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急急響起。
「進來!」
「北城受了槍傷送進急診室,正在急救中。」
說話的是沈譯紀念醫院副院長魯子祥,身為沈天鐸博士班的同學,醫術自是不在話下。
「怎麼會這樣?」張翠婉驚叫。
「誼闊集團股東大會開始前一個小時,他在辦公室讓人近距離用槍修理,吃了兩顆子彈。」
「傷到哪裡?」沈天鐸問。
「左胸幾乎傷及心臟,右肩靠近頸窩。」
「有生命危險,誰操刀?」
「泰成是今天執刀的醫師。」魯子祥說。
沈天鐸當機立斷。「泰成恐怕不行,他沒動過這麼大的手術,還是由我來吧!」
「我也進去幫忙。」張翠婉自告奮勇。
沈天鐸邊往外跑邊說:「你今天生日,早點下班,約幾個好朋友替你慶祝。」
張翠婉站在辦公室門口一臉失望,口中喃語:「就是這麼不湊巧。」
「看開些。」魯子祥瞭解地拍了拍她的肩頭。
「天鐸是不是故意的?」為了避開她才搶著進開刀房。
「你怎麼這樣說?」
「北城身上的子彈你一樣能取,他不必親自出馬。」分明不願同她共度今宵。
「你明知我剛從開刀房出來不到一刻鐘。」魯子祥先看了看腕表繼續說:「站了六個小時,我需要休息,天鐸知道不是最佳狀況進開刀房有違醫德,不能因為北城是我們的朋友就隨便。手術品質打折扣的事天鐸從來不做,你別誤會他了。」
張翠婉不服氣道:「全院上下還有其他醫生啊!」
「沒有人的技術比天鐸好,你也不希望北城活不了吧?」
她不語,心裡仍然不是滋味。
「你真這麼喜歡天鐸?」他關心地問。
「怎麼?不行嗎?」
老好人魯子祥笑了笑。「怎會不行,男未婚,女未嫁,你有權追求所愛。」
她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鞋尖。「我看我是單戀。」她愛得好辛苦,這麼多年來所有的努力除了為自己,就是要討心上人歡心。
放在心裡的愛意直到這半年才敢透露些許。
「如果真是單戀,你會放棄嗎?」他問。
她想了想。「不知道。」
「不能不知道,你要有明確的方向,人生很短暫的,哪能渾渾噩噩走一步算一步?」
魯子祥同情張翠婉,可對她的煩擾卻無能為力。
「你在可憐我嗎?」她苦澀一笑。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丟給他這個問題。「你聰明、漂亮,又擁有一份人人稱羨的工作,還有什麼值得我可憐的?比上不足,比下太有餘了。」
「是嗎?可是我只想要相夫教子,和心愛的男人相伴一生。」看似簡單的事,卻如此難求。
「對你而言,這太大材小用了。」
她看向他,有點被他的話所感動。「看不出來你這麼會安慰人。」
「你懷疑我的話?」
她未答腔,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過生日不應該心情低落的。」魯子祥跟上前去。
「晚上可有空?」她不想一個人過生日。
等到孟北城脫離險境,已是兩天後的事了。
沈譯紀念醫院台北分院外,自槍擊案發生後即擠滿了搶新聞的記者。
手提一籃水果的白嬌蘭嘟囔著:「沒想到這家醫院居然這麼大。」
她走進護理站。
「請問孟北城的病房在哪裡?」她問。
櫃檯護士謹慎地道:「對不起,孟先生現在必須充分休息,不見任何訪客。」
「我代表誼闊集團來探望他,拜託你們通報一下。」
「不行,院長交代,誰都不能破例。」
果然,同性相斥,若是個帥哥,不信這票娘子軍不放行。「拜託啦!」
「小姐,我們拜託你啦,別害我們丟飯碗。」護士長站出來好言相勸。
「我、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孟先生的未婚妻。」這個謊會不會扯得太過火?
護理長正要回答什麼,忽地將目光鎖定在白嬌蘭的身後。
「副院長。」
白嬌蘭瞪大眼,心跳加速。完了,她糗大了。
「這位小姐說她是孟先生的未婚妻。」
她轉過身,朝男人勇敢的微笑。
「請讓我見孟先生。」溫柔的哀求不知道有沒有效。
男子略顯訝異地打量她。「借一步說話如何?」
「可、可以呀,你想借幾步就借幾步。」總比在這群護士面前讓人拆穿西洋鏡好吧!
