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天喜地的奏樂隊伍前方突地傳來幾聲慘叫聲,接著是一陣騷動,「刺客!刺客!」驚喊聲響徹雲霄,眾多賓客面色蒼白的慌忙問避,而一群群的皇家侍衛則從四面八面擁上前去,凱瑟琳已距離華英殿有好長一段距離了,所以她只有聽到模糊不清的驚叫聲,及看到那些匆忙奔竄的人群,卻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刺客,有刺客,快跑啊!」一名逃避的賓客看到她征著不動,連忙叫她。
她愣了一下,心即泛涼,玄綸?!
她倒抽了口涼氣,不理會正面迎來的眾人,她反方向的拉起裙擺往前奔去,一路上撞到好幾人,也好幾次差點踉蹌跌倒,但心繫玄綸的安危,她還是繼續向前。
然而,在看到幾名要臣大官倒臥血泊的血淋淋畫面,她嚇得利然止步,臉色刷地一白,捂著嘴,忍住那股因看到這個血腥畫面而引起的嘔吐感。
但在看到從亭台邊打到曲橋上,正跟玄綸對打的莊萍時,她呆了、傻了。
看著她手上那把沾染了鮮血的長刀……是她殺了那些要臣的?!
「你倒挺會裝病的,而且還是個武功高手,我錯估你了。」
玄綸冷著俊顏一邊與莊萍對打,一邊冷峭的道。
「我不想跟你這個大清的狗阿哥廢話,我要拿下你的頂上人頭!」莊萍冷笑駁斥,攻勢未歇。
她是在趁著看守她的侍衛全將目光凝注在玄綸的迎親隊伍時,趁其不備,—一斃了他們,再拿下一把長刀,見人就砍,殺一個算一個,但這時候與玄給對峙,刀光劍影下,她掌風亦起,卻討不了任何便宜,眼見四方已有弓箭手就位,她還殺不了這個狗阿哥,讓她急了起來,拳風刀法亦顯凌亂。
玄綸眸中冷光一閃,擊出一拳,她躲避不及,胸口中掌,悶哼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還被打飛的跌落在花叢問,她重重的喘息掙扎起身,卻見一臉驚惶的凱瑟琳就站在一旁,她眸中一冷,咬牙起身,一把抓住她,將手扣在她纖細的脖頸間,「不要過來,再過來,我馬上殺了她!」
凱瑟琳害怕的看著臉色倏地一變的玄綸,喉嚨千澀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放箭!殺了這個亂黨!」蘭格格也從轎子下來,她扯掉臉上的喜帕,冷漠的下旨。
「不行,放箭連凱瑟琳也受傷的!」玄綸立即阻止,還給了她一個冷漠的白眼,這才看著莊萍道:「你想怎樣?」
她忍著胸口肝膽俱裂的痛楚,冷著雙眸緊盯著他,「我要離開,給我一匹快馬,不准任何人追殺我,只要我一發現,我就殺了她!」
玄給的眸光定定的看著她扶持的凱瑟琳身上,她的眸中盈滿了淚水,讓他看了更感不捨,「好,小安子,照她的話去做!」
「不行,她是亂黨,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而且誰知道這不是她們合演的一出假戲?別忘了,是凱瑟琳要求你救她的。」蘭格格冷冷的走到他身邊,語帶暗示。
聞言,眾人均將錯愕的目光移到凱瑟琳身上。
他一臉鐵青的怒視著蘭格格,「簡直是一派胡言!我不准你再亂說話,小安子,決照我的話去辦!」
「是!」小安子不敢遲疑,趕忙去牽一匹快馬。
蘭格格氣得全身發抖,她今天才剛成了王妃,玄綸卻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當著眾人的面對她怒吼,令她羞憤難當,毫無台階可下。
一些皇親國戚雖然也想發言,但看玄綸一臉不容商量的怒火,只得嚥下到口的話,等皇上過來再處理,但在皇上趕到時,莊萍早已翻身上馬,帶著凱瑟琳快馬加鞭的從後城門離開了,而在玄綸命令眾人不准輕舉妄動下,自己也已乘了一匹駿馬尾隨而去。
德宗震怒,立即派了傳衛前去追趕,但一天天過去了,侍衛隊有人回報搜尋未果,仍在繼續搜查,玄給、凱瑟琳跟莊萍都不見蹤影。
德宗由憤怒轉為憂心,喝令更多的人力去搜尋,還下密旨給各地府行,加入搜尋十二阿哥跟俄國伯爵千金凱瑟琳的行列,但不得引起民間騷動,也不得影響平民百姓的生活起居而愛莎在愛女失蹤的日子,幾乎以淚洗面,雖然林嬤嬤。
德林、達克森好言勸撫,她還是吃不下、睡不著,好幾次都想寫信給遠在俄國的丈夫告訴他女兒的事,但又想到他疼女兒疼得緊,一旦知道這個消息,他一定跟自己一樣憂心忡忡,屆時連他,還有待產的媳婦及兒子,每個人的日子都只能在憂心中度過後,她提筆的手又放下了。
蘭格格大概是最郁卒、最憤怒的新娘了,洞房花燭夜不見新郎,而這新郎還在賓客們的目光下,為了凱瑟琳扔下她!
