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臣揚起臉問:「這裡真的買不到馬?」昨晚,她要巽太子去買馬,怎知他辦事不力,今天還是得和他共騎一匹馬。這裡沒人賣馬?她不相信,多出幾兩銀子,應該就會有人割愛。至於他為什麼買不到?她只能往壞的地方想——他想乘機吃她豆腐。早知道她就自己去找馬,他實在不值得相信。
分開騎不就失去了肌膚相親的樂趣,他當然不願買到馬,來破壞他的好事。「不是跟你說過,官府禁止這裡做馬匹買賣。」巽太子凝視著她大聲說,「怎麼,你懷疑我故意不買馬?」說謊不僅要臉不紅氣不喘,氣焰還要比對方強,不然怎麼唬得住。
風波臣不自覺地把臉低了下去,低聲說:「沒有呀。」那麼凶幹嘛!她在心底抗議,也不過是問問而已。
很好!他很滿意,也很高興的發現,在他的吼聲下,風波臣也有小女人的嬌怯風情。
兩人一馬,順著原路折回,趕到山路旅店二十里路外的望山亭時,太陽還未下山。忽然,女聲隱隱,也不過剛剛注意到它,女人便已在馬頭前出現,後面跟著六、七個橫眉豎眼拿著大刀的魯男人,顯然那些男人想對那個女人不利。
「救命——」女人尖叫不已。
全天下,大概只有巽太子一個人看到土匪是高興的,因為表現英雄氣概的機會來了。
他跳下馬,挺身當在女子身前,「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強搶民女,眼裡還有沒王法?」不過,那民女居然也有人要?長得比那群土匪還嚇人!一個滿臉橫向的矮胖子手中揮舞著大刀,「王法?我們就是王法。」
風波臣也跳下馬,走到那名花容失色的女子身旁,安撫道:「你不要怕。」巽太子抽出寶劍,「你們這些該死的賊子,有武功不會從軍殺敵,卻專做傷天害理的勾當,今天饒不了你們。」
「饒不了我們?不知死活的傢伙,待會兒你就是跪地磕頭叫我一聲老祖宗,我也不饒你,哈哈哈!」黑鬍子賊人乾笑數聲。
巽太子轉頭對風波臣說:「刀劍不長眼,你小心點。」
她點點頭,拉著那名女子縱身一飛,上了樹上觀戰。
樹下的激戰,一點也不精采,那些賊人根本不是巽太子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而巽太子非常仁慈,對那些賊人,他只是象徵性地教訓,讓他們受點皮肉之傷,並無意要他們的命。
「姑娘,沒事了。」風波臣拉著那名女子跳落在倒地不起的黑鬍子賊人面前,踢了踢他的腿,「不是很勇嗎?」
冷不防地,那名女子拿出一把小刀抵在風波臣的頸項上,喝道:「劍放下,不然我要他見血。」
巽太子只好乖乖地放下劍。
原來她和賊人是一夥的。風波臣倒吸一口氣,「你不要亂來,他可是大皇子。」「皇子?你當我是被唬大的啊!快把他綁起來。」女子冷笑道。
「大姊,不殺了他們,以免除後患?」矮胖子邊綁邊問。
「廢話那麼多幹嘛!我要押他們兩個回山寨伺候我。」女子笑得花枝亂顫。這兩個男人是她生平所見最出色的美男子,一個俊秀有餘,一個不失英武,她心頭的小鹿都被他們兩人的美色給撞暈了,能被他們「壓」一下,夫復何求?
