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茫然地看向暮風,腦袋瓜子終於不大靈光地憶起了一切。
「幸好歐陽旭派人給了我信,也幸好他到君君那兒逼出了解藥。」
真是羞死人了!幾乎被一個女人強暴!荒謬!可笑!「他知道了嗎?我的身份……」她急急地看向她。
「都知道了!」在她的驚呼中,暮風趕忙解釋:「是歐陽懌和歐陽旭都知道了,其他人並不知道!」
「歐陽懌他有沒有說什麼?」這才是她最關心的。
暮風搖頭,「倒是歐陽旭,他讓我告訴你,他說本來他是想親自去救你的,只是不方便與歐陽懌正面衝突。叫你別生氣,養好身體,不要胡思亂想。」
不想哭。她顏笑並不想哭,可是眼睛卻不聽使喚,它直接被痛神經給控制住拉了。
暮風慌了神,「你怎麼了?別哭呀!」
「本來我只是想羞辱那個壞女人的,沒料到事情反成了現在這樣。我的身份這麼快就光了!」她抽抽咽咽地哭訴。
「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暮風說,「我瞭解你的感受,你是這麼要強的一個人,沒了這層掩飾是很難受的。」
越聽淚越多。
「可是,歐陽旭倒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呀,也可見並不是所有人容不下你的。他還那麼幫忙,所以你的手腕還是高明呀。你瞧,他都不惜和哥哥作對!」
「別說了!」她打斷她。起起落落大悲大喜幻化無常的境遇,像一枚刀片刮蝕著她的心,她撐不下去了,她不知如何面對歐陽懌!
這樣的顏笑,怪物似的,連自己都容忍不了,她又怎敢奢望歐陽懌能接受?
「風子,我們走吧。」不到萬不得已。其實她是不忍離他而去的。
暮風似乎有些猶豫,看很快便笑道:「好的。」
「歐陽懌派人盯我,咱們晚上走。我相信你,你一定會帶我走的,對不對?你有能力辦到的。」
「七月怎麼辦?」
「我已盡力了,你休息吧,我去準備準備。晚上走後門,那邊人少。」有一天,總有一天,歐陽懌會瞭解自己這樣一分奇異的感情,瞭解她不得不離去的苦衷的。而現在,他瞭解也好鄙視也罷。她已看不見也聽不到了,因為她將不會在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了。
也許她應該在初見時就抗拒,這樣既傷不了自己也連累不到歐陽旭。如果是那樣,落下的結局應當是沒有欣喜亦同樣不帶悲愴,白開水一般的寡淡無味且沒有傷害。
永別了,懌!
◇◇◇
沿路春光爛漫,暮風輕歌繞耳,顏笑覺得擁有這樣的逃亡也不枉一生。
只是,她仍有遺憾。
陽光明媚,一夜未眠的她被曬得昏昏欲睡。只是在未出城門之前,她們不可逗留太久,因為,她顏笑可是蘇州城裡的名人。
暮風喜不自勝,「咱們可是第一個出城的呢!」
「這也有可得意的?」四處儘是望不到邊的農田,顏笑想了想便道:「找個小店喝口水,歇歇腳吧。」
「那邊有片林子,還有茅屋!」暮風指向北面。
她們趕到近前才發覺,那並不是什麼林子,只不過長著十來棵樹罷了。而她顏笑於此常識太少,暮風也叫不出樹的名字來。
馬蹄聲驚動了屋前的婦人。
少婦抬頭,暮風歎道:「玉色仙姿!」
其實也並不是什麼明艷照人的美女,比不得七月也不及嫣然,似乎還不如湘玉。然而,她就像一幅山水畫,很寫意,很平和也很朦朧。
顏笑從未接觸過這類女子。料想她也決計不會是名農婦吧。
少婦放下手中針線,站起身來。似笑而非笑,淡淡的神情,清和卻不帶倦意。「人淡如菊」——顏笑從她身上看到了絲絲淡泊自處的氣息。
她立刻翻身下馬沖少婦施禮,「打擾了,想你討口水喝。」
「請稍後。」女子娉娉然向屋中走去。
看向桌子她繡的花樣,果然是菊。
「請用茶。」女子端出兩個杯子。
「菊花茶?」暮風吮了一口,「好香!」她復看向顏笑,「笑,菊花也可入茶嗎?」
「漢代應劭寫的《風俗演義》就曾提到喝含菊花滋潤過的山水可以延年益壽。可見菊花泡茶不但好喝,還有藥用價值。」顏笑笑著向她解釋。
那素衣女子聽了點頭,淺笑道:「菊花非但可以泡茶,還可以入酒,喝了菊花酒,是可以祛風濕的。」
「也是有史可考的麼?」暮風歪著頭考顏笑,順手端去了她的茶。
「《西京雜記》中是有記載的。」見顏笑答不出,女子笑著替她答了。
「墨痕,你同誰說話?」熟悉的聲音自屋子裡傳來。
「兩個路過的!」
顏笑與暮風同時看向門口,文述非抱著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站在那兒。墨痕看看文述非有看看她們,怔了片刻,便抱走了他手中的男孩進屋去了。實在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
而顏笑也知道她是誰了,肯定是范衍文的前妻,只是她沒料到這麼巧,會被自己碰到。
文述非冷冷地,然而,稍作觀察就會發現他的神色中少了幾許憤世嫉俗。「消息很靈通嘛!」
「純粹偶然!」顏笑坐下來。
「是嗎?」他不信。
暮風大力點頭,「真的,不騙你!我們也是剛跑出來!」
啊呀!笨!露餡了!
