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所在有兩山,分別是傳說中河神的兩員大將化成龜蛇之形守護在此。敬親王站在船頭,並不說話,抬頭望山望水。叔成心裡想,這大概是做大事的人,話並不多,卻不時流露威嚴,就連隨隨便便一站就有壯志凌雲的感覺,此去京裡一定是要一層抱負和所長。這樣一來,北真和自己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這個時候的情義,也不知道將來北真能記得幾分。
哪知正在此時,江岸邊蘆葦叢裡閃過幾個人影,蔣衡警覺地大叫一聲「不好」,下令船工開船,船剛一動,船舷下便有被利器鑿動的聲音,船也跟著晃動起來。
敬親王心中大驚,忙叫「停!」,看來是早已有人埋伏於此,算著他要前往祭祀。但此時他並沒有帶更多的隨從,又是在自己不熟悉的水路上作戰,還有自己的親生孩子,船不開看來是凶多吉少,但若開船到了江心沉了,這船上又有幾個人可以全身而退?
此時,那幾條人影已衝到近前,刀光劍影直向敬親王砍來。叔成擔心北真,此時已經顧不得別的想法,邁了一步,握住北真的手。他再看北真還算鎮定,只是亮出了隨身帶的匕首,微微露出些緊張的心情。此時得了叔成的撫慰,回頭說道,「沒準咱們就真的同年同月死了。」這句話是兩人結義時說的話,叔成聽了,口裡罵了一句「胡說」,心裡卻高興,想到北真畢竟還是把自己這個結義的哥哥放在心上。
那邊敬親王與蔣衡卻是苦不堪言,來的三人武功均不弱,而且他們心中也無法估計敵方是不是還有後援,加上水下鑿船埋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還要估量著留不留後勁。敬親王雖然也是武將出生,但與江湖上人所學的功夫卻大大不同,不過一會就被逼退幾步,只能採取守勢。
蔣衡心中著急,只想速戰速決,過了幾招,便刺傷了與之纏鬥的對手手臂,那人吃痛,手中的砍刀也拿不穩,但眼神兇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你這漢人做了滿人的走狗,可不給你祖宗抹黑!」
蔣衡心知這是些江南反清復明的志士,許多人都是無家無業,且每每抱著必死的決心做刀口舔血的事,心裡又寒了幾分。但他並不受激,只冷哼了一聲。
那頭另外的一名刺客,卻已傷了那兩個隨從,過來幫助同夥。那傷了右臂之人,退了開去,目光一閃,看到這邊的兩個小孩。看北真的模樣,穿著打扮便知是尊貴之人,猜到必是敬親王的子嗣。他哈哈大笑,伸出手過來就要抓北真,蔣衡和敬王同時失聲驚叫提示「北真小心」,怕搶救不及。北真此時也是在完全本能的情況下,仗著也有功夫底子,一閃過後,便舉起手中的匕首正刺過去,那匕首是可削金斷鐵上上級的兵器,那受傷之人有了小覷之心,加上受傷之後,身手也不靈活,這一剌正著他的小腹,那人慘叫一聲倒地,鮮血湧了出來。
北真也是嚇了一跳,一擊即中後,又退回到叔成身邊,那人痛得倒在地上,手卻向兩人直伸過來,便如要進地獄的人還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兩個孩子嚇得傻了,手牽著手,連著退了幾步,直到後面的船舷邊擋住退路。
突然間,北真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腳,這一下子更是驚駭得不行,雙手過來都抱住叔成。叔成往下一看,卻是船舷下面有人伸手過來,想拖北真的腳。大人的力氣和小孩子不能比,那人水性又熟,一隻手扶著船舷,一隻手牢牢地抓著北真的腳。而北真站在船上只覺得船在晃動,自己根本都無法站穩,這人一用力拖自己的腳,人更是失去重心,他想用手中的匕首去刺那人的手臂,結果因為下盤不穩,匕首力度不夠,只在那刺客的手臂上不痛不癢地劃了道口子,而他自己因為要刺向對方,身子便被那個人拽住,拖入水中。叔成趕緊跟著跳了下去。
北真猝不及防掉到水裡,還沒有憋好氣,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水。
