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關心你。」簡逸飛深吸一口氣,沙啞著聲音,不顧唐突地冒了一句。
「你是我什麼人啊?」俞清雅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瞪視他,「我根本不認識你耶!」
她的這句話讓簡逸飛即刻產生一種莫名的失落,臉龐倏地緊繃起來。
看他神色不對,俞清雅趕緊拔腿走人,「謝謝你今天幫我捉賊,我走了。」
她剛才一秒鐘還在指責他多管閒事,下一秒鐘又說「謝謝」,表情變化之快令他目不暇接。
「等等,你需要幫助嗎?」等簡逸飛反應過來,發現俞清雅已走出很遠,急忙在背後大喊。
「不需要!」她頭也沒回,卻給了他一個響亮而堅定的拒絕。
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簡逸飛的心潮忽然一片混亂,呆站原地。
這個女孩給人的感覺好特別,清純中有高貴,柔弱中見堅強,率性中透著柔媚,嬌憨可愛又不乏機敏,實在是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女孩。比起那個一本正經的康子琪,她實在是有趣太多了。
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為什麼對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孩評頭論足?簡逸飛突然有些臉紅,這些年來他的愛好從來只有運動,只有運動才能激發他所有的激情和能量,他根本對女色不感興趣,怎麼現在研究起一個陌路女孩?
他為自己感到有些好笑,也許是母親近段時間對他逼婚逼得太緊了,讓心理壓力過重的他失去了常態。一想到母親的逼婚行動,他的頭又開始大了。光是相親這麼俗的前奏就已經夠折騰他的了,如果真的和那個康子琪結婚,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還有什麼活路。
天啊,誰來救我啊!簡逸飛對著大海狂喊出內心的苦悶。
「總算可以安頓下來了。」忙活了好半天,俞清雅才把這個租來的單身舊公寓收拾妥當。
離家出走幾天,她已知道生活不易。光是找住處就已經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廉價的舊公寓,交了押金錢已所剩無幾。不過想到以後能自由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她還是覺得心情無比舒暢。
她清楚老爸把她的經濟來源掐斷的用意,就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難而退,快點回家,可她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以後我要自力更生了!」累得渾身散架的俞清雅往床上一躺,「先美美地睡上一覺,明天一早起來去唱片公司。」
「對不起,俞小姐,我們暫時還不需要歌手……」又一家唱片公司的製作經理拒絕了俞清雅的應徵。
她真是有些沮喪,今天一連去了幾家唱片公司都碰壁,那些公司甚至連試音的機會都不願意給就將她拒之門外。她本來以為有音樂專業的背景,又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對音樂又無比投入和熱愛,足以打動任何一個唱片公司的音樂製作人,沒想到會這麼不順利。
其實目前唱片業競爭太激烈,唱片公司根本不會輕易接納和培養一個默默無聞的新人,因為這意味著要花巨大投資在一個未知數上,所冒風險實在太大。
俞清雅刻意隱瞞自己是大名鼎鼎的富豪俞新宇的寶貝千金,以一個新人身份去應徵,被拒絕自然在情理之中。
她原以為可以很快和唱片公司簽約做歌手,誰知道如意算盤會落空,眼看在經濟上要彈盡糧絕,連吃飯問題都難以為繼,俞清雅只好找別的工作解決生計問題。
本來以她的自身條件,要到一些公司應徵普通職員輕而易舉,只是俞清雅需要一些上班時間自由的工作繼續尋找進唱片公司的機會,因此她找了三份臨時性的工作,送外賣和送報紙,晚上八點過後幫公寓房東全嫂的小店賣日用品。
俞清雅的獨立生活能力並不差,畢竟在國外留學幾年,早就學會了照顧自己。這次離家出走雖然面臨很多困難,但她不想因為生活上的苦就向父親妥協認輸。為了追求心中那個唱歌的夢,多大的代價她都願意承受。
攀巖協會辦公室。
「逸飛,有個有錢的老媽真不錯,我們這幾年全靠你了。」接過簡逸飛遞過來的支票,攀巖協會謝會長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
簡逸飛苦笑地搖搖頭,「我也是協會的一分子,出力是應該的,不過……」他猶豫一下,還是忍痛說出來,「近期內可能我要暫停參加所有活動了。」
謝會長吃驚地問:「為什麼?」
「是我自己有些私事要處理。」簡逸飛欲言又止,其實做這個決定對於他來說很痛苦,可是眼前的困境令他別無選擇。「對了,這次的支票怎麼寫的是你的名字,莫非你和你母親發生什麼事了?」謝會長眼裡寫滿疑惑,以往他們搞活動每次的經費都是簡逸飛的母親於劍萍開支票贊助的。
「沒事,會長我先走了。」簡逸飛和謝會長告辭。
謝會長的猜疑不無道理,簡逸飛的確是和母親於劍萍發生了矛盾。由於他堅決不願意聽從母親的安排和康子琪交往,終於徹底觸怒了母親。
