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王府的萱王爺。」她紅著臉。
是他!自己怎麼忘了這個京城第一美少?
「是他?」這可不太好說話。「玲丫頭,雖然我跟他還算不錯,可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他很花的,也不怕你知道,我和他一塊出去,不是狩獵就是……就是到秦樓楚館去。」
「不管他如何,我就是喜歡他。」
「不好吧?比起你來,我覺得他會比較喜歡年紀大的女人。」大概從小失去娘親吧,他真的有戀母情結。「每回我陪他到醉仙樓,他叫的永遠是一個四十幾歲的老美女,爹會不喜歡他,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吧!沒辦法,爹也喜歡那女人,而那女人很明顯地也比較喜歡萱王爺。」老牛會比較喜歡吃嫩草也沒錯啊!
「我勸你打消念頭,更何況他從不把女人看在眼裡。」雖然自己長期在花叢中打滾,早忘了什麼叫真情真意,不懂得怎樣的眼神才算有愛,可是自己很清楚地感受到,萱雪寒的眼神冷得像冰、利得像刀,令人不解的像團謎,他眼中也不曾有愛,就算和那叫崔雲的老美女在一塊兒時也不曾見到。
賀香玲一震,她幽幽的低下頭。打從第一眼到現在,她已經暗戀了他多年了,今天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打探萱王爺的口風,沒想到事情還沒開始就結束。
不!這不是賀氏作風。
「一旦我認識他,我會讓他忘不了我的!」她十分堅信。「義兄,你……你可不可以幫我問問他是否有意中人?若沒有……幫我探探他的口風,問他對我的感覺。」他曾在皇上御賜的宴會上見過她,相信他會有印象的。
「萬一人家有意中人呢?」見她臉色不對,鍾運國又補了句,「呃……應該不至於啦,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嘛。」
賀香玲臉一沉,「那我得要看看萱王爺的意中人如何了,除非他倆已成婚,否則我不會放棄他的。」
「那……好吧!我幫你探他的口風。」他這義妹性子是有名的可怕,若她是男子,一定是強搶民女惡少型的。
萱雪寒該慶幸她是女的而不是男的,否則兩人一卯上,那不大亂?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也不頂好,畢竟對於玲丫頭要不到的東西,就以往的經驗,她不是毀了那東西就是毀了擁有那東西的人。
「多謝義兄。」
「不過之前我得提醒你,結果若如你願,義兄恭喜你,若無法如願就鬆手,別頑固地使性子,知道嗎?萱雪寒真的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以前爹這麼說萱雪寒,自己總不以為然,可是和他相處愈久,就真的愈有這種體會。他的情緒內斂沉穩,一張笑臉掩去所有的內心世界,讓別人無從探索起,這種人真是可怕。
「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鍾運國摘了顆果實到她手上,「近期內我會問他,相信很快可以給你答案。」
☆☆☆
黑漆漆的黑幕。
現在是幾更天了?怎伸手不見五指?這地方又是哪兒啊?怎麼連個人家也沒有?一大片黑漆漆的。
說遲也不遲,正想找個人問問時,前頭就來了個人,是個姑娘哩。
李大嬸向前走去看清那姑娘面目時,忽地臉色蒼白地大叫一聲,「啊!小玉?!是小玉,你……你怎麼全身是血?胸前還插了把匕首?小玉……」她伸出手想幫女兒把匕首拔開,小玉卻轉身離開,速度之快令她根本來不及追上。「小玉,你去哪兒啊?等等娘,小玉──」她大聲地吼著,小玉卻充若未聞。
「小玉──」李大嬸大叫了一聲,坐臥了起來,看著外頭天方露魚肚白,拭拭額上的冷汗喃喃地說:「原來是場惡夢。」
鬆了口氣,她下了床為自己倒了杯水喝。
也不對!小玉到鍾府快一年了,每個月她都會托人送一、兩封信回來,若鍾府給一點小賞,她也會悉數交給自己,怎地有一段時間沒她的消息了?又……也不知是這幾天怎地,若夢見她,一覺醒來眼皮又跳得厲害。
前天托人送個口信兒到鍾府,至今仍沒回應,這可真教人急死了。
小玉不會真發生什麼事了吧?萬一發生了……他們是賤民,一旦賣入官家,性命就比螻蟻不如,這……可怎麼辦才好?
