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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神之怒 第一章 作者:沈亞
    公元1587年英國倫敦市外約克郡金鐵交鳴的聲音自樹林深處傳來,濃濃的殺戾之氣籠罩著整片樹林,血腥的味道使「撒旦」露出森森的自牙低聲的咆哮著。

    沙奇拍拍「撒旦」巨大的頭顱,輕輕的拉住胯下雪白的駿馬「南十字星」,安撫地在它耳邊低語,然後側耳傾聽林中的動靜。

    林中至少有二十個人,不過照聲音昕起來,似乎是在圍殺某一小群人。沙奇猶豫了一下,這實在違反了騎士精神,他決定過去看看。

    如果他們圍捕的是強盜,那麼或許他會悄悄離去,但如果不是……嗯……反正先看了再說。

    漢斯不停的格開致命的攻擊,注意好友丹恩的動靜,看樣子丹恩是支持不了多久了,他必須盡快趕去救援,否則丹恩可能會命喪於此!

    他沒有時間多想,但是他無法不去想!他的心思飛快的轉動著,有人出賣了他!這人必是和他有極為親密的關係,否則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但是這個人是誰?

    正當他費盡心思想找出那個人時,丹恩傳來一聲壓抑的呻吟,但他還是聽到了。這一分心,他的前胸被一把長劍劃過,血緩緩的冒出來,他低咒一聲強忍疼痛。

    「丹恩,你還好吧?」漢斯用最正常的聲音吼道。

    「很好!上帝不喜歡我,你放心好了!我沒事的!」丹恩略帶沙啞的聲音回道。

    漢斯知道這表示他的情況不好!否則他的聲音不會這麼糟!漢斯靠近丹恩,另一手又被輕輕劃過一劍。

    「該死!」漢斯咒道:「丹恩,馬在另一頭,我掩護你,你去放了他們,再……」

    「休想!」

    「丹恩!」漢斯脾氣上來,不悅的壓低聲音:「快去!這是命令!」

    「長宮,你不能要求下屬去做不可能的事!」丹恩回他一個甜蜜而苦澀的笑臉,血自他的額際如泉湧下,他的臉色死白,持劍的手也不停虛弱的抖著。

    漢斯心中響起警鐘,他們的處境危急,可是對方人手似乎不斷出現,而且個個身手不弱,短時間之內要突圍是不可能了!

    丹恩一個踉蹌跌落在地,蒙面為首者一劍猛然刺出想結束他的性命,漢斯眼看救援不及……「丹恩!」

    突然,為首者哀嚎倒下,漢斯震驚的看著他後心插著銀色短劍,還來不及向上帝道謝,一聲野獸的怒吼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他定眼望去,一頭黑色的野獸衝散了數十名殺手,陣中驀然闖進一匹白色的駿馬,還來不及看馬上騎者是誰,殺手們便被這突如其來的怪客及野獸嚇得四散逃逸,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立刻上前扶起丹恩,看著他們的救命恩人:一個黑髮少年和一頭……漢斯和丹恩不約而同的睜大眼睛……一頭黑豹!救他們的竟是一頭巨大的黑豹!

    「嗨!你們沒事吧!」沙奇輕靈的跳下馬,急急奔向漢斯及丹恩。

    「呃……我們很好。」漢斯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黑髮少年,心中唯一想到的形容詞是:一個天使般的少年!俊秀得幾乎該是罪惡!彷彿是上帝放逐到人間的天使!濃密捲曲的黑色短髮輕輕的覆在他飽滿光滑的前額,凌亂得似乎理所當然。細緻的皮膚不像一般的宮廷少年那樣蒼白,反而是金黃的小麥色,而他的眼!天啊!那是一對精靈的眸子,混合了碧綠與紫羅蘭色,是一種絕無僅有的顏色!漢斯看著他身穿黑色勁裝的身材,比起一般的少年他不算高,只到漢斯的下巴,但是當他成年以後必是個俊朗的男子!

    「呃……我是說,我們都還好。」漢斯收回他的視線,這個少年太特殊,對他彷彿有種魔力,是任何女孩都沒有的魔力,這念頭使他不安!

    「是嗎?」沙奇側著頭好奇的打量他們兩人,無疑的他們兩人都是非常特別的男人,較高大的那個有一頭黑髮不馴的垂在他的額頭,深邃的眸子像大海一樣深不可測,挺直的鼻樑和薄薄的唇,組合成一種尊貴的特質;不可否認,他是沙奇遊歷各國以來所見過最俊朗的男人!而另外一個有一頭金髮和一張漂亮和善的臉,令人聯想起金色的天使,非常可愛,他們都沒有像一般的宮廷男士戴著假髮和華麗的衣服。可是沙奇斷定,他們一定來自宮廷,從他們身上不俗的品昧和氣質即可判別。

    沙奇想起摩尼交代,萬萬不可與宮廷的人來往,可是總不能見死不救啊!反正摩尼也說過要遵守騎士精神的!

    「可是我看你的夥伴似乎不太好?」

    漢斯看一眼掛在自己身上的丹恩,不禁暗罵自己的粗心,只顧著研究眼前神秘的少年,居然忘了重傷的好友!

    沙奇走過去扶丹恩坐下,用短劍劃開他的襯衫,忍不住皺起眉頭:「你們是鐵打的嗎?這樣叫好?他的傷不好好醫治,很快就好不了了!」

    漢斯探視丹恩的傷,果然不輕,他這次沒帶藥品出來,更何況他的醫術也很糟……

    「我馬上帶他去找大夫!」

    「開什麼玩笑?」沙奇瞪著他。「他已經失血過多了!再騎馬會要了他的命!」

    「那麼我的小天使,你還有什麼更好的意見嗎?」漢斯毫不考慮就冒出這些話,等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別叫我天使!」沙奇厭惡的瞪著他,他最痛恨別人叫他天使,他是個騎士!騎士是不能和天使混為一談的!「你去找點水來,我會照顧他!」

    漢斯驚訝的看著他,這個美少年不但武藝超群,而且還是個醫生呢!

    「你確定?」漢斯饒富興昧的看著他自鞍袋中取出必備藥品,同時接過杯子。

    「當然確定!」沙奇對這個男人不信任的語氣感到不耐煩。「『撤旦』會帶你去找水。」說完他便仔細察看丹恩的傷,不再理他。

    漢斯和「撒旦」互相瞪視,他衷心希望「撤旦」不是處於飢餓狀態,因為它看起來似乎想吃了他!不知道有沒有素食的豹子?