那人有膽埋伏在水裡,身手很是靈活,上身赤裸,扯住北真後,目光流露猙獰之意,兩隻手一下子掐住了北真的脖子。北真嗆了水,加上身上穿著衣服,入水變沉,根本來不及反應。一被掐住,不敵那人的力氣,兩腿在水裡亂踢,用手本能想去拉開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匕首也滑落出去。叔成本不存傷人之心,此時也急了,游過來撈起匕首,狠狠刺向那人的手臂。
血從那人手臂中冒出來,一絲絲在水裡盪開,叔成是第一次傷人,見了血猶豫了一下,可是一見那刺客並沒有鬆開北真,顯然是鐵了心,要置北真於死地。
再看北真拉著那刺客的手臂都好像使不出力來,而眼睛也像充血似的睜開,叔成懼怕不已再不遲疑,不斷地一次再一次重複近乎瘋狂的動作快速刺向那人。直到那刺客摀住身子,鬆開了手,轉而向叔成游來,叔成沒有受傷,身手本來也很靈活,一下子滑開,待那人想去拔起鑿船的鐵鑿時,已經失血過多,動作明顯遲鈍起來。血染紅了江面。
可是叔成已經顧不上看他了,由他向船上爬去。只是伸手把北真撈起。北真明顯地嗆了水,又因為剛被掐住了呼吸,一出水面就劇烈的咳嗽,拚命地撲騰,反而更容易嗆水,甚至對叔成想抓住他的手,也拚命反抗。不得已,叔成用匕首反面擊昏北真,讓他停止掙扎,托著他的頭向江對岸游去。
一上岸,忙將北真放倒在地上,掐住他的鼻子,用嘴向內吹氣,並用力壓其腹部,還好不過一會,北真側過頭咳了一下,「哇」一聲吐了口水出來,叔成心知這便沒事了,抱著北真喜極而泣。這才覺得身子已經軟了。
他帶人游一段距離,心裡上又極緊張,卻比平時自己游很要累一些。好一會兒,叔成站起身來看看四周,對岸太遠,情況現在已不得而知,但過一會,便聽到對岸傳來有馬匹跑來的聲音,想來應該是援兵到了。這才覺得兩人從那驚心動魄的地方好像換了一個地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再看北真,此時茫然望著自己,兩人今天均是第一次在實地與敵人對仗,第一次切實看到鮮血,都是又驚又懼,相互握手,再說不出什麼話來。
北真「啊欠」一聲,打了個噴涕。叔成才想到兩人衣衫均已濕透。便邊解著自己的衣服,邊說:「快把衣服脫了。」說著便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攤在風口處吹乾。
再回頭看北真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伸腳踢他,「北真起來,不要睡,會感冒的。」北真還是不動,叔成歎了一口氣,笑道,「怎麼大爺做多了,還等著人伺候呢。」說完便把他翻過來幫他來解衣扣。
北真直覺得叔成的手在自己身上緩緩摸索,快要下山的太陽懶懶曬在頭上,從瞇著的眼縫裡看到叔成前額的頭髮好像是金色的,他此時只盼望時間就此停住,兩人在此一生一世都好。
叔成扶著他坐起,將衣物也跟著曬在岩石上。回頭一看,北真翻過身去,背對著自己,居然是趴著的睡姿,忍不住又笑笑,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北真,隨手拍了拍北真的屁股。北真的身子一僵,知道叔成是用兩人的體熱互相取暖。他又羞又是開心,靜靜地,不說一句話。
叔成也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卻把身子緊緊靠著,那下巴就擱在北真赤裸的肩部上肩窩處。北真哪裡經得住,只覺得那裡又癢又麻,他的身子已經人事,比平時更是敏感得多,模糊地問了一句:「哥,你長鬍子了。」
「是呀是呀。」叔成大笑著,又將下巴在北真的肩上紮了幾下。說著又來摸北真的下巴。
北真心知,叔成做這些事完全沒有其實想法,心中只是輕歎,也不再多說,只是全身無一不敏感的感覺著叔成,甚更感覺兩人的臀部都是無間隙地靠在一起。慾望也抬頭起來,只望這覺得身上的熱就這麼一直燒下去。但只能閉著眼裝睡。
叔成是又累又驚,倦極倒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再睜眼看時,天黑了有一會。叔成覺得奇怪,他本來想著那邊事情結束,就應該馬上會有人過來尋找北真,可是卻全不見動靜,這才心想不會是敬親王那邊出了事,忙起身,摸摸衣服見著乾了,叫著北真起來,穿好衣服,兩人急急的往敬親王府趕。
