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光照拂,未點燈的房內一片漆黑。
門扉突然被人推開,欽雷輕手輕腳地踏入房內,朝著床上的身影露出微笑。欽雷揮揮手,指示貼身太監福和退下,別妨礙他跟星流恩恩愛愛。
福和識趣地退到門外,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他那主子的嗜好,他這個貼身太監怎麼會不懂,關於這種事,他知道得越少越能保身。
小心地關上房門後,欽雷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雖然他看不見美人兒的面容,但聽他如幽蘭般的吐氣聲,他知道床上的人便是他覬覦已久的星流。
難怪欽雷沒發覺星流的詭計,西廂房向來是用來待客,現下欽聿府中的客人就只有星流和默言,星流說在西廂房最後一間等他,讓他完全沒有起疑。
「星流……」欽雷瞧見床上有些奇怪的銀色絲線,狐疑地喚道,希望得到星流肯定的回答。
「嗯?」
默言輕輕哼了聲,聽在欽雷的耳裡無限嫵媚,像極了星流誘惑客人時的低沉嗓音。
默言聽見有人在叫星流,覺得有事情發生,他想起來保護,但是身體好重,他連一根手指都舉不起來。
嗯……對,星流說不需要他保護,他怎麼忘了。
想到這點,默言放心地躺在柔軟的錦被中,準備呼呼大睡、夢周公去也。「星流,默言呢?」為了慎重起見,欽雷決定先問問那位保鏢的去處,以免好十進行到一半被打斷。
默言覺得耳邊有只蚊子嗡嗡作響,吵得他不能睡。
他微睜眸子,隱隱約約見著一個人,對方的聲音並不是星流的甜美嗓音。默言還以為來人是緋聲,壓根兒忘了徘聲該和欽聿在一起,何況緋聲的嗓音也不似此人低沉。
「星流,默言呢?已經睡了嗎?」
得不到響應,欽雷再問了一次,語調依然是怕擾著星流的輕柔。
一般人在這種時候,通常都會直接叫對方閉嘴,可是默言自幼不愛講話,於是他直覺地伸出手來,摀住發聲處——欽雷的嘴。
在色慾當頭的欽雷眼中看來,他無疑是在邀請他做更進一步的動作。
欽雷忙不迭地剝除自身衣物,快樂地鑽進被窩裡,而後他發現錦被裡的人兒早已一絲不掛。
默言皺著眉頭,對緋聲爬上床的舉動充滿不解,卻又不想開口詢問。他不願跟別人共享一床,只得扭動身子,希望將對方推出床外。
「真該怪我,都已經這麼明顯了,還間東問西的,難怪你會生氣。」
欽雷笑著道歉,雙手熟練地撫上默言的胸前,細細揉搓。
被撫摸時,默言才發覺自個兒沒穿衣服。
是啊!被人扶進房後,他便自顧自地喝著桌上的酒,根本沒去管小廝們對他做什麼事。
原來他們將他剝得一絲不掛,難怪他越喝越多,卻不覺得越來越熱,反而覺得冷。
把他脫得一絲不掛,是怕他夜裡吐髒衣服嗎?
不對!緋聲怎麼還壓在他身上,手還繼續往下、往下……
難道不是緋聲?那會是誰?賊人嗎?