她恨極凱瑟琳了,如果玄綸沒有遇見她,那她此時的羞辱、困窘與憤懣理當都不存在了。
她恨……恨……她一人躺在華英殿的豪華寢宮內,龍鳳雙燭不曾點燃,雙喜字兒還貼在鏡面、窗台上,但人兒無法成雙……六天了,她孤枕難眠……***
凱瑟琳被莊萍擄走了,但皇宮裡卻有兩個傳言,一個是她被刺客擄走,生死不明。一個卻是她早就被莊萍收買,讓她這個亂黨得以混入皇宮,殺了近十名大臣及眷屬,在跟亂黨們飲酒作樂的慶功後,已拿了豐厚的酬勞離開大清,而十二阿哥多日沒有消息傳回,可能已凶多吉少。
第二傳言若追根究底,大抵是心有憤懣的蘭格格要丫環何子珊及其他宮女們到皇宮裡四處耳語謠傳,就是要以謠言的壓力追走還厚臉皮的待在皇宮裡的愛莎、林嬤嬤等人。
他們的存在就像是在提醒眾人玄綸為了凱瑟琳而遺棄了她讓她成了棄婦,成了眾人在心中嘲笑的對象,她覺得難堪。
痛苦,而這是她惟一想到可以將這些討厭的人趕離視線的方法。
並非她不懂得來「暗」的逼迫手法,但一想到玄綸上回親手執鞭教訓她,她也不得不以溫和的手法來達成目的。
而隨著宮中眾人對愛莎、林娘嫁、德林三人目光的改變,又在達克森公使從一些大清官員口中聽到的謠傳向三人轉述後,三人這才明白為何近日宮中一些人看到他們時,都目帶敵意與不屑。
愛莎怒不可遏,不理會林嬤嬤、德林、達克森的勸慰,一個人氣沖沖的前去求見德宗。
「愛莎夫人找朕有事?」御書房裡,德宗剛下朝,正在看一些臣子奏招。
「聽說宮中盛傳凱瑟琳跟莊萍勾結、收下酬庸,幫助亂黨混入宮中殺人,皇上是否也有耳聞?」
德宗點點頭。
「皇上相信凱瑟琳會做這種事?」
他蹙眉,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她好一會見才道:「朕持保留態度。」
「什麼意思?皇上難道相信凱瑟琳真的會做出跟亂黨合謀殺人的事?」
他搖搖頭,「朕不想騙愛莎夫人,朕會持保留態度,並非相信凱瑟琳有與那些反清復明的黨羽有牽連,而是一來莊萍的確是因為她才有機會進入皇宮。二來,經宮女們證實,莊萍在假裝昏迷不適的期間,也只有她天天去探望她,甚至跟她說話,認真想來,她的確有些嫌疑。」
「不,不是那樣的,凱瑟琳只是善良才會……」
「愛莎夫人,」德宗打斷她的話,「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到皇兒跟凱瑟琳的行蹤,至於那個謠傳是否屬實,我想他們定會幫我們解惑的。」
聞言,愛莎也不好多說了,只能沮喪的回房裡去。
***
靜寂的夜色中,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身受重傷的莊萍一邊架著凱瑟琳一邊策馬疾奔,而她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她後悔了,後悔在皇宮時沒有一刀殺了自己,圖個痛快,卻挾持了凱瑟琳妄想逃過一劫回到揚州,而今看來是不可能了。
這全是因為玄綸!