一進王府,北真擔心父親,拉著一人便問敬親王回來了沒有。那人忙答敬親王和蔣參軍已回來了。兩人剛要鬆口氣,再看家裡幾個人神色肅靜,氣氛很是不一樣。再一細問,才知道是官兵在龍神祭台處等待,久不見敬親王來才發兵過來支援,但到了的時候,敬親王和蔣參軍被敵人團團圍住,均已受傷,特別是蔣衡為保護敬親王好像是受傷極重,回來的時候,好像也只有一口氣了,這會在王爺房裡,請是請過醫生了,但也恐怕是凶多吉少。現在王爺在自己房裡守著蔣參軍呢。
兩人面面相覷,這才想到難怪沒有人尋來,只恨沒有早一點想到這一層,一起向後堂走去。
兩人剛邁進裡堂裡,卻見敬福晉帶了兩個丫鬟站在那裡,顯然是要進去被王爺的家臣攔住了,兩人聽到那家臣畢恭畢敬地答道:「王爺吩咐了現在什麼人不見,不希望有人打擾。」
敬福晉怒道:「我是這個府裡的王妃,怎麼我要見見王爺傷得怎麼樣了,還要你這個下人在這裡說話。」
北真一聽不好,知道父親最看重家臣,平時都是以兄弟相稱,忙叫了一聲:「額娘。」
敬福晉回頭看見北真,哭叫著:「我的兒!」便把北真擁有在懷裡。
北真忙推開,急說:「額娘,我沒事。」
可憐敬王妃一個女人家,知道夫君和孩子出事,擔心受怕了半天,此時已是深夜,還沒有睡去。那王妃本來是端莊持重,但敬親王回來卻連招呼也不打,更不要提安慰的話。直到現在,她還不曾見著敬親王,作一女子,最仰仗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但自己的丈夫卻不把她當回事放在心上,多年來倍受冷落,現在兒子卻抱也不讓她抱一下,怎麼會不傷懷。
這一哭便把多年來的情緒全發洩出來,哭著哭著便高聲叫罵起來,「阿薩朗,你心裡幾時把我放在心裡過,為了一個男人,看你成了什麼樣子,你不給我臉面,難道我要給你臉面不成?」
叔成一聽嚇一大跳,看這王妃的樣子,何曾是當自己是王妃,而且句句是指罵蔣衡,禁不住眉頭都皺起來,對這個王妃頗不以為然。
北真也急了,萬沒有想他娘會在叔成面前說這件事,叔成一皺眉,他趕緊拉著他娘,說,「你不要說了。」
敬福晉越發覺得多年的委屈沒有地方申訴,聲音也拉高了不少,衝過去打那攔門的家臣,「你怎麼不早點死,不早點死,你這個妖人。」
那家臣也嚇著了,又不敢回打敬福晉。北真上前去摟住他娘的手和腰,讓她動不得,但又有誰敢堵上她的口。
敬福晉口中仍哭叫個不停。突然見簾一掀。敬親王走出來,「啪」地一掌打在敬親王圮面上,兩人四目一對,敬親王目光冷冷,敬福晉氣焰立即消失。才叫了聲「王爺」就被敬親王的話打斷:「小玉、小釧,你們帶著王妃回屋裡去睡,王妃受了刺激,你們倆好生守著點。」
那兩隨身的丫鬟忙拉了他們的主子。敬福晉,目光又是哀怨,又是呆滯,似已哭到再無可哭的地步,由那兩丫鬟扶著離去。
目送敬福晉離去,叔成只覺得四週一團亂,他還沒有整理出頭緒,這裡發生的事情,好像都是他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的。再回來看敬親王,只見他眼睛都是紅的,不知是哭過還是急紅了眼,身上還來不及換衣服,衣服上還留著白天的血跡。
一看血跡,叔成居然有些想吐和頭暈的感覺,忙又收回眼。敬親王開口道:「你們倆回來就好。」他頓了一下,「你們蔣老師怕是不行了,你們來了,便進來看看他吧。」又望著叔成,淡淡一笑,只是那笑說不出的慘澹,「你叫秦叔成吧,阿衡老是說起你,今天謝謝你了,虧得是你帶北真回來了。」說完,便先帶著頭,進了屋。走路一拐一拐,顯然受傷也不輕。
叔成跟著北真也進了屋。屋中一個大夫,黯然退下。
蔣衡斜靠在床上,身上纏了一些繃帶,血跡隱隱從繃帶裡滲出。神色雖然平和,但臉上全無血色,連唇色也是白的,只有一雙眼睛在燭火下悠悠地閃著光,反而顯得比平時更亮些。叔成心裡驚道,這莫不就是大人所說的迴光返照,連話也不敢說一句便站在一側。
敬親王走了過去坐在床邊,握住他的手,靠在額頭上,卻再說不出一句話。叔成心裡大驚,他剛才聽了敬福晉的話,這會再來看敬親王的表情,便已明白了大半。
他也聽說過富有人家裡也有愛玩男人的,但多半是孌童。而且那種好男色之人,家裡也多半是三妻四妾地娶著,玩也只是圖個新鮮。他從沒有想到蔣老師和敬親王是這種關係,再轉面一看,北真的表情悲傷卻不意外,顯然是早已知道這回事。聯想北真最近怪怪的,在路上也不見和誰親近,只怕也是有這個心事。