「你老是熱衷那些無聊的運動,不做一件正經事,實在太讓我失望!如果沒有我的經濟支持,我看你還談什麼興趣愛好?!」於劍萍打算用經濟封鎖的手段逼迫兒子就範。
所有的銀行卡都被母親強制停掉,而他們攀巖協會馬上要舉行的一場比賽急需經費,他只好硬著頭皮借了高利貸,把錢交給了謝會長。
為了和母親賭氣,更為了逃脫煩人的逼婚計劃,他只有選擇離家出走。迫在眉睫的生存問題也成為他暫停各種活動的原因,為了向母親證明自己不需要依靠家庭的力量,他必須收起一顆玩心,認真地面對一切。
俞清雅每天早晨都挨家挨戶地去送報紙。這天清早,下著很大的雨,穿著雨衣的她小心翼翼地騎著自行車,按照每天的特定路線去送報。
她的自行車騎到一個狹窄街道的拐彎處時,突然一個人飛快地衝了過來,撞到她的車前。驚慌失措的她剎不住車,連人帶車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對不起,你沒事吧?」對方慌慌張張地扶起她。
所幸的是俞清雅並沒有受傷,只是本來用塑料布「保護」得好好的一大疊報紙飛得滿地都是。
「天啊,這怎麼辦啊?」她瞪大眼,有點不敢置信眼前的突發狀況。報紙全都弄髒了,不但今天的工錢拿不到,還得賠上一筆錢。
「哦,我幫你撿起來。」那個人渾身濕透,彎下腰去撿地上的濕報紙。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俞清雅這才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質問對方,「下這麼大的雨你跑這麼快幹嗎?」
「對不起,這個,我有點急事……」對方支支吾吾,還回頭張望,看上去像在躲什麼人。
「有急事也不能不看路啊!」她實在火大,「真是倒大霉了。」
「真的很抱歉,我有什麼能做的?」對方似乎很誠懇地想補償。
「不知怎麼交差,要賠多少錢,真是被你害慘了。」她一邊低頭撿報紙一邊嘮嘮叨叨。
「這樣吧,我賠你錢。」對方掏出錢包,一下子扯出好幾張大票,足有七八百塊錢。
「這個,太多了吧……」俞清雅頓時愣住,她沒想到對方出手如此大方,不禁認真地瞅了他一眼。這一瞅不要緊,她認出了這個人是前幾天幫她追賊的那個帥哥。
雖然現在他顯得非常狼狽,渾身濕濕的,與那天一臉陽光的他有很大出入,但他的出眾外形還是讓她相信自己沒有認錯人。
但因為她穿著雨衣,對方並沒有認出她來。
「是你……」沒等她說什麼,突然他們身後傳來一陣「在那裡」的叫嚷聲。
一聽到亂哄哄的聲音,簡逸飛立即把錢塞到她手裡,慌張地跑了。
那夥人罵罵咧咧地追了上去,俞清雅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這是怎麼回事?手裡握著簡逸飛留下的錢,她真是困惑極了。這個人撞倒了她還知道道歉和主動賠償,而且一出手就這麼大方,不像個壞人啊!看來上次自己誤會他了。可是如果他是好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追他?這夥人為什麼追他呢?半晌,她意識到自己多管閒事了,眼下還有一個爛攤子要收拾呢。
幸好回到報館後,清雅解釋了一下原因,主管考慮到她平日的工作表現,只是告誡了幾句,並沒有太為難她,按照制度罰了點款就了事了。
沒有被炒魷魚,俞清雅已經大鬆了一口氣。現在對於她來說,生存是第一位的。為了不因缺錢而向父親妥協,她必須獨立生活得很好,所以她不能輕易失去任何一份工作。儘管在別人眼裡,這都是很卑微的工作,但她卻覺得是自己獨立的標誌。
暗自慶幸沒有丟掉送報工作後,她並沒有感到舒坦,心裡莫名地被另一種擔憂佔據了。那個傢伙怎麼樣了?他被那夥人追上了嗎?那夥人長得凶神惡煞的,而且好像很粗魯,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要追趕他?
一連串的問號在她腦海裡盤旋,攪得她心煩意亂。
追簡逸飛的那幫人是財務公司的人。為了籌集攀巖協會急需的那筆活動經費,簡逸飛只能借高利貸。財務公司是看中他的新貴身份,才把錢借給他,後來得知他已被泊劍集團撤銷總經理的職務,轉而向於劍萍索債時,她卻一口拒絕為兒子還債。
於劍萍是鐵了心要給兒子一些教訓,讓他知道從前他之所以可以無所顧忌地玩運動,揮金如土,完全是靠她的財力支持。她想兒子沒有了顯赫的身份,勢必在外面吃盡苦頭,碰了釘子後就一定會回去求她,答應她的安排。雖然有些殘忍,但她覺得自己必須這麼做。
財務公司只能向簡逸飛追討。簡逸飛當然瞭解母親的用意,想把自己逼得山窮水盡,然後回去向她求饒。他不願意這麼做,可是又沒有錢還高利貸,唯有東躲西藏地躲避那幫追債鬼。
那天最狼狽的一幕被俞清雅撞到了,他有點難堪。由於當時情況太緊急和混亂,他本來沒認出她,可等他擺脫放高利貸的那夥人之後,回想起那似曾相識的聲音,他才記起被自己撞倒的送報人就是那天在碼頭被搶的女孩。
自從第一次相遇,他就在心底渴望著能有緣再見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卻沒想到再見時會是那樣一種狼狽尷尬的情形。雨下得那麼大,他甚至沒有機會看清她的臉。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他們接下來的第三次見面更加富有戲劇性,使他們從此真正結緣,開始一段很特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