什麼!這位女土匪想染指她和巽太子。
風波臣哀求道:「這位大姊,求你放過我!我不會合你胄口的,他就不一樣,保證讓你滿意。」不是她不夠朋友,推巽太子入火坑,而是因為一來她相信他有能力逃離女土匪的手掌心,她卻無逃生能力;二來就算他和女土匪有怎樣,他也沒什麼損失,把女土匪當成後宮佳麗就好了——最醜的一名,她就不一樣了,萬一被發現是女兒身,她會
遭遇到什麼下場?真不敢想像。
至於巽太子會怎麼看她?現在管不到,也不奢望他能諒解,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也真忍心要他犧牲小我。「兄弟,謝謝你的推薦。」巽太子苦笑道。那名女土匪,讓人倒盡胄日,粗又勇,不把他這精壯的男子吸乾才怪。
「對不起,委屈你了。」風波臣歉意地說。
巽太子一個彈指,點了矮胖子的穴道,而他的手依然放在身後,佯裝被綁手的樣子。
「大姊,我沒經驗,你會生厭的,拜託你行行好,放了我。」風波臣求饒。女土匪摸摸風波臣的臉蛋,咧嘴笑道:「瞧你這臉蛋多嫩!多俏!秦淮河岸的女人都比不上,我怎麼捨得不要你。沒經驗更好,大姊會讓你快樂似神仙。」「無恥!女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風波臣破口罵道。
「你——不給你點顏色,不曉得尊重我。」女土匪老羞成怒,心一狠,小刀便往風波臣的脖子劃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女土匪被巽太子的暗器打中穴道,登時動彈不得。巽太子走上前,取走了女土匪手上的刀子,風波臣才得以安然脫困。
「哇!你這招叫什麼?好厲害!」佩服之餘,她又質問:「為什麼不早些使用?」「這招是彈指神功,只要任何一樣小東西在我手上都可以是暗器,她是被我用撿起來的小石子打中由池穴。至於為何不早些用?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面臨險境的風公子,有什麼應變能力?哪知竟是把我賣了。」巽大子挖苦道。
「你這麼說就污蔑了我,我衡量過輕重,你有武功,我沒有,你留下來,可以找機會脫身,要是留我,在被那個女土匪糟蹋前,我可能就咬舌自盡了。」她不平的說。「對不起,錯怪你了。」他誠意地說。她的想法不能說有錯。
「本來就是!」她理直氣壯地說。
巽太子默然,他心裡有著濃重的不安。
風波臣沒保護自己的能力,那麼在明爭暗鬥的宮廷裡,她豈不是很危險嗎?看來,他得派武功最好的人暗中保護她。
&&&這一路可說是多災多難,然而瘟神卻未見遠離。
等巽太子飛騎回新潼縣報官,將盜匪繩之以法後,這一來一往,天都黑了,他們還在望月亭。不久前下了一場雨,他們在望月亭躲雨,但有躲跟沒躲一樣,這場雨來得又驟又急,伴隨著狂風,雨潑灑進了望月亭,她和巽太子登時成了落湯雞。雖然衣服穿得不少,但秋風勁峭,再加上衣服被雨水潑濕,感覺上像只穿件單薄的羅衣,又涼又濕;風波臣兩手環抱在胸前,瑟縮地躲在亭柱後。
「我們是要在這裡吹一整晚的風?還是到前面不遠的山洞生火取暖?」巽太子移動腳步,為風波臣擋風遮雨。
他的小動作,她瞭然於心。
「山洞。」風波臣冷得牙齒直打顫。
「比一下輕功,看我們誰先到那裡。」巽太子笑著說,苦中作樂。
他的心情似乎不受惡劣天候和接連不斷的噩運影響,總是不慍不火的,不像她,個性毛躁得不得了。他的沉穩,是師父一再要求她的,她卻不常做到。經過這幾天,她對巽太子的表現大為激賞;她做不到的,他能做到,就值得她甘拜下風。
「好!我數到三。」風波臣轉動著一雙烏黑圓滾的大眼,清著嗓音數道:「一、二、三!」
貪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讓他晚了一步起跑,結果自然是輸了。「你的輕功果然不是蓋的!」他誠心的稱讚。
「武狀元教的,當然不弱。」風波臣開心地說。
「這山洞滿深的,」巽太子環視洞內,「我們來生火吧。」
風波臣在山洞內撿了一些乾樹枝,「這些好像不夠用。」
「沒關係,先把濕衣服烘乾,比較不會著涼。」巽太子開始鑽木取火。
她的衣服從外袍濕到貼身的白布條,全身濕漉漉的,讓她很不舒服。她好想把所有的衣物脫下來火烤,可是在他而前,教她怎麼拿出那條白布來,他若不會問,她才覺得奇怪。
可是她要怎麼回答?腰帶,說她在束腰;她現在的身份是個男人,男人需要的是把自己鍛煉成虎背熊腰,而不是小蠻腰——那是女人才需要的尺寸。
但是不把它脫下來烘乾,鐵定難受一整夜。風波臣把不快樂寫在臉上。
巽太子走到她身邊,「火生好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她有氣無力地說。腦袋都快想爆了,還是想不到白布條的用途。「我看看有沒有發燒?」他伸手摸風波臣的額頭,還好嘛!
