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和牧羊人決定派出獵戶去獵殺狼群。」佟胤玄開口替她解惑。
孟少陵隨後補了一句:「但是他不肯。」而且是唯一持反對票的人。
「獵殺狼群……」水胭脂的聲音有著沉思的意味。
孟少陵發現了。
稍早時佟胤玄也是這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像是問題解決,反而像是增加了新的問題要處理。
孟少陵看不出這個已經有了解決方案的問題還有什麼好令他們煩惱的,只要佟胤玄點頭答應,事情便可順利推動,只以為他一人的反對,礙於佟家在邊關的勢力龐大,所有商賈也不敢說什麼,全眼巴巴地盼著他答應呢!
遠處,躁動的馬鳴和人聲逐漸大了起來,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佟胤玄知道自己該回去了。
「少陵,麻煩你替我送她回去。」
「好傢伙,也只有你敢拋下朋友還要求我做事。」孟少陵只是失笑,倒也沒有反對。
佟胤玄找來另一匹馬給她。
「你先回家裡。」他簡短的交代,並將她托給孟少陵,便要策馬掉頭回到人群之中。
「等等。」她喚住他。
佟胤玄坐在馬背上,回頭揚著眉峰望向她。
「我支持你的決定。」她說著只有彼此才能瞭解的話。
褐色的眼底流動著也只有她才懂的光芒,瞅著眼前他珍愛的小女人。
她懂他反對的理由,而且也同樣反對,即便他們曾有過差點進了狼的肚子的經驗,她還是反對,就跟他的理由一樣。
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沒錯,當時順手幫了她是他此生做過最正確的一件事。
馬蹄飛揚,他的漸行漸遠,徒留道別——
「我走了。」
水胭脂一直盯著他的背影。
她忘了自己一開始來時想對他說什麼。
只知道當她回過神,那道頂天立地的身影就在正前方,彷彿引領著她,朝向某個早已決定好的方向。
她的眼神有些迷濛困惑,可當他回過頭用著無可撼動的堅定眼神看著她時,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就是她的答案。
第5章(1)
他曾是她對未來交付的答案。
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生命力擁有的一切。
這樣的答案再簡單不過,但,他拋下了她。
破鏡難再圓。
她懂,所以告訴自己不能哭,只有堅強才是她以後擁有的一切。
沒錯,再痛,她已經不流淚了。
扇子般的羽睫眨了眨,水胭脂從夢境中清醒。
「大當家,您醒了。」站在一旁處理她批閱過的賬冊,苗司空頭也不抬地說,完全不提她眼角的那滴淚。
近來,他時常見到主子的淚,但都是在睡夢中,而依主子好面子嘴硬的程度,他也不會蠢到去提及她在夢中哭泣的事。
畢竟,一個人只能在夢裡哭是件可悲的事。
水胭脂先是愣瞪著苗司空,腦袋裡一片空白。
溫暖的房間,令她安心的墨香飄逸,即使推開窗也沒有漫天的鵝毛細雪,沒有駭人的狼群和總是包圍她去路的羊群,更不會有那個關心擔憂她的男人。
看看週遭,一不小心睡迷糊的水胭脂這才憶起自己仍在艷一別院內。
「我沒睡。」低下頭悄悄抹去淚痕,她嘴硬不肯承認。
曾經美好的記憶在他出現後越來越常出現在她夢中,擾亂她的心神。
苗司空也不同她辯,直接跳入正題,「剩下的賬冊大當家是打算今日看完,還是明日再看?」
美眸睞向那堆得老高的幾疊賬冊,打從她接管艷城的這十年來,她頭一次感到疲倦。
水胭脂揉揉眉心,難得露出心煩的神情。
最近他的主子越來越常出現尋常人臉上會有的表情,不再是那般千年不化的冰顏,反倒有十年前的她的味道。苗司空暗忖。
