三天內別讓傷口碰到水。」交代一下,羅桑兒溜走。
瞧,陰森的閻王臉又跑出來見人,恐怖死了。
自己多保重啊!晚兒,姊姊下午再來看妳,希望不必替妳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