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清閒了,梁京京鬆口氣。每到午餐時段,她總忙得焦頭爛額,恨不得有千臂觀音的神力加身。
沒辦法,愛上咖啡只有一個店員,老闆又必須坐鎮廚房,忙碌是必然的。
但只要超過一點,她馬上又變得極端優閒。這會兒便是她摸魚打混的好時光,有時甚至能偷得小睡片刻的幸福。
一點十分,梁京京攤開洗乾淨的抹布晾乾,正打算挨著吧檯後的木椅坐下,掛著風鈴的玻璃門卻恰巧被推開。
「鈴鈴鈴……」
風鈴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梁京京耳裡聽來,卻如催命符咒聲。
「歡迎光臨。」她的聲音聽來有氣無力。
來人走到吧檯坐下,梁京京將Menu遞上前,眼睛對上男子的臉孔,「你……很眼熟……」
她瞇起眼睛,搜尋起腦海中的片段記憶。
「你好,我們昨天見過面。」男子低沉有禮的聲音揚起。
她恍然大悟,小桐的保鏢。「你好。怎麼沒看見小桐?」她並不挑明他們的主僕關係。
這女子很懂說話的藝術,巖叔心底暗暗為她加分。「少爺要上課。」
「要點什麼?」梁京京見他毫無動作,遂替他攤開Menu介紹,「午餐或是下午茶?」
他盯著梁京京的眼睛,絲毫不理會面前的Menu。「我不是來吃東西的。」
怪人,不吃東西何必來咖啡店?!梁京京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客人至上是服務業的首要守則。「請問有何貴幹?」
「我是來找你的。」
「我?」她手指自己,滿臉的問號。
「我想聘請你擔任少爺全天候的家庭老師。」巖叔開門見山道。
梁京京瞪了他好一會兒,「小桐要求的?」
「對。」他老實承認。
她不禁失笑,「拜託,小孩子胡鬧,你可別當真。」
「少爺是真的喜歡你,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
她對上巖叔認真卻也執著的眼睛,「為什麼我要答應?我很滿意現在的這份工作。」
「我們可以提供你目前薪水的三倍,包吃包住。此外小桐已有專業的家教,你的職責只需陪伴他,非常輕鬆。」
梁京京咋舌。有錢人真奢侈,花大筆錢請一個陪小孩子玩耍的人。
「條件很誘人,但我不想接受。」即使嘴角還掛著笑,她心底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如果沒別的事,我還有工作。」
巖叔靜默了一會兒,「我可以幫你解決房子的事,只要你接下這份工作。」
聞言,梁京京臉色大變,嘴角的笑容斂起,眼底迅速升起怒氣。「不必,我的事我自個會解決,你最好別多管閒事。」他居然敢調查她!「如果你不想消費的話,最好別多待,以免影響我做生意。」她收回巖叔面前的Menu,逐客之意非常明顯。
「京京?」聽見她火爆的聲音,阿俊從廚房走到梁京京的身邊,謹慎的打量著陌生的男子。「怎麼了?」
「沒事,這位先生要走了。」梁京京試著壓下怒氣,嚴厲的口氣依舊洩漏她的情緒。
巖叔面無表情,知道此刻已錯過商談的好時機,他識相的起身,「打擾了,下回再見。」
我咧,還再見,最好永遠都不見面。梁京京氣得想破口大罵。
「等等,」出乎意料,她還能冷靜的開口,「本店有最低消費。」
聞言,阿俊挑眉,看來這位中年男子真的惹火京京了。
巖叔依舊面無表情,在梁京京不悅的瞪視下,倒也乖乖掏出皮夾,抽出千元大鈔。
「一百三十元,找你八百七十元。」她將錢重重放在巖叔面前的吧檯,並且由擺置蛋糕的冰箱拿出兩塊蛋糕快速打包,「兩塊蛋糕一百元,算是你的消費,其餘的三十元是浪費我時間的小費。慢走,不送!」
巖叔眼底閃過一絲快得看不清的情緒,不吭一聲拿起蛋糕和找錢,朝梁京京和阿俊點點頭,轉身離開愛上咖啡。
