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縲來時,若不是見他耐性擦拭甲板,便是讀書讀得癡了顧不上屋子裡有誰。她被冷落了幾次,便不再去了,性格卻沉默了很多。後來終日懶散,困在屋內昏睡。
輝圖來了幾次也被吃了閉門羹。這一天,終於發了火,硬把她抓著到花園裡賞花。
阿縲髮絲散亂,也顧不得整齊,輝圖見了心疼。偏偏笨嘴笨舌地說不出來什麼。
只是指著園子裡說了些花名。
阿縲心裡想,也難為他費心了,但他說的一個也沒往心裡去,看著花開花滅,心裡不由得顧影自憐起來,也顧不上輝圖,只是自己心裡尋思,「他們說,花開的好,還是要趁早摘了下來,免得耽誤了青春,其實花開總會敗的,也不要說一定要誰摘到花瓶裡養著,花落入泥土,才會讓明年這樹上開出來的花更艷。」
恍惚間聽著輝圖叫,「秦爺,你回來了。」再一打眼,看著叔成走了近來,先向輝圖笑笑,接著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阿縲,你怎麼又瘦了?」阿縲心裡想說,你眼裡還有我呢,又想,是我自己不好,是我自己心裡這結打不開。左一思右一想,眼淚就快要掉下來。別過臉不發一聲。
叔成有些尷尬,他倒是希望輝圖能盡心盡力地對阿縲好。口一開,卻是問,「怎麼沒看著小王爺?」輝圖便答,「來了要緊的客人,小王爺正在書房呢。」阿縲心裡更難過,他心裡,裝的全是另外一個人,自己可不是多餘的。小王爺心裡有他,船也送了,他心裡有小王爺,都不怕手斷了,要離開華府。心裡一想,心灰意冷,站起來了,腳步一動,陷入泥裡。
輝圖「啊」了一聲,叫,「阿縲姑娘,小心。」庭院中心是一個小湖。阿縲心一動,邁步就走。
輝圖和叔成先是愣著,不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到了阿縲「咚」地一聲,跳了下去。
叔成眼一黑,一暈,扶著樹才站好,就見輝圖衝了過去,「咚」地一聲,也跟著跳了下去。
輝圖跳了下去,卻是拚命掙扎,叔成才恍然想著,「這兩人,只怕都不會水。」
心裡大急,狂叫著,「來人了!」便跟著跳了下去。
書房裡北真正與一人談話,聽著外面有人聲嘈雜,接著有人通報,說阿縲姑娘落水了,輝圖和秦爺去救他,也落了水。北真氣急敗壞,臉色也不好,也不與那人招呼,便衝了出來,那人聽著似乎事態嚴重,也一路跟著,停在阿縲的屋外。
北真衝進阿縲屋裡,「你這是想死給誰看呢。」阿縲此時已經醒了,坐著喝薑湯,臉上清清秀秀的,頭髮已經被僕婦幫著梳了起來。
「別急呀,您,這跳下去的三個人,都在呢。」屋內叔成推著北真往外走,「還好是跳著這湖不深,輝圖他自個兒爬了上來,就是被水草纏著嚇了一跳。也沒啥事,我還嫌這湖淺了,有本事沒施展開呢。」
北真走著屋外,剛巧輝圖縮著脖子站在外面聽,門一開,就聽著他衝著兩人打了個噴嚏。
北真又好笑,又好氣,「你跟著添個什麼亂呀,不會游,你下什麼水呀。」
叔成笑著說:「我進去再陪阿縲說說話,大家沒事就好。」說著便回屋把門掩上。北真和輝圖對視了一眼,一起都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
叔成口氣婉轉,「阿縲,對不起,你可是怪我事先也沒有為這個事和你商量一下,落得你回華府也難,留下來也難?」
阿縲說,「可不是,如你是個女的,嫁了過來,我還好,名份上是個陪嫁的丫鬢。」她一生之中,從來沒有用這樣尖酸的語氣對叔成說話。說完之後,也難免有些後悔。
叔成靜靜地說,「便我是個女的,你跟過來,也是我妹妹跟來了。」
阿縲一聽眼淚才掉了下來,「我怎麼可能回華府,也不是我沒志氣,只是就是真的裡外不是人。」