默言心中警鐘大響,他試著推開身上的人,想將他拿住問罪,可惜酒力發作,他全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僅能任人擺佈。
「不愧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好棒!」
欽雷沉迷於「星流」充滿彈性的身軀,感動不已。
默言緊閉雙眸,只能隨他去了。
對默言來說,只要受罪的人不是星流就好。
欽雷則熟練地以手指逗弄他,期待他能與自己同感受極致的快樂。
默言的身體因為酒醉而柔軟、放鬆,面對欽雷的探索並不覺吃力。
緊接著,他的臀被抬高了,默言正覺得奇怪,不知道賊人想做什麼時,欽雷的火熱便沒有預警地進入他的體內。
未曾有過的劇痛,讓默言原本放鬆的身子陡然一震、僵硬如石,巴不得侵入者快點離開。
「很快就不痛了,很快就不痛……」欽雷在他耳邊催眠般地說著明明是騙人的話。
默言皺緊眉,雙唇也閉得緊緊地。
好痛!痛得他想尖叫,可是他不想開口,他一向不愛講話……
算了,痛就痛吧!他不想開口尖叫。
決定之後,默言維持他一貫的習慣,沉默地等待痛楚過去。
「好、好棒!」
欽雷正在感動跟星流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不曉得他在知道真相以後,還說不說得出好棒……
***一夜春宵後,美好滋味還在欽雷心頭流連不去。
他抱著曲線優美、肌肉充滿彈性的人兒不肯放手,只因對方身上有股溫暖的感覺,讓他的心十分安定。
怕美人兒害羞,所以夜裡未點燭火,讓欽雷錯失美人兒的陶醉表情。
原本打算多睡一會兒的欽雷,因而想起這件事,才支起身子,準備飽覽美人兒的睡顏。
結果,他看到的人哪裡是星流。
深刻的眉眼、披散在枕頭上的銀髮,樣樣都屬於星流身邊的保護者——默言。難怪他昨晚沒見到默言,情事也沒被默言打擾,他一直擔心的程咬金,根本就被壓在他身下嘛﹗欽雷仍呆楞著,默言卻已睜開雙眸,直勾勾地望著欽雷。
望進默言湛藍的眸中,使得欽雷一陣暈眩。
欽雷瞅著默言,有一瞬間,他竟覺得默言比任何人都美艷,甚至比星流更嫵媚。
默言的眸子就像寬闊的天空,足以包容所有,銀髮則似晨霧,滋潤萬物……呃!他在想什麼,眼前的人是默言,不是星流啊!
「早、早啊!」回神後,欽雷尷尬地道早。
默言沒出聲,以他一貫的冷靜表情,瞄了瞄欽雷不知所措的臉一眼,順著欽雷赤裸的身子往下看。
欽雷順著默言的視線瞧向自己,最後停留在被窩裡……
驚覺他和默言都沒穿衣服,他倏地跳起,以枕頭遮住自己。
「難怪。」默言像是領悟了什麼,點了點頭,閉眸打算繼續睡。
低頭尋找衣物、準備穿衣服的欽雷,在聽到他的話後停下動作。
「難怪什麼?」好奇心被挑起,欽雷盯著默言其實不差的臉龐問道。
「難怪好痛……」
默言含糊不清地說著,不知道是因為害羞,或者是他真的困了。
雖然默言沒說得很清楚,欽雷仍然猜得出默言想說的話是什麼……
應該怕羞的人兒沉沉入夢,素有千人斬之名的欽雷則赧紅了雙頰。
比他當年第一次時,還羞。
***怎麼會這樣?
焰武國皇宮裡,一名身穿明黃錦袍的男子踱過來又踱過去,直要將石板地踩出兩道痕跡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他明明要的不是那個人,怎麼最後會是那個人……
其實,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想把此事當作沒有發生過也沒人膽敢多講一句。偏偏無法把這件事當成沒發生過的人,就是他自己。
「唉……」
想著,欽雷不禁深深歎息。
***事情怎麼會這樣?
默言坐在暖炕上,靠著窗欞,滿臉憂愁。
他嗜酒但酒量不好,喝酒過量便會全身無力,為了保護星流,他平日絕不喝過量。
那天的宴會上,星流說要陪欽雷,一夜不用他保護,要他放膽喝沒有關係。他放膽大喝的結果是第一天全身酸痛,還有個赤裸的男人躺在他身邊。
最慘的是,他沉沉入睡的結果,是讓欽雷從容逃走,令來尋找他的緋聲看到「出事」現場。不消多時,他被欽雷擁抱的消息便傳遍整個王府。
「默言,痛嗎?」星流坐在默言身旁,歉然地望著默言。
關於那天的事,他真的反省過了。
星流知道雖然欽雷手上有他想得到的東西,他也不應該犧牲無辜的默言。只是,他在宮闈的那一段日子,再加上後來進「盼縈樓」裡當花魁的歲月,訓練出他識人的好眼力。他總覺得,見一個愛一個的欽雷,配上死心眼的默言恰恰好。
但,望著比平日更安靜的默言,星流有幾分後悔。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傷害默言。
「還好,不算痛,以前練武時,受過更大的傷都沒事。」
默言思索了一下,終於決定開口,因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說的。
其實他並不覺得怎麼樣,這種事他在盼縈樓時看多了。
雖然身體覺得有些酸痛,但休息幾日便沒事了,他慶孝欽雷沾上的人不是星流,星流的身子骨那麼弱,必定受不住。
奇怪的是,身邊的人對他的態度全變了。
星流一反平時的懶樣,還將暖炕讓給他坐、逼著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緋聲的注意力也由他們家親親楣公身上轉移到默言這兒,他來探望過他好多次。
最奇怪的人莫過於欽雷。
默言一直以為皇帝都很不可一世,玩了別人還要別人向他千恩萬謝,可是欽雷卻送了好多東西來。
奇怪,欽雷想要的人不是星流嗎?