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李大嬸想到了在萱王府的索情。
索情在王府當大夫,身份可比他們這些為奴、為婢高了些,找她……也許她能透過萱王爺幫忙問問小玉的近況。
打定主意之後,李大嬸連忙準備梳理一番,天一大亮就到萱王府去。
趕了數個時辰的路總算來到萱王府,李大嬸抬起頭來看那高高懸於門上的三個字──萱王府。
守門的侍衛看她鬼鬼祟祟頗為可疑。
「喂,乞丐婆,你找誰?」一名侍衛見她衣衫襤褸以為是沿街乞討的乞兒。
「這裡是萱王府,要飯到街坊上去。」
「我……不……不是要飯的,我來找人。」
侍衛冷冷地看她一眼,心想,來找的只怕也是下人、丫鬟吧,於是口氣不見得有多好轉。「找誰呀?」
「索大夫。煩請告訴她……我……我是索家莊來的。」
「那不是賤民嗎?」兩侍衛互看了一眼,然後同時開口,「我們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大家都知道,萱、索兩姓在京城裡可是水火不容,就算不替這賤民通報,王爺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才是。
「索大夫明明是在這裡,怎麼會沒有這個人?」
「跟你說沒有就沒有!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待一會兒就不要怪我們不通人情。」
不成!這麼一走的話,誰替她打探小玉的消息?索情真的是她惟一能找的人了。
「官爺,請您行行好吧。」李大嬸上前拉住他們的袖子請求,「我是真的有要事要找她,找完我馬上走,不會在這裡給您添麻煩。」
「你這女人真惹人厭!」侍衛一腳踹了出去。
李大嬸狼狽地跌了出去,馬上又爬了回來,「官爺,求求您──」
「你這討厭的女人!」侍衛一腦火下手更重,甚至拿起棒子打她,不一會兒她即被打暈過去。
此時紅漆門的側門打開,一名馬僮牽出一匹白馬,不一會兒大門打開,萱雪寒由正門走了出來。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熟悉臉孔。
那不是索家莊的人?有一次他到郊外找索情時,她正跟在索情身旁採藥,怎麼會傷痕纍纍地躺在萱王府門口?
「怎麼回事?」
「呃……稟王爺,這賤民……她……她到萱王府來胡鬧,屬下……這才給她一些教訓。」
一個賤民敢到萱王府來胡鬧?萱雪寒早聽出語病,不過,索家莊的事,他一向不予理睬,就算侍衛將對方打死,他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高深莫測的一笑跨上了馬,「萱王府前不該出現的人就不該出現。」說著,他一策韁繩揚塵而去。
途中他巧遇天未亮即到郊外採藥正要歸府的索情,四目一交接,各自往反方向前進,半步也不遲疑。
打從那夜她喝個酩酊大醉,迷迷糊糊被送回王府,一早醒來卻發覺自己正像只八爪章魚一樣纏著萱雪寒睡覺時,她就……就不太敢再接近他。而自那天起,他似乎也有意無意地避著她,同在萱王府進出的兩個人如同平行線一樣,幾乎沒有交集。
這樣也好,免得她……她也擔心會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事。
當一個人的視線愈來愈常跟著一個人轉,心思一直都牢牢地繫在一人身上,那種無法忽略對方的感覺就像張網怎麼也掙脫不了。
這是個門當戶對的社會,官位低的配上官位高的,尚引得閒人說高攀,平民飛上枝頭更是難上加難,一個賤民若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歡上官家,那只怕要落得「癩蝦蟆想吃天鵝肉」了。
這種念頭連想都不能想!
是什麼時候發覺對萱雪寒有不同的情感?一直以來,她不是都很討厭他?