叔成說,「到今個了,你若是願意,就叫我一聲大哥吧。」他看阿縲不說話,便繼續往下說,「其實你若是想,便還是在繡坊裡做。大家都是熟人,你又是個女孩子,他們一定不會難為你。你人聰明,但人心也實在,雖然是個女孩子也不能說將來就不能做出些什麼作為來。只是留在我身邊,只怕要和我一起受些閒言碎語的,我總是怕拖累了你,回頭總還要找個好人家嫁了吧。你看,輝圖,看你一落水,什麼也不顧不就跳下去了。」
阿縲心裡委屈,「那是,別人對你好,就得還這個情,不能欠人家的,人家小王爺送得起船呢,你就把你的人給他了,有人救了我,我可不是得要我的給人家。」
叔成聽了,皺著眉說,「這也不是交換,你對我也很好,只是我,我還不是就沒喜歡你。」最後幾宇吐得幾不可聞,已經是費力之極。
阿縲卻是被觸動傷心之處,眼淚沒有辦法停,「你也知道不是誰對你好就可以,那我可以不嫁嗎?我就不嫁嗎!」
叔成哄她,「好了,好了,我養你一輩子。養你一輩子總成了吧。」阿縲止住了哭,總算是笑了。
「那你想怎麼樣?是想做姑子還是想一輩子獨身。」門「嘩」地被推開,說這話卻是北真沒好氣的聲音。
叔成回身看了一下,皺起眉頭,覺得他說話太不留情面。
阿縲忽地掀開被子,立起身來,「好,你是覺得我沒有人要,纏著你家叔成是不是?」她把叔成那兩個字咬的很響,惹得叔成一陣面紅,偏偏北真環起手,大剌刺地看著阿縲,那意思明顯就是,我就是這個意思,你能怎麼樣。
阿縲笑道,「你看我礙眼,姑娘我也不怕,我就是生來礙你的眼的,你能怎麼樣?」
北真還沒說話,就傳來輝圖在外面「阿嚏阿嚏」的聲音。過一會兒,輝圖在外面勉強說到,「小王爺,讓阿縲姑娘休息一下吧,她和秦爺也都折騰了一天了。」他一句話,中間還斷了幾次,都是在打噴嚏。說完了就走了。留著阿縲心裡悵然若失。連叔成拉走北真也沒在意。
北真和叔成兩人出了門,北真突然扯住叔成,說,「來,你看這人是誰。」說著走到院中一人面前。
那人作了一揖,「秦爺好。」
叔成心想,可不知是哪裡的朋友,怎麼卻認識我,但想著北真介紹的慎重,仔細一看,「啊」了一聲,「可是百來?」
那人笑道,「正是。」他站在院中,不知道待了多久,臉上似笑非笑,叔成被他看了臉上發窘,心裡想,他在屋外,可什麼都聽了去了,這一家子,打打鬧鬧的,夠讓人笑話的了。心裡總覺得北真介紹總會是有層別的意思,但北真不說,他卻又無從猜起。
這天晚間,北真回來的時候,就是見叔成在燈下做些活計,燈光暗,趕緊走過去把燈繩挑出來些,「不要眼睛了你。」說著一把摟過叔成。
「反正是閒著呢我。」叔成笑著推開他。北真鬆開手,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猶豫了一會開口。「哥,你把你手裡的活放一下,我剛好有話和你說。」
叔成沒停手,「你說,我聽著呢。」北真把臉轉過去望著那船。「京城是好,可不知你待著習慣不習慣?」
叔成沒往心裡去,「很好的。」
「如果有一天咱們離開這裡,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捨得,以後再沒有這些錦衣王食。」
叔成方才轉過頭來,「這是說什麼?你就直說吧,再說我也不是貪戀這些的人。」他嘴角輕輕露出一絲笑意。
北真方吐出真言。「前幾年,百來便調走去了閔浙一帶,他所跟著是浙江省道台,名喚李洋。」
叔成「啊」了一聲,他在民間也曾聽說過李洋是當今皇上通緝的海盜,出沒在閔浙一帶,卻沒有想到還有這層來歷。
北真繼續說,「李洋,也算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奈何卻得不到朝庭的諒解。朝庭裡只知圈海起來由得倭寇欺壓百姓也沒有具體對抗措施。他外搞倭寇,還要和朝廷周旋。也難為了他。」
叔成猜了八分出來,「百來,是來要你幫什麼忙?」
