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打算超車吧……啊!」話還沒說完,萱柔就被接下來發生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只見那台計程車以非常快的速度又超越一台車後,沒打方向燈就直接右轉,撞上直行的一名機車騎士。
那緊急的煞車聲聽起來刺耳又嚇人。
「天啊,好可怕,都站不起來了。」計程車後頭的幾台車也停了下來,萱柔降下車窗,探頭查看。「好像是個女孩子。」
「真是亂來。」趙定雨皺眉。
「你會不會騎車啊?!開車就是這麼衰,你們騎機車的亂騎被撞到,我們還要負責。」矮短身材的計程車司機下車,摔上車門後,衝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機車騎士叫罵。
「太過分了。」趙定雨看不過去,將車子往旁停靠後,也下了車。
以他平常的行徑他應該也是會路見不平的,但下車的機率並不高。
但是他看著那名女騎士,突然覺得: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頭,遇上倒楣事也沒人伸出援手實在太可憐了……
「定雨,別下去啊。」萱柔緊張地道。「這麼晚了,會出事的。」
「沒事的。」他關上車門,走上前,沒理會那個一直叫囂的司機,反而先蹲下來探看試著要爬起來的受害苦主。「別急著起來,你先坐一會。」
「怎樣,你要幫她喔,我跟你說啦,騙人的啦,沒那麼嚴重啦,是想要博取同情而已啦。」
「既然你覺得不嚴重,那你就走吧。」趙定雨冷冷地瞄了司機一眼,然後又將心思放回這時候轉過身子坐起來的騎士,看清楚傷者是誰以後,差點沒跳起來,但他卻忍了下來,也給同樣驚訝的對方使了個眼色。
這時候他真的很慶幸自己有下車。因為不管是讓司機道歉賠償還是載她回去,宋詠晴應該也沒有什麼朋友可以及時趕來幫她解決這些問題吧!
「你……」計程車司機像是沒有料到趙定雨會這樣說,頓時進退兩難,又看了眼的確有些可憐的宋詠晴,咬牙暗罵了幾句國罵,不甘願地掏了掏口袋,抽出一張皺巴巴的五百元鈔票遞了過去。「誰知道你們在耍什麼暗招。」然後衝著趙定雨嚷嚷:「我錢可是給了,還給得很大方啊!我可沒肇事逃逸,這裡還有其他目擊者可以證明啊!」
「我才沒那麼低級。」趙定雨抬手抽過鈔票,語調始終保持平靜,連一點應該要聽到的暗諷也沒有。
「哼,誰知道。」計程車司機撇了撇嘴,然後手指在前頭畫了個圈圈,意指面前的情況。「你說這裡交給你就好了對吧?我可以走了嗎?」
「請便。」
司機碎碎念地離開,趙定雨瞄了眼逃得不甘不願卻又飛快的他,接著轉向宋詠晴,臉上有別於剛才的沉著,此刻多了幾分焦慮,問道:「傷到哪了?」
宋詠晴愣愣地看著他,回答得有點遲鈍。「不、不是很清楚,現在全身都滿痛的。」
她太習慣接受別人的冷漠對待,因此當趙定雨不計回報的伸出援手時,理所當然會激起她混著驚訝的感激。
她本來已經決定默默地當作自己倒楣,自己再想辦法回去就好,畢竟司機說得也沒錯,這一撞並沒有很嚴重,要不她早摔飛出去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麼晚了,還有人願意站出來。
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敢管這種事情……
而更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站出來的人竟然是最近一直碰到的他……或許是訝異於緣分的奇妙,也或許是她太久沒有接受別人的幫助了。她很難形容此刻的感覺,只覺得胸口充斥著一股幾乎要溢出來的熱度。
趙定雨輕扶住她的手肘,蹲跪在她身邊,繼續問著:「那有覺得哪裡有脫臼之類的嗎?」
不習慣和人靠得這麼近,她開始有些緊張了,但還是力持鎮定地回答。「應該沒有……吧,沒有那麼痛了。」
「定雨,這位小姐怎樣了?」盛萱柔見情況緩和了,便下車關心。
