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絕望地看向他:「我思春了。」余暘一個坐不穩,從沙發上跌了下去:「你說什麼?」他絕對聽錯了,絕對!「我思春了。」容與低聲重複一遍。「我
今天才知道你還蠻幽默的。」那麼爆笑的字眼從她口中說出來,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容與到房東那裡交房租,先幫余暘墊一下,等到他來的時候再收錢。
「容小姐,你男朋友不常來喲。」開好收據,房東大媽扯著她閒聊。
容與愣了愣,微笑道:「我沒有男朋友。」
「哎喲,你們都住在一起了,還怕什麼羞。」那個男孩子挺招人喜歡的,嘴甜,有時候帶吃的來,還會分給她一些。不過看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和平
時作息,這兩人應該都還在讀書吧,現在的年輕人,開放著呢。
「我們有自己的房間。」容與如此堅持著,為什麼所有人一聽到她的室友是男生,都會有那方面的聯想呢?無性同居,沒聽過嗎?
「但是那個男孩子是因為你搬進來,所以才跟著搬來的,對不對?」房東大媽朝她眨眨眼。
平日裡閒來無事,她最大的愛好的就是研究每一個房客的工作、生活、感情動向。看來看去還是這對最配了,男的高大活潑,整天像個小孩一樣蹦
蹦跳跳,女的嬌小沉靜,明明是年紀比較小的那一個卻把男友管得服服帖帖。
「我們是朋友。」她也懶得跟不相干的人解釋那麼多,隨便找個理由告辭出來,回到自己屋裡。
好像已經沒有人認為他們是純潔的室友關係了。
房東大媽這麼說,有次余暘拎了外賣回來和她在樓梯口碰見,剛剛走過他們身邊的某陌生住戶連聲讚歎她有眼光找了個體貼的男朋友,搞得兩個人
尷尬不已。連收垃圾的清潔人員看到她下樓扔垃圾袋的時候都會說「你那個男朋友怎麼不幫忙」。然後是偶爾會跑來找哥們嘮嗑的簡單他們,只要余暘一
離開視線就一口一個大嫂喊得好不親熱。
還有昨天跟金魚說起搬家的事情,順便就提到了跟人合租現在的套房,然後就被別有用心地打量了一天,最後一節下課的時候憋不住來下了一句斷
語:「我就說你怎麼會上了兩年大學還古井無波,原來暗地裡早就解決個人問題了!都不說一聲,真不夠意思!」
她才解釋沒兩句就被打斷:「你不用怕我到處亂說啦,我口風很緊的。況且現在班上誰還沒個男朋友,住在一起的又不止你一個。」
原來同學們都那麼開放!她以前一直沒發現耶。
「誰叫你每次一下課就走開,班級活動從來都不參加。」所以比較好玩的小道消息根本就傳不到她那裡。
那可不一定,至少她就知道余暘追宣琦的事啊。
金魚不屑地噴口氣:「那麼拙劣的追法當然弄得天下皆知啦,現在還有誰會這麼追女孩子,虧他還長得一表人材的,一點情調都不懂。」可惜啊可惜
,如果余暘不是那麼不解風情,沒準她還蠻有興趣玩一回倒追的。
她當時笑而不語,心想如果被余暘聽到這個評價,他是不是會羞愧地跑去海邊了此殘生?
好不容易打消了她參觀新任「姑爺」的念頭,今天卻有很多男生跑來跟她確認,是不是真的已經「定下來」,一邊闢謠一邊謝絕示好的邀約,累得沒有
力氣找「口風很緊」的金魚算賬。
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還蠻受歡迎。一下被五六個男生示好,並且都不是條件太差的,說虛榮心完全沒有冒出來,小小膨脹一下是不可能的。女孩
子嘛,享受一下別人的愛慕很正常的,對不對?
