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老爺會因為開倉放糧這事,受到如此大的打擊。
「幸好布袱沒事,否則就是我害了布袱。」
「嗯……」此時,牛布袱悠悠轉醒。
「布袱,你醒了,太好了!」楊壽秋笑中帶淚的說。
牛布袱見到她泛紅的眼眶,原本還心疼著,但一想到她所做的事,倏地換上厭惡的神情。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布袱,對不起嘛!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沒事先經過你同意就隨便發放白米,我以後一定會先問過你的。」
牛布袱坐起身子。「真的知道錯了?」
「嗯!」楊壽秋用力的點頭,滿懷期待的問:「那你原諒我了嗎?」
「我考慮考慮。」不給她一點懲罰,她永遠不會有所警惕。
「老爺,那還要繼續發放白米嗎?」王同定囁嚅地問道。
「既然都已經做了,再喊停也沒意思,就當是做一回善事吧!」
「是,老爺!」
「布袱,太好了,你不生氣了,」楊壽秋很高興,布袱終於認同這是做善事。
「我長這麼大,可是看盡人間冷暖,從沒像今日這般受人歡迎呢。」
見他高興,楊壽秋也忘情的說道:「就是啊!雖然是免費發放白米,但一聽到眾人的感謝,反倒使我們更勤奮的發米,而且一點都不覺得累,再加上的姐夫的幫忙,相信那些災區的人民也有飯吃了。」
牛布袱越聽臉色越沉,他不禁要問:「王總管,咱們的米倉還有多少米?」
「這……原本有三十萬斛,現在……剩不到一半……」王同定越說越小聲。
砰的一聲!牛布袱又再次暈了過去。
「布袱!」
「老爺!」
「爹!」
楊壽秋和王總管同時驚呼,還有新加入的牛布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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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牛布袱暈得更久了,都已經天黑了還未見他醒過來。
楊壽秋和牛布平一直守在他身旁。
這次布袱昏迷得更久,是不是表示他受到了更大的剌激?
「小後娘,爹怎麼睡了這麼久?」
「我也不知道,你爹好像聽到王總管的話就暈倒了。」
「奇怪!以前爹不是說暈倒就暈倒的人啊。」
牛布平並不知道全是楊壽秋的緣故。
在他們談話之際,牛布袱已漸漸清醒,醒了之後他又得面對殘酷的現實。
「布袱,你終於醒了!你已經昏睡半天了。」楊壽秋開心不已地望著他。
一見到楊壽秋就想到她做的好事,他現在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她,尤其是她的笑容,讓他看了就覺得刺眼!
她不但讓他平白損失大半佃農們繳納的租米,還跟他說只是損失一點米。
一點米?怎麼樣才叫作一點米?說不定哪天等這女人把他的家產全敗光之後,她可能還會說只用掉一點的錢。
還有一個幫兇,那人就是耿星河!正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說不定他早就覬覦牛家的事業,所以利用天真的壽秋,真是人心險惡啊!
而她竟然還天真到絲毫未察,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兩……不!她說是她自己決定的,那更是罪加一等。
她能在一日之內就用掉五千兩,怎麼可能不會再做出令他更吃驚的事來。
越想越氣,看她那自認為沒做錯事、完全不懂反省的模樣,他一肚子的怒火燒得更旺。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給我出去!」
「布袱,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要趕我走?」楊壽秋無辜的問。
看吧,她就是這樣,完全不知道她錯在哪裡,遲鈍、無知、不會看人臉色,每次都是他自個兒生悶氣,偏偏又對她無可奈何。
原本只當她年紀還輕,不懂感情這回事,所以也就容忍她心中只掛記著布兒……如今他還奢望什麼?她只當他是有錢的丈夫、會給她銀兩的丈夫,她到底在乎過他沒有?
見她還賴著不走,牛布袱氣得將她推出房間。
「布袱,你幹什麼?」楊壽秋覺得莫名其妙。
「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了!」他將她推了出去,並用力的關上房門。
「嗚……布袱,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布袱……」楊壽秋敲著門,可憐兮兮的喚著牛布袱。
「爹,你為什麼要把小後娘趕出去?」頭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牛布平也被嚇著了。
「布兒,你要是敢為她求情的話,爹連你也不想見到了。」這次他絕對不能心軟。
牛布平覺得事情似乎很嚴重,爹和小後娘好像又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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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牛布袱趕出來的楊壽秋只好跟牛布平一同睡。
可是這回她很傷心、很難過,不停的掉淚。
上回她是自個兒跑來跟小布布睡的,現在她卻是被自己的丈夫趕出房間,還說不想見到她……
「小後娘,你別哭了,爹一定是氣昏了,他說的不是真心話。」牛布平學著大人的模樣,拍著她的肩安慰她。
「管他是不是真心話,他已經傷透我的心了。」
「等爹氣消了就好了嘛,小後娘,你不睡的話,布兒要先睡了。」牛布平一說完就睡著了。
小布布真是不夠義氣,竟然比她還早睡,沒瞧見她正傷心著嗎?