    「放心!『撒旦』很友善的!『撒旦』!帶他去找水,別瞪著他看!」沙奇頭也不回的喊道,漢斯驚訝的望著「撒旦」溫馴的服從命令,而且他敢發誓,這頭看起來巨大兇惡的黑豹,對它的小主人做了個鬼臉!天啊,今天的一切可真是既豐富又精彩!

    當他回來時,不可思議地發現丹恩已經清醒,而且氣色好多了,他正和沙奇愉快的談天,看樣子他對這個黑髮天使和自己一樣感到好奇。

    「丹恩!」漢斯拿著水快步的走向他們。看來你已經好多了!

    丹恩微笑著想起身,卻被沙奇制止,他無奈的笑笑。「我們的小巫醫有神奇的能力!」

    漢斯笑了起來,望著毫不在意的沙奇,心中奇異的感到愉快。

    「丹恩·佛利,我確信你剛剛的話值得我再縫上兩針!在嘴巴上!」沙奇故作甜蜜的看著丹恩,而丹恩正誇張的皺眉,立刻閉上嘴,彷彿真的害怕沙奇會在他的嘴上縫上兩針,這使得漢斯更是無可抑止的大笑出聲,惹得「撒旦」好奇的看著他。

    「來!吃藥了。」沙奇用命令小孩似的語氣,令漢斯訝異的是丹恩毫無異議,苦著臉把藥全吃了下去。「還有你,漢斯·賽頓,請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好嗎?」

    「這只是一點小傷……」沙奇斜著眼瞪他,而丹恩笑得像只剛偷腥得逞的貓,他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你認了吧!說不定我們的小巫醫也有興趣在你身上縫上兩針!」丹恩大笑著說。

    「放心好了,我縫衣服的手藝比以前好很多了!」沙奇故作天真的看著漢斯。「當然啦,那是說假如你很合作的話我不會多縫超過兩針的,你可以相信我!」

    「好!別說了,可怕的小巫醫,我向來是個合作的人!」漢斯無奈的舉起雙手走到沙奇的面前,丹恩正笑得無法遏抑,他不得不瞪他一眼,才使他稍稍收斂,但緊繃的唇角顯示他正努力不爆笑出聲。

    沙奇迅速脫掉漢斯的衣服,皺著眉瞪著他胸口三寸長的傷口,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將它處理好。「好啦!這才真的沒事了!」

    「小天使,你叫什麼名字?」漢斯好奇地打量著他問道。

    沙奇狠狠的瞪著他。「我說過不准叫我小天使!我叫沙奇。」

    「就只有沙奇?」丹恩好奇的問:「沒有姓嗎?」

    沙奇的眸子黯了一下,但迅速恢復,他聳聳肩露出一個毫不在乎的笑容。「也許有吧!不過我不知道。」

    沙奇那一瞬間的轉變並沒有逃過漢斯的眼睛,這個少年是個孤兒!一個並沒有讓悲傷淹沒了他的世界的善良孤兒!「你來自哪裡?」漢斯溫柔的聲音連自己都感到訝異。

    「希斯達尼亞號。」沙奇爽快而且有些驕傲地回答。

    「希斯達尼亞號?」漢斯與丹恩互望一眼,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沙奇收拾好東西,走回他們的面前,露出一個令天使為之失色的笑容。「我要走了。」

    「天快黑了,你不和我們一起過夜嗎?」丹恩焦急的間,他是真心的喜愛這個天使般的少年。

    「不了!」沙奇搖搖頭。「我出來太久了,他們會擔心我的!」

    「他們?」

    「希斯達尼亞號上的人啊!我出來一個星期了,本來要找吉……呃……朋友的,可是沒找到,又碰上你們,耽誤太久了!」沙奇走向他的愛馬,吹出口哨,「撒旦」自樹林深處飛奔而來,口中叼著一隻野兔丟在漢斯面前。

    「『撒旦』喜歡你們,這是送你們的禮物!」

    「我們要到哪裡去找你?」他們起身問道,都真心喜歡這個孩子!

    「希斯達尼亞號上,在倫敦港口,我們短期內不會出航,歡迎你們來玩!」最後一句話是用喊的,沙奇騎著他的白馬帶著黑豹,一陣風似的消失在樹林中。

    「好特別的孩子!」丹恩望著沙奇的背影微笑地說著。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小天使。」漢斯喃喃自語,他有種預感,他和這個孩子間有種不可斷的連繫。

    夕陽只剩下些許的殘暉了,晚風溫柔的吹送著,帶來點點寒意。沙奇來到樹林深處的溪流旁,他輕輕的拉拉馬韁,胯下的駿馬「南十字星」立刻放緩腳步,慢慢踱步到溪旁。

    沙奇翻身利落的下馬,拍拍「南十字星」的脖子,喃喃的告訴它一些讚許的話,親密的吻吻它。

    沙奇舉目四望,樹林中除了鳥獸的聲音外非常平靜,他蹲下身來愛撫他的寵物——

    「撒旦」,那碩大兇猛的黑豹像只小貓似的接受小主人的愛撫,不時摩挲著小主人的臉龐。從沙奇十二歲在一處叢林中找到它,並確定它的母親已死開始,他們便形影不離,「撒旦」非常溫馴,對沙奇的感情很深,似乎沒有什麼野性了!

    「去把晚餐帶回來!」沙奇親熱的吻吻黑豹的頭,而黑豹通靈的舔舔他,使沙奇咯咯的笑了起來。「去吧!快點回來!」

    「撒旦」望望四周確定小主人的安全後,風似的沒入林中。

    沙奇走到「南十字星」身旁,解下馬鞍,將馬牽到水中,又四下看了看才放心的脫下襯衫,看看自己胸前的繃帶,耳邊響起摩尼的話:「除非是在『希斯達尼亞號』上,否則絕不能放下繃帶!」他無奈又懊惱地歎口氣,拿出毛刷來到愛馬的身邊。

    夕陽的殘暉使水溫不至於太冷,沙奇愉快的刷著愛馬一身雪亮的毛,馬兒不時回頭頑皮的用鼻子頂頂沙奇,顯示它的愉快,逗得沙奇哈哈大笑,索性放下毛刷和馬兒玩耍起來。

    查克自他的睡夢醒來看到的正是這一幅情景,令他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他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不遠處的小溪裡有個……有個天使?