文述非居然笑了起來,「聽說了些傳聞,暮風,來來,坐下,你不妨細細述說內情,讓我也開開眼界!」
顏笑沒好氣地瞪他,「那你先弄點吃的給我們填肚子。總得讓我吃飽了吧!餓著肚子誰說得動?」
文述非笑不可抑,「必定是半夜溜的,顏笑有這嗜好!墨痕!」
墨痕應了出來。文述非柔柔地看向她,「麻煩你替他們準備些吃的,不用多費心,看看早上還有沒有吃剩的,將就一下便可以了!」
暮風哇哇大叫:「你好摳門!」
玩味地打量著文述非的神情,顏笑搖頭,「我知道了。」
他回頭,笑意未退,「知道什麼呢?」
呆子都看出來了,即便是在當年,文述非對七月也不曾有過這般發自內心的柔情。是因為他現在成熟了,知道珍惜了?還是,他真的愛上了墨痕了?
思量再三,顏笑開口:「我無權過問你的所作所為,也不敢要你對得起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太多打擊七月的事!」
文述非並沒有如她所猜測的暴怒,他只是說:「許多事情的內幕並不如你所想的那樣,我說不清。但事過境遷,往事也就不必重提。」是墨痕震撼了她顏笑,也改變了她的一些想法。
沉默的暮風並無惡意的插嘴道:「看得出來你中意她,只是她未必中意你吧?」
文述非點頭,「她是個隨遇而安的女子。」
「那麼你就預備同她隨遇而安,不顧七月了?」顏笑還是不懂,怎麼男女情愛竟然可以變幻得如此之快?人情冷暖哪!
文述非看向她,「笑,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誤解,我自然也有諸多不對。然而,你就真以為七月是什麼好,好……」他頓了頓,咬牙說下去:「好女人?縱然她以前是,那麼現在也不是了,你以為一個好女子會隨隨便便懷上孩子的?」
「那麼又是誰造就了現在的她呢?」她冷哼。這就是那個對七月狂熱不已的文述非嗎?甚至在不久前,他還對她胡言亂語的!
他終於還是迴避了她充滿敵意的目光,說:「我說不清。等會兒讓墨痕跟你說便知道了。」
於是,之後,墨痕便端坐在她面前了。
這才是真正的女人哪!她顏笑算什麼?
墨痕對她笑道:「聽述非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現在依你的神情,也約莫猜得出你所困惑的。」
「噢?」她不置可否地應答。
「述非做了些對不住你的事,他心裡也很難過。我同他預備過些日子就回北方了。」也許看出了顏笑的疑惑,她說:「我與述非是有淵源的,很久以前便認得了。」
有多早呢?早過七月?然而,顏笑終究沒有問。望著眼前這個素色女人與文述非的親密,她的心裡愈發的痛。有一日,會有一日,她和歐陽懌也能如此的無間嗎?
再沒有比她更傻的女人了,天底下。
放著那麼好的歐陽旭不要,偏去招惹歐陽懌。可又不敢去愛他,這算什麼?她甚至連自己是女人都不敢承認!
墨痕在一旁說:「你有心結,對麼?」見顏笑垂下眼。她笑道:「為什麼,你從沒想過,你是那麼的與眾不同,是個奇女子呢?」
她猛抬頭,遲疑道:「他未必箱你這般的想。」
「他說不喜歡你了?」
她微微搖頭。
墨痕笑得很耐心,「那你不是傻麼?自己斷了自己的幸福!」
「可是,我不敢哪!我害怕……」呼吸急促起來。幸福?多麼不切實際的夢想呀!她可以擁有嗎?可以嗎?
