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條線喏——」夏雷鋒蹲在窄小的房裡,他一手煽著風,一手用石子專注地在地上畫了長長的一條線,將小小的房間隔成兩個部分。
為了要容納三個人起居,龐轍嚴要他們一律睡地板,夏雷鋒對著縮在牆角瞪大眼睛的「柳夢寒」放話——
「你要是敢跨過來一步……」他隨手抓起一旁廢棄的木板,啪喳一聲折成兩截。
柳夢蟬驚得雙肩一縮。
夏雷鋒繼而凶狠地說:「你就會像這塊木板。」他可千萬不能讓小銀被吃豆腐,想到除了他以外還有別的男人和小銀共寢一室,他就渾身不對勁,整個人緊張兮兮地。夏雷鋒扔了被折斷的木板拍拍手,斜睨著「柳夢寒」。「這樣,你瞭解了吧?哼哼……」
柳夢蟬被嚇得緊挨住牆——心想這夏雷鋒真是多慮了,她恨不得表明自己也是女人的身份。
無聊!賀小銀啪喳一聲,一旁的柳夢蟬嚇得跳起。只見賀小銀望著手心,冷冷地道了句:「該死的蚊子。」
柳夢蟬凝視那坐在一旁被夏雷鋒極力保護的少女,可上天明鑒,她不過瞄了那麼一眼,才一眼而已喔,冰冷且充滿寒意的聲音便飄了過來——
「柳夢寒,你盯著什麼?」哼,看「柳夢寒」那心虛的眼睛,竟敢瞪著他漂亮的小銀。
「嘎?」柳夢蟬無辜的望著那凶巴巴的男人。「我……」
「你啊你——」夏雷鋒凶狠地指著他鼻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小銀是你能看的嗎?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睛!」
他真是想太多了吧?她又不像弟弟有斷袖之癖,怎麼也不可能動那少女的腦筋。「我不可能對她怎樣的……你、你、你別那麼凶!」她才需要防他哩!
小銀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冷淡地開口。「少爺,別欺負人家,你少神經兮兮的,你不煩我都煩了!」啪喳,她又拍死了一隻蚊子,這兒蚊子真夠多了。
「你閉嘴,我可是在保護你!」夏雷鋒回頭積極地警告「柳夢寒」。「咱們醜話說在前頭,等會兒睡覺時,你老兄要是敢把腳跨出這條線,你下場就會像我手裡這只石子——」
安怎?柳夢蟬睜大眼睛看他毫不費力、野蠻地將手心裡的石子捏成粉末,哇咧!她驚恐地猛點頭。「我……我保證不會超越那條線,我保證,一定不會,我——啊——蟑螂、會飛的蟑螂!」一隻蟑螂飛進屋裡,柳夢蟬想也沒想咻地一跳,下意識奔過去猛地抱住賀小銀。「救命啊、救命啊、蟑螂啊!啊!」
「啊——」叫得比柳夢蟬更大聲的是瀕臨崩潰邊緣的夏雷鋒。他雙手握拳,不敢相信的瞪著那緊黏在小銀身上的男人,轟!火山在他體內猛烈爆發,他七窮生煙、鐵青著臉,齜牙咧嘴地瞪住柳夢蟬。「你……你……你竟然……」竟然抱著小銀?!
柳夢蟬聽兒那凶狠的聲音,驚恐地鬆開手,她抬頭看見賀小銀清澈的眼正不可思議地瞪著她,啊……此命休矣!她幽幽轉過身來,看見夏雷鋒雙眸幾乎噴出火來,他緊繃的下巴,鐵青的臉,在在告訴她——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
「這個……這個……」柳夢蟬愚蠢癡心妄想地背貼著牆,顫抖著偷偷往門口挪,她努力解釋著。「方纔你也看見了,是……是一隻蟑螂,從這個窗口飛進來……因為我我我最怕蟑螂了,一時間我嚇壞了,然後我就……」
「就撲到小銀身上?」他咬牙切齒說道,一個大男人會怕蟑螂?騙人!「就算你真的怕,我離你這麼近,為什麼你不撲到我身上?」哼!這「柳夢寒」當他是笨蛋嗎?
