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實驗室,幻燈片閃爍,一陣掌聲過後,燈光通明,崔婧鎮定地走上講台,將針管穿透樣品瓶隔墊,插入瓶中,推手柄桿使纖維頭伸出針管,同時解釋:「纖維頭可以浸入水溶液或置於樣品上空,萃取時間大約2到30分鐘……」然後,縮回纖維頭,然後將針管退出樣品瓶,「以上是對SPME技術操作過程的基本講解,其他部分由同小組的雲銘負責。」
下面寫寫畫畫的專家們一陣耳語,不斷點頭,狄岑走到崔婧身旁,拍拍她的肩,「你說得很好啊,所長十分滿意,決定一會兒去金水路的『御宴樓』請大家搓一頓,佔你們幾個年輕人的光,大家都有口福了!」
「吃飯?」崔婧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猛然一怔,「狄老,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多吧。」狄岑不知所以,茫然地回答。
「糟糕!狄老,我能不能先走一步,家裡還有事!」崔婧著急地問。不好,這麼晚了,弈河一定很生氣,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
「你那事很重要嗎?難得大家在一起聚聚,不要掃領導的興才好。」狄岑皺了皺眉,「小崔,這對你的前途休戚相關啊。」「對不起,我……」崔婧嚥了嚥口水,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兩邊都是她極其重要的人,怎麼能去對比?
「狄老,我看還是讓崔婧先走吧!」雲銘不知何時來到兩人的身後,笑嘻嘻地一搭兩人的肩頭,壓低聲音說,「去吃飯的大多是男人,跟著一位女士,如果大伙誰醉了,被她看到什麼失態的樣子多丟臉面?」
狄岑瞅了他一眼,笑道:「你是說你嗎?小子,我們所裡的這幾個老頭子全都是海量,不至於被你一個年輕的灌倒。」
「是嗎?」雲銘挑挑眉,一打響指,「那我可是要加油了,怎麼樣?狄老,先讓崔婧回去吧!我代表我們兩個後輩,奉陪到底。」
「你要英雄救美,我也不反對。」狄岑似笑非笑地拍拍崔婧,「小崔,雲銘的人情你可是越欠越多,想好怎麼還啊。」
崔婧臉一紅,尷尬地說:「誰要他幫忙了?我自己可以解決問題。」
雲銘凝視著她細膩的容顏,微微一笑,「你要是有美國時間和我鬥嘴,我很樂意,不過你確定你有嗎?」
「你好噤菕A怎麼和《大話西遊》那個唐僧一樣……」突然,時間兩個字再次衝擊了崔婧的意識,她趕忙住口,給幾個領導鞠了個躬,抱歉地向狄岑笑了笑,「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會補回這頓飯,至於雲銘嘛……」頓一頓,她看了他一眼,「大不了下次選項目,我讓他優先挑選樣本。」
「鬼靈精!」狄岑寵溺地大笑,擺擺手,「去吧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吧,回頭咱們再好好算一算賬。」
崔婧點了點頭,拿了磁卡,經過驗關處刷了刷,走出實驗室。
凝視著她離去的身影,狄岑的笑容逐漸收斂,回頭望著雲銘,歎氣道:「你這孩子,怎麼這個時候放她離開?」
雲銘勾唇一笑,「愛情該是公平競爭,各憑本事,我才不屑佔這點便宜,崔婧值得我花更大心血去追。」
狄岑依著桌角哼了哼,「這不是比賽也不是遊戲,哪有那麼多公平?你倒瀟灑,將來娶不到老婆,別哭著鼻子埋怨我做大舅的不給你機會。」
雲銘笑瞇瞇頂了頂狄岑,左顧右盼低聲問:「是誰不准我在公眾場合提到『大舅』兩個字啊?啊?是誰?」