店內兩人盯著巖叔離去的背影,阿俊突然開口,「怎麼我不知道店裡有最低消費?」
「是沒有,」梁京京撇嘴道,「我臨時加上去的。」
阿俊咧嘴一笑,倒也不反對店裡營業額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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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天顧問公司,午休剛過,員工們卻不急著上工,反倒圍著一台三十二寸的大電視,熱熱鬧鬧的看起新聞。
「呿,這老頭真敢講。」小柳指著螢幕上油腸肥腦的某立委,不屑的撇嘴。
「就是說嘛,說的跟做的完全是兩回事。」二十出頭的小王也憤慨的附和。
聽見兩位熱血青年的批評,老李放下報紙,涼涼的說道:「這當然,因為當初他的政見是老大寫的。」
「難怪他會選得上,真狗屎!」小張罵了句。
「這樣好嗎?」翔天顧問僅有的一朵花,會計兼雜務小妹阿芳提問:「我們好像助紂為虐,死後會不會下地獄呀?」
「安啦,我們不做,還是有人會做的。」老李睨了眼還算是新人的阿芳,勉勉強強安撫她的憂慮。
「更何況我們搾了他一大筆錢,也算是為國報仇啦。」小柳附和。
「可是他會再從人民身上搜括回來呀。」阿芳眼裡浮起不贊同。
小張搖搖頭,似乎對阿芳天真的想法沒轍。「反正我們拿多或拿少,這死老頭照樣搜括人民的錢,我們何不多拿些,也算是回饋自己。」
「喔。」儘管充滿正義感,阿芳也只能無奈地接受前輩的指導。
「喀」的一聲,一扇門開啟,男子手扶著門格,「聊什麼?」
「老大!」大伙異口同聲叫道。
楚天雲,他們口中的老大,顧名思義就是翔天顧問的老闆。
「看新聞。」老李咧嘴一笑,在老闆面前絲毫不掩飾上班打混的惡行。
楚天雲點點頭,也不在乎員工不敬業的態度。「小王,拿劉桑下個月要的企劃案給我看看。」
「好的,馬上來。」小王作勢起身。
楚天雲揮揮手,「別忙,看完新聞再拿進來就行了。」
說完,他馬上躲回門後,大夥兒還當真聽話的繼續看起電視。
原來,看新聞是翔天員工每天固定的工作。員工守則第一條即是瞭解社會脈動,不錯過任何消息。不論是經濟趨勢、國際時勢,甚至是影視八卦、販夫走卒等生活瑣事,他們絲毫都不能放過。正是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究竟翔天顧問公司在做些什麼?
顧問,顧名思義為提供專業咨詢,而翔天顧問便是提供政治咨詢服務。凡舉政治人才的培養訓練,國家政策的分析評論,未來政治趨勢的預測評估,幫助候選人籌備聘任幕僚,甚至政見的草擬修改,都屬於翔天的工作範圍。
因此,即使翔天顧問公司只佔大樓小小的一層,員工不超過十人,但賺起錢來卻絲毫不馬虎。
一點整,午間新聞結束,大伙的視線終於甘心離開電視,回到各自的崗位。
「叩、叩。」
小王推開老闆辦公室的木門,「老大,你要的企劃案。」
「放在桌上就可以了。」楚天雲頭也不抬,逕自吩咐。
「好。」小王放下磁片,接著轉身離開,突然,他又回身,「老大,那個羅仔的案子,我們不接對吧?」
「對。有問題嗎?」楚天雲抬頭看著小王。
「也沒啦,只是對方一直打電話來問,我想乾脆跟他們說清楚,讓他死心算了。」
「為什麼?」阿芳恰巧由敞開的房門經過,疑惑地插話。「他給的價碼不是頗高的嗎?」阿芳是掌錢的,說到利潤她最關心。
「因為他的錢是黑錢,老大有骨氣不想賺!」小王語氣中充滿對老大的尊敬。
楚天雲的表情似笑非笑,倒是認真對阿芳解釋,「羅先生素與黑道交好,金錢來源比較可疑。我們接下他的委託,是可以獲得不少的利潤。但紙包不住火,哪天羅先生受到懷疑,檢察官盤查下來,我們也可能染上一身腥。」