他是男人咧——柳夢蟬挫折地歎口氣,用一種乾枯的聲音求饒道:「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很想讓你明白我是情非得已的,我是有苦衷的,下次真再有蟑螂,我保證我會記得撲到你身上而不是賀小銀身上,這樣好嗎?」
夏雷鋒左眼皮明顯抽搐,顯然是不好。他逼近柳夢蟬,緊繃的下巴告訴她他不想聽借口。「我剛才說你要是超過那條線一步就會怎樣?」
「像地上那塊木板……」夢蟬哽咽地說,她看看地上折斷的木板,身子抖了起來。嗚……她想像她纖弱的身子被夏雷鋒殘暴的啪喳折斷的畫面,天啊,不要啊……
夏雷鋒如山一般聳在她面前。「我方才又說,要是你的腳敢跨出那條線會怎樣?」
柳夢蟬嗚咽起來。「就會像那顆石頭被捏個粉碎……」她想像自己屍骨無存的慘狀,她用力啜泣起來。耳邊聽見他掄起拳頭,關節喀喀作響的聲音。
「那麼現在你不但跨過那條線,還該死的抱住我的小銀,你說你會怎樣?!」
不怎麼樣,她深吸一口氣。「救命啊——」她崩潰地放聲大哭,這是她柳夢蟬最擅長的。果然她這淒烈的哭吼,驚動了龐師父,門「砰」地一聲被用力推開,將站在門旁的柳夢蟬打個正著——
唉喲!她撞上牆壁,昏厥過去。
「吵什麼?!」龐轍嚴怒火沖天的踹開房門,他嚴厲地瞪著夏雷鋒和賀小銀。「幹什麼?!體力太好想被操是不?」他瞇起眼睛,奇怪,好像少了什麼?他問夏雷鋒。「柳夢寒呢?」
夏雷鋒嘿嘿地笑了笑,指指門——這可好,不關他的事。
龐轍嚴轉身推開門扉,看見黏在牆上已經暈過去的柳夢寒,真是!這小子怎麼這麼多狀況?!他將柳夢蟬拉下來翻過身子,看見她的鼻子撞塌了,真是悲慘極了。
小銀忽然嗤的一聲掩嘴笑了,這個「柳夢寒」好有趣。
龐轍嚴端詳著懷裡的「柳夢寒」——只見昏迷中的「他」猶抽搐且悲慘地哭嚷
「別打我啊,別打我啊!」連昏過去了都不忘求饒。
龐轍嚴臉色一沉,轉頭瞪夏雷鋒。「你很行嘛,體力這麼好,忙著欺負他。」
夏雷鋒忙舉雙手投降呼道:「天地明鑒,我根本什麼都還沒做!」
「還說?」龐轍嚴瞇起眼睛表情嚴酷。「去給我繞屋子跑一百圈!」他命令。
苦也,夏雷鋒無辜地慘綠著一張臉——他什麼都沒做啊,是那個「柳夢寒」太衰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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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新月剛升上天際不久,滿天星辰閃耀,遠在夜的另一端,洪門此時卻籠罩在風聲鶴唳之中,幫主的門敞開著,暗悶的寢室裡充斥濃濁的血腥味,雪白的床鋪上,一隻手垂落床沿,鮮血蜿蜒淌落,滴墜在褐色地板上,殷紅一片。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蕭紅萼雙手沾滿鮮血,昂頭對著夏震的屍體狂笑,夏夫人驚恐地癱在夫君屍體旁,怔怔地望著殘暴的蕭紅萼。
「你、你、你這個女魔頭!」夏夫人面色慘白,渾身使不上力,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毒藥味。
「呂詩詩——」蕭紅萼兇惡地睜著紅目,她咬牙切齒字字清晰地道。「你終於也嘗到恐懼的滋味,當年你們殺盡五毒派時,豈有手軟半分?怎麼,現在連站都站不住?」
「五毒派乃江湖第一邪教,人人得而誅之——」呂詩詩狼狽地瞇起眼睛。「沒想到,沒想到漏了一隻毒物!」
「好一句人人得而誅之!連小孩都趕盡殺絕,呂詩詩,你殺盡我族人,老天有眼——」她提起手裡彎刀,眼眶泛紅。「今日換你償命!」她一刀劈下,鮮血濺滿蕭紅萼美艷的面容,她眼也不眨一下地抽出利刃。
呂詩詩嗚咽一聲,仆倒在喪命了的夫君身上,她僅存一口氣,鮮血不停自她心窩流淌而出。
蕭紅萼握緊彎刀,眼裡充滿著仇恨,她咬牙呸道:「哼,五更三四點,點點生愁。一日十二時,時時寄恨。你們害苦了我,呂詩詩——」她殘酷地微笑,溫柔地輕聲道。「趁你還有一口氣在,不妨告訴你,你有多蠢。當年你殺的那一對幼女,全是族人替身。漏掉的不只我這只毒物,你用盡心機訓練來保護你愛子夏雷鋒的賀小銀,亦是我掉包的,她是我的親妹妹,賀家孤女早死在我手裡。」