抱錯了人應該會生氣才對,為什麼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送得毫不心疼?緋聲還說,要是他沒拿,欽雷不能安心,自然會一直送東西來,送到他收為上。
他明明有拿啦!沒見到退還剩下的東西時,成堆的銀子上少了四錠元寶嗎?他不像語冰或緋聲那樣愛銀子,也沒有地方可以收藏銀子,若是換成銀票,他又怕焰武國的銀票回到昭陽國後不能用。
所以他才拿了四十兩嘛……
依他平常的花費,四十兩可以用好幾年了。
而且,四十兩那,半斤等於八兩,四十兩等於兩斤半。
整天帶著兩斤半的東西在身上,重都重死他了,竟然還說他沒拿。
至於綾羅綢緞嘛,衣服夠穿就好,要那麼多布作啥?他又不會裁衣服,拿了也是浪費。
名劍、駿馬他也不需要,行動時他都靠雙腿,而且他不大會使劍,拿了也只是累贅。
所以說,不是他不收禮物,根本是欽雷的送禮技巧太差。
「你還在生氣嗎?我不是故意的。」
一個軟軟的聲音進入默言的世界,他聽到聲音後轉頭,恰好看見星流皺著一張小臉,可憐地望著他。
默言搖搖頭,表示他沒在生氣。
「你果然在生氣,又不肯跟我說話了。」星流故作難過地道。
他爬到默言面前,將頭挨進默言的懷中撒嬌著。
默言皺著眉,依然沒說話。
他完全不知道星流想做什麼,他不愛講話又不是今天才開始的,星流伯會這麼說,其中必定有問題。
「你不想知道他會做什麼嗎?」星流收起悲傷的表情,換回他真實的戲謔表情。
星流仍希望欽雷能和默言擦出火花,如此一來,默言和欽雷可以成為佳偶,他也可以「順便」得到他想要的。
默言安靜了片刻,想著那天早上欽雷失措的表情,驀地揚起笑靨。
「有一點。」
他,有那麼一點點,想他。
***皇宮內「唉﹗」
想起與默言的事,欽雷不禁又是一陣歎息,內心五味雜陳。
那天早上他逃得很快,連著幾天不敢見欽聿,也不再提起想得到星流的事。一直盤旋在他心頭的,是默言披散著的銀髮,和他炙熱的體溫……
還有默言那雙幽深的藍色眼睛,像是能將他吸進去一樣般的藍眼睛。
「唉!」欽雷又歎了一聲。
他對默言有一種很微妙的感受,但他不知道那算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
不再見默言一次,他便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情,可是想再見默言的可能性實在不高。
星流和默言住在欽聿府上,想見默言得經過欽聿,得罪欽聿的話,他的日子絕不會好過。
但是,欽聿現下把他當成蛇蠍一般,閃他閃得緊。
沒辦法,默言是欽聿的小情人徘聲的朋友,這件事情肯定讓欽聿被罵到臭頭,不能怪欽聿閃他閃得遠遠的。
「唉﹗」欽雷又是一聲長歎。
可是他好想再見默言一面,好想好想。
「皇上,您是在煩默言公子的事嗎?」欽雷的貼身太監福和,必恭必敬地問道。
那天欽雷神色慌張地由房中出來,他偷偷地往內一望,雖然僅僅瞧見一綹銀髮懸在床邊,但那綹銀髮已經足夠讓他將事情想通。
這幾天福和之所以不動聲色,全因他不知欽雷的想法如何,並不是他心中沒有主意。
現下看見欽雷哀聲歎氣,怎麼看都是犯相思的模樣,他心裡有了打算。