「查出蘇城和湘繡城出紕漏的原因了?」
自那夜她獨自回到艷城後已經過了十來日,她也躲了佟胤玄是來日,鎮日窩在艷一別院裡認真的看著近兩年來的所有帳冊,尋找關於艷府水家近來頻頻出狀況的原因。
「尚未有確切的證據可供證明,但跟大當家料得八九不離十。」
「派出去的罈子是這麼回報的?」跟她料得八九不離十?那還要他們去探什麼?憑她的猜測就行了。
「不,是就探子的回報來看,就是這樣。」
探子回報的和她臆測差不多,那只代表一件事——再不解決接下來的情況會更糟。
「那麼那些賬冊甭看了,拿去收好。」她闔上手中的賬冊,先是交代苗司空,繼而轉向貼身丫鬟,「豫緋,替我把絲兒喚過來。」
「是。」豫緋欠身,立刻去辦。
「大當家,重陽快到了。」苗司空整理著手邊的賬冊,突道。
聞言,水胭脂的眉心悄悄攏起。
「前陣子五當家歸寧時,五爺提及的事,倘若依照大當家所料,那麼重陽之日,必定會是決定一切的日子。」
「沒什麼簡單。」一雙水眸透著銳利的鋒芒。
「大當家的意思是?」
「重陽是樊家的船隻運送布匹銷往各地的時候,倘若沒料錯……不,照例來說『那個人』應該會有所行動。」她的話裡只有肯定。
蘇城的事由負責的水青絲跑了一趟,總算是稍稍平息起漲的聲浪,水青絲也探聽些消息,至少讓她確定了一件事——幕後主使者的身份。
至於湘繡城,她和樊皇雅討論的結果是,依照「那個人」謹慎小心的個性,絕對會在蘇城的事情解決和愚弄的事情爆發後低調行事一陣子,且愚農這個漏洞他們決定暫時只做出亡羊補牢的救急假象,並不打算真正調度任何一區的農絲來解決供應短缺的問題,這是為了引出「那個人」所設下的反制陷阱。
至於艷城這方面,她已經想出辦法來解決今年布匹不夠的窘境,接下來就等重陽了。
「大姐,你找我?」軟綿綿的嗓音如春風般飄了進來。
睞了三妹一眼,水胭脂的視線停在她的嘴邊,徐徐開口:「現在才辰時,用午膳不嫌早?」
一大早的,工作沒做完這丫頭已經開始吃東西不說,食物的碎屑還沾在嘴角,也不怕給人知道偷懶。
水青絲不慌不忙地抹去唇邊的碎屑,從容道:「這是點心。」
水胭脂也懶得多說,話鋒一轉,「最近宮裡可能有任何動靜?」
「說到這個,大姐沒進宮向皇上提及關於二姐遠嫁偽城之事?」
嫁給盜匪又不是多高尚的事,需要到處去說嘴嗎?
「但是宮裡近來盛傳皇上要派兵前往偽城招降之事。」若非這類大事向來是大姐進宮報備的,她早就「透露」給皇上了。
「你探過皇上的口風?」
「口風是探不出半點,倒是棋下了不少。」為了能從皇上的口中問出些什麼,她可是有好一陣子皇宮艷城兩頭跑,忙翻了她。
「那就繼續陪皇上下棋吧。」水胭脂要她非問出個下文不可。
「大姐仍是不打算同皇上說?」只要說了二姐嫁到偽城去,說不定皇上就會放棄出兵招降偽城的海盜。
「不過是招降而已,珍珠不是傻子,她知道該怎麼處理。」況且招降定是先送勸降書,這兩方一來一往會拖下不少時間,不急於一時處理。
水青絲靜靜地瞅著她,心裡充滿疑惑。
往常大姐一再強調做事要防範未然,如今既然她說不用急,若非有問題,就是她老早便已料到,且做出適當的處理。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艷城就要拜託你了。」
聞言,苗司空和水青絲同時望向她。
「銅鏡年紀尚輕,個性未定,好在他腦子清楚挺機靈的,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吩咐他去辦,但要他拿主意就有待商榷,所以我會將艷城的印信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