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兒走在佈滿百草千花的小徑上,圓眸機靈的左顧右盼。自從幾天前蘭陵院舞會的聘約結束,舞師傅帶著一票人回長安後,雪兒的日子就無聊起來。
每天面對不再是姐妹淘,而且一堆畢恭畢敬的下人,開口閉口永遠就這麼幾句——「夫人、是、夫人、不是」,真是要悶死她!
離家之後,認識了很多人,雪兒無法想像和從前一樣再過一個人獨處的生活,她喜歡有人和她做伴。
於是,雪兒用了一點小小的伎倆讓僕從畫了張地圖給她,說是伎倆也太恭維雪兒了!她心思單純,哪懂得什麼叫「耍心機」?只不過是以她一貫天真的笑容,「逼」僕從就範!而地圖上標明的是西門訣平日處理家業的院落所在,她想讓自己有點事情做,如果能幫得上忙,當然更是美事一樁!
雪兒拿起地圖對照一下她所在的地方,自言自語著:「我現在在聚景園,往前走到延祥合、再到蘇院、左轉望湖亭、再經過萬柳堂、大宛林、直走過了一座假山,才到訣所在的地方。我的天啊,那不得走上大半天?」她有點苦惱,等她到了那裡,太陽都下山了,她還能幫上什麼忙?
「哎呀,我真笨,只跟下人說,要他畫下到那裡會經過的所有地方,人家當然把所有可以經過的都畫下來,我應該要他畫捷徑才對呀?」雪兒嘟起嘴,直覺自己一早真是白忙一場。
「沒辦法,只好明天再逼他畫一張——」她轉身打算回房,卻聽到花叢裡傳來的聲音。
有人在那兒嗎?她好奇地決定趨前一探。
才轉入分支小徑,雪兒卻立刻停下腳步。花叢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因為訣和她幾乎每天晚上都……她知道花叢裡的人在做些什麼……
她好尷尬!想不著痕跡的慢慢往後退時,花叢裡突然有了新的動靜——
他們結束?!
糟糕!雪兒慌慌張張地躲進臨近一處花叢裡。真搞不懂她在心虛個什麼勁兒?
她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只有旁人迴避她,哪有主子躲下人的道理?
花叢裡的人步出小徑。雪兒生怕被人發現,不敢抬起頭來。
她聽到女子細細的啜泣聲。怎麼回事?
「你、你別這樣……」她低低哀求。
咦?這聲音好熟悉——
對了,她不就是那個新來的,叫做小虹的奴婢嗎?
那名男子似乎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小虹才破涕為笑。接著,男子好像察覺到雪兒的存在,緩緩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雪兒直盯著枝幹間的隙縫,大氣都不敢喘。不知怎地,他霍然停下腳步,回頭抓著小虹急忙離開。走啦?雪兒吁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麼,低頭輕撫微凸的小腹,說:「對不起、對不起,你一定也嚇到了,是不?娘以後不會這麼冒冒失失,其實娘剛才也嚇死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突然間,頭頂上傳來低沉的嗓音。
喝!雪兒嚇得倒抽一口氣。她今天是怎麼回事?一直處在驚嚇的狀態。
「訣?」雪兒愣傻傻地站起身,正好看到跟在西門訣身後的四叔。
「四叔。」她頷首問候。
「回答我的問題。」西門訣臉色微凝,氣惱她怎麼不好好待在房裡休息。
「我——你——你嚇到我了,我正在跟小娃兒說話,說到一半,你突然插話進來,我就嚇了一跳,然後——」
「是什麼事讓你緊張成這樣?」他知道她一緊張,話不但多,而且辭不達意。
想到方纔的事,她一張小臉紅撲撲。這種事怎能說出口?她努著嘴,一臉心虛。
西門訣不想再追究,直接牽著她步出花叢,同時順手拿掉沾附在她發上的樹葉。
「你不該亂跑。」他沉聲斥責,但語氣中卻隱含著掩藏不住的溫柔。
雪兒輕吐小舌,明眸略勾,流露出一抹淘氣的神情,任誰看了,早就忘卻任何氣惱的原因。忽而,雪兒這才想起來自己是為什麼走到這裡——
「對了,我是要去找你——」
站在西門訣身後,一直被忽略的人,忍不住輕咳幾聲,打斷了雪兒的話。
「訣兒,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方才提到那茶園的事,我會交代華凌去辦。」
「嗯。」西門訣輕允一聲。「我派凌去沿海看鹽田,他應該是回來了,你讓他休息一天再交代他差事。」
「沒問題。」四叔說完,若有若無的輕掃雪兒一眼才離去。
雪兒心思單純,哪察覺得到四叔不見友善的眼神,反倒是西門訣在心底咀嚼其中含義。
雪兒看四叔走遠了,輕拉仍被他牽著的手,嬌聲說:「你這麼忙,讓我幫幫你,好不好?」
西門訣看她一眼,略揚嘴角,卻不回應,牽著她的手往剛來的方向走去。
「說好。」雪兒學他慣有的霸道口吻,可嬌滴滴的嗓音,聽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西門訣仍沒回應,逕自牽著她彎進一條紛植各色花卉的小徑。