高中的時候常常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先都不要去想,專心讀書,到了大學之後一定會有屬於自己的緣分,那時候不會有被老師抓去思想教育的
危險,也不會隔三岔五接受父母的盤查,搞得像地下工作一樣,韻味全失。
事實證明以前想得太美了,大學校園或許給了人大膽告白、追求被追求的空間,卻絕對不是所謂緣分的寶庫。說實話C大的男生素質不差,溫文儒
雅的、才高八斗的、開朗豪放的、十項全能的、剛毅木訥的、甚至只長肌肉不長腦袋的,應有盡有,不怕找不到,只怕想不到。她長得不差,在這個陽
盛陰衰的校園裡,根本就不會乏人問津,反而是入學沒多久就被人抓著要住址要電話,差點沒把她嚇死。之後陸陸續續地表示,也都因為沒有感覺,被
她拒絕了,到後來索性就搬到外面去住省得被人騷擾。
她真的很想談戀愛。所有人都說一場戀愛都不談的大學生活不完整。問題是到現在為止,她真的對所有出現在身邊的男生都沒有特殊感覺啊。所謂
感覺,就是她一向非常想往的那種一見鍾情!雖然第一印象總會有不準確的地方,但只要互相看一眼,就會有天雷勾動地火,此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浪
漫愛情,多麼轟轟烈烈啊。
說出去大概也沒幾個人會信,她對於愛情的看法竟然是這麼浪漫。
唉,可能所謂的一見鍾情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只是有人編出來為自己的見異思遷、衝動行事找理由的。不過這樣也說不通,如果沒有一見鍾情
的話,她那苦命的老爸怎麼會把思想行為亂七八糟、越老越天真的老媽娶回家呢?
還是說只不過她的緣分沒到?是嗎是嗎?那緣分到底什麼時候會到啊?如果她為緣分準備了一輩子的時間,結果到死還是沒遇到,那不是很虧?
「天下紅雨了是不是?你竟然在這裡歎氣?」殺風景的嘲諷打破某顆迷惘飢渴中的茂盛少女心。
余暘進來很久了,就看她對著黑漆漆的電視機歎氣歎氣再歎氣,憂鬱得像是鬼上身一樣,完全不符合冷靜自持的素來形象。
容與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歎氣。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神經大條的俗人存在,才會使得她的一見鍾情之路坎坷曲折啊。
「你怎麼了?」不會是生病了吧?余暘有些擔心地趨近,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溫度正常嘛。
「沒事。」她懶得看他一眼,沉浸在年華老去,知音無覓的悲哀中。
「那個來了?」聽說每個月都有一星期,女人的脾氣會變得特別怪。
「我心情不好不行嗎?你少煩了!」唉,神女生涯原是夢,小故居處本無郎——不對。她哀怨地看余暘一眼,居處不是沒「郎」,不過這個「郎」不是她的
郎罷了,還好不是她的郎,要不然每天都會氣得吐血。
「你心情不好幹嗎白我?」余暘莫名其妙,最近台裡的事忙,好像都沒空做令她深惡痛絕的事,所以大概是女人慣用的遷怒手段在作怪。「快說快說
,你為什麼心情不好?」作為一個盡責的室友,他當然應該為容與分憂解愁。而打聽她的煩惱來幸災樂禍一下,只是其次的娛樂活動罷了,厚厚。
容與絕望地看向他:「我思春了。」
余暘一個坐不穩,從沙發上跌了下去:「你說什麼?」他絕對聽錯了,絕對!
「我思春了。」容與低聲重複一遍。
「我今天才知道你還蠻幽默的。」那麼爆笑的字眼從她口中說出來,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我不是開玩笑。」
她認真的表情讓余暘心中湧起一股荒謬的惶恐:「你思的是誰?班上的同學?」他逼問的架勢十足,兩人之間的距離連十厘米都不到。容與沒覺得有
什麼不對,只是煩躁地把他推開,繼續抱怨:「就是沒有對象我才鬱悶嘛。喂,你笑什麼?」
「我?我在笑嗎?」余暘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感覺到上揚的嘴角——怪了,他為什麼要笑?