「我沒那麼柔弱,這點風吹雨打還奈何不了我。」風波臣垂下眼瞼,只看到自己的鞋尖。發燒的不是她頭,而是她的臉,還好她坐在黑暗裡,巽太子看不見她雙頰的紅暈。他老愛對她這個假男人動手動腳,雖是表錯情,但也夠教她難為情,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唉!天妒英才也不要這麼殘忍,什麼不好加諸在他身上,偏偏讓他帶這種令人扼腕的隱疾降世,實在無法和卓絕的他畫上等號。
「來火邊坐,祛祛寒,烤烤衣服。」他邊說邊脫衣。
風波臣連忙偏過頭。對他的裸裎,她該表現得視若無睹,這樣才像個男人,但她就是自在不起來;尤其在她不小心看到他陽剛、健美的裸背後,更無法當作沒見到。她畢竟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對男人的身體怎能不害臊?
「穿濕衣服不難過嗎?脫下來烤一烤,很快就乾了。」巽太子慫恿著。要戲弄風波臣的機會實在太多了,他不過脫了件外袍,就把她嚇出一身冷汗,臉都不敢朝他這邊看,大概以為他不著寸縷吧。
「穿著烤也是一樣。」她窘迫地說。他光著身子坐在火邊取暖,教她如何與他面對面烤火?
「柴薪不夠,到了深夜,氣溫會更低,我們必須靠彼此的體溫來取暖,不然會生病。」他忍住笑意地說。天寒地凍,男人背靠背互相取暖,再正常不過,但對不是男人、卻又要人把她當成男人的風波臣就好玩了,他等不及看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他的話像一個轟頂的霹靂,震得風波臣一陣怔忡。
才躲過同床共眠,他又拋來一個難題,該找什麼像樣的理由說不?風波臣努力思索著。寒夜裡,男人跟男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基本上沒什麼不對,但要男人跟女人那樣,除非是夫妻或互許終生的情人,否則就逾禮了。她跟他什麼都不是,只是同性的主客關係,如果是這種關係,也就沒什麼好避嫌,可是……唉!女扮男裝,最大的壞處就在這。總之,這回她虧大了。空氣越來越冷凝了,這點火已無法讓人感到溫暖,堆積在心頭的無奈,也越來越濃了。風波臣滿心慣悒鬱。「你離火那麼遠,不靠過來一點?」巽太子撥弄著柴火,剛竄上來的火苗,立刻讓他壓了下去。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怎能助長火勢?「這邊也很暖和。」她慢應一句,其實她冷得半死。
「那我到你那邊去。」巽太子一笑而起。
他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目的在告訴風波臣他要到她西前。在他進入她的視線範圍前,但見風波臣很快地避開,整個人轉到另一邊。他又繞了過去,她還是背對著他。
「我有話跟你說,你看著我好不好?」巽太子有意逗下去。
「你說呀,我有在聽。」風波臣大聲說,像是跟什麼人賭氣似的。
「你師父沒教過你?聽別人說話,不看著他的眼睛,是不禮貌的。」巽太子假裝不悅地說。
「巽太子,你比我師父還愛訓我,有話就快說,有屁就去別的地方放。」風波臣的語氣粗暴,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他的身子欺近風波臣,「幹嘛躲著我?怕我吃了你?」
答對了!她閉著眼睛推他一把,「你有狐臭,不要靠近我。」
咦?她的眼睛倏地打開,他有穿衣服嘛……他臉上有著一抹促狹的笑。
風波臣有些迷惑,難不成他知道她心裡的顧忌?不然他怎會笑得那麼詭異。「也不曉得這是哪種野獸的巢穴?我還是來守夜好了,免得在睡夢中被野獸當消夜吃。時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不鬧她了,他可不忍她有黑眼圈。
她有不同的意見。「我們輪班守夜,我還不睏,你先睡,到了下半夜來換我的班。」
「隨你。」巽太子也不與她爭,恬然地閉上雙眼,小憩片刻。
不到半夜,巽太子便醒了過來,悄悄地起身走到風波臣身前。
她雖是盤著腿,雙眼卻似睜非睜,身子搖來晃去,顯然在夢中。
他輕輕地將她放倒著睡。好個愛逞強的姑娘!
