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曾心唯眼前的的文件,是透過卞玨提供的線索,她自行請人調查的報告——她父親的真正死因。
小時候她只記得是車禍意外奪走了父親的生命,沒有親戚願意收留她,直到金叔叔出現,給她帶來新的生活。
眼前的文件有兩份。
一份是注記在案的死亡證明,她的父親酒駕,車速失控墜落山崖。
「你會先看到假的,我捏造的故事。」卞玨曾對她這麼說。
「真的很假……爸爸從來不喝酒。」看見這份假資料,指控她爸爸酒駕肇事,曾心唯很生氣。
氣說謊的卞玨怎麼可以這樣!
但另一份資料是透過層層關係拿到的,她父親真正的驗屍報告——高處墜落,脊椎斷裂,內臟破裂,顱內出血,失血過多而亡。
不是車禍,也不是酒駕,而是墜崖。
她不再耗費金錢去調查金叔叔的下落,她改查父親的死因,想知道一切的起因。
假的那份資料不看了,看真正的,隱藏在虛假之後的真相。
車禍現場的照片,撞爛的法拉利,半毀的貨車,以及真正肇事的少年,剛滿十八歲、未考取駕照的卞珒。
她的爸爸是英雄,他救了卞珒,不怪罪無照駕駛的他,更為了參與搶救行動,自己意外跌落山谷。
是意外,但卞珒卻為此自責不已,以另一個身份默默守護她,直到現在。
是珒,不是金……她搞錯了。
「為了救人丟了自己的命……不愧是我老爸。」看完自己爸爸真正死亡的原因,曾心唯雖然傷心,但也不意外,那的確是字跡父親會做的事。
看完這些東西,她忍不住想起別卞玨對她說的話——
「你覺得我哥怎麼樣?」
想起卞珒,她覺得這個人……
「看起來很冷漠,其實是外冷心熱的好人,不多話,很溫柔,對人很好,即使是陌生人也不吝於伸出援手,我相信他是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那種人,可惜他太忙了。」
「很不像卞家人,對不對?」聽見她形容的卞律,卞玨笑出來。「如果今天是我坐在我哥那個位置,我絕對不會像他那樣,留我爺爺一口氣,遷回制衡我爸爸,我會利用各種手段陷害他們,搶走他們手裡的權力,成為卞家真正的女王。但我不想變成那樣的人,我哥當然也不想。當時要我父母出面收養你,當然不是什麼難事,可你的存在就等於提醒我父母,你是我哥犯錯的證據、醜聞,我哥更不希望你在卞家長成變得跟我們一樣扭曲,於是他跟我談一件交易,他願意代替我坐上那個位置,我嘛,則必須幫他守護一個很重要的人。」
「誰?」
「傻丫頭,除了你,他哪會那麼費工夫?讓似玉姑姑收養你是他的意思,我耗費了好大的勁才說服姑姑向社福單位排收養,讓你成為似玉姑姑的小孩。他是為了保護你,才努力到現在,可惜,他不夠狠,他不夠像卞家人……
「不當卞家人的現在,我很幸福,所以我也希望我的哥哥也能得到幸福,他是卞家最心軟的人,是卞家最該得到幸福的人,小唯,你知道嗎?他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你,他覺得你是他這一輩子都不能觸及的人,他深深愛著你,愛了很多年。」
「所以,按照金叔叔多年來逃避的習性,一旦被卞珒發現我知道了他就是我的長腿叔叔,他會馬上躲起來,躲到我看不見的地方?」曾心唯皺眉間。
「答對了。」
「那就不能讓他知道了!」
曾心唯又想起五年前她和卞珒第一次見面的新年晚會,那是她第一次跟金叔叔提出要求,想見他一面。
其實她見到他了,他用自己的方式見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二十歲的時候,她是怎麼看卞珒的呢?
冷冰冰沒有情緒的一個人,氣勢迫人,她下意識的就想離他遠遠的,可是他卻追了出出來,無聲的陪伴她在薔薇園漫步,還給她外套避寒。
更在她以為金叔叔走了,踩著高跟鞋追出去時,也是他追出來,扶起腳扭傷的她……
仔細想想,很多時候他總是保持著冷淡疏離,但又忍不住流露出良善的一面,慢慢地,讓她不再拍他。
卞珒一定很為難吧?那也表示他有多喜歡她,喜歡得不顧保持距離……
甜蜜在心中發酵,她小臉通紅。
爸爸過世的時候,她十歲,卞珒十八歲,一個十八歲的少年,要怎麼負擔起一個小女孩的人生?
顯然他用盡了心思去彌補他犯的錯。
「可是,爸爸是因為意外才過過世,跟卞珒一點關係都沒有……」曾心唯是在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要為一個意外自責至此?
好吧,用她對卞珒的瞭解,來推敲他這麼做的緣由。
他生日那一天,無照駕駛撞到她父親的貨車,她老爸沒事,是他有事,全新的法拉利卡在半山腰,差點連人帶車掉下山崖。
照她對自己父親的瞭解,如果發現了撞爛法拉利的是名十八歲少年,還無照駕駛,肯定會把卞珒罵到臭頭,罵到他道歉為止!