容與火大地拿靠墊砸他:「我都快嫁不出去了,你竟然還墩笑!」真沒義氣!
雖然不痛,難為她看來很使勁的樣子,余暘也就用力地躲一下,順便捧場求下饒:「好痛啊,你別打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保證不笑!」
容與停下手,氣喘吁吁地踹了他一腳,才又坐回沙發上。
余暘整整衣服湊過去:「二十一歲沒找到合適的人,太正常了,你窮操什麼心啊。我還比你老呢,不照樣打光棍。」
她又白他一眼:「你不知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嗎?」這就是性別天生的不平等啊。
余暘哀號起來:「求求你不要想那麼遠好不好?相信我,在接下來的二十年中,你有的是機會把自己嫁掉!」女人就是麻煩!不過能夠看到不正常的女
人容與為這種事情杞人憂天,還是蠻新鮮的。
「二十年!」她大吸一口氣,摀住嘴,不清不楚地叫喚,「你說我要到四十歲才嫁得出去?」那會不會不能生小孩了啊?
如果她繼續離群索居下去,四十歲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婆家。他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把這句話說出去。
「肯定不至於,到時候真的急就隨便找個人嫁了嘛。」
很方便的,大不了去徵婚,急著結婚的人多的是,一抓一大把。關鍵不在於結不結得成婚,而是婚姻能保持多久。他家就有兩個血淋淋的例子,閃
電結婚,還沒來得及看清嫂子和姐夫的模樣,就又閃電離婚。
「老大嫁作商人婦,很悲慘的。」那麼無奈,那麼淒涼……
他搔搔頭:「商人有什麼不好?」
「你高中時一定沒好好上課,對不對?」容與鄙視了他一眼,「那時候商人的地位很低,我現在只不過比喻一下而已。」說完又低下頭,重新培養剛才
的傷懷情緒。
余暘訕訕地笑,課堂上的東西都是背來應付考試的,他又不喜歡白居易,有什麼必要把這首詩記牢?
看著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拍拍胸脯大聲說:「這樣好了,如果到了你三十歲還沒人要的話,我就做做好人,把你弄
回家得了。」
容與猛抬頭,驚愕地看他。
他他他,剛才說什麼?
余暘被她看得全身都不對勁,隔了好一會兒才粗聲粗氣說:
「我隨便說的,你不要當真哦。你三十歲的時候我都兒孫滿堂
了,那裡有空娶你。」
容與柳眉倒豎,正要辟哩啪啦罵過去,他卻先飛快跑進了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老天,他怎麼會說這麼奇怪的話?更奇怪的是,想像把她娶回家的場景,自己心裡竟然沒有一點抗拒?
要死了要死了,難道他被容與傳染,也開始思春?
不行,如果就這樣跑掉會被她嘲笑的。嘲笑事小,萬一她錯誤地以為自己被看上,過於激動,每天來發花癡怎麼辦?所以還是現在就把問題解決掉
,讓她以為——不對,是瞭解這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玩笑,然後大家繼續當哥們,那就可以了。
想到這裡,余暘拿了把吉他,若無其事地開門出去,對還處於震驚狀態的容與說:「幫個忙,來不來?」
看他神色正常,應該是開玩笑而已,她幹嗎搞得很在乎似的?真是掉價。清咳聲,換上想來的冷淡調子,她淡淡地問:「什麼忙?」
「這樣的,」余暘趁勢就要在她身邊坐下,突然覺得有點不太妥,於是拖了張凳子到她對面,「你知道,我們快畢業了,所以按照老掉牙的慣例,大
家約好要在某一天晚上去女生宿舍樓,表示一下對於這四年來香艷情懷的留戀,表現的方法還是老掉牙的彈琴唱歌。」
他頓了頓,容與點頭:「這個我知道。」並且在大一見識過當時大四學長們淚灑女生樓的盛況,絕對激情洋溢。
「所以呢,我想找你綵排一下,以免到時候出醜,留下千古笑名。怎麼樣,看在我們那麼鐵的分上,幫幫忙?」
「就是坐在這裡聽你唱歌?」這樣都要綵排,不是吧?聽他平時洗澡的時候哼歌,唱得挺不錯的。
「當然不是!」這麼容易我找你幹什麼?「現在呢,你坐在這裡,我跑到樓下,一邊談吉他一邊唱,你幫忙聽聽聲音和樂音和不和諧,在這個高度能不能
聽清楚。」到時候亂唱一氣當然也不會怎麼樣,但是在最後的時刻給人家留下一點好印象,讓大學生活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總比以後聚會的時候所有
人見了你就笑好吧。
「你現在……就要去樓下?」容與艱難地問,他不知道這裡是居民區,進進出出人很多嗎?