「他如今是被抓住了,定是死刑可逃不了,要我想辦法從牢裡救出來的。」叔成沒說話,聽著北真的聲音似遠似近地響起,卻轉了話題,「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和我說的事,你問我將來想做什麼。」
叔成的嘴角輕扯,「那是多小的時候說的夢話。」「是呀,那時多小呀,我都沒有想過將來呢,哪裡像你,腦子裡想的真多。」叔成手上的活終於是停了,「你可是小王爺呀,還用得著想什麼。」
說著坐在床邊,臉上帶著笑,眼睛卻是銳利又擔心,直直看著北真,「你現在莫不是想做海盜了。」他說的輕鬆,卻決不是開玩笑。
北真也復笑道,「若是我真去,你可願意和我一起?」
叔成還是半真半假的說,「我小時候的理想就是若有一艘船,天涯海角也去得。」「要是我說,我們能有船呢?」北真一句不輕,緊逼了一句。
叔成凝著臉,「怪不得你上次說,就算是我真想要一艘海船你也可以給我,也怪不得那海船做得如此逼真。」
「不錯,男兒本當有大志,我朝自己怡然自得,卻不知他方列國四起,怕有人通了前朝之人,也怕南洋處存有重兵,所以沿海的百姓還受倭人欺負,我朝卻無重兵可以防範,我們空有一身抱負,卻無力施展。還有一項,」北真聲音放緩,望著叔成的臉,「我捨不得你像蔣老師一樣,一輩子沒有名份。我只希望我們攜手天涯,別人尊重你,就當是尊重我。」叔成心一驚,他只當北真魯莽,沒曾想還為了這事,盤算了這麼久。
北真輕聲低語,「哥,你不說,我也想得到,你和我,若是想天長地久在一起,我擋得了流言,也會心痛別人無端指責你。」
叔成想起敬王和蔣衡來。心潮起伏,伸手握著北真的手,卻是越握越緊,勉強打起精神,笑著說,「你往下說,看你們怎麼計畫的。」
北真望著他臉色卻變得凝重,點點頭說,「你知道前朝有位下過了洋的。」叔成回望過去,「你說的是坐寶船開出海的那位。」
「是,據說他曾經七次下過西洋,到過各種地方,但,前朝的資料都已經燒燬,接著遠航也被中止。」
叔成一聽,便說,「這事我也聽了,就算是現在,我們也沒有怎麼和洋鬼子做過生意,」說著悠然神往,他近日看著書,腦子裡全假想著是海上揚帆的,又想著聽說洋人長得與我國的人均不一樣,閩粵之地還有聽說過有洋和尚呢,只是語言卻不通。想到此也不覺表現出遺憾之色。
「李洋那有一張圖,我們救了他,便跟著他們船隊走。再往後,可以從商船做起,去南洋,或者去更遠的地方,從此便天涯海角去,你可願意。」叔成這一下子,冷汗都冒出來了,私救朝廷命犯已經是大罪,現如今,巨型船舶禁止製造,連航行檔案也很難查到,收復了台灣後,本來有放寬過律法,可與東洋與南洋通商,但最近通商口岸又已被封。私自造船可是重罪。但從此後以船為家,便再不受這世人的拘束。這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大的誘惑。
叔成半天不作聲,只是心跳得厲害,萬沒有想到北真還轉過這個念頭,「以船為家,你,你可放得下這一切。你現在在家裡什麼都有,也是皇親貴族,出了海,可比不上這陸路上舒服。便是真的有這個心。」他說到此,忍不住說了句,「這也是提頭掉腦袋的事情……」
北真哈哈一笑,「你說我怕不怕?」
叔成望著他,突然一笑,「你要是不怕,我更是不怕。我反正是一個人,比你更沒有牽掛。只是你到底是為我們的事考慮還是真的只是自己想出海?」
北真急道,「都有都有。」
叔成輕聲說,「你在京城裡是不是也不快樂?」
北真點頭,「是,我給皇上的折子都沒有批,李洋他們也是為國為民,反而是得不到朝上的支持,我孤掌難鳴,這些年來也算是看得透了,天高海闊,難道非要守在京城裡不成。」
叔成笑道,「那也好,你要是想走,咱們就一起走,要是真是掉腦袋了,那就一起掉腦袋。」
北真開心地抱著他,「哥,哥,你真好。你放心,我們要活得像海龜一樣長。」
叔成手與北真雙手相握,胸中卻升起一股豪情。才要展顏歡笑與北真從長計議之時,門外卻發出聲響。
叔成臉色大變,沒曾想屋外還有人在聽,北真已經拔出隨身的短劍衝了出去。