「喔……瞭解!」阿芳受教的點頭。「可是羅先生不是和劉桑是死對頭,這次選舉我們只幫劉桑,不是擺明和羅先生作對嗎?」
「唉,有什麼好怕的。」小王搖搖頭,受不了小女生的杞人憂天,「咱們老大的後台也是很硬的!先不說他出身政治世家,這些年老大的成就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說起楚天雲,哼、哼!哪個政治人物敢不賣他面子!」
楚天雲啼笑皆非,這小子把他當神了。
「去去去,不要打擾前輩們工作。」小王趕走菜鳥阿芳。正打算帶上門時,他突然回頭問道:「一點了,老大,你還沒吃飯,要不要我幫你叫外賣?」
楚天雲抬頭,朝小王感激一笑,「不用了,我等會兒要出去。」
「那好,你加油。」
楚天雲丟下手中的鋼筆,拒絕羅先生的危險他不放在心上,倒是等會兒要去的地方讓他心生期待。
這幾天,巖叔定時到咖啡店報到,卻總是灰頭土臉提著蛋糕回來。或者不能稱為灰頭土臉,因為巖叔總是面無表情,但他卻能從小桐沮喪的小臉瞭解一切。
他不禁微微一笑,終於確定她是位非常有個性的女子。不受金錢的誘惑,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挫巖叔的毅力。
「梁京京。」他低語,打算親自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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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天大廈C棟,楚天雲抬頭看了眼愛上咖啡的招牌,推開玻璃門。
「歡迎光臨。」無力的女聲。
楚天雲走到吧檯坐下,盯著女性的背影。
梁京京轉身,意外看見的居然不是天天到訪的討厭鬼,反而是一位……嗯……帥哥。
「午餐或是下午茶!」她遞上Menu,順手倒杯檸檬水。
他微笑接過Menu,「午餐。」
梁京京盯著他嘴角的微笑,嗯……很眼熟,對了,就是那天在B棟搭同電梯的男子。也難怪她還記得,這男子強烈的存在感讓人過目不忘。
「可以請你推薦嗎?」他渴望聆聽她清脆的聲音。
「當然。」梁京京聳肩,「今日特餐京都排骨,不過我個人推薦蜆肉拌墨魚汁面,意大利面香Q有嚼勁,海產新鮮甜美,加上橄欖油、白酒的佐味,清新爽口,絲毫不油膩,很適合夏天的腸胃。」
楚天雲眼裡翻上笑意,果然很可愛,居然只介紹自己喜歡的食物。
「就一份墨魚汁面。」他合上Menu,大方採用她的建議。
「沒問題。」梁京京朝他比了大拇指,接著朝廚房喊叫:「阿俊,一份墨魚汁面。」
「收到!」廚房傳來回應。
梁京京轉頭看著楚天雲,「啊,我忘了告訴你,吃墨魚汁面嘴巴會黑黑的,你不介意吧?」
此刻問他介不介意,似乎有點為時太晚。他搖搖頭,因她率真的舉止失笑。
既然店裡只有他一位客人,梁京京覺得該盡點店員的義務。
「你在附近上班嗎?」她不敢承認的是,他的微笑很迷人,而她很想和他聊聊天。
「嗯,A棟的顧問公司。」
「很近嘛,不過倒是第一次見你踏進這裡。」她也替自己倒了杯水,就坐在他對面。
「我們見過面。」
「我知道,B棟電梯嘛。」
「是的。」他頓時心情很好,只因她還記得自己。「我看見你在童心書店說故事。」
梁京京挑眉,「喔?你有小孩在參加讀書會嗎?」
奇怪,她居然覺得有點可惜。
「我是小桐的伯父,楚天雲。」
「小桐?」她頓時瞪大眼。不會吧,又來個庥煩,難得她還覺得他是個聊天的好對象。
楚天雲彎起嘴角,對她警戒的態度視而不見。「小桐很喜歡你。」
「如果你是來當說客,那你可以離開了,因為我不會答應的。」她板起臉。
