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給皇上請安。」
元狩認出這個小太監是「飛霞宮」端容皇貴太妃的人,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又是太妃讓你送賞膳來嗎?」
「是。這是皇貴太妃特意命廚子為皇上做的琵琶大蝦。」
小太監打開食籃,捧出一道盛滿了十數隻大蝦的瓷盤。
「又是蝦!」元狩瞪大了雙眼。「這麼多的蝦,朕一個人怎麼吃得了?」
「皇貴太妃說了,命奴才一定要看著皇上吃完。」小太監怯怯地說道。
元狩深深抽口氣,這陣子太后和太妃頻繁地送賞膳給他,不是鹿肉就是大蝦,全都是滋補的聖品,尤其鹿肉和蝦有補腎壯陽、補精益氣的功效,送這兩道菜餚背後的涵義不言而喻了。
「每天吃這些東西是為朕好嗎?這種補法,只怕朕很快就會暴斃了吧!」
有沒有搞錯,他才二十歲呀!
聽見「暴斃」兩個字,海信和一班小太監、小宮女當場魂飛魄散,嚇得紛紛跪下,口中頻呼——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國之君胡說些什麼!難道母后會害你暴斃不成?」
沒人聽見皇太后的轎輦進了永夜宮,所有的人一聽見皇太后慍怒的聲音,全都害怕得匍匐於地,不敢喘氣。
皇太后,元狩的生母。
她頭戴翠玉金釵、珊瑚流蘇,面容圓潤貴氣,在十數名宮婢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兒臣叩見母后。」
元狩屈膝行禮,心中暗暗厭煩地歎了口氣。
「你當真一口都沒吃?」
皇太后看了那一盤鹿肉一眼,細眉豎起。
「兒臣不愛吃鹿肉,請母后別再送鹿肉來了,兒臣一口都不會吃的。」
元狩對生母說話的態度向來恭謹,但一向有什麼就說什麼,從不掩飾。
「你就只吃端容給你送來的大蝦嗎?」
想到自己的親生兒子與先帝寵妃端容皇貴太妃之間的感情比她這個生母更好,她就冷透了心。
元狩苦笑了笑,自他懂事以來,皇太后和端容皇貴太妃之間就已妒恨糾纏了,兩人從爭寵著丈夫的愛一直到如今還要爭寵著兒子的愛。
「蝦子兒臣敢吃,但也不會多吃,母后不必多心。」
他總是化解她們兩人之間的妒恨,總是得如此。
「天天都吃這些東西,這像一國之君的膳食嗎?瞧瞧你,整個人瘦成什麼模樣了。」
皇太后看著桌案上的菜色,搖頭長歎。
「母后儘管問問御醫,兒臣身體健壯,並不需要這些滋補品。」
皇太后伸手擺了擺,侍立身側的太監宮女們紛紛退下去,只留下她和元狩兩個人。
「元狩,你可知道你父王十五歲時便有了你。」
沒有了外人在,皇太后的話說得更為直接了。
果然又來了。
元狩的眉頭微微聚攏。
「孩兒知道。」
每隔十天半個月總要提醒他一次,想不熟都不行。
「那你……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太后把目光直盯住他。「四個妃嬪是你自己挑選的,永夜宮裡侍候你的宮女一個個也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你怎麼連一個都不感興趣?照理說,母后早該當皇祖母了!」
這個問題其實始終也困擾著元狩。
宮中的女子個個艷麗奪目,但他只喜歡遠遠地看著,欣賞她們嬌艷的姿色,就像欣賞一幅仕女圖,然而也就僅止於此。
他並不喜歡這些女子親近他,一旦她們靠近了,他就能清楚看見她們眼中的迎合、柔順、畏懼,那都只是為了想要從他身上奪取她們想要的東西,例如恩寵、地位、金錢和權勢等等。
女人之間的爭寵妒恨他從小就看到大,再美的女人一旦妒恨起來也都成了蛇蠍猛獸,所以他一點兒都不想親近任何一個女人,年滿二十了還是個不近女色的處子皇帝,可把皇太后和太妃給急壞了。