Wewe#在一趟不愉快的出遊後,她和巽太子的交情反見深厚。
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她睡得像死豬的那一夜,沒少一塊肉,完整無缺,所以她不再認為他是變態。其實,如果他不正常,大可仗著武功或權勢逼她就範,不必等到夜黑風高的時候。
一切的事端,都是她做賊心虛的聯想,她先不正常,才把巽太子看成不正常。於是,在放下戒心後,她和巽太子像焦孟般,形影不離的,這當然引起了蜚短流長,說她和巽太子之間有不可告人的事,但她和巽太子都只是一笑置之,不做任何澄清。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嘴長在別人臉上,只要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愛怎麼亂說是他家的事。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像她和巽太子這般灑脫,至少那些流言就急死了一名太監——小安,疲於為他家主子闢謠。
今日逢巽太子上朝的早晨,是她一天最清閒的時刻。
風波臣信步來到後苑東北角,宮庭裡她最喜歡這裡,一望無垠的碧草,在明亮的陽光下看來,像上了一層油,那麼滑、那麼軟,教人真想撲向草地打幾個滾。遠遠就看到草坪上有幾名官娥在嬉戲,平常這裡很僻靜的,因為這裡只有蔓生的草,沒有花可採擷,向來是女人止步的地方。
風波臣走近幾步,認出了其中一人是康妃——巽太子的女人,比她小一歲,長得很漂亮,桃花般的面容可以和鬢角的絹花媲美,一雙圓圓的眼睛,但那眼神卻帶著敵意看著她。風波臣往後看了一眼,後面沒人,那康妃是針對她羅。
她和康妃好像沒有過節嘛?風波臣被瞪得一頭霧水。
康妃微揚著臉,態度倨傲,「你就是那個風波臣?」
什麼嘛!風波臣挺一挺腰,目光往下看,康妃足足矮她一個頭。「大概是吧。」「是就是,什麼大概是,輕佻!」康妃厭惡地說。
擺明來找碴的。「你就是那個康妃?」風波臣把無禮還給康妃。
「對!我就是巽太子的妃子,未來的太子妃。」康妃摸著肚子暗示:母以子貴。「會下蛋的母雞又不只你一個,不用太篤定。」她故意刺康妃-下。
「至少你就不會下。」康妃衝口說出。
傳聞巽太子和風波臣之間有曖昧,原先打死她都不相信,但巽太子伴著風波臣出遊回來後,兩人整日如膠似漆的,不由得她不緊張。雖然風波臣絕不可能成為太子妃,但她擔心皇上因醜聞而不再器重巽太子,倘若如此,巽太子就不可能是下任帝君,那她母儀天下的美夢不就沒有實現的一天,她絕不能讓風波臣破壞她的美夢。
哦!原來康妃把她當成情敵了,但問題是,她像嗎?她像先前她冤枉巽太子的那種人?真令她氣結。
「你眼睛有問題啊?我可是男的。」風波臣臉臭臭的。
「你才有毛病!我警告你,離太子殿下遠一點。」康妃盛氣凌人地說。
「你管得著嗎?」她不客氣地說。女人的醋罈子一旦打翻,再美、再動人的臉也變成母夜叉的臉,眼前的康妃就是一個例子。
「雖然你是殿下找來救德皇后的,但請你自重,不要帶壞太子殿下。」康妃尖銳地說。這個風波臣,貌比潘安,連她都不禁要嫉妒,他實在太過俊美了。
「笑死人了,巽太子又不是三歲小孩,我也不是他奶娘。」風波臣故意描黑,「再說,我跟他怎麼樣,也是我和他的事,就像你和他的事,我也不過問。」「你——」康妃滿臉通紅,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什麼?別想歪了,我跟巽太子可沒做過你想的那種事。」她懶洋洋地說。「你不要臉!」康妃氣咻咻地吼道。
「別生氣,小心動了胎氣。」風波臣緩下語氣的說,因為她突然記起師父的教誨:不要把人氣得失去教養。