門一開,卻是阿縲,手裡捧了個盒子,此時北真把門一推,手中的盒子掉落下來,卻是一些零散的繡品。三人一打照面,均是一呆,阿縲突然推開撞開北真,直衝到叔成面前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爺,要走我也要跟去?」叔成先嚇了一跳,也來不及扶著阿縲,衝了出去,向四周打量,看到空無一人,稍稍放了些心。眼睛望著北真,眼睛裡說了聲對不起。伏腰撿起了地上散亂的東西。
阿縲也知自己魯莽,跪在地上,輕聲說,「我四處看了的,沒發現別人,我人站在屋外,也沒有敢放鬆,知道你們的事要緊,給你們把了風。」叔成和北真對視一眼,北真仍站在門口,四處張望,叔成將阿縲扶了起來,「你怎麼會在聽?」
北真冷哼了一聲,目光掃向阿縲,卻是帶了些殺意。「你聽到就要當沒聽到。這沒你什麼事了,若是有洩露半句,小心你的舌頭。」
阿縲也不慌,沉著氣說,「若是這消息走了,小王爺盡可以拿阿縲發落,別說是舌頭,就是腦袋,也是聽小王爺的話處置。」
叔成有些尷尬,但還是開口正色對著阿縲說,「不知道你聽到了多少。不過我們這說的事,也不是好玩的。那是苦日子。阿縲,你一個女兒家,跟著男人在海上漂總是不好。我……」他有心想讓阿縲還是去嫁個人吧,好好過日子地好。可是心知阿縲的性子倔,也是聽不得勸的,措了半天詞,還是說不出話來。
阿縲爭辯道,「你們要走,總是要缺個人照顧,我雖然船上知道的不多,但難道不會給你們做做飯?便是將來在船上漂,爺你原來怎麼和鋪子裡說的,你說我機靈伶俐,談生意也不一定非要男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不就在這麼?怎麼今個你又看不起女人了,我難道就不能夠當助手?爺,你就真當我這樣的無用?」她一口氣連珠炮在問,叔成被問得毫無招架之力。
阿縲一咬牙,狠命地跺跺腳,「你總是要我有個人要,好,我這就去找個人要我!免得你有後顧之憂,以為我纏著你。」一甩辮子,那眼圈裡隱約已經帶淚。說完,她一轉身跑了出去。叔成望了北真一眼。兩人心意相通,兩人忙一起跟了上去。阿縲身子卻是靈活,她似也是知道北真跟在後面,卻不介意北真緊緊跟著。
拐了幾個彎,卻是看見輝圖站在那裡練武,阿縲跑了過去,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別說是輝圖,就連北真也萬料不到她是這個舉止,均呆愣住了。
「你若是喜歡我,你今天就當你主子的面,就給我求親,我……我……」阿縲哽咽著挺在那裡,努力睜著眼睛,不讓淚掉下來。
叔成一定,有心想攔著,輝圖呆愣了下已牽過阿縲的手,走到北真面前跪下,「小王爺,我……」他才要說話,北真已經出了聲,「行了,都起來吧,我剛也聽到了。」他背著手,冷冷掃視著阿縲,掃眼一見輝圖,面露喜色,一瞬間,腦子裡轉過無數的念頭,心裡還有話要說,卻是忍了下去,「我們郡王爺府也好久沒有喜事,這卻是這新年頭的第一樁,也應該好好辦辦,就近挑個吉日吧。」
再一回頭,看著叔成,使了個眼色。
叔成臉上卻似喜似憂,看著月色下,一臉沉靜的阿縲,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一會就被北真拉走。
回到屋裡,北真掩好門,冷笑,「這會兒總是襯了你那個小丫頭的心。」叔成皺著眉,「她一個小姑娘家的,沒有靠山,以後日子可難過呢。」再看北真卻是心不在焉的樣子,隱隱還有股殺氣。
扳過他的肩膀,「你可是還是不放心阿縲?她是我看著長大的。」
「是,總是不太放心,這個世上最毒女人心。」說到此話,那股恨怨之氣卻是從心裡深處發放出來。
叔成不解,北真的性格不曾想過還有這樣陰暗的一面。而且這樣怨恨著阿縲,阿縲又沒有得罪他什麼。
北真仍然在說,「那個小姑娘要想辦法處決了才好,免得壞了我們的事。」