「你知道我很能做事的,以前在長安的時候,我什麼差事都做過,就算現在肚子裡有了小娃兒,可南院大夫說我的身子骨好,一點害喜的毛病也沒有,他說我只管開開心心地把小娃兒生下來就好了——」雪兒滔滔不絕的找盡各種理由說服他,沒發現他們已走到一幢小樓閣前。
西門訣牽著雪兒步上台階,她才察覺到眼前矗立的小樓閣。
「我們進去做什麼?」她問。
「你不是要幫我?」他輕佻右眉,嘴角勾起一抹別有興味的笑意。
那笑容有點邪魅。
「是、是啊……」雪兒微微愣住,他很少在旁人面前展露笑容,但每日在她面前輕綻俊顏,總會讓她魂不守舍。
「那就進來「幫」我。」他的聲音低低啞啞,很是挑逗。
「喔,好。」雪兒隨著他推門入內。
不過片刻,樓閣內傳來細細尖尖的吟叫——
「……西門訣,我……我不是要幫你這種忙啦……」
***
「今年京師跟我們訂了三艘大船,你要不要去一趟洪州造船坊看看情況。」四叔正和西門訣討論今春家業接下最大的一筆生意。
「不去。」西門訣翻閱著帳本,頭也不抬就直接回絕。「派個能做事的人去看看就行了。」他說。
「訣兒,這是京師下的訂單,輕忽不得,而且往年都是你親自盯著進度,怎麼今年——」
「今年中秋以前,我不會離開揚州。」
四叔聞言,一臉不解。然西門訣卻只道出他的決定,不想多作解釋。
四叔思索了會兒,才明白他的用意。他要等到雪兒臨盆?
「訣兒,別怪四叔多話,你這決定似乎不妥。」
西門訣頓了下,才抬起頭看向他。
「你爹應該和你說過『萬事以家業為先』這句話吧?」
「那又如何?」
「對西門家的男人而言,女人只是生下子嗣的工具而已,不必太過費心。」四叔言下之意,是暗指明白他何以不離開揚州的原因。
「況且——你放太多心在一個女人身上,會成為你的致命傷。」四叔更是直接說道。
西門訣聞言,不怒反笑。
「四叔,你對我的女人有敵意。」笑語中卻暗藏著嚴重警告的意味。
「我這是為你好!」四叔明白他話中有話。
「為我好?半年多前,我和你兩人就在這房裡,討論到益州交付蜀貨的事,你說那是殿中省訂下的貨,也是輕忽不得,非要我親自去一趟,結果呢?咱們是再清楚不過!」殿中省為京師職掌天子起居的事務府,在西門家業中,有一部分就是專做這種京師買賣。
「益州那件事,你根本就是懷疑我,是不?」
「我沒這麼說,是四叔多慮了。我該懷疑的人是三叔,不是你。」
「可是你三叔知道你回來之後,自始至終都不敢吭一聲,乖得像龜兒子似的,你懷疑他什麼?」四叔口氣沖了起來。西門訣是沒明講,但言下之意是再清楚不過。
「四叔,你動怒了,那才是『你的致命傷』。」西門訣用他的話回他。
「你?」四叔頓時啞口無言。「好,你當家,就你作主!」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西門訣眼睛半瞇,似在思索著四叔的反應。突然間,才察覺到從剛剛就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華凌。
他常常靜得出奇……西門訣不知何以,突來這個念頭。
「凌,四叔交代你茶園的事就先擱著,由你去洪州造船坊,每十天向我報告一次進度。」
「是。」
西門訣合上帳本,起身走到門前時,忽然轉過頭問他:「凌,你好像從沒告訴過我,你進西門家做我的護衛之前的事?」
「是少爺沒問。」華凌十分謹慎地回應。「少爺怎麼會忽然問起這事?」
「一時想到而已。」西門訣略閃過某種念頭,卻被他及時答覆而掩過。
「我是孤兒,十歲以前都是住在廟裡,我這一身功夫就是跟廟裡的和尚學的。
然後十歲那年被老爺買下來,做少爺的護衛至今。」
西門訣知道華凌向來謹慎,對他如此的回答態度也就視為理所當然。
「不必跟著我,你先去準備、準備到洪州的事。」他交代完,旋即開門離去。
華凌仍是一派戒慎,然抬起的雙眸卻凌厲、深沉,不亞於西門訣——
***
門,輕敲數聲。
「進來。」雪兒一看到進門的人,自個兒先心虛的驚呼出聲。
「小虹?!」
侍女小虹被她這麼一叫,驚跳一下,端著一盅熱湯竟撒了一地。
「糟了!」她慌慌張張蹲下去收拾殘局。
「對不起、對不起,我嚇到你了,你有沒有燙著?」雪兒急忙趨前察看她的情況。
小虹見雪兒上前同她蹲了下來,更是急著說:「夫人,您別過來,是小虹粗心,這我來收拾就好了。」小虹立即將地上殘餘收拾乾淨。
「夫人,您等會兒,我再去幫您做一份。」小虹十分愧疚的說。
「別再弄了,先讓我看看你的手。」雪兒看她十指紅腫,非常過意不去。
她拉起小虹,走到檀木桌前讓她坐下,轉身到鏡台前拿了一隻小盒,再踱回坐在她對面。
「我聽訣說,這傷藥治什麼都行,你別怕,燙到的地方很快就會好的。」雪兒柔聲安慰她。
小虹點頭,直覺雪兒怎麼一點做主人的架子也沒有?她看著雪兒為她塗上藥膏,怯怯地開口問她:「夫人……您剛剛為什麼一看到我,就忽然大叫一聲啊?」
雪兒輕抿嘴,一臉俏臉紅彤彤,她哪好意思說出那天聽到她……的事!