怎麼可能?呂詩詩睜大眼睛,錯愕震驚地嘔出一口鮮血,心中霎時一陣涼冷。
蕭紅萼繼續道:「我將告訴小銀她的身世,這個夏雷鋒便是殺我們全家的仇人之子。」她狂笑起來。「呵呵呵,由這個形影不離的守護者來殺他,簡直是輕而易舉!不過,早知你兒子遜到不會武功,我也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地安這步局了。」
呂詩詩崩潰地瞪著蕭紅萼,她咆嚷:「不可能,小銀完全不像五毒派的人!」
「最完美的騙局——」蕭紅萼挑眉邪惡狡猾地輕聲說。「就是連當事人都不知道真相。這麼多年,我妹妹把賀小銀這個角色扮演得多好。聰明的夏夫人,你親愛的兒子將死在你訓練出來的賀小銀手中,你這母親當得可真好啊!」
「不——鋒兒!」呂詩詩肝腸寸斷,撕心扯肺痛呼愛子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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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夏雷鋒沒聽見母親的哭嚷,月夜下,他氣喘吁吁地繞著屋子跑,邊跑邊咒罵那個凶巴巴的龐師父。
賀小銀坐在松樹幹上,纖瘦的一對足兒迎風晃蕩,她望著樹下那狼狽的身影,滿不在乎地數著數兒。「九十一、九十二……」龐師父要她幫著盯牢夏雷鋒。
夏雷鋒突然停步,仰頭瞪著小銀,他一手插腰一手兇惡地指著她漂亮的臉蛋。「你啊你,我為了你被罰,你就不會幫著我多念幾圈嗎?」
「哼。」小銀別過臉,不理他的咆哮。
「哼什麼哼?臭小銀。」死沒良心的。
「九十二、九十二、九十二——」她淡漠地提醒。「你還不跑?還有八圈就結束了。」
簡直氣煞人,夏雷鋒仰著臉咆哮。「我不跑了。」
小銀恐嚇他。「那我要叫龐師父嘍。」她閃爍的黑眸裡,有一抹嘲弄的笑意。
夏雷鋒望著坐在翠綠松葉間的她,那雪白的面容美麗得教他心痛,那一對明亮的眼瞳像星星充滿光彩。這該死且漂亮的小傢伙,該死的該死的幫著外人恐嚇他。
他目光犀利瞪住她。「你膽敢叫來龐師父,我就上去把你揪下來!」
小銀愣了一剎,旋即,一對彎眉挑起。「你爬得上來嗎?」
唉呀呀,她竟敢嘲笑他?他氣急敗壞地指著她。「你等著!」夏雷鋒轉身大踏步進了屋子。
他想幹麼啊?賀小銀疑惑地看他進屋裡好一會兒,半晌,她難以置信的看他拉出一張大桌子,搬到了樹下,然後他仰頭,眼裡閃爍著笑意,他瞪著她。「我現在就上去把該死的你揪下來,膽敢嘲笑我不會輕功,哼哼哼——」他凶狠的跳上桌子,果真可笑地抓住樹幹,士法煉鋼地爬起樹來。
賀小銀俯身瞪著他。「有必要這麼生氣嗎?」她看他頑固的堅持爬上來,忍不住蹙眉提醒他。「這麼高,別冒險了。」
「臭小銀!」他咆哮,固執地往上爬,終於接近她坐著的樹幹,一對黑眸瞅著她,邪惡地笑。「你完了你,小銀、啊——」他腳一滑,小銀忙出手拉住他手臂,一頭長髮順著那力道落至他面頰,絲絲擦過他的頸項,臉兒對著臉,小銀俯視他黝黑的眸子,心弦輕扯了一下,那張臉該死的英俊。
他們瞪著彼此,夏雷鋒邪氣地揚起嘴角,沙啞的一句。「這次我可不會笨到再讓你把我摔下去——一他另一隻騰空的手突然抓住小銀臂膀將她整個人往下用力一扯,小銀吃驚,運氣一把將他拋上樹幹。
他毫不浪費這機會,直接僕上她柔軟的身軀,將她錮在銅牆鐵臂間;剎那間小銀驚覺到他是個男人,一個充滿龐大力量的男人。
小銀雙手抵在他胸前,她瞪著他。「你又想幹麼了!師父罰你的,你還沒跑完,——」
「噓——」他的視線集中在她嘴上,想著他要怎樣品嚐那甜美豐潤微嗯的雙唇,他指尖觸上她柔軟紅唇!他沙啞地在她髮梢旁呵氣。「師父鐵定已經睡了。這麼晚了,大概只剩下我們兩人還醒著……」
小銀眨眨眼。「那麼我也要下去歇著——」猝然,他扣住她手腕,不讓她逃。他身上的熱度害她臉兒發燙,他深邃的眼睛為什麼要滿火焰地注視她?她心兒又為什麼狂跳?