那蔣衡悠然地說,「阿薩朗,可惜我家鄉在此,就不能再跟你回北方了。」說完又打了個抖擻,「怎麼現在好冷,是不是下雪了?」
此時正是暑天剛過,天還熱著,叔成只覺得蔣老師的話比平時要多,但語氣虛弱,說話又東一句西一句的,顯然人都恍惚了。他少時喪父,沒想到這麼快又有一次生離死別,不覺得眼中已有淚。
那蔣衡又說:「真奇怪,那時很討厭北方的雪,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又有些想念。」
敬親王想去抱他,又看著他身上的傷,不忍碰及,只是拉了被子蓋上。
「南山那邊地,我看好了,剛好還能看著我小時住過的地方。那裡我很喜歡的。」
那敬親王並不說話,只是不斷地用帛巾擦拭蔣衡身上的汗。叔成雖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但想起自己父親去世時母親大哭的場景,只盼著敬親王也大哭一聲出來才好。
蔣衡又說:「只可惜我無兒無女,留在江南也好孤單。你也要走了。」說到此,目光中有無限的依戀之色。
「阿衡……」
「其實也不要你陪,你走了也好,咱們在戰場上,都想好了,哪一天不是都在鬼門關見過的,總是要走的,難道為了死人,還把活人也拖累了。」說到這裡又定定地看敬親王,「你可答應我了,別做傻事。」說到此,顯然是情緒激動,一連乾咳了幾聲。
敬親王忙點了一下頭,道,「你說的我都答應。」那聲比哭聲還難聽,嘶啞之極。
聽到此,叔成再難控制情緒,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蔣老師,您會好起來的,您、您……要是不嫌棄,就認了我這個兒子吧,以後我給您……給您……」他說到此處頓下,「送終」兩字卻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以後我若有了兒子,第一個便叫他跟您姓。」說完了又悔起來,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麼,這樣說,不就是說蔣衡是必死嗎?
敬親王和蔣衡均把目光投在他身上,敬親王愣了一下說道:「也好,你們的緣份總是深些,我本來是想讓北真盡這份心的。」說話點到北真,北真也跟著跪下,他一句道歉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叩了幾個頭。
蔣衡說:「起來吧。」又叫叔成走近,叫道:「孩子。」
叔成心裡難受,他自小沒有父親,在他心中,師長與父親是一樣的,蔣衡的氣度高雅,在他心中有如神祇,但又難免有親近之意。望著蔣衡只是流淚。
蔣衡低歎了一句,「叔成,我走了條沒臉的路,讓你們做晚輩的人笑話了。」
叔成忙說,「我只知道我義父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武功好,重情義,我我……」他的淚留下來,再說不出話來,又退在地上連連叩頭。
蔣衡歎道,「你以後可不要學我。」說到此突然望著敬親王,「你說我和你在一起是悔還是不侮?」
房中三人,均無言以對。蔣衡燦然一笑,那笑明艷動人,又如深夜裡才會開的曇花,「我在下面等你,你來了,再說與你聽。」
***
在雞叫天亮前,蔣衡終於走了。
依他的囑咐,悄悄葬在南山上。
叔成著孝服以其子身份守在蔣衡墓前。
秦氏聽叔成說了,雖然覺得蔣衡待自家有恩,但原來也不是什麼清白的人,面色不悅,但看孩子已做了決定,也沒有攔著。
敬親王過來幾次,總不說話,一立就是半晌。叔成見他形容憔悴,與幾日前一片躊躇滿志大為不同,便似老了上十歲,哪裡有當時半點意氣風發的樣子,心裡實在是覺得頗不忍心。聯想到看戲裡說的故事,心裡隱隱地想,怎麼談到情之一字,世上都是悲劇多。他也無言可勸,只能默默陪著敬親王。
七日過後。叔成便聽到說,新的湖廣總督已經啟程,而京裡頭也在催著敬親王上任。敬親王開始托辭是有傷,最後來的時候,對著墓說,「阿衡,我不能再來看你了,我不得已,不能違了皇上的命。」又轉過來和叔成說,「你這幾日來府裡頭,看看還有什麼,你覺得可以留著做個紀念的。」
叔成去了,但見蔣衡的小屋裡收拾了,便隨意挑了蔣衡用的筆。看到敬親王神色流露出不捨之意,也不知是該拿還是不該拿。那敬親王揮揮手示意叔成退下,似乎還在小屋裡尋找某些回憶。
