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一家名叫「Moon」(月亮)的咖啡館,才不過半小時,芹男友阿凱已連打了四通電話要她速速返家。
阿凱非常忌諱女友與白雪私下見面,只要知道芹又去找白雪,他一定找盡借口要芹馬上回家。俗話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阿凱擺明就是懷疑白雪性向。
誰要她長得這麼俊美,連男人都比不上!
見芹講電話表情越來越不耐煩,白雪比了個離開的手勢。「我也該走了,明天還得上班。」
「討厭!」芹惱怒地合上手機。「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走,改天我上班時間去找妳,看阿凱怎麼攔我!」
她喝光杯裡的桔茶站起身,本要掏錢結帳,白雪表示她付就好。
芹給了白雪一個臨別擁抱,忍不住抱怨。「要是我家阿凱有妳這麼體貼就好。」
「謝謝妳的禮物,快點回去吧,路上小心。」
望著好友匆匆離去的背影,白雪心頭驀地湧上一股淡淡寂寥感受,尤其一想到芹稱呼男友的方式──「我家阿凱」,多親暱,自己在這世上活了二十五年,還不曾當著誰的面這麼說過……
想到哪去了!白雪一拍額頭要自己別胡思亂想,拎著包包走來櫃檯。
「先生,你的東西。」女服務生好心送來紙袋。
「我是女的。」白雪回頭道謝,不忘提醒她。
「對不起!」女服務生窘得臉通紅。白雪搖搖頭表示沒關係。
早就習慣了。白雪推門走出咖啡館,不知怎麼搞的,拂來的晚風讓她眼睛有些酸,她停下腳步深吸口氣,低頭翻找車鑰匙準備離開。
突然──
「白雪?!」
一似曾相識嗓音自身後傳來,白雪轉頭,不意撞見她這輩子最不想再遇見的男人,她大學時代學長,也是她初戀男友──柯樺青。
她臉上血色倏褪,忍不住覷瞧左右搜尋逃跑空間。這個時候,她多想擁有一身飛天遁地功夫,眨眼消失地球表面。
「好久不見,妳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相對於柯樺青的驚喜,白雪表情分外冷淡。
人常說時間可以讓人忘記很多事,但看著柯樺青淡色的眼眸,白雪心頭從未徹底痊癒的傷口仍汩汩沁著紅血。
塵封已久的回憶,排山倒海湧來。
「阿青,別光顧著說話,不介紹一下這位帥哥怎麼稱呼?」柯樺青身旁男子插話。「你好,我是阿青的朋友,他們習慣叫我阿碰。」
柯樺青轉頭瞪。「我剛說話你沒聽見,她是女的,名字叫白雪。」
男子瞪大眼打量白雪全身,隨後大笑。「哇,我第一次看見長得這麼man的白雪──公主──哇哈哈哈──」
「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不等柯樺青友人笑完,白雪說完轉身就走。
「等一等,」柯樺青急忙留人。「我還有話要說……」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白雪側身閃過他伸來的手臂。
柯樺青不死心再攔,白雪惱怒一瞪。「你再伸手別怪我不客氣。」
「妳到現在還不能原諒我?」柯樺青皺眉看著白雪。沒錯,當初是他不對,他不該接受同學打賭試驗她愛男或女。「我承認我當年的確傷了妳的心,但事後我道歉過了不是嗎?」
白雪不可思議地瞪著柯樺青。他怎麼會以為初戀夢碎的心痛,是簡單幾句「對不起」就能彌補的?!他知道他女友曾經找了一群人包圍譏嘲她嗎?他知道她當時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向同學打聽那場賭局?他可以想像當她發現事情真相時的震撼嗎?最殘忍的是,她最後還得強打精神去聽前幾晚承諾會保護她一輩子的男人說──「對不起,我只是跟人打賭才會找上妳。」
白雪自尊多強,受的傷害就多大!她愕然地發現那些親吻、那些承諾,全都只是一場騙局──事實上柯樺青根本不喜歡她!
她緊閉雙眼告訴自己不要哭,她沒必要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再三心碎。
「既然你問心無愧,還留我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柯樺青討好地笑。「或許是我一直忘不了妳吧。」
太可笑了!白雪轉身走人。
「噯!」柯樺青一時情急抓著白雪手腕,她還來不及喊他放手,一隻手突然介入,頂開柯樺青。
白雪抬頭,驚訝發現竟是藍司洛。
說來也真是巧,白雪與芹相約的「Moon」咖啡館,正好是藍司洛所有。他剛開完會打算進「Moon」巡視一趟再回家休息,怎知會在門口撞見白雪與柯樺青。
不是故意偷聽,但藍司洛就是忍不住關心。他站柱子後邊等了半晌,最後忍不住插手。
「你是誰?」柯樺青後退一步打量藍司洛。見白雪看他表情,兩人似乎認識。
「我姓藍,藍司洛,我是──」說到這他稍停了下,看著白雪輕輕眨了下眼睛。「小雪的男友。」
白雪愕然。她今天在走什麼爛桃花運,接二連三跟男人糾纏不休?!