    沙奇在水中時上時下,流動的溪水在金黃色健康的肌膚上泛著點點金芒,映著夕陽閃耀出奪目的光采;狂亂的黑髮上垂著串串水珠仿如珍珠與紫羅蘭色的大眼眸相映出不可思議的星芒,「南十字星」在一旁不時的踢踢腳,用頭去追逐它的主人。

    查克再次揉揉眼睛,張大了嘴,他從未看到如此俊美的少年,一定是個天使!更何況他的身旁還有一匹傳言中的「雷霆神駒」!查克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或是仍在睡夢中?他不相信的用力掐自己一把,差點沒痛呼出聲。會痛?這是真的!查克鼓起勇氣往前移動,試圖再看清楚一點。

    一聲自猛獸喉中發出的憤怒低吼聲使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他回頭一看,立刻驚得臉色死白!還來不及反應,那碩大、威猛無比的黑豹便怒吼一聲往他身上撲來……

    撤旦的怒吼和男人驚恐的慘叫聲使沙奇驚訝的回頭,撒旦正怒吼著撲向一個中年大漢,沙奇立刻起身,用毛巾迅速擦乾自己,顧不得穿上鞋立刻披上襯衫奔向樹林。

    黑豹一步一步的逼進使查克害怕得不敢多做遲疑,立刻往最近的一顆樹上爬去。

    「豹子是會爬樹的你不知道嗎?死在樹上和死在樹下有什麼分別?」一個輕脆的聲音傳來使他定在樹中央,不知如何是好。

    沙奇強忍著狂笑的衝動,那男人身高少說比他高上一個頭不止,但如今卻像只見了貓的老鼠似的瑟瑟發抖!

    查克往下看,只見那少年狀極悠閒的倚在另一株樹旁,嘴角正泛起一絲頑皮的笑意。

    「你在這裡做什麼?」沙奇努力的想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摩尼一樣有威嚴,卻發現他很難隱藏自己的笑意,幸好「撒旦」威脅性的低吼和張牙舞爪的樣子彌補了他的不足!

    「我……對……對不起……我……我不……不是有意……」,「撒旦」一聲不耐的吼叫使查克幾乎說不下去,可是少年臉上藏不住的笑意又使他鼓足勇氣說下去:「我只是以為……以為看到……看到……天……天使……我……我……」

    沙奇再也忍不住的漾開笑顏,查克頓時看傻了眼,這少年俊美得不像人類!「你走吧!下次偷窺別人時小心點!」沙奇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卻怎麼也忍不住!那大漢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彷彿他突然長出了兩隻怪角,連緊捉著樹幹的手都快鬆了!

    他大笑著轉身走出樹林,「撒旦」臨走前仍狠狠的朝他揮了揮爪子,使查克驚駭得無以復加:一個俊美有如天使的少年,一隻凶殘有如「撒旦」的黑豹再加上一匹「雷霆神駒」,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使他更為驚訝?迴盪在耳邊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響亮……

    天使的笑聲?

    夜幕輕輕的低垂著,晚風有些涼,但不太冷,沙奇包在毛毯裡,頭靠在「撒旦」巨大的身軀上,仰望著滿天星斗的夜空。

    摩尼那張憤怒的臉浮現在腦海,使沙奇忍不住低笑出來。摩尼的脾氣只要三秒鐘就會發作一次,同樣的也是三秒鐘就能安撫他,十六年來摩尼就像他的父親!教他一切的是摩尼,愛他、關心他、責罵他的也都是摩尼,而愛琳姑媽給了他一年所需的母愛,然後含淚送他再次出航,這種模式十六年來不曾變過,沙奇瞭解那些人們是何等的愛他!

    可是他親生的父親和母親呢?每年他都期待著與他們見面,可是每年他都失望的回到海上,為什麼?難道是自己不夠好?還不能當他們的小孩?這一向是摩尼的借口不是嗎?沙奇漸漸明白這只不過是鼓勵自己活下去的方式罷了!到底為什麼?沙奇知道自己是雙生子,還有個哥哥,哥哥又在哪裡?他常常在心中感到一股憂鬱,不是來自自己心中的憂鬱,哥哥過得不快樂嗎?他是不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沙奇的淚忍不住掉落下來,他知道今年還是見不到他們,還是見不到!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十六年來日日夜夜期待見到的爸爸媽媽?沙奇哽咽了,他們是不是根本不要自己!

    「撒旦」感受到小主人的悲傷,它轉過頭來輕輕舔去沙奇臉上的淚水,嗚嗚的低鳴著!

    沙奇用力摟住「撒旦」的脖子哭泣起來,至少!至少他還有摩尼、愛琳姑媽、「撒旦」、「南十字星」和「希斯達尼亞號」的水手們,有了他們,自己永遠不會孤單的!

    在「撒旦」的身旁,沙奇淚水漸干,呼吸也漸漸平靜均勻——他睡著了。

    在風中傳來溫柔的低語,星星們憐惜的看著這個天使般的少年。天使般的少年啊!

    你的生命才要開始呢!千萬不要感到悲傷,你的命運之輪已經開始轉動了……預言般的低語自風中輕輕落下,覆在少年單薄的身上,彷彿已預知他的命運!

    「我是說真的!」查克滿臉通紅的看著他的好友派司笑得前仰後翻。「我真的看到了!」

    派司看著查克的臉越來越紅,他強忍住笑意。「算了吧!查克!你頂多是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孩和他的獵犬罷了。你昨天一定又喝醉了,看走眼了,要不然就是你在作夢!」

    「我沒有!我發誓我昨天半杯酒都沒沾!」

    「是啊,你從來不喝半杯,你都是喝整瓶的!」

    「派司!」查克發出警告,雙手已握在劍柄上。

    「好了!」一個冷靜的聲音阻止兩人的爭鬧。

    羅連侯爵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氣勢雍容。「別吵了,去準備一下,我們回倫敦去吧!」

    查克和派司面面相視,他們都深知羅連對宮廷的感覺,羅連是個好朋友,更是個值得終身效忠的主人。

    「我以為你要多待一些時候。」派司誠懇的希望羅連改變主意。

    「我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羅連簡單的回答中帶著掩不住的苦澀。「早點準備吧!」他說完便優雅的走出房間。

    查克及派司無可奈何的跟著,三人魚貫走出房間,沒人注意到窗外草原上一個騎著白馬,帶著黑豹的少年一閃而過。

    翌日倫敦市郊當沙奇趕到倫敦時已入夜,但街上仍繁華如故。他決定等夜深人靜再進倫敦。他知道自己太引人注目,一個帶著黑豹騎白馬的男孩到哪裡都引人側目,但摩尼特別交代,萬萬不可在倫敦招搖過市,儘管沙奇不明白為什麼,摩尼也向來不說明原因,但沙奇仍謹守摩尼的話,因為在他十歲那年,他便領教過倫敦人口販子的狡猾了!若不是摩尼他們發現得早,現在他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為了這件事,他還被摩尼狠狠地打了一頓屁股,至今仍心有餘悸!