討厭!這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也許……早在第一次見到他,芳心早已暗許,只是她驕傲的心一直拒絕承認這些心情,也許是她早知齊大非偶,因此理智一直為她找借口不去承認這樣的事。
月老捉弄人!
且別說她是賤民,他貴為王爺。就單憑著萱、索兩家的恩怨,他們就完全沒希望了。
萱雪寒不可能喜歡她,他該恨她的,不是嗎?
踏著沉重的步伐往萱王府走,遠遠地,索情看到兩位侍衛拖著一名衣衫襤褸的婦人往河邊的方向走。那熟悉的身影不是……「你們幹什麼?」
兩人一看來者是索情時原有幾分懼色。隨即一想,有王爺當靠山,於是將頭一昂,「王爺叫我們把這人『處理』掉,沒指示怎麼做,想必隨我們了吧!」
索情蹲下身子察看李大嬸身上的傷,忍住氣,心想,她犯了什麼錯,給打成這樣?
「這人就交給我吧。」見兩人猶豫不決,她冷冷的說:「若是王爺怪罪,就由我擔著。」
「你也不過索家出身的賤民,王爺真怪罪了,你哪只肩膀硬擔得下來?」一人見他同出身索家沒啥來頭,不客氣的頂了回去。就算他跟在王爺身邊又如何?萱王爺就憑自己姓「萱」,就不可能為索情出頭。
「橫豎命一條,我隨時等他拿。」索情抱起李大嬸往道旁的楓林走。
☆☆☆
經過早上李大嬸的事後,索情的心情一直都十分低落,不單單只是為了小玉擔心,同時心思細密的,她由李大嬸描述自己到萱王府找她,侍衛拒絕通報,甚至暴力相向的經過,以及她回王府途中遇見萱雪寒等事作一連接。
李大嬸昏倒在萱王府前的事,萱雪寒是知道的,而他竟縱容侍衛的凶暴行為,由此可見,他是多麼恨索家莊的人。
只要是索家莊的人,他都毫無同情心的冷眼旁觀他們的生死,那身為索丹青之女的她,是不是更被視為眼中釘?
奶奶說得沒錯!萱雪寒要她進萱王府是為了要折磨她,他遲遲未有行動只是時候未到,一旦時機成熟了,她會知道他是個多麼可怕的人。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可是一想到可以預期的悲哀未來,終是忍不住地潸然落淚,偏偏這地方她根本就走不了,走得了的話,當日她就不會進來了。
啊,命啊。
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一道高挑身影閃入了屋內,沉於愁緒中的索情竟沒發覺,直到她拭去淚水一抬眼──「你?!」屋內多了個人,使心無戒備的索情吃驚不小,她深吸了口氣,「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萱雪寒打量著她方哭過仍漾著水意的眸子。「你哭過?」
「沒有。」
「女人天生是眼淚多的動物,你毋需掩飾。」他嘴角揚起嘲諷的笑容。「不過,也難得,是啥事惹得一向外表裝得堅強的你落淚?」
「你今天來這裡是看我笑話?」
「索家莊的人,對我而言都是醜角,你以為自己是例外嗎?不要以為我把你留在我身邊就代表什麼不同的意義。」
「有過不同意義嗎?」索情脫口而出,心裡頭已被傷得千瘡百孔。「我來自索家莊,進萱王府時就不巴望會有什麼禮遇,其他索家人也是如此。身為索丹青之女就更該認命。」她眸子中燃著火焰,一把企圖把自己燃成灰燼的火焰。
她看著萱雪寒,臉上有抹冷絕的笑意,「你萱王府一家四百多口人不全喪命在我爹爹的誣陷?你很恨他吧?可惜他死了,你動不了他。我是他女兒,所謂:父債子還,我現在人就在你面前,有本事就殺了我吧。」她看著她,盼他真的能出手殺了她,只要一掌,她可以從所有的痛苦中解脫,把一切的愛恨情仇全拋下。
「正因為你是索丹青的女兒,我才不可能一掌便宜了你。」萱雪寒雙掌握得出汗。