「少假惺惺了,我告訴你,等我當上太子妃,不會讓你猖狂下去。」康妃忿忿道。「我真同情巽太子,難怪他老歎沒人瞭解他。你想錯我,我不怪你,因為我們不熟;但你把巽太子想成有斷袖之癖,就太不應該了。你們是夫妻,你連他是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風波臣的口氣堅定,不容康妃再污蔑她和巽太子之間的友誼。康妃聞言垂下眼皮,紅艷的嘴唇翕動著,欲言又止。良久,她抬起眼,淚水自眼眶中淌下,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受淚水洗潤,晶晶地,但也是淒清的。「巽太子也不瞭解我,他以為我一心只想做太子妃,我只是想他重視我,更想他好好愛我,他雖愛過我,但太短暫了,而我卻愛他愛得不可自拔……」
康妃的愛與恨、情與愁,令她又驚又亂,心裡還有種無法形容的酸楚,她癡癡地領會自己的心境,第一次感受到女人對女人的那種妒意。
在什麼時候巽太子悄然走進她的內心?憂與愁立刻籠罩住風波臣,和巽太子兒女情長——她會受傷的!
只有短暫的緘默,風波臣嘴角浮現淺笑,飄忽的,淒迷的,「他終究會知道你的心。」她能說的只有安慰與鼓勵的話。
「你也這麼認為?」康妃拭去淚痕,心情馬上好轉。
「你不把心裡的話跟他說,他怎麼會知道?」風波臣恍惚地說,內心深處似乎有著悲痛,又似乎只是迷惘。
「我不敢,我好怕他……」康妃忸怩地說。
在她心裡,巽太子像一座神祇,他與生俱來的帝王丰采,只會讓她更覺渺小、更微不足道。她一直努力做個匹配得上他的妃子,但不管她怎麼努力,、永遠也趕不上神啊。「他沒有什麼可怕,他很好相處,也很風趣。」想起他的惡作劇,風波臣便不覺莞爾,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的確很融洽,也很快樂。
「風公子,你學識好,涵養又好,也難怪他喜歡跟你在一起。」康妃終於明白風波臣何以如此受宮裡人歡迎的原因。他不僅外表上佔優勢,他的個性迷人、作風坦率,連她都有點心動。如果他地位高過巽太子,她可能會捨巽太子而就他。
「也許吧。」她涵養好?天底下脾氣最差的人大概非她莫屬。
「風公子,對不起,剛才太失禮了,希望你不要介懷。」康妃福了福身。「我也有失禮的地方,我們一起忘了先前的不愉快。」風波臣作個揖回禮。「風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相信你會同意。你是聰明人,萬一那些風言風雨傳到皇上耳裡,對太子殿下是很不好的,所以,還是請你不要跟他太過接近。」既然風波臣的地位、水遠也不可能超越巽太子,她還是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巽太子身上。當然,所有對巽太子不利的事、人,包括風波臣在內,她都不會掉以輕心;她絕不允許有一顆絆腳石在巽太子登帝的路上。
風波臣聞言,不禁啞然。
風波臣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樹下,微風過處,冉冉飄下的桂花瓣,落在他的肩頭、髮際,但她渾然不覺,彷彿想什麼想得出了神。
「風公子。」
風波臣毫無動靜。小安覺得有些奇怪,匆匆走到她面前,迎上她盈盈欲泣的雙眼。「怎麼了?」小安在她身邊坐下。誰能給風波臣委屈受?他好佩服那個人,向來只有風波臣給人氣受,沒氣吐血已算是恩典了。
「東風無力,百花殘。」風波臣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秋天嘛,百花落盡。」小安隨口答了一句。