他微笑,帶點安撫的口吻,「別緊張,我只是來用餐,順便看看小桐嘴裡整天念著的亮晶晶阿姨。」
她盯著他誠懇的眼睛好一會兒,慢慢鬆懈下來。「不是就好。對不起,我有點草木皆兵。」只因先前與保鏢的對談都不甚愉快。
「沒關係。」他不在意的笑笑,「我能理解,巖叔很固執。」
「豈只固執,簡直像顆石頭。」又臭又硬。
她抱怨的表情讓楚天雲咧嘴一笑,很可愛。
梁京京撇撇嘴,「老實說,我也滿喜歡小桐的。但說到天天相處,依我的耐性來說,恐怕遲早會抓狂。」
「是嗎?對自己麼沒信心。」
「不是沒信心,是有自知之明。」她自嘲,「不過說真的,小桐很懂事。」
「他很早熟,也可惜太早熟了。」他話中有對小桐的憐惜。
梁京京一時衝動,忍不住多問了句,「為什麼?」
「大概是他父母不在身邊。」
「難道……」她凝視他黑暗的瞳孔,深沉的情緒讓她頓時了悟。
「墨魚汁面好了。」
阿俊低沉的聲音驚動他們,她慌亂的撇開眼,有些手忙腳亂地上菜。
「你的墨魚汁面。」
他斂下眼睫,瞬間掩飾好自己的情緒。「謝謝。」
「京京,進來幫我一下。」阿俊自廚房叫喊。
「來了!」她朝楚天雲點點頭,「你慢用。」
二十分鐘後,梁京京嘴裡哼著歌,手裡端著魔鬼蛋糕走出廚房。她將蛋糕放入冰箱,收走楚天雲面前的空盤子,接著張望了下空曠的店內,迅速切了兩塊魔鬼蛋糕,
「本店招待。」她將其中一塊蛋糕遞給楚天套,並且頑皮的眨眨眼。
楚天雲彎起嘴角,順勢舉起手中的水杯朝她致意。「謝謝。」
梁京京拿起叉子,切一口正打算放入嘴中,一隻大掌當頭拍下,「又偷吃蛋糕了。」大掌的主人帶著笑意指責。
「啊!」蛋糕掉落吧檯,可惜。
梁京京轉頭瞪罪魁禍首,「臭阿俊,下次等我吃進嘴裡再打。」
阿俊微微一笑,不在乎她的以下犯上。瞥見楚天雲面前的蛋糕,他憶起這幾日保鏢先生的待遇,呵,京京真是厚此薄彼呀。
楚天雲凝視他們親暱的舉動,心底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吃呀!」梁京京瞧他沒有動靜,不禁出聲催促,「別理會阿俊。」
阿俊搖搖頭,拿她目中無人沒轍。他對上楚天雲的眼睛,瞧見裡頭些許的敵意,霎時會意的微微一笑,「請慢用。」
他轉身離開,將安靜的空間還給兩人。
「他是?」楚天雲盯著阿俊的背影,介意地問道。
「誰?」梁京京嚥下嘴中的蛋糕,「喔,你說阿俊啊,他是這家店的老闆。」
楚天雲收回視線,望進梁京京清澈的瞳孔,煩躁的情緒瞬間被她滿不在乎的語氣撫平。
「好吃嗎?」他比比她嘴邊的巧克力糖霜。
她大拇指一抹,舌頭舔舔,微瞇著眼讚歎,「超好吃,人間美味!」
或許她的口氣生動,也或許她的動作誘人,不偏愛甜點的楚天雲忍不住嘗試了一口。
「嗯,真的不錯。」不會過度甜膩,可可的香濃極度美味。
梁京京挑眉,楚天雲的反應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啊,」她有個主意,「帶塊給小桐吃吧,小孩子最喜歡吃甜點了。」
她快手快腳的裝好蛋糕,並放入小紙盒裡。
楚天雲看著她打包,「這麼疼愛小桐?」
「沒辦法,」梁京京聳聳肩,老實招供,「小桐勾起我稀少的母性。」
「喔!」他微微一笑,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精光,「大概你也勾起小桐的孺慕之情,否則他不會老念著你,渴望引起你的注意。」
聞言,梁京京的心一緊,懊惱的皺起眉,不發—語。
他拿起紙巾擦嘴,恰巧掩飾嘴角的弧度。
「謝謝你的招待,我代小桐謝謝你的蛋糕。」他掏錢付帳。
「小意思!」她將零錢找還他,「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楚天雲拿起蛋糕盒,朝梁京京點點頭,臨走前又說:「希望你能考慮巖叔的提議,畢竟小桐是真的喜歡你,而他很寂寞。」