「唉!」欽雷沒理會福和,繼續他的歎息。
這就是做主子的好處,不管福和說什麼,他都可以不理他,毋需擔心福和會氣惱。
「這幾日沒聽說欽聿王爺有何安排,默言公子現下應該還在王爺府上。」福和陪著笑臉道。
言下之意就是要欽雷去看默言,他知道欽雷不是不想默言,而是怕吃閉門羹。「能去我早去了。」欽雷斥道,覺得福和很煩。
從欽雷十五歲開始,他便請求有來有往和心甘情願。
他從美少年身上得到快樂,快樂的代價是一筆銀子。
當然有人要的不是銀兩,不過無論對方要什麼,只要沒有太過分,欽雷都會盡力滿足他們。
而他得到一時的高興,各取所需沒什麼不好。
就拿星流來說,欽雷瞭解星流想要自由,滿足之後,他自會將星流的賣身契奉上。
但是默言不同,默言並非自願跟他發生關係。
如果默言跟普通人一樣愛財就罷,偏偏默言不愛。無論他怎麼做,默言仍什麼都不要,彷彿他一無所求。
送去的元寶被退還,綾羅綢緞的下場亦然,名劍、駿馬則被欽聿拿去給御林軍使用。
默言像心底只有一個星流,守著星流就能得到整個世界。
欽雷不是長情的人,玩過就跑的次數多得嚇人,他大可以隨便賞個什麼東西,管默言收不收都與他無關。
可惜,每次他想這麼做時,默言那雙像是會說話的藍眸,就會出現在他腦海裡,提醒他,他做了什麼錯事。
「默言公子好像是前大將軍之子。」福和細聲細氣地說,但音量足以引起欽雷的注意。
「閉……什麼大將軍?」
欽雷原想叫福和閉嘴,但聽清楚福和的話後,他心上一喜,轉身面對帽和,急切地問著。
福和但笑不語,他知道欽雷雖然好玩,頭腦並不差,應該猜得到默吝的父親是誰。
見福和沒回答,欽雷開始回想。
大將軍一職早在焰武國開國之初即設立。
焰武國除了御林軍之外,所有兵權都在大將軍手上,因些這個職位歷來倍受矚目,出任者多為皇親國戚,因為皇親國戚們缺乏上陣經驗,所以大將軍一職向來都只是掛名。
但默言不像是皇親國戚之後,他未曾聽說哪家有藍眸銀髮的兒子……有﹗「被非雨斬掉的那個。」欽雷一拍額,終於想起來了。
非雨一上任便斬了個大將軍,該人便是開國以來唯一由布衣出任大將軍一職的人,那人好像有個兒子在世。
「皇上聖明。」福和不忘拍拍他的馬屁。
「是啊,他好像有個兒子是銀髮藍眸,曾在京城裡造成轟動。」欽雷沒理會福和,笑容滿面地繼續想著默言的事情。
他先前怎麼沒想到此事?銀髮藍眸者又不是多到可以滿街跑。
「大將軍冤死,如果皇上能幫忙平反,默言公子一定很高興。」福和進言道。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成為皇上的貼身太監,若是猜不到君主的心思,他就等著被擠掉吧!
「召告天下,前大將軍冤死,追封為一等國公,重新安葬。」欽雷馬上下旨。重新安葬他的亡父這件事,默言沒法退還吧!
如此一來,他就有臉去見默言了。
至於得罪欽聿的事嘛,大不了他幾個月內不要找欽聿代班當皇帝。
欽雷想著,一陣大笑。
他還記得那夜,默言皮膚的柔滑,記得默言多麼灼熱。
他想再看一次默言的藍眸,好確定在自己胸口鼓動的情緒是什麼。
遠方,默言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