「沒有試,怎麼知道不行?」
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倏地大叫,嗓子緊張得變了音,「風子!風子!快跟我走!」
「哪兒去?」
「回城!」
△△△
勇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她偷偷摸摸地牽著馬,生怕被人認出來。
暮風斜視她,「你這不是鬧著玩麼?玩家家酒似的!半夜跑了,天還沒黑又回來了!這會兒,縮頭縮腦的又不敢回去!」
「找家客棧吧!」
「啊?不是吧你?」暮風杏眼圓瞪。
「少廢話,快去!」
「膽小鬼!」拿她沒轍,暮風只有乖乖地跑去找客房。
喝了好多好多的酒,沒有醉。倒是那一碗一碗的酒,撐得她死去活來。隨便晃晃身子,都聽得見胃中液體流動的聲響。
暮風回房去了,留下她顏笑自己對燈邀影成三人。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被傷害。因為她曾經傷害過那些美麗而脆弱的女子,也因為她明白男人對待女人的心態。
越是害怕被傷害,就越是被傷害。她知道沒有人直接傷害她,是她自己在傷害自己,自己在扼殺自己的情感。
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倒在瀰漫著酒香的感覺中睡去。
好重!
好沉!
好硬!
什麼呀?什麼東西壓住她?什麼東西在啃她的勃子?她又不是雞腿!她在迷糊中想著,卻在下一秒清醒過來。
不對!天哪!不是吧?她、她、她遇到採花大盜了?!
她放聲尖叫,人之本能也。可那大盜卻搶先一步摀住他的嘴,哎呀!她快窒息了!
手腳並用,掙扎!再掙扎!
在極度的恐懼當中她突然聽到了沉厚的心跳——
心跳?
她乖乖地,不動。
大盜反而愣住了,探探她的鼻息,她深深地頑皮地呼了口氣,然後抱住她大笑起來,「歐陽懌!」
大盜低咒兩聲,下床點燈。
燈光下,他面孔猙獰,「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當然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喜歡地抱住他,她把臉埋在他的背上,感覺心臟在喉嚨口拚命地跳動。
他長歎口氣,「你以為這樣,我就會饒了你嗎?」
「當然不,我還沒笨到以色相勾引你,呵呵!」緊緊地抱住他,「我又不是女人!」
「誰說你不是女人?」他不悅地皺眉,將她反拉過來,「你當然是,如假包換!」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笑盈盈地看向他,失而復得的狂喜洶湧在心中,好險!差一點點就見不到他了!
「我自然找得到你,只要你還沒出蘇州城!」他頓了頓,似乎不解她的滿心歡喜,「只是既然已經跑了,回來做甚?」
「歐陽懌!」她一時組織不出語言,只是緊張地說,「你知道的,我是女人……」
歐陽懌笑道:「當然!」
「然後,我,你……」
「對,」歐陽懌點頭,「這是一個問題!你是女人,遲早就要嫁人,嫁人,嫁人了便不方便幫我打理雜事。本來想,你走了,那也好;只是你又回來了,我就不好放你走了!」
不放就不放,她還求之不得呢!
「把你留在身邊,最好的方法就是——」
且驚且喜且感的她看向他!
「嫁了你!」他的眉舒展開來,「以你的才智,我家中的管事自是配你不起!不知道旭他願不願意收了你?平日裡,你們倆倒是投緣。」
一股涼意漸漸洇上後腦。
她抿緊唇,這就是她顏笑不顧一切回頭尋找的人麼?疼痛自心底最深處向外瀰漫。垂下頭,不願看他。
「顏笑,或者,也許,」他咳了一下,又咳一下,咳了一下又一下,最後終於止住了咳,「也許,我還算個不錯的人選吧。」
顏笑眼睛在一瞬間亮如鬼火,可惜無人看見。
「你的意思呢?」
顏笑抬首,那個虎視眈眈了許久的大男生倏地紅了臉。
她說:「好!」
「呃?」他愣住了,「好?」
「是啊,好。我答應你,我選了你,中意你。」她每說一句,點一下頭。
「啊?我?」
抿著嘴偷偷地笑,其實她想聽的不過就是他的這番語無倫次。
「沒想到你這麼爽快地答應了,」他神情愉悅,「這樣也好。本來娶不娶妻,對我而言沒什麼區別。只是,我不想失掉你這個人才,如果婚姻可以留住你,那麼,我娶你。」
「你留我,只是因為我可以幫你?」她說不清自己的感受,「若不是我,而是別的人,別的任何什麼人,你也娶嗎?」
「有什麼區別?」歐陽懌無辜地眨眼。
她沒料到,萬萬沒有料到,水落石出,露出水面的竟是嶙峋恐怖的怪石。
他說道:「你休息一下,天亮了,我派人來接你。」他想想又回頭,「李格飛那邊,你同我一起去接手。」
他已經得手了嗎?