四下無人,銀白的月兒寂靜地綻著隱匿的光輝,小銀美麗的臉兒有著複雜的情緒,她仰望夏雷鋒,他那一頭黑髮不羈地任風拂亂,而他唇邊掛著一抹嘲弄的笑,他滿不在乎懶洋洋地困住她的身子,將她環在胸前,他暖暖的鼻息在她頭上激起一陣愉悅的輕顫。他朝她微笑,他眼中的光芒曖昧而性感。
「小銀,難得離了洪門,難得這世上靜得好似只剩你我醒著——」他溫柔的語氣像是在她頰上輕撫似地。「和我在晚風裡多待上一會兒,好麼?」
小銀有些兒錯愕地迎視他,他眼中閃爍著溫暖,她可以抵抗頑劣時的夏雷鋒,卻無法抵擋他溫柔的這一面,當那一雙黝黑的眸子這樣堅決地注視她時,她的心知識化在那熱切的目光中融化,她張嘴,猶豫著,又閉上。
他知道她答應了,雖然她沒說出口。「小銀,我真高興你永遠這樣守在我身邊,雖然那是母親的意思,但我真的高興;甚至高興你是孤兒,這概況我才能霸佔你的生命。」
他溫柔的表情令她寬慰得想哭,他的話撫慰了她寂寞的心扉,小銀情不自禁地挨近他,他將她拉近懷裡。將她護進寬闊溫暖的胸膛,她躺在他臂彎間,長髮纏繞他雙臂,小銀仰著臉,從松端看月,那美麗的月兒掛在暗黑的天空中,它是不是和她一般無依?
然而夏雷鋒收緊雙臂,彷彿想將她融入他的靈魂裡,將她融入自己的血液裡。「小銀,我想吻你……」他沙啞的嗓音迷醉了她的神智。
他俯低臉,一撮頭髮落到她臉上,她沒有抵抗,她的臉彷彿在燃燒,她瞪著他灼熱的眼眸,彷彿要看進他生命裡,然後他滾燙的唇貼上她的,她遂閉上眼,他粗糙的大掌捧起她的臉加深了這個吻,他將嘴裡的溫度傳遞給她,暖了她心扉,在她體內點燃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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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雞嗚,龐轍嚴按例即起焚一柱清香,他喚起徒弟們,一早便命夏雷鋒及鼻頭貼著膏布的「柳夢寒」二人,盤腿坐於院裡。
入秋了,秋山明淨如妝,晨氣濕冷。天空尚未全亮,陰蒙灰紫。
龐轍嚴雙手抱胸,一身褐衫,威風凜凜如山般聳立他們面前,合身的衣袍刻畫出他的肌肉線條。他嚴肅的斂容教道:「……胎兒於母體中,不以鼻呼吸,而其體中潛氣內轉,循脊骨上升於頂,下降於臍,是名胎息。一自墮地後,此脈即不通,而以鼻呼吸,禪坐之久,可打通此脈息,練武首重心靜,師父先教會你們靜心養氣之法……」他緩緩指示道。「呼息時,臍下腹部收縮,呼息吸息均漸漸深長,達於下腹,呼吸漸漸入細,出入極微,宛如無呼吸之態,慢慢吸氣……好、吐氣……再吸氣……吐氣……」
奇怪奇怪真奇怪,柳夢蟬頭越垂越低,師父的聲音宛如天籟,沙啞低沉,她的眼皮越漸沉重,她的身子漸漸下沉,天可憐見,昨兒個為了防著夏雷鋒她可是一夜沒睡好,現在師父竟又教他們禪坐——唉呀,她怎麼支持得住?