狄岑狠狠地敲了他的腦袋,「臭小子,竟敢奚落大舅?不是你媽沒事就在電話那邊嘮叨,我哪兒會去瑛年輕人的渾水?崔婧確實是個優秀的孩子,尤其工作和你默契十足,惟一可惜的是結了婚,個人感情方面似乎也不大敏感,你要追……大舅不會持著舊觀念不放,不過,端看你有沒有本事讓崔婧愛上你,她的先生我見過,那……也是個極其出色的人,哼,不抓緊一點一滴,你要取代她先生的地位,不可能!」
雲銘托著下巴,沉吟片刻,才緩緩地說:「我也不知道追一個結過婚的女人是不是很卑鄙,可我真的喜歡她,難道要讓我學古人,說什麼『恨不相逢未嫁時』?我沒那麼酸,她先生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甚至,我自信會比他做得更好!反正來日方長,最後由崔婧來選,我不會勉強她。」
「你呀你……」
狄岑的鬍子噘了噘,搖搖頭,徹底對這一代年輕人的觀念陷入迷茫。可是,雲銘那種大膽一搏的膽識與坦蕩的氣度讓他慰為欣賞。
大丈夫,愛也好狠也罷,有所為有所不為。
餐桌上的氣氛凝結了一絲僵硬。
權影溪撫著肚子,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竊竊耳語:「唉,你餓不餓?」
白鈺看了妻子一眼,柔聲問:「你餓了?」
權影溪可憐巴巴地點頭,指了指主桌那一圈人,「他們到底要怎麼樣嗎?菜被看著會比吃著更好嗎?」
白鈺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心疼不已地歎道:「要不,我去給你拿些點心?」
權影溪搖搖頭,「不要,點心占肚子,就吃不了多少菜了。」
白鈺點點她的鼻尖,「傻丫頭,還像個孩子似的,可怎麼得了?」
權影溪吐吐舌頭,可愛地搖搖頭,「要求你把老婆當娃娃疼,不可以啊?」
白鈺哭笑不得地摟了她的腰,「乖一點,不要再調皮了,如果孩子跟你似的頑皮,我倒是真傷腦筋了。」
權影溪哼了哼,揚起秀眉,「還有能讓你這個偉大的督察傷腦筋的事嗎?」
「我——」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這是白鈺經歷了一次次慘痛代價得來的教訓。永遠不要試圖和女人講道理,沒有道理可以論的,即使她說太陽是方的,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好了,影溪,你又在欺負白鈺了不是?」主桌上的權母發話,玩笑從她口中說出,變得威嚴起來。
「我哪有?」權影溪冤枉地一拉丈夫的袖子,氣勢洶洶地問,「我有欺負你嗎?」
權白鈺沉沉一笑,對權母解釋:「媽,影溪開玩笑,沒事。」
「懷了孩子就要有個准媽媽的架勢,還像以前似的瘋瘋癲癲,怎麼得了?傳出去,說我們權家沒有家教。」權母不以為然,眼睛也沒有去看白鈺,淡淡地吩咐,「這一段日子你搬回來住,讓保姆照顧,等到胎兒徹底穩定了再出去透氣。」
權影溪和白鈺異口同聲地喊:「媽?」孕婦最初懷孕的一段日子,夫妻分開住,還能共同感受到孕育生命的美好點滴嗎?
「白鈺太寵著你,沒有辦法管,你在家裡由我看著比較好。」權母不容商量地作了個重大決定。
「小哥……」權影溪趕快向兄長求救。
權弈河站了起來,走到母親身邊,溫柔地摟住她的肩頭,勸解道:「媽媽,影溪不是三歲小孩,您不放她獨立,那是永遠都成長不了的。」
「她就是小孩心性,懷孕了也不老實。」權母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瞎幫忙,從小到大,都是你的偏袒慣壞了她。」
權弈河皺眉,「媽,影溪回來住,白鈺怎麼辦?」誰都知道,權家是不讓女婿倒插門進來住的,免得人口雜、是非多。
「白鈺是警察,三天兩頭要值班查夜,你覺得以他目前的情況,適合照顧一個情況不穩定的孕婦嗎?」權母犀利地反問。
「這個……」權弈河沉默了。
其實,白鈺身為緝私刑警,辦公值班是家常便飯,影溪嫁給他以前,母親心裡就該有所準備,為什麼現在要重新提出來,並且成為限制他們夫妻自由的理由?