梁京京哼著門外的背影,突然明瞭他動之以情的狡猾手段,可惡的是,她真的開始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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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刻,楚天雲踏進自家的客廳,看見沙發上不怎麼專心寫作業的侄子,並不覺得太吃驚。
「大伯!」小桐高興的喊著。
「嗯。怎麼不到書房寫作業?」
小桐眼閃爍,「客廳很涼。」
楚天雲微笑,不點破書房有冷氣的事實。
「梁京京阿姨送你的。」他在小桐面前放下盒子。
小桐盯著蛋糕盒子,臉上竟然浮起明顯的失落。
「怎麼?不喜歡蛋糕?」楚天雲揉揉男孩的頭。
男孩抬起晶亮清澈的大眼,望著大伯的笑臉好一會兒,「大伯,京京阿姨還是不答應嗎?」
聽出小男孩語氣中的失望,楚天雲輕輕一歎,「是呀。」
男孩垂下眼瞼,默默的拉扯著衣角。
「大概是大伯和巖叔不會講話,所以才說服不了京京阿姨。」小桐迅速抬眼,雙瞳重新燃起希望,「那我再去求京京阿姨,求到她答應為止。好不好,大伯?」
「當然好啊。不過,你要如何去找京京阿姨呢?你每天都要上課,大伯也要上班。」他摸摸下巴沉思。
「我可以請巖叔幫我跟老師請假,然後再叫巖叔陪我去。」小桐自認提出完美的解決辦法,滿心都是願望即將達成的興奮。
「可是……」楚天雲表情有些為難,斟酌著要如何開口才不會刺傷男孩,「你亮晶晶阿姨似乎不太喜歡巖叔,今天她對我說巖叔是顆討人厭的石頭。」當然,討人厭是楚天雲自動加上去的,但也切中梁京京真正的想法。
「呀……」失望再度回到男孩的臉上,「難怪巖叔每次去都失敗。」
楚天雲無奈地道:「沒辦法了,看來你只好放棄京京阿姨當你家庭老師的夢想。」
小桐不言不語,但據他稍稍皺起的眉頭看來,他似乎很排斥放棄這項主意。
「如果你能單獨和京京阿姨談談,一切就再好不過了。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你的身份敏感,巖叔絕對不會答應讓你落單。」楚天雲說完,摸摸小桐的頭,「好了,別多想,趕緊做功課吧,大伯先回房了。」
男孩依然沉默,但眼底卻有著不尋常的亮光。楚天雲不經意的話似乎給了他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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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多,戶外陽光普照,車水馬龍,轟隆隆的聲響儼然是街頭最佳的交響樂。
阿俊拉起愛上咖啡的鐵門,開始一天的營業。
他繞至小隔間雜務室,拿出抹布和清潔劑,折回大門認真的擦起玻璃。
突然,他瞥見一抹鬼祟身影,回想一下,那道身影似乎方才有經過他面前。
小小人兒不經意對上阿俊打量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紅了紅臉,趕緊離開阿俊的視線。
阿俊擦完大門,滿意的看看明亮無垢的透明玻璃,眼角瞄見隔壁大樓棟樑柱後的黑亮眼睛,朝那對漂亮眼睛的主人微微一笑。
小小人兒愣了愣,臉紅了紅,接著靦腆的回阿俊一個小小的微笑。
阿俊放好手中的清潔物品,折回吧檯,望著忙碌的梁京京,「門外有個人。」
梁京京費神的睨他一眼,「誰?」
阿俊聳聳肩,「不認識。」
「廢話。」梁京京評論。
阿俊盯著她切檸檬,放入冷開水中。「是一個小男孩。」