    沙奇放開「南十字星」讓他自行去休息,自己則在一塊大石頭下休息。「撒旦」趴在他的身旁守護,沙奇輕撫「撒旦」黑得發亮的皮毛,心思卻飄向遠方,飄向充滿歡笑的吉普賽營地。這次他出來就是要找他的吉普賽朋友們,他知道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個月,可是他希望給他們一個驚喜,誰知道找了五天都沒找到,也早超過了摩尼規定他回去的時候,又為了漢斯和丹恩耽誤了將近一天,現在摩尼一定正在大發雷霆。

    漢斯,那個與眾不同的男子!沙奇想到那雙深不可測彷彿大海的眼眸,那個人笑起來比陽光還要燦爛。很奇怪,沙奇心想,自己走過無數個國家,看過不計其數各式各樣的英俊臉孔,但為何獨獨對漢斯·賽頓有種說不出的奇異感覺?好像心跳漏跳一拍似的?

    沙奇將頭放在「撒旦」的身上,舒服的靠著,大概是初次見面吧!沙奇心想,可是為何對其他人沒這種感覺?

    沙奇沉溺於自己的思緒中,絲毫不覺「撒旦」發出警覺的低吼聲,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沙奇驀然清醒,靠在大石頭邊上隱藏自己,「撒旦」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撒旦』,噓!沒事趴下!」沙奇低喚。

    「撒旦」服從的來到沙奇身畔,但仍雙眼緊盯聲音來處毫不放鬆。

    一輛豪華的馬車自大道上急奔而來,前方有兩位騎士領頭,藉著月色,沙奇認出了其中一個便是昨天偷看他洗澡的男人。原來如此,難怪「撒旦」如此緊張!

    「噓!沒事,安靜一點!」沙奇安撫的抱著「撒旦」,他並不伯來人,但是看他們一定是皇室中人,沙奇並不想多惹麻煩!

    可惜豪華馬車的馬匹已感受到異常的威脅!驚叫著踢動馬蹄,不住的噴氣,說什麼都不肯再向前走,領頭的兩個人騎的馬也是相同的情形,看著六匹驚慌失措的馬不住的噴氣踢腿,駕車的馬伕和騎士努力控制馬匹的樣子,沙奇忍不住竊笑!為什麼它們對「撒且」如此害怕?他的阿拉伯馬「南十字星」就不會啊!它和「撒旦」是好朋友呢!

    「怎麼回事?」派司和查克大叫著,奮力安撫受驚的馬匹,查克甚至被摔下馬來!

    馬匹驚慌的踢著,若不是派司及時拉住馬韁,恐怕查克免不了要吃上一腿了!

    「派司,發生了什麼事?」羅連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沙奇睜大了眼睛!哇!美男子!有如希臘神祇一般的俊美!金髮!金眸!身穿雪白長袍仿若天神下凡!舉止之間說不出的優雅、尊貴!沙奇搖搖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間竟有如此尊貴的美男子!

    派司仍努力的安撫馬匹,望著羅連不解的搖搖頭。「樹林裡不知道有什麼東西,馬匹嚇得都不敢走了!」

    查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沙忿忿的說:「什麼鬼東西!差點害死我了!該死!」

    羅連望著受驚的馬匹,再看看四周,如此安靜,不瞭解到底是什麼東西嚇住了馬。

    當羅連望向沙奇這邊時,沙奇藉著月光仔細的看他,仿若雕像般尊貴的面容,忍不住想起了在船上時念的書,他的容貌就像書中描寫的神祇一樣,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你們四下看看,是什麼東西嚇住了馬?要不我們就先等一會兒,反正侍衛隊應該也快到了!」

    派司和查克立刻拔出長劍仔細的搜查。

    沙奇一聽到侍衛隊,立刻肯定了他心中的懷疑,他果然是皇室中人,否則不會有侍衛隊前來迎接!

    侍衛隊?沙奇一驚!他必須立刻走了,要是被發覺了可就不妙!「撒旦」低低的怒吼聲傳來,沙奇警覺那個男人越來越靠近,而且遠處又有馬蹄聲傳來了!

    「羅連!你們看!」派司的大叫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沙奇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他的愛馬「南十字星」聽到聲音後,自林中走出來,他心中暗叫不妙!

    「天啊!好美的馬!一定是傳說中的雷霆神駒!」派司神畏的看著在林中的「南十字星」,忍不住走向前去想撫摸它!

    羅連看著緩緩踱步的白馬,心中忍不住讚歎!的確是一匹難得一見的馬!

    派司和查克靠近「南十字星」,它受驚地長嘶,直奔向沙奇的藏身處,「撒旦」作勢要撲出,這下是非走不可了!

    沙奇跳上附近的一顆大石頭,吹出口哨,「南十字星」急奔而來,「撒旦」大吼一聲,警戒在小主人身邊。沙奇毫不猶豫的飛撲過去,好似一個精靈般輕巧,上馬後立刻掉轉方向往樹林外奔去。「『撒旦』!走!」

    沙奇回頭對愣在當場的人們嫣然一笑,銀鈴般輕脆的笑聲飄揚在空氣中。「查克,你忘了昨天嗎?」

    然後一陣風似的,他們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羅連、派司和查克呆立當場,查克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天使?那是……」然後恍然大悟似的大叫:「就是他!那就是我昨天見到的孩子!」

    羅連凝視著沙奇消失的方向,回想剛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沒看清楚那孩子的臉,但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卻深深的望入他的靈魂深處!那孩子的眼眸好熟悉!在記憶的深處也有那樣一雙眸子……

    偌大的房間內只有壁爐的柴火偶而發出嘛啪的聲音。火將熄了,但羅連卻無意將火加大,空氣中縈繞著紫羅蘭的香味,淡淡的幽香使他憶起了十年前的一切!

    羅連凝視桌上的小畫像,那是他十年前為蘿蘭修女所畫的,筆法雖然拙劣卻仍捕捉到修女的神韻!她總是溫柔而細心的!罕見的紫羅蘭色眼眸每每閃出靈慧的光芒,隱隱含著智慧的神采……

    那是一間小小的修道院。

    羅連的童年就在那裡悲慘的度過!他很早就從修女們的竊竊私語中知道自己是個罪惡的私生子!父親似乎是宮廷中某位有權勢的達宮,而母親卻是他的異母妹妹!修女們說他是「惡魔之子」!或許吧!他自己也害怕也許他真是個惡魔的孩子!他不平凡的俊美,有若雕像般令人驚為天人的容貌,使人更加畏懼他的出眾。

    在修道院十三年的歲月中,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溫暖,他從來不曾見過他的父親,更不敢奢望父親會對自己有一絲絲的感情!因為他深深明白他的父親恨他!恨他奪去了母親的生命!因為有他,父親失去了畢生的摯愛瑪莉,瑪莉原本就是個纖弱的女子,生下他不久便與世長辭,留下他——一個永不能被人發現的孽種!兄妹相戀而產生的悲哀種子!