「弈河啊,你怎麼還不理解弟媳的意思?」權大嫂似笑非笑地一點胸窩,「你們這一支可是咱們權家的頂樑柱,爸爸嘴裡不說,可心裡一直惦記著,老大身子不好已是可惜,你和小婧那丫頭結婚了,卻又分隔兩地,好不容易等到影溪有了喜,當然要好好照顧,天下父母心,做子女的得要學會體諒才是。」
這句話一出,權母的容顏頓時冰冷到極點,權弈河的大姐權弱水也慘白了臉,兩手緊緊握住了衣裙的下擺,眼圈泛紅,淚珠盈盈。
權家的人,都有一個隱諱的共識:權弱水不育。
她的兩次婚姻都因這個殘酷的現實走向破滅,權家有錢,長女嫁的男人都不是一般背景的家庭,基本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就算年輕人無所謂,長輩還是頗有微辭的,一點小事都可能成為導火線,這樣的日子,怎麼能過得下去呢?
「搬過來我照樣不用別人照顧!」權影溪看到姐姐一臉淒然,心痛地站了起來,朝著大伯的妻子冷冷地說,「大媽是不是擔心得太多了?」
「影溪!」權弱水嚇了一跳,趕忙給妹夫使眼色,一同拉妹妹坐下。
權影溪沒好氣地回嘴:「幹什麼不讓我說?大姐,她分明就在含沙射影,刺激你,破壞小哥、嫂子在爺爺心裡的形象!」
「哎喲,影溪你這是什麼話?」權大嫂面色鐵青,一臉委屈地瞅了瞅權母,「弟妹,你這三個孩子雖不是我生的,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難道現在連一句忠告的話都說不得?我怎麼說也是個長輩吧!」
權母僵硬地笑了笑,剛想對小女兒發作,便被權弈河按了下來。
「大媽,您別誤會,小妹一向心直口快,只是不想您多操那份心,誰知詞不達意!您大人有大量,應該不會斤斤計較吧?」他親自來到權大嫂身邊,給她斟滿了那半杯茶,「既然有錯在先,弈河既是弟弟又是哥哥,那就代大姐和小妹給您賠禮。」
權大嫂的確準備在權老爺子面前好好損權衡一家幾口,誰料權弈河根本不給她口實,接話接得飛快精細,面面俱到,現在反而顯得她沒事找碴小家子氣,一下子,她後面的話被噎了回去,面紅脖子粗。
這時,有人匆匆忙忙推門走進來,打破了僵局,「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權影溪一看,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喊道:「嫂嫂,坐我這兒!」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從研究所趕來的崔婧!她的髮絲略現零亂,微微喘息,臉上染了一抹紅暈的色澤,十分柔媚。
權弈河的唇角輕輕一卷,「來了。」
崔婧怔怔地瞅著屋內的人們,隱約感受到流動的詭異氛圍,大概也猜到了幾分,於是恭恭敬敬向權老爺子鞠了個躬,「對不起,爺爺。」
她很聰明!權弈河的心頭略略安慰——家裡最有權威的還是老爺子,取得他的諒解,比什麼都管用。
果然,權老爺子睜開一直輕閉的雙目,看了看崔婧,佈滿皺紋的眼角緩緩彎起,低啞厚重地應了一聲,指了指桌上扣著的碗筷,說:「坐下吧,開飯。」
「開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宣佈所有的爭執必須立即停止。
權弈河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言不發,也沒有對身旁的崔婧說什麼。
權影溪湊過來,親熱地拉著崔婧的手說:「嫂嫂,你總算回來了!」
崔婧點了點頭,悄悄瞄一眼丈夫,見他面無表情,於是不安地問小姑子:「影溪,剛才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了?」
權影溪頓一頓,低低地歎了口氣。
崔婧瞅瞅他們夫妻一臉難色,心下一縮,料定和自己有關,也不知說什麼好,摸了摸皮包,取出一套特意從美國帶回給權影溪的精巧化妝盒。
權影溪愁雲密佈的小臉這才轉晴,笑靨如花。
「弈河……」崔婧輕輕地喚。
權弈河給她盛了一碗粥,「喝點皮蛋粥,媽媽專門給你做的。」
崔婧伸出雙手的時候,手背上露出一大塊青紫的淤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權弈河雙眉緊鎖,「這是怎麼回事?」
崔婧赧然地一甩手,趕快背在身後,「沒、沒什麼,剛才地鐵的人太多,出來晚了,不小心被地鐵的門夾了一下。」
「我看看。」
「沒事。」她不好意思在那麼多人面前再把這件事聲張。
「小哥也是關心嫂嫂啊,看看有什麼呢?」權影溪小心地執起崔婧的手,誇張地吹吹,朝兄長擠擠眼,「是不是?」
權弈河淡淡一笑,眼神再度集中在崔婧的手上,抑鬱了很久,才說:「早些出來,也不至於這麼緊張,越看你和影溪越像一對親姐妹。」
難得連白鈺也感同身受地點頭,崔婧不好意思地乾笑。