然後救難人員來了,熱心的爸爸一起加入救難行列,卞珒毫髮無傷的被救起來,但是她的爸爸卻意外墜崖。
卞珒一定會認為,如果不是他的話,她爸爸不會死,也就不會破壞她的家庭,讓她成為沒有父親的小孩。
「真是個傻瓜……」
她又想起來,每當自己提及金叔叔和自己的爸爸,卞珒臉上微妙的表情……
滴滴、滴滴,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卞珒傳來的訊息,告訴她,他十分鐘後會來接她。
她回訊息說收到,放下手機,再看了看手中費了一番功夫才派人查到的資料。
曾心唯沒有細想,不管是假的資料還是真的資料,全部都用碎紙機碾成碎片。
卞珒不希望她知道,那麼,她會當做不知道真相,只要好好愛他就好,她過世的爸爸在天上也一定會覺得這樣比較好吧?
不然他逃走了,她要去哪裡再找一個像卞珒這樣的男人來愛她?
確定資料全數銷毀,她站起身,拎起包包,踏出辦公室。
門咿呀掩上,曾心唯決定,暫時讓秘密還是秘密。
紐約的秋天很有秋天的氣氛,一夜之間樹木由嫩綠轉為枯黃,走在街上的人們都穿起了保暖的外衣。
秋天,是一年當中曾心唯最喜歡的季節。
入夜之後,紐約一家著名的飯店頂樓宴會廳,此刻聚集了一群人狂歡。
參加的人,沒有一人穿著正式的小禮服出席,全都穿著輕便簡單,牛仔褲是基本配備,每一個人頭上都戴著圓錐紙帽,還有人手上拿著小朋友的玩具,喝著啤酒,吃著美味的食物。
震天價響的音樂,播放的是吵死人的搖滾樂,舞池中間一群年輕人瘋狂的跳舞。
不喜歡吵鬧的卞珒,讓自己走到陽台,遠離那些狂歡的人。
音樂依舊吵鬧不休,但他在外頭,抬頭便看見上東區更高聳的大樓,震耳的音樂傳出後飄散在空氣中,讓他沒那麼難接受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帶著三分醉音的質詢,嬌憨可愛,酡紅臉頰和燦燦發亮的眼睛洩露了她的開心。「嗯!』」曾心唯打著酒嗝,踩著高跟鞋搖搖晃晃的朝他走過去。
「小心。」卞珒上前扶持,怕醉了的她跌倒了。
「找到你了!」她大笑,投進他張開的雙臂之間,緊緊擁抱他。
「你喝太多了,小酒鬼!」卞珒念歸念,倒沒有半點不開心的語氣。
「好開心。」她把臉靠在他胸膛上,瞇著眼滿足地道。
曾心唯喜歡秋天,因為她在秋天出生,今天是她的生日。
卞珒給了她驚喜,開放只有他有權限開放的飯店項樓,邀請她的朋友到場,為她慶生。
還幫她戴上只有壽星才能戴的紅色帽子,現在帽子還在她頭上,她捨不得拿下來。
「你幫我辦生日派對,我該怎麼報答你呢?卞珒。」她雙手攬著他的頸子,像小女孩般撒嬌。「謝謝你……」
她沒有醉,只足微醺,身體很輕,腳步輕快,她喝了很多酒,因為她是今天的壽星嘛。
「你開心就好。」卞珒語氣裡充滿無限寵溺,他為她花心思不求任何回報,只求她快樂。
曾心唯唇瓣漾出笑容,眼神濕潤閃閃發亮,抬頭看著他不太有表情的臉龐,越看越覺得他順眼好看。
環住他頸子的小手改放在他西裝外套襟口,稍稍使力一揪——
「這樣啊,看來,我只能以身相許了,對吧?」她的聲音消失在交會的唇間。
「樂意至極。」卞珒笑答,彎身配合她的索吻。
眼前這個人,不曾對她壞,總是溫柔待她,就連吻她的方式都這麼小心翼翼,充滿了疼惜,每一次跟他在一起,被他親吻,她總會有股錯覺,她是卞珒捧在掌心的珍寶。
咻——碰——
煙火在天空炸開,絢麗燦爛。
「哇——大手筆耶!」
美麗的煙花吸引了廳內眾人的注意,原本狂歡跳舞的人紛紛來到寬敞的陽台,讚歎煙花的絢麗。
「生日快樂。」在燦爛煙花之下,卞珒笑著對她說。
高樓的風吹亂了曾心唯的發,她怔怔看著讓朋友們瘋狂的煙火,再看著他。
那不是錯覺,她真的是他捧在掌心的珍寶……
「你為我放煙火……卞氏的飯店從來不允許賓客放煙火,就算是總統要求也不同意?」
要斥責他浪費錢、浪費資源嗎?還是要怪他這一舉動得罪光了上東區的名流們?
「我高興。」這時候,卞珒擺出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態。
身為一個女人,要怎麼去責怪一個願意為她得罪所有人的男人?
「下次不要這樣!」千言萬語只能化為這一句。
「好。」
他雖然講好,可曾心唯一點也不懷疑,她明年的生日,他還是會費盡心思搞出類似的大手筆為她慶生,這讓她忍不住想……好好籌備一次為他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