不過她一人醒著也沒什麼意思,她也來睡好了。
可是:.…她睡不著,布袱的反應讓她駭著了,他上回生氣時還罵她敗家妻,這回連罵都不罵,直接就把她趕出來。
她實在搞不懂,他為何要生這麼大的氣?難道錢對他來說,真的比人命還重要嗎?
楊壽秋一想到牛布袱對她的態度,淚水就不聽使喚的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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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袱……」楊壽秋嬌聲地喚著牛布袱。
牛布袱強裝冷漠,他就是不想看到她那無辜的眼神,免得讓自己心軟。以前就是太縱容她,她才會得寸進尺。
「這是今天的五兩銀子,拿去!」
「我不要了。」如果布袱真的很心疼被她發放掉的白米,那她可以不要再跟他拿零用,算是補償他的損失好了。
「不要?」
「布袱,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你教我怎能不生你的氣?開倉放糧是多麼重要的事,你竟然不先徵求我的同意?」
「如果我問你,你會同意嗎?」
「不會!」牛布袱斬釘截鐵的回答。
「你看吧!我就是知道你不會,所以才不敢告訴你;我爹說救人如救火,身為知府大人的女兒,我怎能眼睜睜的看那些災民餓死在街上呢?而且,大家一知道那些白米是你捐助的,都稱你為大善人呢,」
「不需要!我根本不在乎會不會被稱為大善人。」
哼!大善人!修橋鋪路要錢、建廟設學堂要錢,生活困頓的人也要錢,自己還得不求回報,只要一扯到銀兩,大家都會來找他。大善人就等於大「散」財,這種大善人他擔當不起,
「可是這次不一樣,很多人無家可歸、無飯可吃,爹說朝廷的賑款很快就會到了,我們只不過先讓他們免於飢餓。」
「生死有命,如果他們真的餓死了,也是命中注定。」
沒想到他這麼冷血,一點都不在乎人命。
「難怪!難怪大家都說你是吝嗇鬼!」
「那又如何?我又不在乎,有錢人多吝嗇,不吝嗇不有錢。」
「你……」太可惡了!沒想到他真的把銀兩看得比人命還重。「拿來!」她直接從他手上拿走五兩銀子。
「你不是不要?」
「不拿白不拿!」她再也不會為吝嗇鬼著想,這是他應該給她的,像他這種一點同情心也沒有的人,她何必為他著想?
「是啊!反正你用掉的也不只這五兩銀子。」
他這是話中有話,拐著彎罵她是不是?真是搞不懂!她這是在做善事,幫他積德耶!「你想說什麼就明著說,幹嘛語帶諷刺?」
「我還能說什麼?反正這個家變成你在做主,做事都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連那些下人也忘了誰才是付他們薪餉的人。」
哼!說來說去,他還是對發放白米一事懷恨在心。
「你是個商人,從人民身上圖利,如今牛家已經是家財萬貫,拿一些出來幫助人也是應該的嘛!而且現在只是一時遇上天災,又不是要你永久救濟他們;你想想看,餓著肚子可是很難受的!」
她凡事為別人著想、為布兒著想,就是不會為他著想!
「反正在你心裡沒有我的存在,你整天只把布兒掛在嘴邊,左一句布兒、右一句布兒,現在倒好了,居然關心起別人來了。」
「你是我的相公,我心裡怎麼會沒有你的存在?」布袱為何要這麼說呢?
「沒有!你心裡沒有我!」牛布袱爆發出積壓已久的怨氣。「只要出了牛家大門,你就分不出誰是你相公,這樣的你心裡怎能算有我?」
楊壽秋完全不能理解,這跟認不認得出他有什麼關係呢?
「那又如何呢?不管我分得出或分不出,你還是我的相公啊!」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的心裡沒有我,才會認不出我,你既然認不出我,就代表你心裡根本沒有我!你只把我當成一個每天會給你零用的人、一個會叫你娘子的人、一個睡在你身旁的人。這換成任何人都是一樣的啊!所以我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只是一個剛好成為你丈夫的人。」
「布袱,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當然是獨一無二的,你也不是剛好成為我的丈夫,你是我爹精挑細選的丈夫。」
「那我問你,你有沒有喜歡我?」牛布袱直視著她。
「我……」楊壽秋被他突然一問,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沒有!」牛布袱替她回答:「當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怎麼辦,而你卻只是淡淡的說會幫我把布兒扶養長大;當我問你如果是布兒死了,你的反應卻是激烈的,還說你一定會傷心死了。所以,我可以肯定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你滿腦子就只有布兒。」
「你在胡說什麼?小布布是你的兒子啊!」
「就因為他是我兒子,所以我不能拿他怎樣,否則我老早就把他打個半死,再丟出家門。」牛布袱口不擇言的說。
「爹!你討厭布兒了……」牛布平來了好一陣子了,當他聽到牛布袱的這番話,以為牛布袱不要他,傷心的哭著。
「小布布!」楊壽秋見他哭得傷心,很心疼的跑去安慰他。「小布布乖,你爹怎麼會不要你?你爹在胡言亂語,不是真心的。」
怒火攻心的牛布袱見她焦急的安慰兒子,他更火大了。
「你瞧!你見到布兒的神情是多麼溫柔,你見到我都沒有見到布兒來得高興。」
牛布袱忿而甩袖離去,留下不知是哪裡惹他不高興的母子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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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布袱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反正他再怎麼生氣,楊壽秋還是不懂,那他何必自找罪受!