趙定雨點點頭。「應該是有一些擦傷和瘀青。好在現在是冬天,穿得也比較厚實,有保護效果。對了,她是我班上同學。」
「這麼巧!」盛萱柔有些驚訝,接著略彎腰,友善地伸出手,詢問詠晴目前的狀況。「嗨,你覺得怎麼樣?能站起來嗎?還是要再坐一會?」
「嗯,我能站起來。」宋詠晴樂於搭上她的手,剛好可以趁機讓手肘脫離趙定雨的掌握。
「小心。」趙定雨的手停在半空中,很謹慎地在一旁看顧著,像是萱柔捧著瓷娃娃,而他得隨時準備去接似的,等詠晴站起來時,他還扶著她好一陣子,直到確定她的步伐除了一點微顫沒有其他異樣後才放開。
「嗯,我沒事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看趙定雨,再對盛萱柔笑笑。
「車子的照後鏡斷了,別騎了,放在這裡,明天我再叫人牽去修……」趙定雨扶起她的機車,牽到一旁。
盛萱柔見狀,很主動地道:「定雨,我家就在前面而已,走幾步路就到了,你送同學回去吧。」
詠晴搖手。「不用了,我……」
「都上車吧。」趙定雨將車安頓好後,打斷詠晴的話,然後轉向萱柔。「宋詠晴應該沒什麼緊急的情況,我可以先送你回去。」
「抱歉,打擾你們了。」後座傳來細小的道歉聲。
趙定雨瞄了一眼照後鏡,看著縮得像是小動物的她,輕笑了聲。「沒事。倒是你,覺得怎麼樣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轉了轉手。「只是有些擦傷而已,不是很嚴重。」
「在外頭出了事,明天記得打電話跟家人說一聲,不然下次回去看你青一塊紫一塊,肯定會嚇到的。」他叮囑著。
「好……」雖然知道沒有必要打電話給那些壓根不關心她、只是故作和諧的親戚,但她還是老實地應好。
趙定雨又瞄了她一眼,其實,他有股衝動想要把她帶回他那邊,確定她真的沒事,給她杯熱飲然後趕她上床睡覺之類的,畢竟他那邊客房多得是……但這樣的行為太誇張了,根本就不像是平常他會做的事情。
而且面對一個其實不算熟的同學,這樣的舉止也不妥。
但他就是無法停止想像:萬一他今天沒有載萱柔回家,那她發生了車禍,到底誰會下車幫她?而他如果沒有讓那台計程車超車,她就不會發生車禍了……究竟他是害了她還是救了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就這麼陷入了一連串的自責和憂慮當中。
而在到達宿舍門口之前,兩人都沒再交談,直到他停好車,才轉身看她,開口說道:「你宿舍有藥膏、藥水之類的嗎?瘀青和擦傷千萬不要放著等它自然好。」
「都有,舍監那邊也有準備。」她點頭。
「嗯,那就好。」
「那……我進去了。真的很謝謝你。」她抓起背袋,開門下車。
「宋詠晴。」看她走了幾步,他突然降下車窗叫住她。
「嗄?」她回頭,緩步走回車旁。
「我知道你不習慣求助於別人,但畢竟出門在外,如果真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找我。」他看著她的眼睛,這樣說著。
她頓了下。「好……」
「星期一見。」
「嗯。」
她沒有移動,直到目送他的車子離開,才面無表情地走到宿舍門前刷學生證,卻突然覺得手怎麼也抬不起來,然後一股酸楚迎面襲來,擋也擋不住……
她倚著宿舍大門,掩著臉大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可是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或許她是被突如其來的事件嚇著了,直到現在才爆發,也或許是……太久了——她獨自撐起所有委屈、無視於一點一滴的寂寞、習慣旁人的冷漠太久了……是他關懷的舉止和溫柔的嗓音引爆了她早就知道的脆弱。
她能夠堅強獨立,但並不表示她喜歡這樣。
雖然她期待,但她也怕,怕出現一個可以讓她全心依賴的人,但她的日子卻不允許她有絲毫鬆懈的空間哪……
哭一哭也好。她一邊壓抑著低泣,一邊這麼想著。
把該發洩的都發洩完,明天的她又能勇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