龐轍嚴踱近那狀況頻頻的「柳夢寒」身側,他低頭研究著「他」那已經低得快碰到地的頭,他咳了,然後皺起眉頭。「柳、夢、寒?」
夏雷鋒偷偷偏頭瞅著身旁那大難臨頭的小子。「喂——」他小聲地喚。「喂——」這個笨蛋。
柳夢蟬開始左搖右晃起來,頭不自覺地往前輕點。南無阿彌陀佛,她已去到太虛幻境夢遊了。
他睡著了?龐轍嚴一隻手撫著下巴,另一隻手插在腰上思索著——這傢伙不是天才就是武學白癡,在他龐轍嚴面前,竟然可以睡著?
小銀亦不可思議地瞪著「柳夢寒」,這傢伙真夠不怕死的是不?在龐師父犀利的目光下,「他」竟還能安然入睡?這麼沒有警覺心?這麼遲鈍?竟然還想習武?!
柳夢蟬倘若在此刻睜開眼,看見龐轍嚴那嚴峻的表情保證會嚇死,但是她已經困得閉上眼睛,還啪喳一聲,驀地往前仆到了地上,睡得更沉了,她清秀的臉龐貼著溫暖的泥土,鼻尖聞到青草的香氣,好舒服喔!
「師父——」夏雷鋒忍不住開口。「我覺得這小子是個奇葩,我從沒看過這樣神經遲鈍的傢伙,你確定真的要這瘦弱的小子和我們習武嗎?簡直是折磨他嘛!」他可是摸著良心下了這種評論。
龐轍嚴沉默的注視「柳夢寒」,忽然一把將「他」拉起來。
柳夢蟬摔然睜開眼,看見一對漆黑如墨般深邃的眼睛,她驚呼出聲,仰視師父高高在上的嚴峻面容——慘了!她眨眨眼,剛剛……剛剛她是不是睡著了?
「師父……」柳夢憚驚恐地顫聲道。「我……我……」她快哭出來了,她怎麼這麼沒用,又惹師父生氣;她以為師父就要咆哮起來了,但他只是鬆開她的手臂,淡淡一句——
「你跟我來。」說完,轉身往松林裡去,柳夢蟬忙跟上去。
夏雷鋒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他問小銀:「師父想幹麼啊?」
小銀聳聳肩,若有所思地。「這樣下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教會你劍法?」小銀就事論事道。「也許我該和龐師父談談。」
「你開什麼玩笑?」夏雷鋒踱近小銀,深邃的眸子瞪著她。「最好他慢點教我,最好我永遠也學不會。」他笑著聳聳肩,一臉的狡猾邪氣。
小銀困惑的眨眨眼。「那怎麼成,夫人……」
「嘻,別再夫人了!」他略略不耐地打斷她的話,雙手抱胸臉上泛出一抹笑容,一雙黑眸溫暖地瞅著她美麗的臉龐。「我永遠學不會,那麼我們就永遠在這裡,永遠永遠不要回去洪門。」他聲音溫暖而親暱。
小銀下巴一抬,攏起眉毛。「你開什麼玩笑?」她正經八百的教訓他。「我們是為了少爺你練武而來的,你竟然只是想著偷懶?」
「不會武功又如何?」他下巴一昂,強硬的一句。「誰規定洪門少爺就得武藝高強?!」他看小銀瞇起眼睛,看她眉頭揪得更緊,唉!她要生氣了。
果然,她送給他一個冰冷至極的眼神。「沒想到少爺這樣不爭氣——」她氣道。「難道少爺一輩子都要靠小銀保護?」
「即使如此,那又如何!」他滿不在乎的態度徹底惹惱了她。
「萬一哪天小銀死了呢?」她聲調陡然一局揚。
他挑起一眉,深邃的黑眸在濃密的眉毛下專注地凝起。「你會長命百歲,放心。」他篤定沙啞說道。
天!她真想尖叫!小銀臉色一凜。「沒有人可以長命百歲!」他怎麼這麼任性!?