    他當然更明白若非因為母親的遺言,若非因為父親對母親的摯愛,他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永絕後患!所以他的童年沒有陽光,只有無盡的寒冷和痛苦。修女們在他的背後說他的血管裡流的必定是冰水,因為他不懂得什麼叫笑容,他就像一座冰雕一般絕美而寒冷!但是又有什麼分別呢?為了保命,誰也不敢多親近他!

    在他十四歲那年,修道院裡多了一位蘿蘭修女,那個修女不懼怕修道院裡對他的任何謠言,她樂於親近羅連,終於用愛溶化了羅連冰封了十四年的心!蘿蘭修女博學多聞,她教導羅連彈琴、吟詩,更發掘了羅連不可多得的繪畫天才。她鼓勵羅連堅持下去!他深深的崇拜她,她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優雅高貴的氣質。在他們相處的一年中是羅連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蘿蘭盡其所能的教導他,短短的一年中將羅連由一個連話都說不好的孩子改變為通曉三國語言的少年天才,他們每天都相處在一起,玩耍、唸書、作畫,她總有說不完的故事能告訴羅連,帶著羅連神遊其中!那一年似乎連小小的修道院都成了無可比擬的天堂!

    他天真的以為幸,運之神終於眷顧到他了!他每夜都向上帝祈禱幸福的日子能停留在他貧乏的生命中,可是上帝卻向他開了個大玩笑!

    那一天他滿心歡喜的在小花園中等待蘿蘭修女,拿著他為修女畫的小畫像,期待著修女美麗的笑容,可是她沒來!羅連心焦的等待,卻仍不見蹤影,他向其他人詢問,卻沒有人願意告訴他蘿蘭到哪去了?他最怕的事終於來到,上帝不肯將春天留在他的生命中!

    他偷偷翻過修道院的圍牆,偷偷躲在修道院外。終於讓他看到一頭褐色如雲的秀髮,穿著雪白長袍的修女被推上馬車,羅連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大聲嘶喊著修女的名字,但馬車已緩緩開動,他看到修女嬌小的身軀探出車窗外,含著淚水叫他:「羅連!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放棄希望……堅強一點……不要傷心……」

    蘿蘭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停的掉落,羅連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和絕望!

    恐懼使他死命的追著。

    「不!修女,求求你別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蘿蘭姊姊求求你留下來!別走!」

    羅連看著修女哀淒的眼神,不停掉落的淚水愈來愈遠,他再也追不上了!然後他看到自車窗內拋出一枚閃亮的東西,他衝上去拾了起來,那是一枚家族徽章,上面刻著法文:薩克斯勒。他知道那是修女留給他的,雖然他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卻仍固執的保留著!

    多年來他固執的守著那枚徽章,成為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每每見到徽章,他的耳畔總響起修女堅強的聲音,要他別放棄希望!

    一個月後,宮廷發生內亂,他被送進了孤兒院,過了四年慘無天日的生活!

    羅連握緊胸前的徽章,雙眼仍盯著當年想送給蘿蘭的畫像,十年了!他四處尋找卻毫無訊息,當年蘿蘭和他住的修道院早已在內亂中化為灰燼,蘿蘭依舊杳無音訊。今夜他在樹林中見到的少年有一雙酷似蘿蘭的眼眸!那眼神和當年的蘿蘭幾乎一模一樣,除了少年的眸中更多了一份頑皮和天真!

    為什麼?十年來他見過多少酷似蘿蘭的女人?為何今夜只因一個少年而憶起蘿蘭?

    甚至他根本沒看清楚那少年的長像!或許只是想像!或許只是想像作祟吧!羅連嘲笑自己!但他知道不只是這樣,他的感覺向來敏銳,在那平凡少年的身上必有什麼事!和蘿蘭有關連的事即將發生!

    平凡?羅連再一次嘲笑自己!一個騎著雷霆神駒帶著兇猛黑豹、俊美如天使的少年是絕不能用平凡來形容的!

    沙奇興奮的敲著門,心中想著一定要告訴愛琳姑媽他這幾天的遭遇!他看到世界上最不凡的兩個人,一個有如太陽耀眼般的漢斯、另一個仿若月亮般尊貴不凡的不知名貴族!沙奇持續的敲著門卻一直沒有任何回應,他覺得奇怪,轉念一想,愛琳姑媽一定是等不到他而直接上船去了。想到這裡,沙奇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一絲微笑,愛琳姑媽是摩尼最沒辦法的人!一見到愛琳,摩尼准嚇得面無人色,船上的水手們都忠於愛琳—

    —因為他們都忠於自己的胃,為了愛琳的手藝,恐怕水手們會發生叛變呢!當然除了廚師阿哈巴除外,每次愛琳姑媽上船總會和肥胖的阿哈巴發生一場權力爭奪戰,不必說愛琳姑媽向來都是勝利者!沙奇頑皮的笑意更深了,希望他不會錯過太多精彩鏡頭!

    沙奇將「南十字星」留在愛琳的馬房裡,安排好後,立刻帶著「撒旦」直奔碼頭。

    夜已經很深了,倫敦的濃霧使沙奇幾乎分不出方向,他緊跟著「撒旦」的腳步迅速得像個霧中的精靈。

    碼頭上空無一人,除了停泊的船隻上偶爾閃出燈火外,整個碼頭彷彿另一個世界,停靠著無數的巨靈。

    沙奇很快找到那艘體積龐大的船——希斯達尼亞號。站在碼頭上望去,希斯達尼亞號彷彿一座豪華宮廷。他心中充滿驕傲和溫暖,十六年來他就在那裡長大,船就是他的家!