「我知道你要我到萱王府來的原意的確是如此!你想好好折磨我,讓我爹爹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可是有一事我卻覺得奇怪。」她看得出來他一直在壓抑著怒氣,只要再激他一激,很快她就能達成目的。
索情臉上的挑釁笑意激怒了他,「什麼奇怪。」
「來到萱王府也好一段時間了,我過得舒適得很,不覺受到什麼折磨,怎麼,難不成你也對索家人同情起來?」她冷笑。
萱雪寒瞇著眼,森冷的笑意在他臉上綻開,那是邪肆而嗜血的神情。「你一直都是如此有恃無恐?怪不得你敢為了一個索家莊的婦人對侍衛說:『若王爺怪罪就由我擔著。』沒想到我竟成為仇人之女的靠山了。」他忽地大笑,笑聲中有著諷刺和怒氣。
「你一向不都是如此放任我?」她執意激怒他。
「所以你最好節制一些。」他托起她的臉,「會放任你是因為我還沒找到折磨你的法子。」
「真是這樣?」索情瞪視著他,因他無情的話語,眼中泛起一層水霧。「還是你打從一開始就沉迷於我的美貌,遲遲不肯下手是因為你……愛上了我?」明知是不可能的事,為了求死,她不惜捏造漫天的謊去為自己的死路鋪道。
萱雪寒一怔,眼中掠過一抹不知所措的倉皇,「你……」他心跳快了一拍。
「被我猜中了,無言以對?」她搖頭苦笑,「萱王夫婦也真可憐,怎會養出你這種兒子?早知長大後的你會這般沒志氣,當初就不該留下你。當年代替年僅六歲的小王爺赴刑場的小孩也感不值吧?我若是他們……」
萱雪寒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夠了沒?不要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她為的正是如此。「你不敢!因為你背棄了對亡父、亡母的承諾,你愛上了我──」她的話噎在喉嚨出不來,因萱雪寒的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的力道正逐漸地增加。
索情痛苦地閉上眼,她想掙扎,可終究放棄,求死的念頭杜絕了一切的求生意念。這是她所求的,不是嗎?
她投錯了胎,使她生在索家,更罪無可恕地愛上了不能愛、不該愛的男人。
死是她最完美的解脫。
能死在萱雪寒手中是她的福氣,索家欠萱家的債因她而減輕些,就一命抵一命的苛求,她多少也扯平了四百餘人中的一個。
錯誤地愛上一個人,由那個人來「糾正」自己犯下的錯、幫自己解脫,那是他對自己的恩惠、上蒼的仁慈。
如果死了,就再也見不著他,算是奢求吧,讓她再看他一眼,帶走對他的眷戀,就一眼也好,她將不會忘記,生生世世,不會忘記。
在黑暗吞噬她之前,索情眷戀地睜開了眼。只要一眼……能記住他……是不是死到臨頭的人對生前想記住的東西總能憑著意志將其美好化?
她看到了萱雪寒眼中的愛恨交織。
愛恨交織?他對她只該有恨,哪來的愛?那……一直是她想從他身上得到的,而他根本不可能給的……他眼中閃著有感情熱度的星眸好美。索情費力地抬起手想去碰觸,手懸在半空中忽地掉了下來,身子一軟就失去了知覺。
「水……我要……」喉嚨彷彿被火灼燒一般,又痛又干,仍在半夢半醒間的索情皺著眉囈語著,一隻手撫上喉嚨有些困難的說。
喉嚨好痛!痛得連吞津都困難。
神智仍未完全清醒,似乎也不記得夢中出現了什麼,淚水卻是無意識地流不止。
有人拂去了她掛在臉上的兩行淚,一口一口地將她想要的水餵入她口中,似乎是怕她嗆著了,餵水的速度十分緩慢,動作輕緩溫柔。
是誰?這世上有誰會對她這麼好?像待個易碎陶瓷一般地讓她依在懷裡餵水?是師父嗎?不!師父為了鍛煉她獨立的性子,從來不與她親近,縱使自己生病也一樣。
這剛硬堅挺的身子、寬闊厚實的胸膛不該是女子的,是誰?她死了嗎?死了之後和長大後來不及見面的親人見面了嗎?