「婚事,暫時緩一緩吧。」他略帶歉意地,「你的身份和特殊,容我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的身影剛消失,她的眼前就漸漸浮出一張面孔,永遠溫和的,鎮定的,嘴角一點捉摸不透的邪笑——暮風翻窗而入,「你是為他才回來的嗎?」
她無語。
暮風搖頭,「你完了。」
宿命的輪迴,最終,茫茫人海中,她與他相遇。
一滴眼淚悄悄地從眼眶裡滑落。
□□□
歐陽旭自始至終,沒正眼瞧顏笑。只在最後,歐陽懌大體地介紹了對她的打算,他才冷冷地堅毅而無望地看了她一眼,「恭喜了!」
歐陽懌露出如釋重負般的微笑,「顏笑,跟我來,有話對你說。」
她依言隨他去——
「為什麼要回來呢?」他笑著看她。
「你真的不懂嗎?」半是惱怒半是羞愧地瞪他。
「隱約有點感覺,不敢確信罷了。」看得出他的志得意滿,討厭!
「『飛鴻雪泥』的風雅韻事不過是文人在逃避現實罷了,面對外族的欺凌,只有不畏艱難地戰鬥,才是人生的榮耀!」他遠眺,面色凝重,「這個世界不符合我的夢想,而我能做的,就是盡我所能地搜集物資、錢財提供軍需。這便是我的『投筆從商』。」
也許,對他這樣的男子,心裡裝的仍是一半現實一半幻想。也是注定飄泊的靈魂。對於他的夢想,顏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回幫我,助我一臂之力的,對嗎?笑!」
面對這樣灼熱的目光,顏笑怎樣說不呢?她只能應允。
他笑,燦爛如三歲孩童,「還等什麼呢?帶你去看看!」
他帶她上馬,可為什麼當她真正地承受他的熱情時,她只想躲掉呢?
她這是怎麼了?
★★★
躑躅著不敢前行,卻一再地感覺無路可走,所以一味地前行。
望著李家氣派的大門,顏笑猶豫了,她該怎樣面對李格飛?為什麼她總要面對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以歐陽懌的聰明,不會不明白她與李格飛在互相詆毀和自我吹捧的主題下愈加鞏固的交情!他們像哥兒們又像仇敵似的橫行各大青樓,胡攪蠻纏了整整五年,要多默契有多默契!
現在,她卻站在了他的敵對方——真正意義上的敵對方!這叫她情何以堪?
「怎麼了?」歐陽懌回頭看向停步不前的顏笑。
「為什麼,我一定要來?我可以在暗中幫你的!為什麼一定要我來面對?」急切的語氣中透露出陣陣淒涼。
歐陽懌不悅,一派的面無表情,他面無表情似乎就是不開心了。他說:「不要讓我失望!拿出你的忠貞來,拿出你對我的忠貞來!不要讓我對你起疑心,在我們好容易沒了間隙親密合作了之後!」
「忠貞?」忠貞與愚忠頭一次進入內心,她卻只覺得新鮮荒謬地不可忍受,伸直了背,「進去吧!」路是自己選的,既選了,就要努力地走下去,後悔不得!
李格飛陰沉地坐在那裡,死氣沉沉地盯著她看,好像要把她看穿。就在她無所適從地當口,後院傳來一身淒烈的叫聲:「天哪!」
丫環們湧了出來:「老爺自盡了!」
李格飛衝向內院。
她突然覺得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會有同樣的下場,她越發顫抖,抑制不住。她伸手扯歐陽懌的衣角。
歐陽懌交代手下,「把這宅子留給他們,宅子裡的東西不要動,走吧!」
顏笑終於說話了,她聽見自己顫抖著說:「趕盡殺絕,這就是你的『投筆從商』嗎?」
「我並沒有趕盡殺絕!」他辯解道,「我給他們留了些家產。況且,李家經營不善遲早會被他人利用,我只不過提早動手將這些財產挪到有益的地方去罷了。一個人家的家破人亡與千百萬的家破人亡,孰輕孰重?」
她知道這一刻,他需要的是有人臨頭給他一盆冷水。這樣,他才不至於得意忘形。但,她同時知道這並不重要。因為自己,無力說服他。
他拍拍她,「婦人之仁要不得!」
顏笑攢眉淒笑,她本來就是女人呀!