    他和「撒旦」跳上一艘小船往希斯達尼亞號迅速劃去。爬上船,養在甲板上的鸚鵡不安的拍拍翅膀。

    「噓!『蘇格拉底』,安靜點,沒事!」沙奇輕聲的安撫鳥兒,「蘇格拉底」通靈似的安靜下來,歪著頭打量沙奇,然後撲撲翅膀飛向沙奇的肩膀。

    沙奇拍拍鳥兒的頭,然後小心的將它放在架子上。

    「安靜,別壞了我的大事!」

    沙奇取出腰間的長劍,拿出一方黑布蒙住臉,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眸,悄無聲息的走向船長室。

    輕輕地推開船長室的門,他無聲無息的走向躺在床上的人影,唇角浮出一抹頑皮的微笑,舉劍正準備指向那人的喉間時,門外的鸚鵡突然扯開喉嚨大叫。

    「殺人嘍!殺人嘍!有刺客!有刺客!」

    床上的人一躍而起,沙奇毫不猶豫的舉劍前刺,那人一閃,立刻抽出長劍相格。

    一旁的「撒旦」正撲上撲下的追逐背叛的笨鳥,「蘇格拉底」不時發出各種怪叫,沙奇又好氣又好笑,揮劍更急,逼得那人節節後退,嘴裡不乾不淨的詛咒著,沙奇心中無限的興奮,看到「撒旦」一掌將鸚鵡拍倒在地上更是高興。

    「沙奇救命,沙奇救命!」

    聽到它竟然洩露了自己的身份,沙奇又氣又急,一分心,脖子上已搭上一柄長劍!

    「小子,放下你的劍,投降吧!你被捕了!」

    「喔!該死!」沙奇沮喪的大叫,放下長劍。「我差點就成功了!」

    背後的人一把拿掉沙奇的頭罩。「轉過身來!小子!」

    沙奇依言轉身,燈光突然亮起,沙奇眨眨眼睛看清子眼前的人。「摩尼?怎麼是你?」摩尼和歐文、赫克站在身後含笑著看他。

    沙奇回頭看看剛剛節節敗退的人。「伯克!哇!你們騙了我!」黑暗中他一直沒注意到與他交手的人不是摩尼,而是和摩尼身材相似的大副伯克。

    摩尼揉揉沙奇的黑髮,疼愛的看著面前沮喪的少年。「小子,你真不是塊做刺客的料啊!一上船就被發覺了,而且還毀在一隻鳥的嘴上!不過很不錯了,剛剛伯克差點被你擊敗了呢!」

    伯克無奈的攤攤手笑笑。「沙奇,你愈來愈厲害了!我差點就要棄劍投降了呢!」

    沙奇的眼中閃出神采,剛剛的沮喪已好過多了!他示意「撒旦」放了「蘇格拉底」,轉身面對摩尼。

    兩人互相擁抱,沙奇有種返家的安全感。摩尼——他的教父,世界上與他最親近的人。

    摩尼放開沙奇,仔細的看著眼前的少年,試圖裝出威嚴的聲音,卻很明顯的失敗了:「孩子,你超出時間三天了!該受到處罰的,你知道嗎?」

    「處罰?」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聲問:「我的寶貝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居然要處罰他?」愛琳姑媽推開摩尼,親密的摟住沙奇。「寶貝,姑媽好擔心你!」

    沙奇感到溫暖,愛琳熱烈的擁抱再一次使他感動!是的!他並不孤單,世界上有太多愛他的人!

    「愛琳姑媽!我好想念你!」

    「回來就好了,小天使。」愛琳帶著哽咽的聲音溫柔的說著,她細細打量她的愛侄,比起半年前他又高了,瘦了一點,卻更加的酷似她的弟弟及弟媳!她心痛的看著沙奇,這麼漂亮的孩子卻必須承擔那種艱辛的命運!上帝是何其的殘忍!什麼時候?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恢復他的身份?

    「寶貝,你又吃苦了!看看你又瘦了!一定又是船上這群惡棍欺負你了!放心,、姑媽一定會替你出氣!」

    沙奇還來不及說話,愛琳便把他推到一邊去,走到摩尼的面前,嬌小的愛琳才到摩尼的胸前,但她的氣勢卻像一隻猛虎看著一隻無助的綿羊一般!

    愛琳手指著摩尼的胸膛,一句一句的指責像對待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似的:「你這惡棍!在海上這些日子不知道是怎麼對待我的寶貝的!好不容易回來了,你還說要處罰他?

    嗯?你這個壞蛋!」

    摩尼脹紅了臉,囁嚅著說不出話來,求助的望向沙奇。

    「你別想威脅我的小天使!我不吃你這一套!」

    「愛琳……我沒有,我發誓真的沒有!」

    沙奇從未看到一向威嚴無人能及的摩尼臉紅,如今在嬌小的愛琳姑媽旁邊,他卻真像個無辜的小孩,沙奇忍不住想笑,而躲在門後的歐文、赫克和伯克都早已禁不住別過臉去偷偷的笑著。

    「你們都一樣!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仗著自己高大就欺負沙奇!」愛琳姑媽威嚴的叫著。

    「姑媽,沒有啊!他們全都對我很好!剛剛摩尼是說著嚇我的!你看我不是很健康嗎?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沙奇摟住愛琳的肩膀,邊向摩尼等人眨眨眼,不理會愛琳的抗議,帶著愛琳走出艙房。

    愛琳和沙奇一走,四個大男人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相視無奈地苦笑,誰會相信連英國皇家海軍都要禮讓幾分、堂堂「希斯達尼亞號」的船長、大副及舵手,縱橫四海,雄姿英發數十年,竟無法應付一個嬌小的金髮婦人?還需要一個十六歲的小孩來援救?

    甲板上陣陣的叫囂聲傳來,一大群的水手圍著場中的兩個人大叫著:「歐文,你年紀大了!連沙奇這種小孩都制不住!」

    「小子好啊!給老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歐文,敗給沙奇你的顏面就要掃地嘍啦!」

    「沙奇加油!對!這是這樣!」

    隨著水手們情緒越來越高昂,場中的兩人愈戰愈烈,沙奇和舵手歐文戰得難分難解,沙奇就像他的「撒旦」一樣,出手迅速、輕靈,忽左忽右不按牌理出牌的劍法看得大人眼花繚亂,力量雖然不夠,但速度卻是對手望塵莫及的!沒多久歐文便已落居下風,滿頭大汗,氣喘連連只有招架之力而無還手之能了!

    沙奇一劍刺穿了歐文的襯衫,立刻收回,而歐文也在同時棄劍投降!水手群爆出一陣歡呼的聲音向沙奇慶賀!