叔成一出來,卻見北真站在那裡,招手向他示意。
叔成這幾日都未見著北真的面,心裡知道他必定也是難過,只是他自己也沉溺於悲傷之中,不知道如何勸慰。此時見了,才想到兩人不知道何時起似生了許多隔閡。
北真穿了身黑衣,顯然是很多話想說卻不知如何說出來,先在前面悶悶地走。
叔成也沒有答話,跟著。直到北真站住。才過去挽著北真的手,將一金鎖放在北真手上。苦笑道:「你走了後,可別忘了我。」說到此,臉色微紅,「這鎖不值錢,你可別笑話我。我也會一直念著你的,咱們總還是兄弟。」
北真卻突然壓住他,並把他扣在樹上,便吻了上來。叔成一呆,便已被那嘴唇堵上,只覺得北真熱熱的呼吸都傳到自己嘴裡,張嘴就想叫,卻覺得一個活的、濕濕熱熱的東西捲到嘴裡來,是北真的舌頭。
叔成又急又怒,使出全身的力氣將北真往外推,但北真全身都壓了過來,手還直直的向自己下體伸去。再不遲疑,叔成一拳擊向北真的肚子,痛得北真摀住腹部,跪倒在地。只驚異地抬著頭吐出一個字,「你!」
叔成狂退幾步,「你瘋了。」他看北真抬起頭來,那眼睛盯著自己,如猛獸一樣閃著一種他從不熟悉的光芒,嚇得他不敢上前親近,壯起膽子,好不容易才沒有馬上甩下他跑開。
兩人凝視一會,叔成才狂亂的解釋,「北真,你別這樣嚇我好不好。」他此時心裡已是大亂,隱隱想到什麼,卻又不承認,不知不覺中眼睛裡已混著淚光。
北真見他如此,反而鎮定下來,「我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怎麼可能。」叔成突然不想聽了,轉身就要走,只覺得一場噩夢一連做了幾天,自己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北真伸出手猛抱著叔成的腿,「我阿瑪可以和蔣先生在一起,為什麼我們不行?」
叔成站在那裡掙脫不開,知道此時不給北真一個狠話,依北真的性子,還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我和你,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曖昧關係。」見北真不說話,好像受了莫名的傷害的小獸,口氣不禁軟了下來,說:「我知道你這幾天受了刺激,也知你心裡捨不得我,我們一輩子都是好兄弟。你,你……別這樣。」說到最後一句,把頭拐過去,只怕真的讓北真看到他的淚水。
北真鬆開手,立起身來,再說話的時候,語氣中有點陰陰的感覺,「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生一起死的。」
叔成聽著居然從心裡都升起了一種寒意。「北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北真把他扯住,「哥,和我一起去京裡吧。我捨不得你!我不能離開你。」說著又來扳叔成的頭,又想來吻他。
叔成從未與人有過這樣的接觸,又是被人在用強的情況下,又慌又急,一邊拚命反抗,一邊大叫,「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北真不說話,只是過來吻他。
他一急之下,牙齒又發狠咬住北真貼過來的嘴,北真驚跳退開,兩人均待在原地。
北真直直的看著他半天,說了一句話,「哥,我最後再問一句,你走還是不走?」這句話說的有如哀求。
叔成心裡難受,說:「你既叫我一聲哥,便知我們是只有做兄弟的緣份的。我們和你爹他們是不一樣的。」他說著也哭了,直覺得心痛,頭痛,但又不知道怎麼解釋。
北真卻沒有哭,靜靜聽完,居然冷笑起來,「如果我們不能在一起,那就連兄弟的緣份也沒了。」再沒有多說一句,只將隨身的匕首取出,割下衣服的一角,拋在地上。
叔成聽到這一句,只覺得本來是好好的兩個人,一下子就像是隔了一千座山,和一萬條河,居然好像北真的樣子都模糊起來,才發現自己眼裡全是淚水。北真絲毫沒有所動,轉身就已離開。
翌日,敬親王府的人出發前往北京,叔成一人在河道上遠遠相望。
北真不知道,叔成至船開走不見影后,便跳下船去,在水中相送了一程,直到再沒有力氣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