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陽光灑落一地,微風輕送著園裡的花香撲鼻而來,舒服得令妮琪不禁打起瞌睡來——
「叩、叩——」
「啪!」地一聲,突然傳來的敲門聲吵醒了妮琪,她膝上的書也因而掉到地上。
「門沒鎖,請進。」
她拾起書本,由陽台走進室內,女傭美紀也順她的話推門而入。
「妮琪小姐,門外有位署名幸子小姐要找您,要請她進來嗎?」
「當然!」妮琪立刻點頭,「美紀,麻煩你直接將幸子小姐帶往我房裡,順便幫我沖兩杯咖啡好嗎?」
「好的。」
美紀一離開,妮琪也連忙將書歸位,回到自己房裡等待幸子。
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後,美紀帶著幸子來到,妮琪熱情領著她到小沙發上坐下。
「看你春風滿面的模樣,你現在在遠籐家應該是過得不錯吧?」
妮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再朝她甜甜一笑。
「嗯,好得不得了。」
「咦?虧你還笑得出來!」
幸子以手覆額,一臉被她打敗的表情。
妮琪將咖啡杯擱回茶几上,把幸子拉坐在自己身邊。
「怎麼了,瞧你一副傷透腦筋的模樣?」她俏皮地眨眨眼,「我不是說過,一切沒問題的嗎?」
「你假裝失憶,莫名其妙地住進一個陌生男人的家,我要是不擔心才有鬼!」幸子敲了自己腦袋幾下,「我那天一定是鬼迷心竅,才會答應陪你演一場車禍失憶的戲,害自己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
沒錯,其實妮琪根本沒有失憶。
那天她的確是發生車禍,但是除了膝蓋部位擦傷之外,她的頭部根本沒有受到任何撞擊。
只是在那一瞬間,她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了假裝失憶的主意,還打電話給幸子,天花亂墜的胡說八道一番,硬是讓幸子糊里糊塗地答應開車送她去醫院,並當著醫護人員的面,演出一場逼真的戲,騙得一群人團團轉。
至於她為什麼要故意在身上放著遠籐拓郎的名片,偏偏賴定他?連幸子這個「配角」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幸子猜想,遠籐拓郎肯定是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妮琪,才會被她這麼耍著玩。
「妮琪,我看你還是別玩了,小心引火自焚!」
「誰說我在玩?」她挺正經地說:「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做一件對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事,一點也沒在鬧著玩呢!」
幸子斜眼向她,「哼!鬼才相信你!」
「是真的!」
「好,那你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故意接近遠籐拓郎?」
妮琪將食指往唇前一擱——「秘密。」
每次都這樣!
幸子回露不悅,「我真懷疑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朋友?你突然打電話說要來日本跟我住一陣子,然後又要我陪你演戲給個陌生男人看,讓你藉機住進他家,而我卻只能傻傻的照做,卻不能知道原因,這算什麼嘛!」
妮琪對著她大展媚功,「對不起嘛!事情未成定局前,我希望能保有這個秘密,不跟任何人說,可是我答應你,等時機成熟,我一定會跟你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好不好嘛?」
被她拉著手臂「左搓右揉」了好一陣子,幸子連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即使想繼續板著臉孔生氣,也氣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你再撒嬌下去我就要噁心死了!」她宣告投降。