突然地,天地間,就扯起了纏綿的雨幕,歐陽懌接過旁人遞來的雨傘,扶她上路。
她的肩頭,終於也有了一雙保護的手——可是——這樣一個下著雨的傍晚,她忽覺得身世淒慘——此情此景,又怎可天長地久?
◎◎◎
「你這哪叫蹲馬步?」
歐陽旭笑著不恥下問:「那叫什麼?」
「蹲茅房!」暮風大笑。
「好臭!」歐陽旭也笑,索性不蹲「茅房」了,「你好臭!」
「哪裡臭?」暮風呆呆地,嬌憨可愛。
「嘴臭!」
「誰說的!」風子的口才就是不行!
「你的嘴裡『蹲茅房』,不臭才怪!」歐陽旭扮出幾分天真幾分酸氣,真是稀奇!
「你,你!」暮風說不過就動手,「討打!」
歐陽旭扯住她的手腕,「這麼快就翻臉了?」
「對呀!我翻臉比翻書還快!」暮風紅著臉,她居然紅著臉。
於是,一番追逐開始了。歐陽旭肯定也是個練家子,因為暮風不管使什麼法子都居然捉他不著。不要說捉了,連衣服邊子也摸不到。
「你這個壞人!」暮風喘吁吁地鬼叫。
歐陽旭臉不紅氣不喘,「人性惡,其善者偽也!」語畢他反身一撲將暮風納入懷中。
暮風說:「討厭!」
歐陽旭說:「真的麼?真的麼?我真的討厭麼?」
「我還當你是好人!」暮風啐了他一口,「誰知你並非什麼謙謙君子!」
「我可學不來那些虛懷若谷的作派!」武鬥轉為文鬥。「不過,我真的很壞!」歐陽旭笑得誇張。
「有多壞?」暮風側著臉仰著頭看天。
「很壞很壞!不信麼?」歐陽旭淺笑,有一瞬間,那笑像極了歐陽懌的,「試試看吧!」他吻了暮風。怔了片刻之後,暮風漲紅了臉掙脫了,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歐陽旭沒有追上去,他轉身看向假山,笑容逐漸冷淡僵硬,最終化為一片冷然。他一字一頓:「出來吧,顏笑。」他說,「也許我該稱呼你——嫂嫂,不知你的婚禮定在哪天?」
她麻木地看向他,「你明知道的,明知道不會有婚禮的。」
他的嘴抽動了半晌,終究把要罵的話嚥了下去。「你怎麼這麼死腦筋?」他狠狠地握緊拳。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呀!」顏笑試著微笑,「旭,我希望你不要傷害暮風,她是個很單純很好很好的姑娘。」
他一雙大眼睛灼灼凝望她,「我以為這已是不爭之事實——還用說嗎?」
「不要跟我完文字遊戲!算我求你了。」只是他眼睛裡的若即若離給顏笑漸漸疏遠的痛苦,她根本未曾意識到自己在漸漸地習慣他,習慣他的愛他的關心,她只以為自己是被取悅而已。如此而已。但是,但是,她只能說:「旭,請你不要把對我的憤怒轉到暮風身上,可以嗎?」
他定定地看著她,說:「我怎麼這麼笨呢?」稍稍停頓,他又道:「我喜歡你,暮風在某些方面很像你。有了她的陪伴我很快樂也很痛苦,這全是由於你的存在!」
沉默。既然她無力償還歐陽旭的情義和他的傷痛,她只有忍住自己的痛苦,一言不發。
「我知道這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愛情——這人間不過是場遊戲。看開一點,對誰都好。太認真,只會破壞遊戲規則,會把一切攪得一團糟。」他深深地憐憫地看著她,不知是憐憫自己還是憐憫她,「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顏笑,你活生生地立在我面前,活生生地插進我的生命中,我無法無動於衷!」
生命有它既定地模式,大家都逃不過。
而顏笑只有陡然地感到,陡然地悲傷,因為她無能為力。
他靠近她,試探性地握住她的手。她哽咽著將頭抵住他的胸膛說:「對不起,旭,對不起!」
面前,一條不歸路。
他與他墜入了生命中既定的一些荒謬的模式,無關機緣只是巧合。活該受苦的人罷了!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