「我……我覺得你好像我妹妹!」呼!總算想出一個理由。雪兒心想,為什麼和訣說話的時候,卻沒辦法像這樣反應過來呢?
「夫人有姐妹?」
「嗯。我有兩個姐姐,一個妹妹。」
「真巧,我家也有四個姐妹。」
「是嗎?」雪兒一臉開心,覺得總算找到一個可以和她聊體己話的姐妹。
小虹的神色卻黯淡下來。「可是,我們四姐妹都被我爹賣給有錢人家,做了人家的奴婢。」
「這麼巧啊……」雪兒喃喃自語,她爹也是只差沒把她們賣了。
「沒關係!」她上好藥,握著小虹的手腕,揚起笑臉對她說:「我以前就常想,日子再怎麼難過也要開心過!更何況,你還有個心上人,只要你心裡有他,不管遇到什麼事,你一定都能開心起來!」這可是她的經驗談呢!
小虹聞言一驚。「夫人……您怎麼知道……知道我有心上人?」
啊?說溜嘴了——
雪兒這下臉又紅了起來。「嗯……我想、小虹、人、這麼好,一定、會有人、喜歡的嘛……」這是雪兒生平第一次跟人瞎掰,舌頭都快打結了。
小虹嬌羞一笑。「謝謝夫人。」
「有機會常來找我聊聊,好不好?因為訣不准我亂跑,我一個人待在房裡好悶唷——」
小虹笑著點頭。
這時房門正好推開,小虹趕緊起身。
「少爺。」西門訣一進門,她微微躬身,再轉頭輕聲對雪兒說:「夫人,我先下去了。」見雪兒輕點了下頭,她才低頭離開。
小虹一離開,雪兒便上前將他抱個滿懷。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他低頭問她。
「很多事。」她笑答。
西門訣彎身橫抱起她,走到床沿坐下。「那你就一件、一件說給我聽。」他說。
雪兒依在他肩上,兩手環住他的頸項,柔聲說:「訣,我會這麼開心,都是因為有你在長安的時候,每天一醒來想到你,我就會很開心;睡覺的時候想到你,還是很開心;知道懷了你的孩子,我一樣開心——」
「現在呢?」他輕輕點吻她的額。
「現在——」她有點哽咽。「你讓我幸福得……想哭……」
「傻瓜!」他笑嗤她。
雪兒嬌睇他一眼,嘟嘴說:「我本來就不聰明啊,可是人家還是有很多開心的事,都和你有關呢!」
「比如?」他低聲問。
「比如這個——」她攬緊手,湊上櫻唇。
他抵著她的唇輕笑出聲,瘖啞的說:「『這個』也讓我很開心——」他收緊她腰上的手,帶著她往床榻倒下。
滿室的溫存,久久持續不散一處隱蔽的院落裡,卻上演著另一種狂肆暴雨的激情。
「不要啊——」小虹尖銳淒厲的叫聲迴盪著。男子從後攬著她的細腰,直接進入她!
尖叫聲、暴吼聲、撞擊聲,充斥在斗室之中。
男子毫不憐惜的挺進,在小虹身上瘋狂發洩自己的獸慾。
「求、求求你——饒了我啊——」漸漸地,痛苦難當的嘶叫慢慢褪去,取而代之是難耐的呻吟,她開始扭動圓臀。
「賤!」男子怒吼一聲,更剽悍的挺進。
情慾正高漲,猛然間,他一計狠狠的刺入,在她體內灑下火熱的種子——
完事後,小虹頹然臥在床榻上,累到無法動彈。
「我、我已經照你所說的,避開西門訣接近她——」她喃喃說道。
「你做得很好,所以今晚才給你這麼特別的獎賞!」男子毫無感情的說著,唯一可分辨出的,是仍帶著情慾的口吻。
不稍片刻,他速速穿衣,一言不發的離開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