趁柯樺青還在消化他剛才宣言,藍司洛湊近白雪,嘴貼向她臉彷彿要送上一個吻。
「如果妳想早點走人,就配合一下吧。」他以第三人聽不著的音量小聲說。
白雪斜眸看他。
藍司洛又說:「我只是想幫忙。」
「原來妳已經有了交往對像──」柯樺青一摸自己頭髮,表情失落中帶著一點不甘願,他心頭還清楚地記著白雪當年對他的百依百順。「我本來以為……」
不等柯樺青說完,白雪一拉藍司洛手臂。「我好累,我想回去休息了。」
一見她要走,柯樺青又說:「白雪,留個聯絡電話給我好嗎?難得在這裡遇上──」
這人怎麼這麼糾纏?白雪正要開罵,藍司洛扯她衣袖搖頭。
[交給我──]他嘴無聲表示。
白雪不想管了,她一翻白眼閉上嘴。她現在只想早點回家休息,被柯樺青這麼一攪亂,她頭都痛了。
「你再靠近一步,別怪我不客氣。」藍司洛轉身擋住柯樺青。兩人四目相對,氣氛瞬間緊繃。
最後柯樺青死心退開。
「我們走。」藍司洛領著白雪通過馬路,他車就停在這。
「他還在嗎?」白雪問。藍司洛回頭,點頭。
「看他的表情,不等妳走他不會死心的。」藍司洛打開副駕駛座門。「先上車吧,看妳好像很累的樣子。」
沒錯,她的確很累。白雪揉揉額角上了藍司洛車。RangeRover(越野路華)車寬椅軟,隨著車子行進,白雪繃緊的神經頓時放鬆不少。
「沒想到會在那裡遇上你。」她轉頭注視藍司洛。
「『Moon』(月亮)是我的店。」藍司洛瞥她一眼。
白雪訝異,這麼巧。
「我一共經營三家店,一就妳剛看到的『Moon』,第二是『荷塘』,第三是開在台中的『月色』。」
只要對台灣餐飲業不陌生,一定聽過他剛提起的三家店名──想不到他竟然是老闆。
「你早就知道我人在你店裡?」她眉頭一皺。
「我哪那麼神!」藍司洛笑。「從妳店裡離開我就進公司忙到剛才,怎知那麼巧我正打算回家前進『Moon』看看,沒想到會在門口遇上妳。」
原來是這樣。白雪點頭,忽然想到地說:「啊,忘了跟你說,謝謝你幫忙。」
一般有錢人鮮少像他一樣,這麼樂於助人,白雪想起兩人頭次見面。明明他大可裝作沒看見,但他卻還是義不容辭主動幫忙。
「我本來還擔心妳會嫌我多事,」他沒忘記下午她曾嚴詞提醒他「不要胡說」。「但剛看妳表情好像快哭了一樣。」
白雪看他一眼,眼裡儘是驚訝。還以為剛才她掩飾得很好──她摸摸臉頰,不太懂為什麼柯樺青沒察覺到的情緒,他卻發現了?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白雪佯裝沒事微笑。
「是嗎?」他突然觸碰她眼角。「那這是什麼?」
白雪一瞧,他指尖上凝著一顆眼淚,她倉皇摸臉,全然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淚流滿面了?
「想哭就哭吧,沒人會笑妳。」藍司洛輕挲她頭髮。他體貼的低語彷彿咒語,一說,白雪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滂沱落下。
濡濕臉頰的淚勾出她心頭許多回憶。
白雪從小就比一般女生高,再加上遺傳自爸爸的俊美長相,比一般女生略低的嗓音,在她自己還沒意識到之前,其他人已經因她外表把她歸類進堅強、可靠,不敏感脆弱的框架裡頭。
除了上回被巧巧撞見她因大毛的死而哭,白雪前一次在人前落淚距今已快十年。十年前,她哭同樣是因為小動物。學校校工養的雜種狗被車撞斷一條腿,心疼至極的她抱著狗狗渾身血污的身子飛奔去獸醫院。回來卻聽見同班同學嘀咕,說她長得這麼冷靜,卻為了一條狗受傷落淚,感覺很像在演戲,好假。
外表中性的她偏生了一副敏感心腸,大概是從那時開始,白雪慢慢學會壓抑情緒。不管在外頭遇上再傷心難過的事,她總是忍著,忍著,就連自個兒家人也沒見她哭過幾回。總非得要等到她獨自一人,才敢洩漏情緒。
可現在,她卻因為一個僅有三面之緣的男人幾句話,哭得跟個孩子一樣──多愚蠢吶白雪!她一邊嘲笑自己邊淚如雨下,她也搞不懂自己幹麼掉淚?不過只是遇見不想再見的初戀情人,想起一些陳年舊事罷了──想想柯樺青剛是怎麼說的,他說他忘不了她,他要跟她要電話,多年前拋棄她的男人再度對她感興趣,她應該高興,怎麼會哭個不停呢?