權影溪適時地把粥端起來,放到了崔婧的唇邊,不依地抗議:「哪有啊,嫂子是大智若愚,我是實在的笨,這怎麼能——」
白鈺夾起一塊肉堵住了妻子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崔婧哭笑不得地接過來,一口一口嚥下去。他們這張桌子再度恢復了熱鬧,互相添菜布菜,彷彿剛才不曾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權弈河一直盯著她的手,除了歎息也不知再說什麼好。
吃完飯離開權家,他們沒坐車,而是拎著東西,順那條古老的舊路散步。
經過一所幼兒園時,權弈河停下腳步,出神地望著裡面。崔婧跟在後面,也好奇地順著他的目光去看,發現幼兒園的院子裡有很多年紀小小的孩子一桌一桌坐著,前面有一個小黑板,上面掛著圍棋棋盤。
「棋子直線緊鄰的點上,如果有異色棋子,這口『氣』就不存在,如所有的『氣』都被對方佔據,就沒有『氣』的狀態,無氣狀態的棋子不能在棋盤上存在……」一名女老師拿著教鞭在棋盤上指指點點,耐心地講解。
「弈河……」崔婧拉了拉他的袖子。
權弈河定定地說:「你看那群孩子多認真?我第一次學棋時,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老師的動作太快,會少看一步。」
「他們的熱情感染了你?」崔婧不著痕跡地問。這個男人啊,只有面對圍棋,才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充滿了一顆赤子之心。
「嗯。」他認真地點頭,抓著欄杆的手逐漸收緊。
「對不起。」崔婧突然說。
權弈河扭過頭,「什麼?」
「今天說好了早點去幫大姐做飯,結果……還是遲到了。」她低下頭,雙手交纏,擺出一副做錯事準備受訓的樣子。
權弈河摸了摸她的髮絲,「就算知道會遲到,你還是會把實驗完成;就算知道你會遲到,我還是寧可相信你會準時到……你說,我該怪你,還是怪我自己?」
「你乾脆對我吼幾句吧!」與其他這麼默默無語,她寧可他發洩出來。
他聳肩苦笑,「你呀,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遲到,一點都沒有變化。」
和以前一樣?
崔婧一陣恍惚,不由得回想起了這些年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她除了在學習工作上很嚴謹,生活方面是個標準的馬大哈。大學時代,沒少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吃虧,要不是有權弈河不時提醒,她還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走到現在。
弈河說她遲到,應該是從他們約會就開始養成的習慣吧!因為看書或是實驗,忘記了和他約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見面,經常是他在等了幾個小時還沒看到半個人影,再笑呵呵打手機問她是不是忘了什麼。
那時候,她怎麼沒發現,弈河的笑摻雜著苦澀呢?
他修長的手指一一滑過欄杆,經過那群孩子時,輕輕地笑了笑,「如果讓我手把手教我的孩子下棋,他一定會是最出色的。」
崔婧的頭「嗡」的一聲響——
孩子,他始終那麼渴望?
權弈河瘦削寬闊的肩越發孤寂,看他一個人走在曲折的小路上,崔婧的內心突然湧起了無數的罪惡感。
她是不是扼殺了他原該擁有的快樂?
如果,他當初娶了別的女人,是不是會牽著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在一起嬉鬧?他會用他所有的愛與熱情去握著孩子的手,一子一子在棋盤上比劃?
想到這裡,崔婧咬了咬唇,心裡七上八下,有些舉棋不定了。
權弈河走在前面,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打開盒蓋,淡淡地問:「喂?」
「你在哪兒?為什麼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迴旋,權弈河落寞的表情一下子變明朗,聲音中摻雜了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我馬上回去,你先別急著走開!」然後快速收線,回頭對崔婧招手,「阿婧,我們打車回家去,快!」
崔婧怔然,「怎麼了?」
不等她反應過來,便被他推進了一輛出租車。
樓棟外站著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不過外套早已被他脫下,搭在肘上,倚靠著鐵門微閉雙目,絲絲烏黑的碎發飄揚在額前,說不出的張狂,充滿了恣意的野性。似乎聽到了出租車的剎車,他倏地睜開眼睛,綻放出兩道幽黑的寒光!