她的憤怒令他想笑,小銀這樣生氣真是罕見,她幾乎是咆哮了;但他只是懶洋洋地注視她,一派輕鬆的面對她的憤怒。「所以,你最好活得比我久。」
「真自私!」她顯得憤慨,面頰脹得嫣紅。「你把你生命的重擔全讓我承擔。」她忿忿不平。他一點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在凶險江湖,簡直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太讓人擔心了。
「沒錯,你少爺我就是這麼自私。」他大方承認。
她為之氣結,簡直拿他沒轍,他原來比她更倔更頑固,小銀挫折地歎氣一聲,然後有些懊惱地瞅著他。她試圖同他講理,她輕聲問:「萬一哪天有人要殺你,而我不在你身旁怎麼辦?」
「所以我們必須形影不離。」就像骨肉、唇齒、眼睫,緊緊地並存相依。
蕭瑟秋風中,落葉紛紛,賀小銀明亮而璀璨的一對眸子迎視夏雷鋒那一雙深邃不羈的黑眸,她應該氣他,然而她心中卻完全不是那一回事,他的話彷彿有某種溫暖的魔力,讓她堅決的意志軟化——形影不離?為什麼他的表情別有寓意似的?形影不離?他說得那麼自然,卻撼動了她心底深處。
是一種微酸微甜的感覺梗在她胸口,她注視夏雷鋒粗獷英俊而狂妄的臉龐,注視他英氣勃發的健碩體魄,怎麼看他都不似需要她保護的男人。他分明有著鋼鐵般的胸膛,岩石般堅硬的雙臂,那一對黑眸像烙鐵般灼燒她。
「小銀?」他溫柔地喊她。「你要好好保護我。」他狡猾地笑了,將她拉進懷裡。
小銀在他壯闊的懷抱裡聽見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奇怪,她有些兒困惑,她怎麼隱隱覺得是他在保護她?這樣想的剎那,那梗在胸口的甜便竄上眉梢,她溫順地靠進他溫暖胸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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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夢蟬小跑步的追隨龐師父穿越茂密樹林,走在前頭的龐轍嚴豎耳凝聽身後那細碎的腳步聲。
最後他偉岸的身軀停在一處懸崖,柳夢蟬聽見他清朗有力的聲音震動著她的耳膜。「告訴我,柳夢寒,你為了什麼練武?」
他轉過身來,柳夢蟬看見那張令她有些緊張懼怕的嚴厲面容。
「我……因為我父親——」
「我是問你。」他鏗鏘有力的聲音驚嚇到了柳夢蟬。
柳夢蟬懼怕得低下臉,迴避那一對犀利的目光,這動作卻贏得龐轍嚴更大聲的怒叱——
「把你的頭抬起來!」他喝道。只見「柳夢寒」驚愕地抬起臉,那是一張蒼白且毫無自信的臉。龐轍嚴聲音放柔了些,以一種堅定的口吻問。「你在怕什麼?怕我的目光?為什麼不敢挺直你的身子?」
「師父……」柳夢蟬愣住了。
龐轍嚴清晰道:「你父親信上提及,要你學好武功參加今年的少年比武大賽,你自己呢?你當真想習武?」
柳夢蟬無辜的睜著清澈的眼睛,她輕聲道:「我……我不希望爹娘失望。」其實,她內心深處明確的知道,她討厭學武,但是,她更討厭父母失望和生氣的表情,從小至大,她不記得曾做過什麼令他們高興或肯定的事。所以她越來越膽小,越來越不喜歡面對他人的目光。在柳夢蟬心底,自己是卑微而渺小的,說來諷刺,這樣沒用的她,偏偏有一個赫赫有名的父親。
龐轍嚴若有所思地注視「柳夢寒」,然後他冷淡地說:「柳夢寒,你骨架輕,身子單薄,這是你致命的弱點——」他淡漠道。「如果你堅持要繼續習武,那麼我只有把握教會你一樣,這一樣是你絕對贏得過人家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柳夢蟬搖搖頭,她只知道她什麼都不會,贏?她從沒想過自己有哪一點可以贏過人家的。
龐轍嚴簡潔道:「輕功。」
輕功?柳夢蟬困惑地望著師父嚴峻的臉龐。
龐轍嚴肯定的一句。「我可以訓練你,讓誰都追不上你的輕功,以你輕盈的身子,練這一門武功絕對佔盡優勢。」這是他深思熟慮過的結果。他挑眉問。「你要學嗎?」
「嗯……」柳夢蟬猶豫地點點頭。
「過來。」他命令。
柳夢蟬溫順地走過去,她小心地站在師父身旁,崖邊的風特別冷冽,她恐懼地退後一步,不敢往下看。
龐轍嚴嚴厲地命令他。「看著崖下!」
柳夢蟬瑟縮一下肩膀,恐懼地低下臉,隨即聽見他又吼了一句——
「睜開你的眼睛。」
她緩緩睜開眼天哪!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山凹,亂石橫陳,崖壁陡峭,她頭一昏,恐懼地又退了一步。
龐轍嚴攔住她,一把沙啞的嗓音落下。「看見那深不見底的山谷了嗎?」
柳夢蟬點頭。
「要是不小心墜落,定粉身碎骨,必死無疑。」龐轍嚴冷峻道。
夢蟬心一緊,冷汗直冒,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師父為什麼要她看這恐怖的懸崖,她嚇呆了,身體僵直。「師父,我看仔細了,可以了嗎?」
「看清楚了?」
「嗯。」
「好。」驀地,他毫無預警伸手用力一推,將柳夢蟬推下山崖。
「啊——一柳夢蟬整個人往前跌落山崖,而龐轍嚴只是殘忍地站在崖邊俯視她的墜落。
四周景物驟逝快若閃電,柳夢蟬放聲呼救,身子急速往下落,她無助地緊閉雙眼,為什麼?師父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冷冽的風痛痛地撲過她輕盈的身軀,如一片殘葉狠狠被殘酷拋落,懼怕的眼淚淌出,露珠般飛濺飄離,寒冷地跌墜,她恐懼地等著那致命的一擊,等著那痛楚貫穿她,在那致命的一剎——一雙鋼鐵般的手臂攬住她柔軟身軀!