白雪雖是這麼想,但她的眼淚卻掉得越凶,她在為五年前那個傻傻相信愛情的女孩哀悼,同時覺得憤怒與不值。當年她的付出被視為糟粕,五年後同一個男人卻依戀不捨地告訴她,他忘不了她──她真搞不懂柯樺青那傢伙腦子在想些什麼?他到底當她什麼,還有,她這五年的傷心又算什麼?
一盒面紙輕輕放在她腿上,白雪沒吭氣抽了幾張擦著眼淚鼻水,眼淚依舊控制不住。藍司洛始終沒說話,一徑沈默開車,半小時過去,她慢慢控制住情緒了。
她抽了張面紙摀住眼鼻看看左右,才發現藍司洛將車開到一個她以前沒來過的地方,眼前黑抹抹連盞燈也沒有,只能隱約覷見鐵絲網豎立。
「這裡是哪裡?」
「我心情不好最喜歡來的地方。」藍司洛閃動左邊方向燈靠邊停下。「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藍司洛下車朝一小屋跑去。白雪看見一老婦走出,老婦輕拍藍司洛手臂,然後轉身拿了什麼東西給他。
藍司洛回來打開副駕駛座車門。「下車吧。」
「這裡到底是──」白雪一臉狐疑。
「妳看就知道。」藍司洛帶路,直到這會兒她才發現他手裡拿著一串鑰匙。兩人經過小屋,藍司洛揚聲喚:「婆婆,可以開燈了。」
「啪、啪、啪」三聲響,白花花光線逼得白雪瞇起眼睛,幾秒後她才認出眼前場地──網球場?!她轉頭看著藍司洛,只見他從鑰匙串中找出一把鑰匙,一會兒便將圈圍住的鐵絲網門打開。
脫去身上西裝,藍司洛解開襯衫袖扣隨意捲上,邊問:「打過網球嗎?」
白雪回答:「基本動作會,但技術不算好。」
她看著藍司洛走進休息室取出網球拍跟一籃草黃色網球。「你帶我來的目的就是打網球?」
「心情越不好越是要動動身體。」藍司洛自褲子口袋掏出粉筆,直直走到塗著綠油漆的牆面大大畫了兩個圓。「這邊給妳這邊給我,我今天下午也在公司裡受了一肚子氣,一個大豬頭不經我同意隨意更動我的設計,他一直以為他比我高明,哼──」
他在他這邊圓中寫下三個字──高錦亮。
「你不是餐廳老闆?」
「我是,但我也還有其他工作,」藍司洛本想解釋,但一想到時間已晚,他朝白雪笑了笑。「下回去妳店裡再告訴妳,現在辦正事要緊──我示範一次。」
藍司洛推著網球籃子來到牆前十二公尺處,彎腰抓幾顆塞口袋。站定,將球上拋,奮力往牆上人名一擊。「高錦亮你這個王八蛋──」球撞壁回彈,他旋身又一個反手拍。「竟敢亂改我設計!」
「就這樣。」藍司洛指著前方牆壁。「重點是打他,把妳對他的不滿全部傾洩,球回彈接得到就打,接不到就重發,來回打個三、四十球,保證妳今晚好睡。」
白雪抱著網球拍想了一會兒,伸手。「粉筆給我。」
藍司洛給她,她走向前在圓裡寫下三個大字,柯樺青,然後走回原位,彎腰撿了一顆網球在手心掂掂。
她猛地將網球上拋,重重揮擊。「你這個大笨蛋!」球「啪」地一聲打在柯字上頭,一個反彈過高,網球往球場遠方墜去。
「再來。」藍司洛鼓勵,同時跟著揮拍。「高錦亮,你這個王八蛋──你以為──你比我強──從一開始就不斷扯我後腿──王八蛋──」
隨著網球每次彈回,藍司洛打一次,就是一句罵,沒幾分鐘熱汗沁滿他額際,他身旁的白雪也一樣。
「大笨蛋柯樺青──你以為你勾勾手指──我就會拜倒在你褲管底下──你當我什麼──揮之即去──招之即來──當我白癡──」
一直以來,白雪不曾跟人提過她與柯樺青的過去。怨不得其他同學瞎起哄打賭,是她被愛情沖昏頭要喜歡那種男人,還癡癡為了那種傢伙傷心五年──五年!一個女人有多少個五年可以浪費?