他像個獵人般與她保持一段距離,虎視眈眈的尾隨著她,不管她騎乘的速度快慢,不管她下馬搞山中野果跟溪水讓自己跟凱瑟琳裹腹解渴,他一定跟她保持固定的距離,讓她跟凱瑟琳都看得到他,但卻不接近她們。
他的眸中總是帶著犀利的冷光,如黑豹盯準獵物般緊盯著她不放,這股眸光不管是正視著她,甚至背對著她時,她都能感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酷磅礡氣勢,彷彿在告訴她,只要她敢傷凱瑟琳一絲一毫,他定會將她粉身碎骨、千刀萬剮,不見完屍……隨著一天天的逃逸,為避免將這個阿哥引到揚州老家那裡暴露了反請復明的窩,她只得選擇往深山逃逸,一天又一天,但她身上帶著傷,日漸虛弱,怕是與死神不遠了。
對凱瑟琳——她低頭看了一眼坐在她前面的凱瑟琳,她並不想傷害她,認真說來,她雖然是一個陌生人,卻是關心體貼她的善心人,她莊萍不至於去傷害她,既然她的死期已至,又何必繼續做困獸之鬥?
瞥見前面的一處斷崖,她淒涼一笑,那兒就是她莊萍的埋身之處吧,她看著那處斷崖,對著背對著自己的凱瑟琳道:「謝謝你,我們就此訣別!」
「訣別?!」凱瑟琳柳眉一皺,回過頭來看著一臉苦澀的莊萍,但她突地策馬狂奔,往前面斷崖衝去。
她因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在想到前方是一處斷崖後,她倒抽了口涼氣,臉色刷地一白,飛快的轉回頭,老天,她們離斷崖已不遠了。
「莊萍……」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愣了一下,看著莊萍那蒼白天血色的臉上竟有一股溫柔的笑意。
而與她們保持一段距離的玄綸在見到莊萍策馬向斷崖的自殺舉動時,色如死灰的鞭策坐騎衝向前去,怨聲大吼,「莊萍,停止!」
莊萍沒理會他,她已為自己選好赴黃泉的地點了,所以她絕不會讓他有活逮她的機會,在策馬疾速衝到崖邊時,她猛地調轉馬頭,讓馬兒轉彎得以往山路繼續向前,她則跳馬縱身下斷崖,她認為玄綸一定會去追馬兒,畢竟凱瑟琳還在馬上,但令她錯愕的,在她蹤身下斷崖時,她的手居然被一個人用力的抓住了。
「凱瑟琳?!」她倒抽了口涼氣,看著因她下墜的力量而被她拖下馬背的凱瑟琳,大聲叫,「放開我的手!」
「不要,你會死的!」凱瑟琳眼眶泛紅的看著她,一邊努力的撐起力道想要將掛在崖邊的莊萍拉上來,但她的力量不足,反而一寸一寸的被她住下拖。
「放手!」
「不要!」凱瑟琳尖叫一聲,整個人就快被拉了下去,千鈞一髮之際,施展輕功飛身過來的玄綸一手扣著崖上突起的石頭,一手拉住了她的右手,及時保住了她,也保住了她緊握不放的莊萍。
夜風吹起,吊在崖邊的三人微微晃了晃,紛紛低頭看著下面深不可見底、黑幽幽的萬丈深淵,一股戰慄感沿著背脊竄升到頭皮,個個面無血色……玄綸咬咬牙,低頭看著他下方的凱瑟琳,「放開莊萍的手,不然,我們三個全會掉下去!」
「不行,我若鬆手,她一定會死的廣「你不鬆手,我們是三個人一起死!」他氣憤的咆哮。
「凱瑟琳,十二阿哥說的對,你快放開我的手……」
「不要,我不要你死!」她眼眶泛紅。
「何必呢?我是一個亂黨,一個殺了好幾條人命的亂黨,死不足惜,十二阿哥陪葬,我很開心,但是你,我不忍心……」
「為什麼?就因為你告訴我那『反清復明』的神聖使命嗎?
我不懂,真的不懂,我這個異國人,在大清的土地上看到繁榮、安康,改朝換代會比較好嗎?究竟人民過得幸福比較重要?
還是為了反清復明而引起百姓們心中的晃蕩不安來得好?」她哽咽的哭了出來。
莊萍怔怔的看著低頭看著她的凱瑟琳,她沒想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她就在眾人那復國的思緒下成長,從沒想過平民百姓要的是什麼?
玄綸見兩個女人還在說話,氣得大吼,「凱瑟琳,這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你同她說那麼多簡直是在跟我們的生命開玩笑,你快點放開她的手,別忘了,她挾持了你!」
「但她不曾傷害過我,就算她剛剛想結束生命,她也沒想要將我一起拉下去陪葬,她是個好人。」
他咬牙迸射,「該死的!就算是如此,你當真要我也跟著陪葬就是了!」
「這……」凱瑟琳錯愕的抬起頭來看著他,這才發現他正努力扣緊那個凸出石塊的右手是青筋暴起,而那塊山石顯然禁不起三人的重量,竟然緩緩地往前,就像要被剝離山崖礦!