    「小子!真有種!不愧是摩尼船長的高徒,老歐文不行啦!」歐文含笑拍拍沙奇的肩膀,毫不以失敗為恥,他衷心愛上這絕不驕傲的少年!沙奇擦擦汗,搭上歐文的寬肩,兩人同時大笑,走向椅子上休息。大伙討論著方才一戰的情況。

    沙奇笑哈哈地比手劃腳,卻發覺水手群突然安靜下來,一個碩大的影子已擋在兩人的前面。「少爺。」

    他抬頭迎上一對不懷好意的灰色眼眸。「什麼事?」沙奇皺皺眉頭,傑克是新上船不久的水手,不知怎的,沙奇總覺得他有意無意的盯著自己,那種神情有種令人寒冷的感覺——像野獸盯著獵物一般!

    「你要幹什麼?傑克!」歐文擋在傑克和沙奇之間。

    「沙奇少爺的劍術沒話說,我想向沙奇少爺領教領教搏擊,不知道沙奇少爺現在有沒有這種『體力』?」他獵犬般的雙眼直盯著歐文身後的沙奇,泛出一種奇異的神采,發出無言的挑戰書。

    「開什麼玩笑?傑克!你和沙奇的體型差太多了吧!」

    人群中不少人提出異議,顯然認為沙奇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傑克相抗衡!

    「對啊!你為什麼不找個塊頭和你一樣大的?」

    「沙奇已經夠累了!」

    「不!」沙奇站出來和傑克面對面,傑克比他高上一個頭。「讓我試試!」

    「沙奇!」在一旁的伯克走出來,迎上沙奇堅定的眼眸他知道要說服沙奇是不可能,沙奇太好勝,絕不能忍受這種挑戰,他只好表示同意,同時暗示一位水手去找摩尼,自己則仔細的看著傑克。

    場中的兩人已站好位置,傑克兩眼直盯著沙奇,這是難得的機會,「撒旦」被縛住,摩尼不在,只要他可以殺死眼前的少年,或者他下船交給大人,他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雖然像這麼俊美的少年殺死了有些可惜,但是只要解決了眼前的少年,將來他要找多少比他更俊美的少年都可以!想到這裡,傑克血脈賁張,一股嗜血的衝動使他率先發難,暴喝一聲撲向沙奇,一場搏鬥就這樣開始!

    沙奇立刻發現,這不是一場比試,而是一場生死之搏,他看到傑克的眼中透露著殺機,他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只要他一不小心就會命喪當場!

    伯克看著扭成一團的人影,心中不知怎的泛出一股不祥的感覺,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比試,這幾乎是一場生死廝殺!突然他看到傑克的身上有樣閃閃發光的東西——一把匕首!他想開口警告已經來不及了!

    沙奇只覺得一陣寒光逼向他的眼睛,本能的他舉起手臂想格,立刻一陣白熱的刺痛自手臂上傳來,他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柄匕首!原來不知何時傑克的衣袖中竟滑出一柄匕首!

    水手們爆出一陣驚叫!突如其來的狀況使他們措手不及,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傑克一擊不中知道良機已失,他架起地上的沙奇。「讓開!」他向水手們大喊。

    「你要幹什麼?傑克?」伯克強自鎮定的問,心中祈禱著摩尼盡快回來。

    「給我一條小船,別玩花樣!否則你們可愛的沙奇少爺就得真的變成天使了!」傑克一手架著沙奇,另一手往沙奇手臂上的傷口探去。

    沙奇倒抽一口氣,疼痛幾乎使他站不住腳,但他仍固執的站得挺挺的,拒絕向敵人示弱。

    「伯克,別理他,沒有船他哪裡也去不了,只有死路一條!」

    沙奇咬牙切齒的說著。

    傑克刻意的加重手腕的力氣,沙奇的手臂登時有如一條血柱,同時短劍輕輕的劃開沙奇潔白的頸子,看到血使他更加興奮。「快!給我一條船!否則我劃開他的頸子!」

    伯克看著血染紅了沙奇的大半件襯衫,沙奇脖子上細小的血痕,和傑克毫不以為意的冷笑,他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一猶豫,傑克的刀子又深了一寸!

    「住手!」伯克大叫:「給他一條船,歐文、赫克,放下船。」

    「不!伯克,別聽他的!」沙奇用為咬緊下唇,制止即將出口的咆哮和尖叫。

    傑克的短劍又劃開一寸肌膚。

    「別多嘴,小子!要不然我讓你一輩子開不了口!」

    歐文和赫克氣憤的握緊拳頭,放下小船,看著傑克得意的冷笑。

    「你,還有你。」傑克指指他們兩人。「下來幫我划船!」

    他架著沙奇一步一步向船邊走去。

    「等一下!」一聲暴喝傳來,摩尼自船的另一端迅速出現,他排開憤怒的水手群走出來。「你要午什麼?傑克?」

    「不要阻止我!難道你喜歡看到沙奇血濺五步?」

    摩尼看著渾身是血的沙奇,心一陣又一陣的扭緊,卻仍平靜的問:「你要多少錢?」

    他平靜的語氣彷彿在討論一場無關緊要的交易,但熟悉他的水手都知道,摩尼的額頭青筋己隱隱浮現,握在身後的雙手,手指關節整整齊齊的響了十下!

    「少廢話,讓我下去,別跟上來,否則你只會得到一具屍體!」傑克一步一步退向船邊,眼睛直盯著摩尼,思索著脫身之道,卻沒注意到和摩尼一道回來的愛琳悄悄的解開了「撒旦」的繩索。

    「撒旦」見到小主人渾身是血,早已眼露凶光,一步一步悄無聲息的走向他的獵物。

    猛然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撒旦」飛撲向傑克,傑克原本架在沙奇脖子上的短劍準頭一偏,在驚慌之餘往沙奇的肩上刺下!傑克直覺往後逃去,卻被撒旦撲倒,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利齒已撕開他的喉嚨!

    錐心的痛楚使沙奇再也無法站立,他向甲板上緩緩倒下,摩尼大步衝過來,接住他的身子。

    「摩尼……」沙奇努力的想擠出一絲微笑,可是痛楚卻誘使他走向黑暗的深淵,他盡力抵抗只覺得好累,漸漸的,他合上雙眼,掉落在無邊的黑暗中,他昏過去了!

    「你這個白癡!」

    哈瑞·福特有點畏縮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對於他的暴怒,自己早已習以為常了!但是每次他震怒的神情總還能使自己害怕。

    「大人!」哈瑞小心翼翼的選擇用詞:「傑克只是想立功……」

    「住口!你用人不當壞了我的大事!為什麼不告訴他配合計劃?」他憤怒的看著面前的哈瑞,只差一點點他的大事便可完成,如今卻壞在這個無能的白癡手上!

    「傑克差點就成功了!他使那小子受到重傷!」

    「廢話!他還沒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哈瑞有些生氣,面前的人把他當成無知的小孩般教訓,其實是自己下令傑克可以自由行動的,目的還不是要他高興?也不過失敗一次嘛!