梁京京手一頓,抬頭望著阿俊,「多高?」
「大概一百一、一百二吧。」他側頭想了想。
「長怎樣?」
「男孩子樣。」
梁京京像是鬆了口氣,繼續手邊的工作。
他也繼續看了兩分鐘,突然開口,「他背著書包,眼睛黑黑大大的,笑起來左頰有小酒窩,很可——」
「啪。」檸檬摔落砧板,一抹身影快速閃出吧檯,衝出門外。
「愛。」阿俊眼裡慢慢升起笑意,走進吧檯,接手梁京京先前的工作。
梁京京出了玻璃門,張望著空曠的左右走廊,皺緊的眉頭漸漸舒緩。
「京京阿姨。」一道細細的聲音由她左後側傳來。
她偏頭利眼一掃,瞧見廊柱後的小小身影,濃眉緊蹙,「楚小桐,你不去上課,給我躲在這裡幹嘛?!」
男孩被她口氣中的火爆嚇到,縮了縮脖子,吞口水說道:「我叫楚胤桐,不是楚小桐。」
梁京京眼裡爆出火花。死小鬼,還有膽頂嘴。
「還不過來,等著壞人把你抓去是嗎?」她雙手叉腰,一臉兇惡樣。
小桐慢慢露出白牙,聽出京京阿姨的好意,雖然她的口氣很凶。「嗯。」
待小桐走進咖啡店,在椅子上坐下,他才稍稍放鬆緊繃的神經,原來單獨一個人在街上閒晃,也是挺可怕的。
「喝光!」
一杯金黃的蘋果汁驀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桌上。
「吃早飯了沒?」她的口氣依舊兇惡。
小桐點點頭。
「會餓嗎?」
小桐想了想,在街上走了兩小時,肚子似乎真的有點餓。「會。」
說完,他看見梁京京繞進廚房,開始打量生平第一次踏入的咖啡店。
男孩對上一對溫和的眼睛,朝男子露出靦腆的微笑,「謝謝你,叔叔。」他知道是這位叔叔替自己喚出京京阿姨。
「不客氣。」阿俊回他一笑。
「哪,吃吧。」梁京京重重放下盤子,如門神般站在小桐面前。
男孩眼裡發出亮光,瞧了瞧盤中漂亮的餅乾,再望了望梁京京。「京京阿姨,謝謝你。」
看著小桐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梁京京眼裡浮起自己都沒察覺的寵愛。
「知不知道保鏢的電話號碼?」
小桐嚥下餅乾,一雙大眼盯著梁京京堅持的表情,勉強的點點頭,說出一串數字。
梁京京二話不說走進吧檯,拿起電話通知保鏢先生。
當她放下話筒時,小桐面前的盤子也幾乎空了。「還要嗎?」
小桐搖搖頭,滿足的舔舔手指。
既然吃飽喝足,他們就來談正事。梁京京坐入他對面的椅子,蹺起二郎腿,晃著晃著。
「為什麼翹課?」她睨著小桐。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舔舔甜甜的嘴唇,神色很認真,「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可以,不過為什麼翹課,下課再來不行嗎?」
他搖搖頭,「不行,巖叔也會來。」
「巖叔來不好嗎?」她不打算將個人情緒帶入小桐和巖叔之間。
「不好,你不喜歡巖叔,他來你會心情不好。」小桐低著頭,咬起手指。
「傻瓜,我又沒說我不喜歡巖叔。」梁京京輕戳他額頭兩下。
「真的嗎?」小桐馬上抬起臉,眼睛梭巡著梁京京的表情,「可是大伯說,你罵巖叔是顆討人厭的石頭。」
「笨蛋,唯恐天下不亂。」梁京京低咒,轉頭對上小桐困惑的臉蛋,「嗯,你大伯聽錯了,我是說巖叔像顆有毅力的石頭。」太有毅力了!
「噗!」吧檯後傳來一聲笑。
梁京京拿起桌上的紙巾,揉成一團朝阿俊丟過去。「閉嘴!咳咳,那你找我幹嘛?」
聞言,小桐又開始咬指頭。「我……」
梁京京拍掉他的手,「不要咬手——」她突然愣住,不敢置信的盯著自己揮出的右手。天呀,她居然像管家婆一樣,管起跟她非親非故的小鬼。
「好!」小桐聽話的放下手指,朝她甜甜一笑,很喜歡京京阿姨像媽媽一樣管他。
梁京京雙手蓋住眼睛哀鳴。這小鬼怎麼這麼可愛!