余暘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是啊,再晚點就有人要睡了。」
算了,反正丟臉的不是她:「好,我就在這裡聽。」她站起身,到窗邊擺好聆聽的姿勢。
余暘興沖沖地下樓。
沒多久,吉他聲和歌聲一併送了上來。
他的音色真的很好,旋律也把握得到位。男生會彈吉他很正常,這個已經流行很多年了,但是他彈得這麼嫻熟,則在她意料之外。
但是但是,他能不能找一首比較正常的歌來唱啊?
「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天哪,他真的打算拿這個搖滾版的史前歌曲去抒發「香艷情懷」?不被臭雞蛋砸死才怪!
嘹亮的歌聲響徹雲霄,容與笑得趴在地上沒辦法站起來。
余暘閉上眼,陶醉地唱了一會兒,睜開眼,發現社區裡的小孩子們都好奇地擠在他身邊「觀摩」,而大人們則在外層圍了兩圈,神色木然地看他。好
像還聽到有人在問神經病院的電話是多少。抬頭一看,卻發現沒了容與的身影。
跑哪去了?這個言而無信的傢伙!
「容與!你快出來啊!你不出來我彈給誰聽?」
「哦——」集體合奏,一個字拖得又長又響,帶著當事人都不能理解的了悟。
已經拿著手機準備撥114查號的也停下來。
原來在示愛啊,早說嘛。
「現在的年輕人,嘖嘖。」老爺爺搖頭晃腦,笑著走開。
「來,小明,我們回家。」中年婦女不悅地看余暘一眼,真是教壞小孩子。
「你看,人家好浪漫。」年輕女子對著男友大發嬌嗔,被又哄又騙地帶走。
「但是,為什麼要拿畢業歌當情歌呢?」終於有人產生了疑惑,但在下一刻就被打扁,「笨!肯定是他們的定情信歌嘛。」
啊?還有這種說法嗎?
不管怎麼樣,當容與勉強止住笑,重新站到窗口時,樓下的人已經走光了。
而余暘的弦上,也開始響起了新的旋律。
又是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但是優美、舒緩、纏綿。
她對上他的眼,兩人相視而笑,是朋友之間的那種會心一笑——如果他們堅持的話。
但那雙總是戲謔的眼,不知道是因為歌曲的節奏,還是想起些什麼,忽然間,就有了濃得化不開的情緒。
也許,誰都沒看見,誰都沒發現。
XITINGXITINGXITING
宣琦失戀了。
因為發現那個她以為成熟的人其實一點都不成熟,小家子氣,看電影會哭,每次吃飯都要AA制……總之無趣透頂!
既然看起來很成熟的人一點都不成熟,那麼沒準看起來不成熟的人其實會很成熟。現在先下一個結論,接下來就應該由實際行動來完成演繹推理了。
於是在她不想玩姐弟戀的情況下,余暘雀屏中選:
「我們交往怎麼樣?」她直接跑到余暘面前,大大方方地提議:
余暘因為古典美女的豪放行為受驚不小,在宣琦看來則成了受寵若驚。
「怎麼樣?」
莫名地,余暘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影像就是容與:「我——考慮一下,行嗎?」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他應該可以申請延後吧。
「好吧。明天答覆我哦。」宣琦送了個臨去秋波,飄逸地走掉了,留下余場面對週遭的艷羨目光。
被美女告白耶。太幸福了!