    「準備下一次行動。」他頓了一下,兩道利刃般的眼神落到哈瑞的身上,使哈瑞打了個冷顫。「這次再擅自行動就小心你的狗命!」

    「是的大人!」

    「事情只是意外,絕不會有下次了。」伯克保證似的告訴摩尼。

    「不!我不能冒這個險,我要立刻去見他,萬一已經有人發現了沙奇的身份……」

    摩尼不敢想像下去。「這次我太大意了!傑克是有心置沙奇於死地!我早就知道傑克有問題,可是我仍大意的將他留在船上,差點害死沙奇……」他想到沙奇脖子上的傷痕,只要再深一、二寸……「不!我絕不能再冒一次險,如果……如果沙奇有了萬一,我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他站起身,背向伯克,不讓伯克看到自己眼中的痛苦。

    伯克瞭解的拍拍摩尼的肩膀,十多年來摩尼待沙奇有如親生的孩子,那個天使般的少年己軟化了摩尼鋼鐵般的心!「我瞭解,你去吧!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我跟你去。」愛琳不知何時已站在船艙門口。

    摩尼和伯克不約而同的回頭。「愛琳。」

    愛琳平靜的看著摩尼,眼中浮現堅決的神情。「我也該去見見我那冷血的兄弟了。」

    「可是沙奇……」伯克有些猶豫。

    「歐文會是最好的看護。」愛琳平靜的回答。

    他知道要愛琳放下重傷的沙奇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看著愛琳蒼白卻堅定的神色,或許是血統遺傳吧?這一家人全是異常的固執,他沒有多說什麼,因為他明白多說無益,徒然浪費時間罷了!

    「準備一下,我們立刻出發!」

    一陣濃煙使沙奇突然清醒,怎麼回事?沙奇掙扎著要起床,傷口的痛楚使他幾乎又昏過去,他努力保持清醒,試圖弄清楚眼前的一切。

    「撒旦」怒吼著撲門想衝出去,房門燈光昏暗,卻充斥著燃燒的濃煙使人幾乎窒息,窗外火光熊熊,嘶殺的靜音不絕於耳……火?沙奇驚跳起來!火?希斯達尼亞號失火了?

    有人偷襲希斯達尼亞號!

    沙奇掙扎著下床,努力和一陣一陣襲來的黑暗對抗,他取下掛在床邊的長劍,不時大咳幾聲,好濃的煙!

    一道人影破門而入,「撒旦」立刻衝了出去。

    「沙奇?沙奇你在哪裡?」歐文心焦的大叫。

    「我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沙奇撐在床邊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又是一陣大咳。

    歐文衝上去扶住沙奇搖搖欲墜的身體,交給沙奇一條濕毛巾掩住他的口鼻。「沒有,幾個小毛賊罷了,你別緊張。」歐文安慰的說著。

    沙奇注意到歐文身上斑斑的血跡和凌亂的頭髮,正想開口詢問,門外又衝進一道人影,那人順手關上房門,沙奇還來不及看清來人,那人已一劍刺進歐文的胸膛!

    「沙奇……」歐文睜大眼睛,緩緩鬆開扶住沙奇的雙手。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來人已經一腳踢開歐文,逼向沙奇,蒙面罩裡透出的眼光充滿貪婪,沙奇震驚的看著歐文倒下的身軀。

    「你殺了他!」沙奇悲痛的大叫,憤怒使他終於有力氣舉起長劍,他使出所有的力氣刺向來人。

    殺手冷笑一聲,避開沙奇憤怒的一劍,沙奇踉蹌的站不穩身體,卻滿心的悲憤。歐文死了!死在他的眼前,向來寵愛他的老歐文死了!沙奇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和使人窒息的濃煙,他只一心一意要殺了眼前這個兇手,替歐文復仇!他必須付出代價!

    來人冷冷的笑著,輕易的格住沙奇的劍,反而是沙奇每擋一劍就覺得異常吃力,傷口處有溫暖的液體流下來,沙奇知道傷口裂開了!他支持不了多久!

    格鬥中沙奇只有招架之力市沒有還手之能,身上又新增了數道傷口,他的眼睛愈來愈迷濛,頭也愈來愈重。「我要替歐文報仇!」他不停的告訴自己,然後胸口結結實實被刺了一劍!沙奇痛呼出聲:「該死!」

    歐文死命的掙扎,爬向門口,兇手沒注意到他緩慢的移動,他打開門大叫著:「伯克、『撒旦』!」然後使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抱住蒙面人的腳。

    蒙面人大聲的詛咒,用力的想踹掉歐文,舉劍一陣亂砍才掙脫了他。同時一聲怒吼撲向沙奇。

    沙奇再也撐不下去了!迷濛中見到摩尼,不是,不是摩尼,是伯克,伯克和「撒旦」

    衝進來,「撒旦」撲到那個蒙面人身上,結束了他的生命!恍恍惚惚中他看到伯克渾身的血跡,漂亮的大鬍子和頭髮都燒焦了一大半,沙奇好想笑,他的樣子真狼狽!

    「不!天啊!振作點!不能倒下去!」伯克抱住沙奇,無比恐慌!他不必檢查也知道沙奇渾身是傷!「你和『撒旦』快走!」他召喚「撒旦」,將沙奇的身子綁在「撒旦」

    的背上,「撒旦」出奇的安靜,讓他將沙奇綁緊。

    「『撒旦』,好孩子!帶著你的主人快逃!千萬別回頭,愈遠愈好!」伯克看著「撒旦」的眼睛仔細的告訴它:「小主人的命全靠你了!快走!」

    「撒旦」轉頭看看昏迷不醒的小主人,再看看伯克,然後頭也不回的衝出門去!

    「願上帝保佑你,我們的天使!」伯克喃喃的說著,眼中充滿了悲傷。

    「那小鬼在哪裡!別讓他逃了,殺了他的人有重賞!別讓他跑了!」「在豹子背上!

    捉住他!」「在這邊!」

    沙奇迷濛中聽到一大群人大喊著。

    「保護沙奇!」伯克的聲音傳來。「別讓他們近他!」

    然後背上刺進了什麼東西?沙奇痛得無以復加,他使盡全身的力氣,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撒旦」沒命的東奔西竄,接著縱身一跳,冰冷的海水隨即淹沒了沙奇,身上致命的痛楚傳來,他張開口想叫,卻灌入一口又一口冰冷的海水,他好像沉入了無底的深淵,跌入了一個可怕的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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