為了避開她,他連她的零用也是叫王同定拿給她。
這日,楊壽秋正陪著牛布平玩,可卻是心不在焉。
牛布袱真的不理她時,她才覺得事態嚴重。
她最近都沒見到布袱,知道他仍在生氣,她心裡就好似有塊大石頭壓著一般,總覺得悶悶的不舒服。
「小後娘,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楊壽秋無精打采的回答。
還說沒什麼?她明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在想爹對不對?」
「我才沒想他。」楊壽秋死不承認。
「你們這回吵了好久。」
「是你爹跟我吵,可不是我跟他吵。」楊壽秋振振有辭的說。
大人的事他又不懂,他只知道爹和小後娘在吵架,兩人正在冷戰。
「小後娘,要不然你去纏著爹,爹就會因為受不了而跟小後娘說話了。」
「為什麼要我去纏著他?」
「因為布兒也常常纏著爹要他買東西,爹雖然有時會罵我無理取鬧,但只要纏久了,爹就會受不了答應買給我了。」
買東西跟吵架又不一樣!不過有一點小布布說得對,只要纏久了就會引起他的注意。
「好吧!從明天開始,我就跟著你爹,他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可是小布布,你一個人會不會無聊嗎?」
「不會啦!我是男孩子,可別小看我。」
「好啦!」楊壽秋見他裝成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就覺得很有趣,而且值得欣慰的是……她的小布布也會體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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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楊壽秋偷偷地跟著牛布袱走出牛家大門,可是轉條街她就跟丟了。
原因無它,就如同牛布袱所說的,她認不出誰是她相公。
楊壽秋開始怨起自己,自己明明不笨,為何就是分不出誰是布袱呢?
第三天和第四天都是同樣的情況,所以她想了一個辦法。
只要牛布袱一回家,她就跟在後頭,很努力的記下他的背影;她認為只要記住他的背影,就不怕認不出他了。
這個方法一定可行,所以她很努力的盯著他的背影瞧,他走一步她就跟一步,他走兩步她就跟兩步。
牛布袱覺得十分奇怪,也知道是她跟著自己,每每一個回頭就見她傻笑著。雖然不知道她在搞什麼名堂,但他懶得問也不想問。
想跟就讓她跟,等她玩膩了自動會離去。
牛布袱總是瞪了她一眼後又繼續走他的路,而楊壽秋也快步跟上。
雖然牛布袱還是不肯跟她說話,但她毫不氣餒,一直跟在他背後,牢牢的將他的身影記住,就連夜晚睡覺一閉上眼都是牛布袱的身影。
這天她沒有跟丟,即使轉過一條街,她仍然分得出布袱的身影,她突然覺得好興奮,而且有無比的成就感,她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
其實,她後來也覺得自己有不對的地方,哪有人出了家門就不認得自己的丈夫,難怪布袱老是為這件事生氣。
所以,她就很努力的要把布袱的身影記起來,相信她只要能一路跟著他,就可以證明她心裡其實是有他存在的。
糟了!高興過頭已經把布袱跟丟了。唉,真氣人!
所以別高興得太早,免得一分神就把人給跟丟了。
接下來幾天,楊壽秋都從失敗中記取教訓,全神貫注地緊跟在牛布袱身後,他到哪裡她也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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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布袱心裡覺得很納悶,她到底想做什麼?她不是喜歡找布兒嗎,怎麼近日來老跟著他?
還是因為他不跟她說話,所以她知道錯了,想找他道歉又不敢跟他說,因此才會老跟著他。
看來她也不是毫無知覺,不過他仍覺得事有蹊蹺,可是又不知怪在哪裡。
牛布袱突地回過身,楊壽秋因跟得太緊就撞上他。
「哎喲!」楊壽秋揉了揉發疼的鼻樑。
「你到底要做什麼?」
「沒事、沒事,布袱,你繼續走,別管我。」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他以為她是怕羞不敢說。
「沒有啊!我沒有什麼話要說,你繼續走你的吧。」楊壽秋催促著他。
「真的?」
「真的。」她迅速的點頭。
見她不想說,牛布袱也不勉強她。
如果她不嫌麻煩,仍要繼續跟著他的話,那她就得先跟上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