XITINGXITINGXITING
「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余暘踱來踱去,口中唸唸有詞。
容與終於決定她受夠了。
「你要走到什麼時候?你不覺得累我眼睛都花了!」
哈哈,終於來理他了吧。他發現容與定力越來越差了哦。
「我煩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助得像只迷路哈巴狗。
「你就不能去客廳煩,非要到這裡打擾我?」地方已經夠窄了,還要專門清出一條道然後亂走,她的房間特別好用嗎?
「喂喂,我們可是禍福與共的哥們,你這樣說不嫌太絕情了?」一邊抱怨一邊還搖晃起人家的大腿。
她一腳把他踢開,認命地關上電腦窗口:「好吧,你到底有什麼事?」說到底就想引起她的注意,這個人真是小孩子一樣。
「今天宣琦竟然跑來問我要不要和她交往。」余暘的口氣聽起來不像是欣喜若狂,反而平靜得有些可疑。
宣琦自己跑去?古典美人的作風很現代化嘛。
忽略掉心中不適,她客觀地發問:「你——不高興?」不會吧?怎麼說失戀那天的慘狀她可是目擊證人。
「我也不知道。」他老實說,「可能兩個月前我會覺得很興奮,但是現在好像也不覺得有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你不認為被人當場告白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嗎?」連她被人示好的時候都覺得有點開心,臭屁如余暘怎麼反而沒有尾巴翹上天?
「我又不是沒被告白過。」余暘看她一眼,「像我這麼受歡迎的人哪裡稀罕這個。」
容與迅速反彈:「厚,你就是說我沒見過世面沒人要是不是?」
「現在不討論這個,解決我這邊的感情困擾才是正經。0K?」每次說話不到三分鐘就肯定牽扯到別的事情上面,然後就開始離題萬里地瞎吵。
「你還幫別人解決感情問題呢,自己的事情怎麼來問我?」上次偶然打開收音機,竟然又是這小子在那裡瞎說,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可見他很專業
嘛。
「當局者迷你懂不懂?」真是的,「你說到底怎麼辦?」
她歪著頭想了想,問:「你自己覺得怎麼樣?」
余暘把思考半天的結果告訴她:「如果答應的話,接下來我就要開始跟她約會,然後挖空心思找點事情出來討好人家,這樣肯定會很累;如果我不
答應的話,怎麼跟她講呢?她被拒絕不是很沒面子?」
容與翻白眼,他想了半天就想到這麼多?傻不傻啊?
「現在要考慮的主要問題,就是對於她說的話,你聽到後第一感覺是什麼?是會覺得很開心很雀躍,還是很奇怪很煩?」
「這個……」余暘思考了下,「應該算是蠻高興的吧。好像是因為我追了那麼久,現在終於輪到她主動來問我意見,所以心裡覺得很爽。」
心裡沉甸甸的感覺更強烈了。容與甩了甩頭,認真地下結論:「那就說明你對她仍然是有好感的。」其實當人家的心理咨詢師也不難啊。隨便掰掰
就好了。
「是嗎?」但為什麼他自己認為那只是自尊心作祟下的產物?
不過應該是她對吧,剛剛說過了,當局者迷嘛。
「是啦是啦。」她大大咧咧地擺擺手,「你說你被告白過很多次對不對?」雖然她看不出來這小子有什麼地方吃香。
余暘傲然點頭,一臉欠扁。容與忍得很辛苦才沒有出手相揍。
「如果不是對她心存好感,你根本就不會考慮那麼久要不要答應她。」這是參照他向來惡劣習性所下的科學判斷。
「嗯,這倒有道理。」果然是哥們,看準了之前不長眼女生們的所謂告白,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砸回去,或者乾脆扔到臭水溝裡爛掉。
「所以呢,我看你還是試著跟她交往一下吧,要不然你那兩個月零二十四天的崗不就白站了?」
「是三個月零一天!」余暘想起那些暗五天日的光景就覺得鬱悶,而容與的良心建議更讓他高興不起來。
「原來比我想像當中還長!」悶悶的聲音。果然是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哪!