叔成扶著他肩,「你好好鎮定一下,不要慌,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被她聽見就聽見了。阿縲和輝圖都是一樣的,你信得過輝圖,就如我信得過阿縲一樣。這事,我說,你肯定是說給輝圖知道的。」
北真自顧自只是吶吶言道,「哥,你不知道女人的妒忌心是是多麼可怕。」他說到此,身軀微微打了冷顫,叔成一下子便察覺他心中有事,「北真,你好奸和我說,是不是有事情還瞞著我?」
北真猶疑,心不自覺手伸到蠟燭焰心。這個把戲,小時候兩人也常常玩,手放到中間就不會覺得燙,只有移到焰峰和焰心才會燒到手,他見北真手都直抖擻,擔心他燙著,實在不想見他這樣自虐,一把抓下他的手,「北真!你倒是說話呀!」
北真看看他,又垂下眼簾,恨恨地說,「我阿瑪是被我額娘給活活逼死的。」叔成一句話也說不出,手一軟,鬆開了北真。
北真繼續說,「我阿瑪回到京城的時候,得了風寒,本來就已經體虛,我額娘卻瘋了一樣逼我阿瑪發誓不再想蔣師傅,我爹病重,她居然不請醫生,只找了些道士和尚上門驅鬼,我阿瑪是活活地給我額娘給耽誤了。」
叔成只覺得自己眼皮連跳了幾下,好一會才穩住神,輕輕歎道,「敬王只怕是存了不想獨活的心。」
北真抱著自己的頭,「是,我知道他們有人悄悄地帶醫生給阿瑪煎藥,可是阿瑪卻從來不喝。只是,想到我居然是那樣可怕的女人生出來的。」說著連連重擊著自己的頭。
叔成急著去拉開北真的手,不讓他這樣折磨自己。北真就著他的手,扭轉身子,抱著他的腰,頭貼在叔成的腿上,「哥,你……我知道了以後恨不得殺了她,可是她卻是生我養我的人。」
叔成萬萬沒想到看著天真胸無城府的這樣一個人,原來心裡還有這麼多心事,「北真,你不要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更不要把這件事遷怒在阿縲身上。」突然想到敬王妃這樣辛苦一場,什麼也沒有得到,這也是報應。
北真咬咬牙,惡狠狠地說,「是,那個女人,別讓我想起她的嘴臉。」
「好了,好了,不喜歡的事情就不去想。」輕輕地拍著北真的頭,「想些開心的事情吧,你娘是可憐人,得不到別人的愛,連著把自己所愛的人也傷害了。可是阿縲不一樣,你看他和輝圖?將來她會幸福的。她得到了幸福,又怎麼可能忍心去傷害別人呢?」
北真人探入在叔成懷裡,輕輕撫愛著,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尋找主人的溫暖,叔成也忍不住把他摟緊了些。
「我有時一想到蔣老師就特別後悔,為什麼那個時候那麼倔強,老是和他唱反調,臨死之前,我都沒有機會告訴他,我……」北真的手已經把叔成的衣襟拉開,滾燙的臉,冰涼的淚,都貼在叔成的肌膚上。
叔成忍不住伏下頭去親北真的頭髮,安慰著他的小老虎,「北真,別這樣,要知道,那個時候你還小呢,別責怪你自己了,好嗎?」北真的臉抬起,還有些淚痕,堅定地點點頭,說,「我想要你!」那一瞬,這頭受傷的老虎,已經變成了慾望的野獸,幾乎是在同一時,叔成的衣服被劇烈地扯開了。
叔成不舒服地掙扎起來,雖然好長時間,他也盼著和北真親熱,可是這樣忽然的,而且總有些利用自己的感覺,「北真,停!」他抬起了胳膊想去抱北真的頭,剛好因為失去支撐而被北真壓在了床上。北真的唇灼熱地撲在他的臉上舔著,突然把舌頭伸進了叔成的耳洞裡,叔成打了個激靈,下面一下子硬了起來,臉都漲紅了。北真的聲音漲得滿滿的全是情慾,「哥,把衣服脫了。」他聲音裡透著股堅持,臉上因為慾望而繃得緊緊的顯得神色鄭重。叔成的慾望被他的動作和神色已經激了起來,身體忍不住都戰慄起來。