「不生氣了?」妮琪甜笑的問她。
「『不敢』生氣了。」幸子一臉的莫可奈何,「不過你至少得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該不會是對遠籐拓郎一見鍾情,想趁這個機會『生米煮成熟飯』,讓他娶你吧?」
妮琪皺皺鼻,嘟起小嘴說:「以我的條件,需要用這種辦法來追男人嗎?」
「話是沒錯,但我擔心你為了逃離你家而『飢不擇食』,見到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就緊捉不放,你要知道,遠籐家的財富在日本是數一數二,遠籐拓郎更是商業界的菁英,知名的鑽石單身漢,不曉得有多少女人為了得到他的青睞,主動投懷送抱,他的腓聞可不少,而且他還有個精明能幹的媽——」
「這些我都知道。」妮琪截斷了她的話,「但是記者的報導是不可盡信的,要瞭解一個人,一定要親自接近他,深入他的日常生活,這樣才能認識真正的他。」
這話有點怪怪的——
幸子挑起眉,「妮琪,你假裝失憶,該不會就為了『認識』遠籐拓郎這個人吧?可是——為什麼呢?」
妮琪端起咖啡遞給她,「拜託,別再問了,我們換個話題好嗎?」
「好,我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遠籐家?」
「你還是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嘛!」
「我剛剛是在追問你佯裝失憶的原因,現在我不追究了,只問你什麼時候能做完那件『十分重要的事』,搬離這棟華宅啊?」
妮琪懶懶地往沙發背一躺,「我也不知道,或許兩、三個月,或許半年、一年,總之,最長不會超過一年。」
「你可以在日本逗留這麼久嗎?」幸子關心地問。「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不回家,你的家人不可能對你完全不聞不問吧?」
提到家人,妮琪開朗的粉嫩臉蛋上,立刻覆上一層幽暗的色彩。
「只要我打電話回去報平安,無論我身在何方、離家多久,爹地都不在意。在家裡,我的存在與否並不重要,除了艾琳娜之外,沒有人會擔心我。」
「妮琪——」
對妮琪的成長史略知一二的幸子,想安慰她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別為我擔心,我已經習慣了。」妮琪攬著幸子的手臂說:「反正,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重視我、在乎我,這就夠了,我的心很容易滿足的——」
幸子憐惜地伸手輕拍她的臉,歎了一聲。
「我相信上帝一定會眷顧你,讓你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好男人,一輩子疼愛你。」
「希望如此。」
「希望他早點出現!」幸子又補上一句。
或許——他已經出現。
妮琪將視線調往落地窗外的藍天,唇角浮上一抹笑意。
☆☆☆
打開餐盒,遠籐拓郎不由得露出會心的一笑。
今天妮琪起了個大早,把廚房搞得一片混亂,為的就是幫他做一份「愛心便當」。
「這就是『友情』便當嗎?」
便當比他想像中的可口,意外地迎合他的胃口,沒想到一個西方女子竟能做出如此道地的日本料理,究竟她是何出身呢?
而他,一方面不希望妮琪太早恢復記憶而離開他;另一方面又渴望知道她的來歷,真是矛盾啊!
「喲!堂堂櫻島財團的副總裁,竟然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裡吃便當,真是奇事哪!」
一個討厭的聲音破壞了遠籐拓郎的食慾。
未經通報便自行闖入的,正是遠籐拓郎的姑丈——前田正明。
年輕時曾是知名影星的前田正明,雖然已經四十歲了,可外表看起來卻十分年輕,一身名牌行頭,看起來就像剛替某家知名服飾拍完廣告,直接從攝影棚走出來一樣。