「那好吧,就去試試看。」怎麼說也是他的既定目標,就去完成一下吧,「來來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約會都要做什麼了吧?」
容與皺眉:「你幹嗎問我?」她看起來很老到的樣子嘛y
「不問你我還問誰啊?」問任何人都會被笑死,至少這個是關起門來被笑的,別人不會知道。
「你不會是在暗示,你從來沒交過女朋友吧?」
「是明示。可以嗎?」她那什麼表情y看外星人嗎?
「可、可以,」宣琦真是賺翻了,竟然即將拐到二十三歲純情男的初戀,「那你之前都在忙什麼?」大好年華,他又拚命塑造自己外向的形象,談段
小戀愛簡直就是信手拈來的小Case,吃錯藥才保持空白呢。
「之前麼,讀書啊,打球啊,還有很多事。」余暘笑得有點不太自然。忙著讓自己的成績看起來不會太好又不會太差,忙著打造人前人後兩張臉,真
的是很忙的……
如果沒猜錯的話,余暘的家庭絕對有問題。他開朗笑容間偶然閃現的悲傷不會毫無來由,而如果快樂無憂的外表是假,那麼,他心裡隱藏的東西必
定沉重得讓人不忍觸碰吧。
她不是個有著強烈好奇心的人,但卻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可能是因為朋友間的一份道義,可能有更深層次的理由在……現在不是整理
思緒的時候,眼前這位,正等著她來當愛情軍師呢。
為了不讓他看扁,容與把自己所知的所有間接知識傾囊相授:「其實很簡單。就是一起吃吃飯、煲煲電話粥、逛逛大街,節假日出遊,特殊的日子
送花送禮,時候到了就牽手,然後接吻……」說到這裡,她哽了一下。只要一想到幹這些事情的是宣琦和余暘,就覺得很怪異。
一個想法立刻冒出來:完了,她不會是在吃醋吧?
接著是第二個想法:哇呀呀,是不是思春過度?她因為眼前這個二愣子吃醋?再等一百年吧!
余暘正把她說的話飛快輸進筆記本電腦裡,以便用來部署全盤戰略,誰知聲音突然斷線,以為軍師正在深思熟慮中,等了半天回過頭,卻看見她傻
傻地發呆,於是抓住機會,飛快打了下她的頭:「你快說啊!」哦,手感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容與捂著頭凶凶地喊:「沒了啦!你不是很聰明嗎?到時候臨場發揮就好。」
他理所當然把諷刺看成讚美,點頭道:「說的也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他這麼聰明的人,沒道理搞砸的嘛。
解決了這個,還有下一個問題:「那約會的話穿什麼樣的衣服比較得體呢——算了,諒你也不知道。我問別人去。」家裡就擺個設計師,他何必問這
穿得邋邋遢遢的女人?
容與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如果被他知道自己有輔修服裝設計,一定會被纏著幫忙,她才不想為了另外一個女子去裝扮他。
看他那麼老了還沒交過女朋友,怪可憐的,現在有很好的機會,站在哥們的立場上,就算心裡有些不情願,也應該稍微支持一下的,對不對?她
現在的心態是不是跟反對兒子娶媳婦的老太婆有點像?就怕媳婦進了門,就搶走了兒子的全部注意力。友情和愛情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可不能混淆
啊。況且余暘在宣琦身上下了這麼多功夫,如果不和她拍拖,豈不是收不回成本?所以這是經濟效益問題,不是她個人意願問題,雖然宏觀調控應該發
揮應有的作用,但用計劃調配的方式是絕對沒有辦法搞活市場的……
「你在說什麼?」余暘一頭霧水,他剛才是不是聽到有人在背高中政治課本?
