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樂揪心地垂下手,口吻淡淡地問道:「這很難讓你接受嗎?」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期望她能說點什麼,可是她只是驚愕地張了張嘴,未干的小臉上有著手足無措的表情。
因為溫錢兩家的私心把她困在象牙塔裡是不是錯了?現在的她,不想後退也不想前進,只想維持這樣的生活,就這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整天好像樂悠悠沒什麼煩惱似的,可是連做夢都在流淚,那麼多的渴望都被她自己忽略得徹底。
「對不起……」他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放在掌心。
「不要。」她猛地抽回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像只受驚的小刺蝟,「我不要聽。」她大步朝房間走去,門一關,就以為可以鎖上所有的煩惱。
錢少樂勾著腦袋垂立在門外,「關於林練文的,你也不要聽嗎?」
「不聽!」她用被子蒙住頭。
「那你以後後悔了,我卻不會再有這樣的勇氣同你說了。」
房內一陣死寂的沉默。他苦笑,「那個時候,是爸爸逼著林練文離開南憶的。你也知道他們多希望你能做錢家的兒媳婦,因為……除了你,別的女人我都沒辦法接受。林練文在聖保羅醫院有一個患精神分裂症的養母,每個月都要為她支付一大筆的醫療費,他如果接不到戲,就意味著他的養母就沒辦法接受治療,甚至可能在演藝圈都會混不下去。你這麼多年都不紅,也是爸爸的意思。」
門被打開了,那只掩耳盜鈴的小刺蝟用一雙清澈見底的明眸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錢少樂不得不往後挪了一小步。
「後來你生病,讓我去找林練文,我也沒有去。」身上像要被辰辰那雙怒眸給燒出兩個洞來,他卻越是固執地要把她眼前的假象給撕下來,「林練文也曾經打電話到你家,可是都被溫叔叔……」
「別說了!」
嬡辰覺得好冷。
活在謊言中的滋味在心裡百轉千回,她像個笨蛋一樣被人騙來騙去。
誰都欺她。
都說是為了她好,有沒有想過她要不要接受啊?
一個這樣,兩個這樣,連對她最壞的林練文也要這樣,什麼都是為了她,可是她不要。她寧可他像以前那樣又凶又壞,什麼事都要她做,讓她窮得兜比臉乾淨,至少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像還有一點用處,而不是那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被人愚弄得兜兜轉的大笨蛋。
「辰辰……」他想撫摸她的臉頰,卻被她冷冷地揮開,晶瑩的淚水掛在眼眶裡卻始終掉不下來。
不要他們對她好,再也不要。
錢少樂無奈地聽著她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啦啪啦響,像是要通過這種方式發洩心裡的怒氣。怒氣有一天會消去,但心裡的傷口卻總是擺在那的。
「這麼晚了你還要去哪裡?」他跟到玄關,該不會是要去找溫叔叔算賬吧。
「我自己知道……」她突地咬唇盯著滿臉焦急與關切的錢少樂。
錢少樂一愣,心裡滿滿淌過涓涓暖流,「我沒事。」
不屬於自己的,就算握得再緊,也會擔心有一天她會飛走,而等她飛走的時候,豁然發現原來這才是解脫。
他形單影隻地孤立在玄關口,卻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隨著嬡辰一起飛出那象牙塔。
雖然他不能。
林練文百無聊賴地側躺在沙發上,拿著遙控不停轉台。
冰冷的目光雖定定地注視著電視,實則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跟南憶解約之後,他就一直處在這種迷離惘然的狀態。行李都打包好了,卻不知道該去哪裡。
他按掉電視,翻身坐起,瞟了眼地下放著的那個紙盒,想起廖院長說的話,那本硬紙皮封面的日記就在紙盒的最上方,他扇了扇濃密的睫毛,正想伸手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連忙將手插進褲袋裡,飛快地站離那紙盒幾步之遠。
敲門聲又起。林練文不禁煩躁地擰了擰眉。
都多少年了,還不曉得這裡早就統一地裝上門鈴了嗎?