她停下動作注視已被她打得模糊的柯樺青三字,一咬牙再往牆壁走去。
藍司洛轉頭看見,急忙停止拍擊,見她在牆上補上自個兒名字。藍司洛吃驚問:「為什麼?」
「我也是個混蛋。」白雪走回原位發球。
藍司洛趕一步衝向前去,被他擋下的網球往旁邊彈開,偌大網球場倏地安靜下來。
白雪瞪著他問:「你做什麼?」
「我不准妳打她。」他站在圓圈前面護衛。
「我的名字我要做什麼你管得著?」白雪覺得他好好笑。
「當然管得著。」藍司洛豁出去說了。「這是我喜歡的女人的名字,我當然要好好保護。」
他剛說什麼?白雪皺緊眉頭,他喜歡的女人?她一哼。「你現在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妳看著我,」他朝她走來。「妳覺得我表情像在開玩笑?」
不像。她審視藍司洛汗津津的娃娃臉。他表情認真極了,就跟他剛才宣告他是她男友一樣,十足十地佔有慾──但,怎麼可能?
「讓開。」
「妳不相信我喜歡妳,對不對?」
「你要我怎麼相信?」白雪發噱。「你跟我見過幾次面?三次!你懂我什麼?憑什麼說你喜歡我?」
他在她面前站定。「我懂妳倔強,懂妳好打抱不平,我懂妳也有脆弱的時候,我懂妳對小貓跟小孩的溫柔,我懂妳喜歡妳的書店,我懂妳中性帥氣外表下,藏著一顆柔弱善感的心。」
「那又怎麼樣?」白雪瞪視他,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
「不怎麼樣,」藍司洛認真地看著她。「我只是希望妳給我機會接近妳,照顧妳。」
這種話,之前早有人說過了──白雪擦去臉頰上的眼淚。結果呢?不過只是個騙局。
「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相信的。」
「因為柯樺青?」藍司洛一針見血。「他到底做了什麼讓妳從此緊閉心門?」
「那是我的事。」白雪掏出球推開他。「讓開,我要打球。」
「那不只是妳的事。」藍司洛不肯移動。「也跟我有關,因為我喜歡妳。」
「但我並沒說我喜歡你。」白雪瞪著他大叫。但一見他驚愕的眼,才驚覺自己多壞,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即使她不喜歡他,也不應該隨意傷他的心……
她剛才表現得就像當年的柯樺青,當她抖著聲音告訴他她喜歡他,他卻煩躁地大叫──「但我不喜歡妳!」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麼了?」話沒說完她已坐倒在地,抱頭痛哭。
見白雪哭得聲嘶力竭,藍司洛走向休息室拿了條大毛巾,將她從頭蒙住,只露出她腳上兩隻帆船鞋。
「我不怪妳,是我把妳逼得太緊。」他在她身旁坐下。
「你這討厭鬼!」毛巾裡傳出她哽咽的抱怨。「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在任何人面前哭得這麼狼狽了──」
藍司洛往地板上一躺,說話:「妳知道我剛在『Moon』前面見妳跟柯樺青站一起,我心裡有多急?我好怕我還沒想出辦法接近妳以前,已經有人佔住妳的心,後來聽見妳跟他對話,我一方面慶幸一方面生氣,我生氣那傢伙比我早認識妳,不知珍惜卻傷害妳!」
「你偷聽。」大毛巾底下傳來她的指控。
「對不起。」藍司洛知道他舉動的確不夠光明正大。「但我沒有辦法,我一看妳跟他站一起說話我整個人就慌了,再也顧不了什麼紳士風度騎士風範──」
藏在毛巾底下的嘴微微一勾,不知不覺她眼淚停下,注意力全被他話引開。
「我想知道事情經過。」
蓋在浴巾底下頭一低。「知道那個做什麼?」
「我想確認妳心底傷口多深──這樣我才知道我需要努力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妳忘記傷痛接納我的存在。」
「不需要。」她冷情拒絕。「我的傷痛我會自己努力治癒。」
藍司洛看了眼縮得像座小山的白雪,心裡疼惜她,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能讓她理解接受。突然,網球場中傳來一陣怪響。
「什麼聲音?」他轉頭張望。「妳有聽見嗎?」
她怎麼可能沒聽見?!白雪紅著臉起身,同時拉下頭上的浴巾。「那是我肚子餓的聲音。」
她晚上六點吃的便當,經過剛才激烈運動,早就消化光了。
藍司洛好喜歡她此時帶著一點害羞的靦腆表情。「妳等我,我去打個電話。」
白雪看著他奔進休息室,邊穿西裝邊拿著手機說話。
「聯絡好了,」他朝她走來。「剛好『荷塘』廚師還沒走,我請他就冰箱裡的材料弄幾道簡單料理,來吧,」他撿起地上網球往球籃一丟。「一起撿球,收拾好過去,剛好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