「我有話想對阿姨說。」
她放下手掌,「好,你快說。」說完趕快回去,以免她的心軟成爛泥。
「京京阿姨,我好喜歡你喲,你可不可以來當我的家庭老師,和我一起住?」他睜著純真的大眼,期盼的望著梁京京。
梁京京臉頰抽搐,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他居然……可以將肉麻話說得這麼動聽,可惡,她竟然還沒骨氣的覺得很……高興。
小桐觀察梁京京的表情,錯將她的沉默當作不悅。「你……你不想嗎?」
「阿姨已經有工作丫。」他失落的表情讓她心生罪惡。
「不能辭職嗎?」烏黑大眼眨巴眨巴的看著她。
「我……」
「不然,阿姨白天來這裡上班,我去上課,下課後我和巖叔來接你,你再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緊急中,他脫口說出昨晚大伯隨口的提議。
她猶自掙扎,「可是店裡只有我一個服務生,晚上會很忙———」
「我可以再請一個工讀生,不過要從你薪水扣。」阿俊突然插話。
梁京京射去兩道殺人的目光,既是為他的多管閒事,也是為了受威脅的荷包。
「沒關係,我可以叫大伯給京京阿姨多一點薪水,還有我的零用錢也可以拿出來。」小桐臉上開始洋溢笑容,並轉頭對阿俊說:「謝謝你,叔叔。」
「不客氣。」阿俊露出一口白牙。
「等等,我可沒說我答應。」梁京京火大瞪著阿俊。
她的話瞬間在男孩身上起了作用,烏黑的漂亮大眼漫起水霧,「阿姨,你是不是討厭我?」
「呃……」梁京京發出沮喪的聲音,「不要,求求你不要哭……」
男孩聽話的抽抽鼻子,忍住想哭的慾望,淚水在眼眶要掉不掉的滾著,更加刺激梁京京的良心。
「我不討厭你。」她轉過頭去,不敢小覷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的威力。
「那為什麼你都不答應?」他可憐兮兮的問。
「我……」梁京京聞言回頭,眼見那烏溜溜的大眼又開始瀰漫霧氣,她兵敗如山倒,「好好好,我答應就是了,你千萬別哭。」
「耶,太好了!」小桐忘情興奮的大喊。
就在此刻,巖叔推開玻璃門,「少爺!」
「巖叔,阿姨答應了耶!好棒喔!」男孩衝向親近的巖叔,拉住他的手搖晃。
巖叔似乎不意外,淡淡的應了聲,「嗯。」
梁京京瞇起眼緊盯著保鏢先生,他進入咖啡店的時間拿捏得如此準確,不禁讓她心生疑惑。
「我們走吧,你還要回去上課。」巖叔行事風格一板一眼,對小主人的教育也絲毫不馬虎。
「嗯。」小桐聽話的點點頭。既然京京阿姨答應了,他的心願也算完成。
「鈴鈴鈴——」某人驚動愛上咖啡玻璃門上的風鈴。
「大伯!」男孩驚呼,看見楚天雲,既驚且喜。他迫不及待想將好消息與大伯分享。「京京阿姨要來我們家住了!大伯,你說棒不棒?」
「嗯,很棒!」楚天雲眼裡漾起笑意,摸摸侄子的頭,「還不趕快和巖叔去上學。」
楚天雲話中沒有一絲責罵的味道,梁京京狐疑的眼神射來。很詭異。
「好。」小桐大力點點頭,接著轉頭對梁京京揮揮手,「阿姨,我去上學了,再見!」
「再見。」她反射性的揮手。
終於,店裡剩下兩男一女,或是一男一女,因為阿俊躲進廚房去了。
楚天雲笑吟吟,親切和善的笑容看在梁京京眼裡,卻是極度刺眼,並令她火冒三丈。
「卑鄙小人,竟然打溫情票。」她萬般憤慨。
楚天雲對她的唾罵滿不在乎,涼涼的回了句,「聰明人就不會上當。」
意思就是梁京京不夠聰明,才會中了他的哀兵政策。
「好,算你狠!」她咬牙切齒,臉色猙獰。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可恨的白牙,「記得明天上工!」
接著他消失門外,留下獨自捶胸頓足、滿心不甘的梁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