是……是爹爹嗎?索情猛一吸氣,嗅到一股不算陌生的衣服薰香的氣味。
萱雪寒?
這三個字震撼了她將明未明的思緒,不顧一切地睜開了眼,她杏眼圓瞪。
她沒死!此時倚靠的人也不是她爹爹,而是萱雪寒?!他沒掐死她?
看她訝異的樣子,萱雪寒只冷冷的說:「你沒死,我不是閻羅王,不必如此駭然的看著我。」他將她放回枕上,站了起來,由桌上的藥壺倒出一碗藥。
「為……什麼?」
他知道她想問他為什麼沒殺了她,他要殺她原不是件困難的事,不是嗎?萱雪寒沒打算回答,避重就輕的說:「大夫暈倒了,沒人開藥,只得我自己來了。」他不精此道,不過在崑崙跟著太師父學武時學了一些簡單藥理,一些外傷還難不倒他。「放心吧,毒不死你的。」他端著藥走向她。
「我是問……」
「閉嘴!喝藥。」他喝住她,不太喜歡女人過分追根究柢,他不想回答的話任誰逼他也沒用。
「這麼凶。」她嘟噥,然後說:「你叫我『閉嘴』,我怎麼開口喝藥?」她接過瓷碗,喝了口藥,發現裡頭的藥方配得不差,是專治喉嚨受傷的。「你懂岐黃?」
「不算懂,一些粗淺的而已。」
索情低垂著眼一口一口地將藥喝完,又輕拭一下嘴角的藥漬,才將瓷碗還給他。
他方才一直看著她?否則當她一抬起眼,他為何不太自然地別開臉?
「有時候……我實在不太瞭解你。」只是不太?不!應該說她瞭解他的部分少之又少吧!而他,似乎也刻意地戴上一層面具不讓人瞭解他。
「瞭解我做啥?」他冷笑,「女人都喜歡花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物上嗎?原以為你會不同。」
不同?!她一怔,然後大膽的問:「在你心目中,我真的與眾不同?」
「只有你敢不怕死活地激怒我。」
若非她與眾不同,他的理智不會被蒙蔽,任由感情姿意行事,忽略她是仇人之女而愛上她。
他天不怕、地不怕,再大的磨難都擊不倒他,可是……天曉得他多麼害怕承認愛上她。
他們萱王府真的是被詛咒了嗎?
看盡天下美女,一向不把女人當回事的他,竟會把心遺落在一個女人身上,而且最罪無可恕的是,他竟愛上索丹青的女兒。
「原來我的『與眾不同』就只因為我不怕死?」索情苦笑,「其實你太抬舉我了,我真想死,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成全我了,不是?」
「你方才不也打定主意不想活了嗎?」他掐住她時,她連求生慾念的掙扎都沒有,那不視死如歸?「待在萱王府這般痛苦,讓你痛不欲生?」方纔她昏迷時,在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雖那決定便宜了索家人,可他不想再糾纏不清,該是快刀斬亂麻的時候。
索情看著他,臉上有他無法解讀的情緒。
女子心事太繁瑣,任他眼光再精銳仍是男兒,理不出個所以。
「王爺,你有喜歡過人嗎?女子,一個令你情之所鍾的女子。」
她突來的問題,亂了萱雪寒的心,他不明白她問這是何用意,便以沉默代替回答。
見他不語,她沉沉的說:「那麼我的心情你不會懂,說了,你也不明白。」
女孩家的思緒果然十分沒條理,方纔他問什麼,她又扯上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還自問自答,怎麼連他這樣聰明的人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現在,換他告訴她一個一定會令她雀躍不已的事。
「索情,你想索家莊的人嗎?」
不明白他怎會如此問,她回答,「我沒自由回去,不是嗎?」
「你已獲得自由了。」他淡然的說,「身子一恢復你就可以回去了。」他原初的用意是要想辦法折磨她,尚未付諸行動,自己就已不對勁了。
再讓她待在萱王府,他所受的傷不會比她輕,肉體的傷易愈,情傷則大羅神仙也難治。
他明為放了她,其實是解放了自己。
「為什麼?」他的決定令她太訝異,他忘了她是索丹青的女兒了嗎?