「放手,凱瑟琳!」莊萍也看到了,因為山石旁的碎石子打到了她的臉,這一仰頭看,她臉色倏地一變,急忙大叫。
「不行,我就握著你的手,要叫我放開,等於是要我眼睜睜的看你死掉,我不忍!」凱瑟琳咬白了下唇,抬頭看著一臉怒火的玄綸,「你的武功好,你放開我的手,一定可以自救的!你不要理我了……」
這個蠢女人說什麼鬼話?!他失去自製的怒吼聲劈了出來,「我不理你?你要我不理你?那我為何不一開始就待在皇宮吃好睡好,跟我的王妃翻雲復雨?而像個白癡笨蛋的天天跟著你,就怕你在我視線消失,就怕你被她傷害,就怕你冷了、餓了、渴了,更怕你像個笨蛋的在馬背上睡著時,那東倒西歪的身影,就怕她沒給你顧好,讓你跌下馬背……我該死的被你嚇得幾次心驚膽戰、不思吃睡,而到這會兒,你這該死的女人居然要我不要理你?」
若不是此時被吊在半空中,他真的想掐死她,或者用力的搖晃這個沒有良心的俄國娘們!
感動的淚水湧上凱瑟琳的眼眶,她知道的,她其實一直知道的,這個蠻橫的男人用他的方式在疼愛著她、關愛著她,而他總是讓她看得到他,讓她不必害怕,知道還有一個人跟著她,一直守候著她……此時的莊萍是很羨慕凱瑟琳的,連她都聽出玄綸對她的深濃愛意,但凱瑟琳值得的,因為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仙女「凱瑟琳我是累贅,你放開我的手,你還有機會可以跟十二阿哥在一起活著。」
她知道,可是她能那麼自私嗎?她的手拉住的是一個生命啊……她的遲疑終於讓扣住三個人生命的山石整個從崖壁內剝落了,三個人接連住崖下墜,而玄綸隨著下墜的力量,將那個還不捨得放開莊萍的傻女人抱入懷中,就算是赴黃泉,他也不會讓她一人孤單的走,他要守護著她……三人持續的往下墜,一直到撞擊到一株樹葉濃密的百年大樹,三人只感到被樹枝、樹葉懂得渾身痛楚後就又繼續往下墜,之後跌入一堆枝葉後不久,三人—一墜地,全昏厥過去了。
冰涼的山風呼呼作響,掃起了崖底一片落葉轉起一圈又一圈,飄落至山邊的山澗處,水聲淙淙,蟲聲卿卿,三人遲遲沒人醒來……***
雨——似乎是雨打在她的臉上,凱瑟琳感到左臉上的微微刺痛,蹙起柳眉,原本側趴的臉頰轉了回來,睜開了雙眸,卻見到一個厚實的胸膛,她眨眨眼,抬頭向上,卻見到昏迷不醒的玄綸,她倒抽口涼氣,原本混飩不明的腦子突然清醒過來,他們三人都墜崖了,而玄綸還抱著她,以自己的身體為墊,為她承受所有的撞擊與痛楚。
「玄綸!玄綸!」她眼眶泛紅的輕拍他被雨水浸濕的臉孔,用力呼喚著他,他似乎是毫無感覺了。
但她此時還讓他抱著,所以她還能感到他的心跳,這讓她驚惶不安的心稍稍定了些。
回頭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下起了滂論大雨,她看到另一邊好像有一個小山洞,她再轉到另一邊看,這時才看到莊萍就躺臥在崖壁下,由於是面朝下,她也不知道她的情形如何?