「東方名人!」
權弈河竟然忘記了與女士同在時要率先給司機付錢的習慣,推開車門走了下去,三步並做兩步來到那名男子跟前——四目相對,兩人一時無語,不知停了多久,一同大笑,兩隻手握在一起,另外兩隻手不時拍打對方的肩膀,好不熱絡。
「大忙人,怎麼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權弈河笑著抿了抿唇,「終於良心發現,懂得什麼叫做『落葉歸根』啦?」
東方名人揚了揚張揚的眉毛,「我正值建功立業的年齡,什麼叫『落葉歸根』?你這是在妒忌我的成就吧?要不要兄弟介紹一點經驗給你?」
「謝了,你那些手段我是學不來的。」權弈河敬謝不敏地搖搖頭,「我要是妒忌,當初就不會退出競爭隊伍,你呀,少在這裡給我扯東扯西!」
「你還是老樣子,死心眼,一點變化都沒有。」東方名人攤開雙手,表示無奈。
這似乎是他剛才對崔婧說的話,怎麼現在輪到他被人家這麼說了?權弈河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唉,回來有沒有去看老師?」
「你確定要和帥到掉渣的我在外面談論尊師重道的問題嗎?」東方名人毫不客氣地勒住老友的脖子,還像當年求學時那般胡鬧嬉戲。
「有什麼不可以?」權弈河才不吃他那一套,眨眨眼,「每次你到我家,都會吃光我冰箱裡所有的東西,連貓食都曾難逃厄運,你說,我還敢讓餓死鬼進去掃蕩嗎?」
「我也是為你好啊,你們家那麼大,就你和一隻貓在,冰箱裡如果堆積太多食物會不利於存放,所以,你還要感謝我幫你消化那些食物。」東方名人哼了哼,「至於貓食,都怪你老兄給貓準備的碗和人差不多,我怎麼知道不能吃?」他拉了拉雪白的襯衫,「要知道,鄙人現在身價千萬,若是吃出個好歹,保險公司要賠償到破產,你忍心嗎?」
「是啊,你值錢,別人都要伺候著大爺你開心。」權弈河沒好氣地笑了,一摸鑰匙,這才想起來,剛才上車的時候,他要在後車廂放了些從父母家帶回的美食,就隨手把鑰匙錢包都給了崔婧,於是,趕忙回過頭去找那輛車。
崔婧呢?
她當然不可能坐在車子裡等丈夫想起她的存在,然後轉身回來掏錢,否則光是停下來等那個油料的錢,都夠受了。她吃力地拎著兩大包食品,一步一步向自家樓棟走,這才體會到權弈河陪她散步時,還負擔著那麼大的重量。
走到跟前,她看到權弈河與東方名人在說笑,有幾分失神。多久了?自她回來以後,都沒看到弈河流露那樣的笑容。她也曾要求他笑給她看,可是他沒有笑,說什麼發自內心的笑才有意義。現在呢?東方名人的出現,竟能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快樂,讓崔婧十分嫉妒,耳邊甚至響起了學生時聽到的流言蜚語,她不禁胡思亂想,莫非東方名人和她老公之間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抱歉,一時忘了提東西,交給我吧,你去開門。」
崔婧望見了東方名人,礙於面子,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好久不見,我在報紙上看到最近的新聞,恭喜你蟬聯了『棋王戰』的寶座。」
東方名人淡漠疏離地點了下頭,不客氣地糾正:「是『棋聖戰』,我記得你對圍棋一向不感興趣,這次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
對不速之客的言語挑釁,崔婧也不示弱,「沒什麼,我沒有工夫去關注,無非是飛機上閒著無聊,拿起一張報紙,恰好看到了那條新聞。」
權弈河似乎對他們之間的暗潮渾然未覺,逕自走在前面,等待崔婧開門。
崔婧哼了一哼,氣沖沖地一撞東方名人,拿著鑰匙插進防盜門的孔裡,彷彿洩憤似的,用力地一推,發出「匡啷」巨響。
男人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對女人突如其來的暴力傾向報以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