但身上的溫度卻忽然降了一下,讓叔成本能地失望了。北真的身子已經離開了,開始脫身上的衣服。叔成感染到他的認真,也默默地脫著衣服。上身赤裸了,接著,腿也裸露了,空氣裡有些涼意,手也不知道往哪裡放好,北真的身子已經向他壓過來,赤裸著的,那硬硬的熱熱的東西就貼在他腿上,並且在那裡一直燙來燙去。雖然也不完全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架勢,但今天的北真更火爆,叔成嚇得都有點不敢動,不知道這個時候是應該抱住對方,還是推開對方。
「北真……」叔成緊張地叫喚了一句,試圖讓北真放緩一些,引來了北真的目光,眼睛裡傳遞著火熱的堅持,沒有疑問,手更是沒有停,持續著侵略,下面一涼,叔成感到自己的股間都落在北真的視線上,那視線燒得叔成的渾身的血液都往一個方向湧去,有些認命地閉上了眼睛,換來了北真帶著獎勵的一吻落在身上,掌也輕輕地在叔成的股側拍了一下。
「哥,你今天就給我了,我今天特別想要,得不到你,我心裡老是不安。」
叔成屏住呼吸,默許了。
北真的手,先在胸前兩點上揉動,接著擰了一下,那唇跟著落了下來,徹底帶著侵略地味道地,非常用力地吸住乳頭,甚至是用力的往外拉,然後再讓它彈了回去,叔成控制不住,「啊」了一聲出來,手抓住了對方的肩膀。北真沒有放開他的乳頭,口齒不清地問:「怎麼了?」叔成聽出那聲音裡的興奮,那是極力想抓住自己也被他挑逗起來的把柄,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什麼」。
北真的動作微有些失望,鬆開了叔成的乳頭,叔成覺得失落,又實在不好意思要北真去持續剛才的動作。北真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繼續向下攻擊,手已經輕輕搓著他的要緊的位置,那暖暖的手好像還有汗一樣,揉動著自己那裡,北真抬起頭來,聲音瘖啞地問:「舒服嗎?哥,是不是很舒服?」
叔成其實很怕北真這樣坦白地問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看到北真的鼻子上已經開始滲出汗珠,自己的心跳得也更是越來越快,下面被北真握在手裡,北真的手不知道是常年練武還是冬天的原因顯得格外粗糙,摸得下面控制不住,身子也開始有些哆嗦,自己的手也不自然地抓緊了北真的肩,雖然要拚命忍住想呻吟的感覺,可是自己的呼吸聲卻變得越來越重了,這個時候,居然是想求北真給的更多,手也開始在北真寬厚的背上摸索滑動起來,北真常年練武,身上的肌肉細密厚實,而有彈性,自己的襠間越來越硬。身體裡的妖魔好像都冒出來了。北真低喃了一句,「有些濕了呢。」
聽了這話,叔成一邊強壓著快感,一邊狠狠地瞪了過去。但是卻又忍不住享受,直到那裡鼓漲得更厲害,他的手已經情不自禁的壓在北真的手上要求給自己解放。哪裡知道,北真卻甩開他的手,連他自己的手也移開了,叔成抬起眼詢問,北真的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邪惡。
北真笑了,笑得分外得意,又有些輕快,頭接著伏了下去,突然在叔成的襠間吸吮起來。叔成從來沒有和北真親熱到此,吃驚之餘,整個人早已被快感征服,北真的動作很些粗魯,帶著股說不出的急切,叔成只覺得下面被一吸,就好像漲得受不了,慌得去推北真的頭,北真「唔」了一聲,擺了下頭,表示了不滿,口卻沒有松,叔成哪禁得住這樣的攪和,腦子裡空了一下,「啊」了一聲,全洩了,到了高潮,身子是不由自主地床上扭動,北真也發狠,狠吸了幾口,直到叔成求饒喊了聲「痛」才放開,叔成覺得全身都洩了氣一樣,兩腿因為剛才的極度緊張而酸了起來。腦子裡還沒有恢復過來,一個粗大而火熱的硬棒卻伸到了他口邊,並在他唇上磨擦著。
叔成愣了一下,看到北真跨在他身上,那條陽具卻是活生生地就在眼前,甚至連上面的青筋也看得見,還有鼻腔裡都能感覺到北真的男性味道。