她直覺的想起身,卻發現玄綸的手還緊緊的扣在自己的腰上,她的眼眶再次盈聚起淚水,她知道他是真的在保護她「玄綸、玄綸,你醒醒……你醒醒……」她再次喚他,雨愈下愈大了,兩人的身體也愈來愈冰了,但凱瑟琳不覺得冷,她拚命的喚他,也喚在另一邊的莊萍,但兩人一直都沒有回應,這讓她感到害怕,尤其是玄綸,她覺得他的心跳變慢了,氣息變弱了,感覺到他的生命力似乎一點一滴的在消退中,但他擁住她腰上的手臂仍是那樣的有力、那樣的霸道,卻也讓她感動得想哭……「俄沒事了,玄綸,你醒過來吧,我求求你……求求你……」她在他的保護下,身上只有幾處輕微的探傷,所有的撞擊他都代她—一承受了……見他蒼白天血色的俊臉上仍無反應,她淚如雨下的傾身親吻他冰涼的唇瓣,喃喃的哀求,「別死,別離開我……我愛你、好愛你,別離開我……你還要帶我跟莊萍離開這裡啊……求求你……求求你……」
彷彿聽到她的哀求,也感受到那復在冰涼唇瓣上的溫暖,玄綸睜開了雙眸,由天而降的大雨打在臉上,他皺眉,又閉上了眼睛。
「玄綸,玄綸——」
他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定視著自己的凱瑟琳,她的粉臉上有幾處乾涸的擦傷血痕,他伸出手想碰她的臉,一陣劇痛突地從肩膀處襲來,他痛呼一聲,凱瑟琳連忙從他懷中起身,沒想到玄綸又痛呼了一聲,俊臉痛楚到幾近扭曲,她急忙跪在一旁,連碰都不敢碰他,「還好嗎?你還好嗎?」
玄綸沉痛的閉上了眼睛,試著集聚內力,卻發現自己這一摔摔得不輕,肩膀及胸部都骨折受傷,內力渙散,氣撐不上來,傷勢頗重。
「玄綸,你說說話,別嚇我,你覺得怎麼樣?」她害怕得又哭了出來,他看來好蒼白,氣色虛弱。
他嚥了一下口水,以暗症的聲音道:「暫時還撐得住,你扶我起來。」
她點點頭,忙去扶他,卻見他俊臉上又是倏地一變,臉色更差了,玄綸咬緊牙關的將傷勢嚴重的身子撐了起來,但一股逆轉的血氣卻壓抑不了的從口中衝了出來,「嘩」地一聲,噴濺了一道鮮血,整個人無力的倒坐在地上。
「玄綸!」凱瑟琳倒袖口涼氣,跪坐在他身邊,扶著他虛弱的身子,一雙驚慌的雙眸則定定的看著被奔騰的雨水沖刷下那一團殷紅濃稠的血液……「再……再拉我起身。」他掙扎著身子要再站起身,但她嚇到了,「不要!不要,要是你再吐血……」
他瞟了她一眼,「你不扶,我自己起來!」
她憂心忡忡的看著他,終於還是幫他扶起身來,他咬著牙,忍著那全身錯骨內傷的痛苦,將身子靠在崖壁,瞥了另一邊一動也不動的莊萍,「她怎樣了?」
她心驚膽戰的看著他,就怕他又吐血,所以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問,還真讓她愣了一下,這才想到她剛剛被他的手扣得緊緊的,無法起身,所以直到這會兒都還沒去看過莊萍,但要去看她,她就必須放開扶著他的手,「你可以嗎?」她擔憂的凝睇著他。
他點點頭,她才慢慢的放開手,見他還能站立,這才快步的跑到莊萍旁邊蹲下,由於她趴臥著,凱瑟琳必須將她翻身過來,但才剛要去扶她的臉,玄綸立即喊著她,「不用了,不用看她了。」
她皺眉,回頭看他,卻見他搖搖頭,『別看了,她死了,而且死得很不好看,你還是別看了。」玄綸會這麼說,實因她在蹲下身子扶莊萍的臉時,居高的他先看到她那摔得不再完整的半張臉,繼而一想,沒有受傷的自己從上面跌下來都幾乎去了一條命了,更何況莊萍在尚未墜崖時已中了他一掌,肯定凶多吉少了。
凱瑟琳聽到他這麼說,心都涼了,她淚如雨下的顫抖著手去碰莊萍的手,好冰、好冰,毫無溫度了……玄綸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抬頭看看上面的高山峻嶺,再四處瞧了瞧這一旁的山澗谷丘,要將凱瑟琳帶離這個地方,他的動作得快一點,要不,等他也倒下來,她不知道有沒有離開這個地方的機會了。
「我們走了。」他咬緊牙關,逼自己忽略身上傳來的劇痛,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可她……」她便咽一聲,「至少讓我埋了她,要不,她曝屍山野大可憐了。」
他沒有力氣罵她了,而且她的心地太善良了,他點點頭,看著她從另一邊來來回回的以她的蓬裙裝了一堆堆石瑰將莊萍埋了起來,而待她完成時,天亮了,而也停了,凱瑟琳來回奔走,雖然渾身濕透,但她不覺得冷,而玄綸因受重傷,又將身子的重量靠在崖壁上不動,這寒風一起,他感到冷意,但這時的任何感覺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在自己尚有力氣移動時,一定要帶著她走出這一座山。
他不要她死!他要她好好活著!他也相信這一股過人的意志力一定能讓他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