魯子祥將她帶到副院長室,關上門,狐疑地看著她。
「北城沒有未婚妻,你為什麼要說謊?」
「那群護士太刁難了嘛!我想見孟北城她們不讓見,我還算客氣了,只說我是他的未婚妻沒說是他老婆咧!」說謊也得說得理直氣壯。
「你真大膽,你到底是誰?」他逼問。
「我代表誼闊向新任董事長問好。」
言「股東大會為什麼沒有延後?」他問。
情「大股東們認為沒有必要,而且大家都覺得孟先生一定吉人天相,所以仍推舉他為誼闊的董事長。」
小某種程度上這符合了沈天鐸的利益,可卻也為他帶來不少麻煩。近日報章媒體一直臆測這當中大有文章,沒有一個上市公司的股東大會如此詭異,投票支持生死未卜的孟北城登上董事長大位,不啻為誼闊的未來埋下不定時炸彈,隨時有引爆的危險。
說「北城現在剛脫離險境,不能見客。」
獨「他……不會死吧?」
家「你們希望他死嗎?」魯子祥笑著問她。
白嬌蘭聳聳肩。「我只是個小夥計,和董事長又無私人交情,談不上特殊的期望。不過站在人道立場我當然不願看到他就此殞落。」
「北城完全痊癒恐怕也得休養兩三個月,這三個月可有代理人?」
「段家大小姐可以先代理董事長一職,請問你和孟先生很熟嗎?」她故作輕鬆的探問。
「我們是老朋友了。」
「這樣啊……孟先生什麼時候可以會客?」
「我想等病人情況更穩定後才能會客,如果你有重要的事,我可以為你轉達。」
「他能開口說話了嗎?有沒有說出兇手的名字?是不是熟人所為?他的仇家大概不少,他是不是得罪了黑幫才會挨槍?」連珠炮似的問題,為了這槍擊事件,誼闊的股票連跌了兩天,市場上眾說紛紜,流言一籮筐。
「警察還在調查這件事。」他不便透露太多,明裡警方積極介入察訪,暗裡沈天鐸亦情商相關人士試圖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出兇手。
「會不會是誤殺?」她問,忘了魯子祥是外科醫生,不是重案組探員。
「我不能妄下斷語,一切等警方調查,自會真相大白。」
「如果孟先生可以會客,能不能請你通知我?這是我的名片。」
魯子祥接過名片,喃念:「白嬌蘭,董事長特別助理。」
「是前任董事長特別助理啦,現在董事長可能會調動我的職務。沒差啦!我的名字再怎樣也不會改,你看名字和聯絡電話就好,頭銜不要管。」
他點點頭。「我會通知你的。」
白嬌蘭離開沈譯紀念醫院後,魯子祥旋即向沈天鐸報告這件事。
「槍擊案會不會與這位白小姐有關?她似乎太過於關心北城的傷勢了,雖然她不願正面承認。」魯子祥分析道。
「她沒有足夠的動機。」
「也許不是她指使的,可她一定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和段小姐是好友嗎?如果是,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沈天鐸蹙眉。「不會的,研菲不像是會以暴制暴的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或許她被逼急了,狗急都會跳牆了何況是人。」
「等北城清醒自然就能水落石出。」他不希望真如子祥所言,此事會與研菲有關。
他發現自己初時單純欲討回翡翠玉鐲所做的計劃,很可能如糾結在一起的毛線球,很難抽出線頭了。
一個謊言包裹著另一個謊言,他想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
「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魯子祥欲言又止。
「咱倆是多年老戰友,客氣什麼?有話直說吧!」
他笑了笑。「你該很清楚自己的男性魅力。」
「我的男性魅力?」離老少咸宜尚有一大段距離呀!
「全醫院上下的婦女同胞,沒有不喜歡你的。」
「你太誇張了。」
大概是因為身為太陽系組織裡的一份子,沈天鐸從不認為自己有多大魅力。他常覺得自己沒有尚恩的正氣凜然,沒有雨蒙的風流瀟灑,沒有澤策的俊朗,少了昀放的才情。
「翠婉的生日,是我陪她度過的,她很寂寞。」
「有你相陪,她一定很愜意。」他裝傻。
「不,她像個失戀的女人又哭又笑。」
「你想說什麼?」或是指責什麼。
「她愛你,她一直偷偷愛著你。」
短暫的沉默。
「你認為我有責任回應她的愛?」這說不通。
「至少讓她清楚你的感覺。」
「拒絕女人不難,但要拒絕一個你拒絕過很多次的女人得用點技巧,這並不容易。」
「瞭解。」魯子祥同意。
他自己雖不若好友魅力無窮,可因為職業和學養的關係,也一樣少不了愛慕者的示愛,拒絕的藝術和技巧是他這兩三年才學會的基本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