半空中,柳夢蟬睜開眼,急速的光景中,看見龐轍嚴深邃的眼眸,他輕易的接住她跌墜的身軀,如同接住一片玫瑰花瓣那般容易,他抱住了她,然後提氣往上竄,飛掠過重重枝葉,將她毫髮未傷帶回崖上。
龐轍嚴將「柳夢寒」放下,「他」的身體比他想像的還輕,而且奇異地柔軟。
柳夢蟬驚魂未定的一手緊抓住師父衫子,一邊大聲吐氣,她順好呼吸後,抬頭困惑地望著師父。「為什麼?」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將她推下去,又救她上來。
龐轍嚴看出柳夢蟬眼中的困惑,嘴角一揚,輕描淡寫道:「想飛就得先不怕高!」
他提起手——柳夢蟬看出他的企圖,連忙舉手求饒。
「不、師父、一次就夠了,我怕!」
龐轍嚴挑起一邊眉毛冷酷道:「多摔幾次就不怕了。」
「不——」天啊,他又將她推下去了,柳夢蟬再次哇哇叫地往下掉,同樣的,在落地的前一刻,龐轍嚴飛掠山崖接住她,再次將她帶回崖上。
於是如此重複了將近二十次。
一刻鐘過去,天已透亮,日光映照山林,翠綠的松林生氣盎然的隨風搖擺。
茂密的松樹底下,傳來陣陣殺風景的嘔吐聲,柳夢蟬可憐地蜷在崖邊嘔吐不止,龐轍嚴雙手抱胸冷漠英挺地站在她身後。
「嗯……嗎……」柳夢蟬慘白著臉,幾乎以為要吐出她的胃了。太恐怖了!這根本是地獄式訓練,龐師父是魔鬼變的。天啊!她喘不過氣又一陣唏哩嘩啦地嘔吐,簡直狼狽得恨不得乾脆死掉算了!
龐轍嚴冷漠地在她痛不欲生之際,又補上致命的一擊,他說:「明天再摔個幾十次,你習慣了就不會吐了。」
幾十次?!柳夢蟬腳一軟,天啊……她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要受這種折磨?!老天啊……
「龐師父……」小銀及夏雷鋒苦等不著師父,亦好奇地跟過來了。
夏雷鋒瞄了蹲在地上狂吐不止的柳夢嬋一眼,問師父:「那傢伙又怎麼了?」
龐轍嚴冷酷道:「沒什麼,我只不過是把他推下崖十幾次,他就吐成這樣。」
什麼?夏雷鋒探頭看了看山崖的高度,心中一陣涼冷。
龐師父補充道:「當然,我在他墜地前最後一刻及時接住他,他會吐,完全是恐懼感作祟,是不是?」
夏雷鋒嚥了嚥口水,好狠啊!他回頭嘿嘿笑。「是、是,師父英明,師父用心良苦——」說著他挽住小銀手臂急著拉她走。「師父,那徒兒不打擾您教武了,我和小銀先退下了。」
「等等——」龐師父扯住他後領,鏗鏘有力地說道。「既然你跟過來了,不如也練練這門功夫。」
開什麼玩笑?夏雷鋒被師父扯往崖邊,他另一隻手卻死抓住小銀臂彎不放。「小銀,快救救你少爺——啊——」
真夠丟臉的!小銀甩開他手臂冷漠道:「少爺請用心習武。」
龐轍嚴果真毫不留情將夏雷鋒揪到崖邊,在他還來不及反抗前,驀地,將他推下崖——
「救命啊——」
電光石火間,一道黃影飛掠,龐轍嚴頭痛地粉受不了地怒叱.「賀小銀,你幹麼?」
只見小銀猝然將少爺拉回崖上,一臉茫然,一隻手還愣愣地扯著夏雷鋒襟口。聽見龐師父的聲音,她驟然回過神來,尷尬地連忙鬆開夏雷鋒。「呃……師父,這純粹是下意識動作。」她慌忙解釋道。都怪太習慣保護他了,一見他發生危險就出手,忘了這是在習武。
真是一群豬頭!龐轍嚴鐵青著臉雙臂交疊胸前,嚴肅地怒聲道:「還不把他推下去……」
「喔。」小銀轉身抓住夏雷鋒領子。