一看到他,遠籐拓郎就頭疼不已。
說他是遠籐家之恥一點也不為過。
好高騖遠又沒有商業頭腦的他,開餐廳倒餐廳、開公司倒公司,還傳出媒介藝人從事色情交易的醜聞。
只怪姑姑用情太深,離不開丈夫,父親無奈之餘只好三令五申,要求姑丈不得再做出有損遠籐家名譽的事,還讓他掛名財團旗下一家關係企業的社長,就算不管事也有薪水領,只要求他別再惹是生非,否則遠籐家將不再給他法律或金錢上的任何資助。
收到這道命令,他的確是收斂了一陣子,但是最近他體內的壞因子似乎又在蠢蠢欲動,讓遠籐拓郎不得不遵從父親的交代,對他警告一番。
「我記得我們約定見面的時間是下午四點吧?」
遠籐拓郎蓋上飯盒,端肅起神情面對這個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的頭痛人物。
「我四點另有約會,沒空。」前田正明賊賊地盯著桌上的餐盒,「我問過你的秘書,她說你要留在辦公室用餐,所以我就提前來啦!」
「你要來也該事先知會我一聲。」他最討厭不經他同意便擅自打擾他的人。
「抱歉,打擾到你用餐的時間。」他的口氣裡根本沒有一絲歉意,「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那便當是誰做的?比餐廳的料理好吃嗎?」
遠籐拓郎劍眉微揚,「這件事與你無關。」
前田正明大剌剌地往皮沙發上一坐,一臉皮笑肉不笑的好相。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親姑丈,總該關心一下你的事。」
他由上衣口袋取出一個銀製菸盒,抽出一根菸點燃。
「聽說你最近在家裡藏了個金髮美人對吧?嘿、嘿,看你外表一副循規蹈矩的模樣,沒想到骨子裡還是和所有的男人一樣好色,只是你的口味比較不同,喜歡外國女郎——」
「抱歉,我的辦公室裡是禁煙的。」
遠籐拓郎受不了嗆人的煙味,二話不說便奪下前田正明手上的香煙,往水杯裡一丟。
「還有,我最討厭喜歡亂嚼舌根的男人,請您說話時小心用辭。」
遠籐拓郎在辦公椅上坐下,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前田正明不敢囂張,終於收斂了一下自己趾高氣揚的姿態。
「何必生氣呢?報導是記者寫的,又不是我去宣揚的,你包養女人的事眾所皆知,大概就只剩你遠在國外的父母還不知道了。」
前田正明故意抬出遠籐拓郎的雙親,想壓制他凜然的無畏姿態,沒想到他卻只是冷面相待。
「您似乎誤會了,我是讓一名失憶的友人回家暫住,不是包養女人,這件事我已經打電話知會過我父親,他表示由我作主,他沒有任何意見,難道姑丈有任何不滿嗎?」
這下子該前田正明啞口無言了。
他知道遠籐拓郎找他肯定沒好事,八成是聽到一些不利於他的耳語,找他來聽訓的!
原以為逮著了對方的小辮子,可以當成談判的籌碼,沒想到對方卻坦然得很,害他氣勢當場被削弱一半,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既然您沒有任何意見,那我們就回歸正題吧。」
看著眼前這個空有外表,內在卻卑劣不堪的男人,遠籐拓郎不僅為姑姑愛錯對像覺得悲哀,更對自己竟跟這種小人有親戚關係感到羞恥。
「聽說,你最近跟一位才十九歲的歌手交往甚密?」遠籐拓郎一開口便切入正題。
果然!
前田正明背脊一陣寒意襲來,卻仍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
「你聽誰造的謠?以前做生意時,我承認自己是跟幾個女人逢場作戲過,可是最近我忙於公司的事,哪有時間出去風流?更何況我近來跟你姑姑的感情好得很,一定是有人妒忌我們夫妻倆,故意造謠離間,我才沒有——」
遠籐拓郎伸手一擋,示意他住口,不想再聽他捏造的長篇大論。
「你該知道,我在沒有掌握確切證據之前是不會妄下結論的,難道你非要我舉證之後,才肯承認嗎?」「你——」
前田正明咬牙、握拳,一副老羞成怒的模樣,但是遠籐拓郎無所畏懼的鎮靜姿態,讓他硬是忍住發飆的衝動。
「你想怎麼樣?恐嚇我嗎?」