風波臣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在這裡觸景傷情,為賦新詩強說愁,小安卻跑來鬧場,害她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情緒登時走樣。
頃刻間,風波臣變得前後像兩個人似的,她實在太難懂了。小安心中暗忖。「跟你講一件不可思議的事,要不要聽?」
「我能不聽嗎?你不憋死才怪!」風波臣笑道。
「康妃來找巽太子耶,你不曉得,以前康妃看到太子殿下像老鼠見到貓似的,嚇得直發抖,可是今天卻一臉自信艷光四射,害我直揉眼睛,以為看錯人了。」小安說得驚天動地的樣子。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康妃覺醒了,她會越來越有太子妃的架式。」風波臣懶懶地說。早晨和康妃交談後,悶悶的感覺橫亙在心頭,所以這時對小安的攀談,提不起什麼勁,尤其話題又在康妃身上,她更加意興闌珊。
「我才不要她當太子妃,她的眼裡只有太子殿下,皇上、德皇后和無雙公主,其他的人都是狗屎。」小安怫然地說。康妃對下人向來很苛刻。
「小安,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康妃的事輪不到你關心。」
「我關心的是我們家太子,難道你不關心他?」
「我幹嘛關心他?他有很多人關心,我又何必錦上添花!」風波臣賭氣地說。傻瓜!他最盼望的是你的關愛!小安在心裡說。
「你說的那些人,不過是為了她們自己的利益在關心他,你跟我就不一樣,我是一片忠心,你……你則是肝膽相照。」
「你光生嘴皮,不過,眼光不利,要好好討康妃歡心,以後才有好日子。」風波臣戲謔道,但她心中卻有一絲痛楚。
「我不看好她。」小安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該討好的人,近在眼前。
「聽你的口氣,好像已有看好的人,她是誰?」風波臣關切地問,心有著被扯裂的痛。
「她是神秘女郎。」小安賣關子的說。
她伸手搖晃著小安,「說啦,我好幫巽太子打打分數。」
「滿分!她可是太子殿下心頭的一塊肉。」小安吃吃地笑。
「你不說,我不跟你好。」風波臣威脅道。
「日後你就知道了。」小安不受威嚇。
「不說拉倒,以後休想我再對你推心置腹,哼!」風波臣板著臉說。
「是巽太子不准我說的,想知道,去問他。」
「動動大腦,他若想我知道,還會由你透口風?」風波臣不滿地說。巽太子對她可說是毫無保留,卻獨獨這件事,守口如瓶。
這件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為什麼要隱瞞?巽太子心儀的那名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她偏著頭看了看小安。想從他的臉上看出端倪。
小安猛搖手,「你不要這樣看我,我是不會說的。」
「那你用寫的,多多少少不小心說溜嘴嘛。」她有點火氣的說。
「好,拗不過你。」小安清清喉嚨,「她。美若天仙,可惜不太會裝扮;聰慧性靈,可惜有些自傲;出身不高,但志高氣昂;桀驁不馴,但善解人意。」後宮有小安說的奇女子嗎?風波臣沉吟許久,斷然地說:「你捏造的。」
「慢慢想,會想得起來的。」小安笑道。
「不想了,反正她很快就會浮出水面。到時,如果跟你講得不一樣,看我怎麼修理你。「風波臣雙手叉腰,凶巴巴地說。「啊,我怎麼忘了講這一點。」小安怪腔怪調地說,「她很凶,一點也不溫柔。」看,跟站在他面前的惡婆娘,有多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