「啊——」夏雷鋒指著她的手瞪住她。「你幹麼你幹麼?」他急嚷。「臭小銀,你膽敢把我推下去?」
「師父會接住你的。」小銀安撫他,將他推向崖邊。
「臭小銀,你想殺我啊?不准、不准扔我,我會摔死!」他大叫。
小銀歎氣,輕聲安慰他。「沒事沒事,師父會接住你的嘛,不會死的啦!」
「你敢——啊……」該死的!她真推他落崖。
小銀及師父站在崖邊眺望急速下墜的夏雷鋒,小銀雙手握緊,額頭滲出冷汗,她不安地跟師父確定。「師父,你會接住他的,是不是?」
「當然——」龐轍嚴自信滿滿地等著出手的契機,一旁吐得快死的柳夢蟬這時也顛顛倒倒地走過來——
「是時候了。」龐轍嚴提氣準備在他落地前拉他上來!他腳一蹬,就要下崖,同時柳夢蟬因為太虛弱的關係,身子一軟竟往懸崖栽去,龐轍嚴下意識地及時出手抱住柳夢蟬——
霎時,小銀眼一瞠驚嚷。「師父?!」慘了,崖下傳來非常淒厲的一聲巨響。小銀臉色一白。「少……少……少爺……」
龐師父抱著柳夢蟬,驚愕地望住崖下。該死,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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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銀,冷血的、死沒良心的,哼!存心想害死我……」
夏雷鋒躺在床上大罵不休,賀小銀一臉心虛地幫他手臂上的傷口擦藥。
「還好還好,只是一些擦傷……」那麼高摔下來竟然沒死,真是奇跡,沒想到少爺這樣耐摔。
夏雷鋒一臉狼狽地瞅住她。「你你你,身為守護者竟將我扔下崖?!」
「師父明明說會接住你的,怎麼知道那麼湊巧,那個該死的『柳夢寒』竟然會那麼該死的暈倒,我怎麼知道會——」
「別說了——」夏雷鋒大手一揮,一臉黯然,感傷地歎道。「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原來你那麼不重視我的生命,乾脆方才摔死算了。唉,也許我死了,你一滴淚也不會掉哩。算了算了,我早就知道你這冷血的小東西,根本不在乎我不重視我,我對你一點意義也沒有,我——」
「少爺——」小銀頭大地制止他滿腹的抱怨。「好啦好啦,我道歉行了嗎?」她這次真的太粗心了,以為龐師父絕不可能失手。
「唉,我摔得那麼痛,你竟只是無所謂的一聲抱歉,虧我對你一直那麼——」
「拜託,不然你要怎樣?」
說到重點了,夏雷鋒眼睛一亮,黑眸狡猾地賊賊地瞅住小銀。「咯,這次是你的錯喔,罰你親我一下,不過分吧?」
真是死性不改,小銀嫣頰燒紅,她為難地抿損唇,殊不知這個無心的動作教夏雷鋒胸腔一緊,啊,他雙眸發亮,她真可愛!
他催促。「喂,我摔得這麼痛,親一下就好,安慰安慰我嘛。」他一副無辜樣。
小銀深吸口氣,豁出去地道:「好好好,就一下,一下。」她俯身敷衍地火速在他嘴唇啄了一口,誰知夏雷鋒大手往她腦後用力一按,霎時,她遂仆倒他身上,同時他的舌頭狡猾侵人她唇裡,小銀瞪大眼睛看見他一對黑眸狡猾地閃爍著笑意,他加深了這個吻,舌頭和她糾纏,又一次灼熱地需索著她柔軟唇內的甜蜜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