「先皇只留下你一個皇子,子息不旺,就連尋常人家都希望多子多福,何況咱們帝王家呢?你這樣清心寡慾怎麼行!」皇太后的口氣峻厲。
「兒臣會……努力。」元狩漫不經心地回答。
「你上回也是這麼敷衍我!」皇太后重重哼了一聲。「今天無論如何你都得找一個嬪妃侍寢。」
「母后,兒臣還有很多奏章沒批——」
「全都擱著!生下咱們天鳳皇朝的子嗣和國政同等重要!」
面對母親斬釘截鐵的決定,元狩只是淡淡別開臉,孝順地服從了。
夜色濃重,萬籟無聲,元狩正在燈下批奏章。
羽嬪在海信的帶領下,走進永夜宮。
「皇上,羽嬪侍駕。」海信低聲說道。
「知道了,退下。」
元狩緩緩抬眸,看著跪在身前的羽嬪一眼。
她的雲髻松綰,輕軟的綢衫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上身罩著銀狐短襖,雪白的臉頰泛著瑰麗的紅暈。
她原本就是後宮四嬪妃中最美的一個,此時嬌羞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更為可愛動人,元狩本就是年輕男子,自然也愛燈下看美人。
「起來吧。」他微微一笑。
「是。」
羽嬪緩緩起身,卻不知怎麼地踩住了裙襬而絆倒。
「沒事吧?還好嗎?」
元狩急忙起身離座,輕輕將她攙扶起來。
「皇上……」羽嬪彷彿嬌弱無力般地倒進他的臂彎中。
元狩一低眸,就看見銀狐短襖內露出渾圓的酥胸,乳峰若隱若現,顯然是為了引動他的情慾而刻意不扣上衣襟。
「這樣容易著涼,把衣服穿好。」
他輕輕推開她,替她把胸前的襟扣扣好。
原本還覺得她羞澀的模樣十分可愛,但這樣大膽的舉止卻壞了他的興致,他並不喜歡女人設計橋段只為了勾引他。
羽嬪是身負重任來的,好不容易被宣召侍寢了,怎可無功而返?
「皇上……」
她整個人又軟綿綿地靠向他,雙臂勾上他的頸項,柔軟的胸脯貼住他的胸膛,若有似無地磨蹭著。
「你等等,別這麼急……」
元狩尷尬得紅了臉,但畢竟是年輕男子,簡單的撩撥就讓他的耳際泛起了潮紅。
比起羽嬪的主動大膽,他倒更像未經人事的處子之身。
雖然他真的是。
羽嬪眼見就要得手,更急不可耐地攻城略地。
「皇上,羽兒很愛皇上,皇上……」
她捧住元狩的臉頰細密地吻著,把太后教導她的招數急迫地用在元狩身上。
「你停、停一下!」
他轉開臉,不想被她咬住嘴唇。
「皇上就行行好,給了臣妾吧……」
驀然間,元狩重重倒抽口氣!她的手什麼時候溜到他的臀部了?竟還又揉又按的,這實在是……太大膽了!
被這樣霸王硬上弓的感覺實在太差了,他可一點都不喜歡!
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從自己身上拔開。
「你別動,不許動!」
他連忙往後退開兩步,微微喘著氣。
羽嬪不知所措地瞅著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元狩走回御座前坐下,看她滿臉委屈的模樣,也有點於心不忍。
「你……不用這麼急,來日方長嘛……」他有些微窘地勸道。
「皇上!」
眼見就要功虧一簣,羽嬪情急地衝上前一步。
元狩連忙伸手制止她。「你別過來、別過來!站在那裡就好了!」
羽嬪怔怔地站著,茫然問道:「皇上要臣妾站多久?」
「朕還要看折批折,你安安靜靜地待在一旁,要是困了就自己先去睡吧。」
說完,他拿起一份奏章低頭批閱。
羽嬪呆站了半晌,忍不住嚶嚶啜泣了起來……
次日,皇太后照例一陣暴怒,將元狩訓斥了一頓。
起初,朝臣和後宮對於元狩始終不曾召幸嬪妃的事都處在靜觀其變的態度,但是後宮傳聞愈演愈烈,甚至開始謠傳皇上是不是有斷袖之癖時,天鳳皇朝上上下下終於開始著了急。
當今皇上不近女色,二十歲仍是個不經人事的處子皇帝,這儼然已經成為朝廷和後宮要迫切解決的最大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