北真不耐地叫了聲「哥」,叔成慌張地搖了下頭,要他把男人的那裡含在口裡,好像還真的是做不到。北真的眉挑了起來,很是不高興,但又不好勉強,兩人僵了一會。
北真抽開身子,用力把叔成的腿架在肩上,叔成知道剛才那樣,北真一定不開心,這時也不好拒絕,忍著羞恥,由著他。
北真一手扶著叔成的腿,一手的手指輕輕在穴口處按動著,輕輕往裡插,叔成緊張地不行了,他雖然早就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間是會如此,但到了事實擺在眼前了卻是慌亂得不得了,屏了呼吸,全身的注意力全放在北真的手上,生怕他有什麼突然地舉動。
北真唾了一口唾涎在手上,抬頭輕聲和叔成說「會有些痛」,便將唾涎塗在叔成的穴口處,下面已經順勢找到了穴口,輕輕拈磨著。
叔成看著那粗大的棒子,心裡大駭,等到北真加力往裡捅的時候,雙手已經用力卡住北真的腰。
自己也往內縮,北真的硬棒沒捅進去,滑開了,急得滿頭都冒汗,怒怒地說:「你……」
叔成是男人也知道,這個時候北真是不好受的,吶吶地說,「好痛。」北真深呼吸了一下,好不容易按下脾氣,放柔聲音說,「第一次都是這樣很痛的,習慣了就好了。」
叔成遲疑地放鬆了卡在北真腰上的手,眼睛卻不放鬆地盯著北真,北真輕輕地哄著,「我慢點,你別怕。」手指頭輕輕地動著叔成已經軟了的下體,但叔成卻緊張得感覺不到快感,一會兒後,北真難受地放棄撫摸叔成,將自己的棒子再次抵著叔成的穴口,試著擠進去,叔成忍不住又伸手去推,叫了起來,「真的很痛,你放開了。」
北真是真的急了,也不理他,仍然想做,一邊說:「把手拿開。」一邊想向裡推進。
叔成覺得痛得眼睛都快出水了,一下子再顧不上羞恥,叫著:「放開,放開了,我用口幫你弄出來。」
北真怔了一下,終於停了下來,那雙飽漲著慾望的臉和叔成對峙著,整個臉因為野性而顯得更像野獸,讓叔成都覺得陌生起來。好一會兒,他終於翻身躺在床上,叔成心裡一鬆,又是感激,又是心痛,忙爬起身,試著先用手撫弄著,聽到北真不耐地叫著「哥,求你,快一點!」便低下頭將那個含在口中,學著努力吮吸著,北真卻不像他那樣容易滿足,把棒子接著向他咽喉裡插。叔成忙鬆開手,向北真解釋道:「會噁心,反胃。」
北真沒有動了,嘴用力地抿了一下,也沒有說話,動作是停止了。叔成努力去舔著,將前端放人口中吮吸,北真不一會就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呻吟,絲毫不在意地將他的慾望叫出來,叔成聽著手忙腳亂,直覺得自己剛被平息的慾望又抬了頭。
過了一會,北真輕輕地抽開身子,自己握著自己,用力地磨擦著,不一會,他的眼睛就瞇起來了,口也微微張開,突然將叔成壓住,嘴裡更大聲地呻吟著,像在吼一樣,然後白濁的液體噴了出來,終於呻吟慢慢變小,他才放開自己的下體,手輕輕地在叔成身上抹著,將他的精液抹開,然後倒在叔成身上休息著,直到呼吸平穩。
過一會兒,北真移開身上,吐出話來:「睡吧。」便拉過被子。
叔成猶豫了會,才輕聲問,「你今天可真怎麼了?」
北真停了一會,咬牙切齒地說:「我要上船前,一定要去弄些宮中的秘藥,還要多帶一些。」說著翻了個身朝著裡面睡去。
叔成聽出他話裡面明顯的暗示,氣不過,揚手狠狠地向北真面目給了一拳,北真卻又翻身回來,抱著叔成,腿也跨在叔成的身上,貼在叔成身上說,「不早了,睡吧,要不我看你這麼有精神,今天就吃了你。」
叔成慌忙閉上眼睛裝睡,感覺北真的臉輕輕貼在他肩上,慢慢擁起他,叔成心裡一動,起身推他,「嗯」了一聲,說,「我倒是有了個王意,覺得阿縲知道也不是什麼壞事,你附耳過來,我說你聽。」
說著,在北真耳邊說了起來。
北真靜靜聽了一會,說道,「這也不錯,若是如此,可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