「我已經親手殺了你一次了,不是嗎?」萱雪寒轉身來到窗子前。窗子一推開,秋風掃落的黃葉拂了進來。「而且,你曾救我倖免於『閻王笑』,索家欠萱王府的人命,你已抵去你的那一份。」
他的話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想放了她?
索情低垂著眼睫,理不出此刻究竟是什麼心情。終於可以離開這地方,她該高興的,可……可是,一離開萱王府,那意味著他們來日要見面不易了。
落寞淒然的感覺徘徊在她胸口久久不散。
也好,就這樣斷了心底深處的妄想吧!回索家莊之後,她可能會雲遊四海、四處義診,日子一忙、一久,她很快能忘記對他的那份情。
「王爺,多謝了。」多謝他放她自由,也是多謝他斷了她深陷「情」字的癡傻。
萱雪寒旋過身子,沒多看她一眼即推門而出。他也想多看她一眼,可那一眼太沉重,打從出生在萱王府那天起,他就沒資格多費心力在其他兒女私情上,從前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他離去的匆忙,沒注意到一雙貪婪的眼正透過方纔他推開的窗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半靠趴在床上的索情。
「世上竟有如此絕色!」真沒想到陽剛的萱王府竟藏了個那麼美的姑娘!鍾運國不自覺地喃喃說道,正想走近再更接近索情時,兩顆石子由他身後打出,分別打在窗子上,索情房裡的窗子立即關上。他一回頭,正好對上萱雪寒那雙燃著火焰的眸子。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鍾兄,看啥看得這般入迷?」索情的臥姿極盡慵懶嬌媚,有時連他看了都不覺心猿意馬起來,更何況這廝?這人平時尚像個人樣,一旦關係到利益或女人那可就不同。
既然被逮到,萱雪寒也該知道他在看啥,方纔那屋內的女子身上穿著不似千金,想必是萱王府的丫鬟吧。於是鍾運國邪笑,「這兒春光無限吶!好個『佳人圖』。」他一點也不覺偷窺有啥不對。「萱兄,那姑娘堪稱美若天仙,是萱王府的丫鬟嗎?」那嬌貴的氣質不像低出身,然而,這年頭也有不少千金淪落官家為丫鬟或入了妓戶供爺們取樂,若確定那美人只是丫鬟,憑他和萱雪寒的交情,要個丫鬟侍寢,不至於要不到吧!
看著那張露出淫邪表情的臉,萱雪寒臉覆寒霜的說:「鍾兄,今天特地撥空到萱王府,不會只是來問這沒意義的問題吧?」他竟那麼疏忽,讓鍾運國有機會看到索情的模樣。
這廝一旦對她起了興趣,事情鐵定沒完沒了,鍾運國因荒淫而屢忘身份的事層出不窮,和鍾運國交遊也非一、兩天的事,他真的不得不為索情擔心。
「被美人勾了魂,倒忘了今天的正經事了。」鍾運國從懷中摸出請柬,「過些時候是我爹的大壽,屆時請務必賞臉。」
「鍾國丈大壽,為人晚輩的我怎會不去?只是……這請柬由下人代送即可,你今天專程來萱王府一趟,必有啥非親自走一趟的理由吧?」
鍾運國乾笑了一聲,「還真什麼事都瞞不過萱兄,這麼吧,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他頓了一下說:「萱兄可記得賀王府的郡主?」
「鍾兄說的可是那位刁鑽蠻橫的香玲郡主?」他對賀王府的人一向評價不高,那家子和鍾有期走得太近,幾乎是一丘之貉。
想來當年萱王府的冤案,賀王爺就算沒參與,只怕也知詳情吧!更何況由他一手提攜出來的數名武將都擁有一些兵權,若鍾老賊想造反,他必是鍾老賊極力拉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