「……啊?沒什麼沒什麼?」她剛剛自言自語了嗎?老毛病已經改掉很久,怎麼現在又犯?趕快轉移話題。
「對了,根據我們繫上同學的統計,你明明只出現了兩個月零二十四天,之前的一個星期沒見你啊。」
余暘沉默許久,終於說:「因為,之前我以為她是中文系的,站錯崗了。」
XITINGXITINGXITING
余暘說了好,然後開始與宣琦約會。
至於約會好不好?他無從比較,只能說除了剝奪一些他跑去租處騷擾容與的時間,又增添冥思苦想今天到哪裡吃飯吃完後去哪裡玩之類課程以外,
其他的也沒什麼。話說有得必有失,既然要攜手佳眷,自然只能放棄一些原本的習慣。一時還不太適應,只能說一切正在磨合中。
但顯然宣琦進入狀況的速度要比他快很多。根據容與的說法,有些事情要「到時候」才做的,但是第一天他的手就被很流暘地牽了起來,第二天他的
臉頰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印上了一個告別之吻。今天是第三天,他戰戰兢兢地保衛著自己的嘴唇,以免貞操的最後一道防線一朝陷落,然後自己四散奔
逃潰不成軍,而琦則追亡逐北直搗黃龍……老天爺一定要相信,他真的是很傳統的人,對於理想中的古典美人本性如此熱情已經很合作地咬牙接受,要
再跟上這樣可怕的魔鬼速度,他有「力」無「心」啊!
宣琦今天似乎精神狀態不是很好,臉色泛白,說話也有氣無力,所以從剛碰面到點完菜為止都沒什麼出位的舉動發生。於是在不怎麼厚道地小小慶
幸一下之後,他開口關切:「你怎麼了?不舒服?」
「沒什麼。」宣琦擠出一個笑容。
一看就知道有什麼。他從做成鞦韆狀的椅子上站起來,試圖挽起她的手臂:「我陪你去看醫生吧。」也省得絞盡腦汁研究今天要去哪裡玩,唱K、蹦
迪、爬山、划船、游泳、逛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文化館——他現在總共只想到那麼幾招,沒多久就會耍完的,所以要省著點用。
「真的不用了。」宣琦虛弱地笑笑,「我去下盥洗室就好。」說完輕盈地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到底是有氣質有教養的孩子啊,就算去上廁所的措辭和動作部那麼優雅,才不像某個每次都要跟他搶地盤的女人,屁股一顛肩一聳就把他擠出了門。
沒多久宣琦回來,兩人開動,余暘說著單位裡的趣事助興,宣琦文雅地笑著,不時附和幾句,氣氛很融洽。
十分鐘後。「我去一下。」美女指指剛剛才回來的方向,不好意思地站起來。
「請便。」他紳士地做了個手勢。
三分鐘後回來。繼續吃。
八分鐘後。
「抱歉,告退一會兒。」美女又離席,儀態萬方。
「……哦,好的。」余暘呆滯地目送她離去。
三分鐘後回來。
繼續燈光美,氣氛好,相談甚歡。
十五分鐘後。
「那個……」美女專注地看他,面有難色。
余暘已經想不出有什麼話好說了,很莊嚴地點了個頭,目送她裊娜的身影。
又三分鐘後回來。
如此循環,終於排除萬難,八點之前把少少的食物吃完,在服務員奇特的目光下,兩人逃也似的竄出店門。
宣琦大概也覺得尷尬,出店門就讓余暘送她回寢室。
在寢室樓下話別的時候,剛碰上宣琦某室友,衝上來苦著臉咋呼,「那個減肥茶害死我了,一整天都在拉,你還好吧?」
余暘一晚上的「Puzzle」終於得到圓滿解釋。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瞄了瞄宣琦穠纖合度的身形,他終於相信姐說所有女人都嫌自己胖的說法。
她這樣還減肥?簡直就是作踐嘛。
XITINGXITINGXITING
「她就這樣硬生生把玫瑰花砸到地上!你們說,是不是很過分?是不是?啊?」又是余暘在容與面前的專場表演,不同的是地點換到了客廳,看客多了一