開了門,才發現門口站著的是滿身濕漉漉的辰辰。
他錯愕地嚅了嚅唇:「你……」
「我忘記帶傘了。」嬡辰尷尬地用手背抹掉臉上的雨珠,「外面雨下得好大。」
他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只能訥訥地說道:「昨天天氣預報有說,呃,今天會下雨。」
「嗯。」她微微仰起頭來,一雙燦眸蒙著一層令人心疼的霧氣一眨不眨地盯著林練文。
林練文心悸地別開視線,有些慌亂地退了一步,給她讓開一條道:「你先進來。」
第10章(2)
很多年沒有來,這裡的一切還是老樣子。無論是裝修還是擺設,都跟那時候一模一樣,只是東西看上去有了些年份,雖然乾淨,卻有種用得舊舊的黃氣。
「你……」他皺起眉頭,「你渾身都濕透了,我去給你拿套干衣服換上,不然會著涼的。」
他走進房裡打開衣櫃,翻出一套衣服,轉身卻差點撞上嬡辰。她背後靈似的緊跟在他屁股後面,叫他不禁好氣又好笑,「這是我以前的衣服,浴室裡有浴巾,你快去沖個熱水澡。」
嬡辰點點頭,抱著衣物走進浴室。
林練文出神地望著浴室的門。直到蓮蓬頭沖水的聲音嘩啦啦地響了起來,他才覺得一陣熱氣撲上臉頰,紅暈一路燒到耳根後。
等嬡辰沖完澡出來的時候,林練文已經煮好了薑湯。
穿上他的舊衣服,她乾乾爽爽,像個秀氣的小男生。因為褲子有鬆緊帶,所以也不必擔心會掉下來。
「喝了它,可以暖胃驅寒。」
嬡辰雙手捧起那一碗薑湯。
林練文明明知道她最討厭姜的味道,卻從來不會遷就她。靜謐的房內,除了彼此小心翼翼的呼吸聲,還有心口難以控制顫動的旋律。時光好像也不由人,在那一剎那回到了八年前。
軟唇移開碗邊,貝齒輕咬,她有些哀怨地低頭,「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其實你是被錢叔叔給逼走的呢?」
「你都知道了?」林練文微愕。
「嗯。我一直以為……你是為了錢才離開南憶的……」
「你有給我解釋的機會嗎?」
沙啞的低語,怨恨的口吻,讓嬡辰驀然抬起頭,心痛地望著林練文受傷的烏眸。想起自己那天狠狠地揮開他,嚷著讓他不要再打擾自己的生活的時候,他驚愕到不能反應的樣子,突然發現原來要傷害一個人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情。
「對不起。」她想了好久,可是能說出口的,只有這一句話。
林練文霍然站了起來,背過身去,胸口因隱忍而抽痛地起伏著。
眸波間起了朦朧的霧氣。他一直期盼的,他需要的,不是一句對不起。雖然她的道歉亦能讓他痛徹心扉。
「林練文,我……」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他整整遲了八年。
他猛地轉過身子,叫站在他身後,本想觸碰他的嬡辰狼狽地趔趄了一下。俊眸掙扎地看了她一眼,有愛戀,有猶豫,也有恐慌。
「我去給你拿吹風機。」再開口的時候,他已經能面無表情地越過她,留下嬡辰一個人怔怔地守在客廳裡。
她重新坐回到沙發上,本想乖乖地把薑湯喝完,不料手肘碰到一個紙盒子,上面有聖保羅醫院的標籤。杏眸遲疑地看了眼林練文的房間,可是不聽話的小手已經很好奇地摸進那紙盒子裡,掏出一本黑皮的日記本。
日記本有一些年份了,頁面有淡淡的發黃。
她翻開第一頁,上面字跡娟秀地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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