個。
「老大,求你別跳啦!」簡單抱著頭哀號,容與索性就拿了個靠墊去砸他的頭。
「你讓她來跟我道歉我就不跳!」余暘揮開靠墊,煩躁地朝他們吼。
「容與,我同情你。」要忍受這麼一個間歇性癲癇患者,確實要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耐受力。
「謝謝。彼此彼此。」想不通他們一撥人怎麼會願意跟這傢伙相交這麼多年。
「不好意思,之前常拿你們倆開玩笑。」事實證明余暘要跟容與在一起的話那叫高攀。
「沒關係,你瞭解就好。」
發現沒有人觀看他的激情演出,余暘心裡更加不爽:「喂,你們有沒有聽我說?」
「聽了聽了。」簡單打個呵欠,「你這叫自作孽不可活。誰會把蔫掉的玫瑰送給女朋友?」
「我說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不過好奇地問一下有堆黑黑的花是什麼品種,那個死花店老闆就耍他說是黑玫瑰很貴重的,於是他就傻乎乎拿了一大束
去送人。這能怪他嗎?
「你連人家老闆在開玩笑都看不出來就是蠢!」
「就算我做錯了她也不應該半點面子都不給,在那麼多人面前給我難堪吧?」他以後都沒臉去見她們班上的人了。「還算好了,要是我就直接砸到你
頭上然後一腳把你踹出餐廳。」好好一場生日宴會被他攪黃了,全班同學敗興而歸,他還敢說嘴?
「你又不是沒看見她當時有多囂張,指著我就說滾,我沒發作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還要怎樣?」
「你不知道宣琦的小姐脾氣嗎?賠個禮道個歉就好了,現在看你怎麼收場!」
「大不了就分手!」余暘哼了聲,頭仰得半天高。
「你豬頭啊你!」容與站在沙發上伸手就拍了他頭一記——嗯,果然過癮,「交往還不到一個月就分手,太遜了,說出去笑掉所有人的大牙!」
「就讓他們笑,關我鳥事?」
簡單拉了拉容與的裙擺,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余暘好像最禁不起她激,到時候腦袋一熱真的提出分手,容與豈不是壞人姻緣?
容與還沒什麼反應,倒是余暘眼尖先看到了他的不軌舉動,「你的肥手少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別忘了我警告過你的!」
簡單差點被口水嗆住。
到底誰才是他老大罩的人啊?自己都有女朋友了還管那麼寬。打定主意享齊人之福是不是?太無恥了!
「誰說不能碰的?我就愛他碰了,怎麼著?」容與彎下腰去把簡單已經挪開的手放回原位,然後又站直恢復茶壺狀態。
「你你你!氣死我了!」自甘墮落啊!他跨步上前把簡單的手扯下來,「你不會這麼沒眼光看上他吧?」
「我就是這麼沒眼光,怎麼著?」容與一邊與他互相瞪視,一邊又拉起簡單的手握在手中,高高舉起,儼然向他示威。
「你瞎了眼了你!」余暘怒吼,看簡單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整個吞下去似的。
「我要真瞎眼就看上你了,哪裡會看上他?」離題萬里似乎是他倆對話的宿命。
「你說什麼?我會比他差?我哪裡比他差?你眼睛長到腳底下去了?」世界上沒眼光的女人都該殺!
「他比你脾氣好比你高比你壯比你有錢比你聰明……」
他是招誰惹誰了y簡單被夾在他倆中間,滿臉的無辜沒有人理會,只能任憑余暘將他所有的優秀條件反駁到體無完膚,只想立馬了此殘生不在這個
世上繼續丟臉。
麻煩他們回到主題好不好?他一點都不想當第三——不對,是第四者啊!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