他知道遠籐拓郎手上肯定握有他外遇的證據,也不再解釋,直接問他想的目的。
「恐嚇不是我的專長。」遠籐拓郎平心靜氣地說:「我並不想怎樣,只是想『請』您跟那名歌手分手。」
「——」
被小輩教訓,前田正明極為不爽地撇開頭,露出不屑的神色。
「當然,如果您真的那麼愛那個女孩,我也會說服姑姑跟您離婚的。」
遠籐拓郎好修養地面帶笑容,對著他的臭臉繼續說:「在這種情況下,女方通常會提出巨額贍養費,不過我想姑姑是不會這麼做的,你只需要捨棄你『社長』的頭銜,搬出我姑姑名下的那棟豪宅,交還那輛敞蓬車的鑰匙,無論你想跟誰在一起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哼!你姑姑是不可能會跟我離婚的——」前田正明十分篤定,「因為她太愛我了,根本離不開我。」
「再堅貞的感情也禁不起一再的背叛。」遠籐拓郎帶笑娣睨他,「我奉勸您,凡事還是不要太有自信比較好。」
面對他胸有成竹的模樣,前田正明的信心不禁開始動搖。
「趁著我爸爸還不知道你這筆糊塗帳之前,快點和對方做個了結吧!如果讓他知道你又搞外遇,對不起我姑姑,只怕他盛怒之下非要我姑姑和您離婚不可,到時就算姑姑不肯,爸爸也不會再給予你們經濟上的援助了。」
想來實在悲哀,一段婚姻竟然得靠金錢來維繫,簡直沒有維持下去的意義了。
但是遠籐拓郎也知道姑姑的死心眼,所以才不得不提出金錢的利害關係來阻止姑丈發展新戀情。
而這番話對前田正明果然起了作用,他這個過氣的藝人早已花光了自己的積蓄,若不是有個妻子供錢讓他揮豁,他怎能繼續待在上流社會的社交圈裡?
「知道了,我會跟那個女人分手的。」對他而言,金錢還是比漂亮妹妹重要。
「很好。」總算達成任務,「希望以後我們不必再因為這類尷尬的事情見面,姑丈。」
前田正明乾笑一聲,沒有招呼便起身朝辦公室門口走去。
「砰!」地一聲,前田正明重重甩上門離開,邊走邊在心裡發誓,只要有機會,他一定要挫一挫遠籐拓郎的氣勢!
☆☆☆
一踏進家門,遠籐拓郎就聽見如流水般流暢、優美的鋼琴聲。
有種時空倒流的恍惚感,讓他一時錯覺是妹妹在樓上彈琴,但他知道妹妹和妹夫一同出國了,此刻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循著鋼琴聲走上樓,琴室的門扉未掩,淡淡的水色紗簾在窗前隨風輕舞,象牙白的琴鍵上,十隻修長玉指正彈奏著動人的樂章。
妮琪閉著眼,沉醉在美妙的琴音中,絲毫未察覺有人走進房裡,而遠籐拓郎也不打擾她,只是靜立在一旁聽著。
看她不看琴鍵也不看樂譜,卻能準確無誤地彈奏莫札特的鋼琴協奏曲,而她眉宇中不經意流露出的自信,更顯示她對自己琴藝的信心。
略懂鋼琴的他,在一旁細細聆聽著,初時還沉迷於美妙的琴音,深深為妮琪的琴藝所折服,但後來卻被她彈琴時專注的神采所吸引,他耳中漸漸聽不見琴音,直到她忽然張開眼,他才驚覺曲子已彈罷。
「啪啪啪——」
妮琪一睜眼,耳邊便傳來響亮的鼓掌聲,此時她才察覺遠籐拓郎的存在。
「現在再問你,我可不可以試彈這架鋼琴,是不是有點嫌晚了?」她頑皮地咧咧嘴,笑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三分鐘前吧?」他也不太清楚正確的時間,「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奈緒美回來了呢!」
「是嗎?」她略偏著頭問:「你覺得我彈得怎麼樣?」
他翹起大拇指,「好極了!」
「不是安慰我吧?」
「是實話。」他在長凳的另一端坐下,「你懂畫、懂琴,對藝術方面的學問也十分豐富,可是你看來只有二十歲左右,你該不會是大學藝術系的交換學生吧?」
妮琪聞言盈盈一笑,「也許我還是個高中生呢!」
「不會吧!」那就小他至少十歲了。
「你這麼驚訝是什麼意思?」她佯裝惱怒,伸指抵著他鼻尖。「難道我看起來不夠年輕,不可能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子嗎?」
遠籐拓郎知道她是假裝生氣,於是故意逆她說:「是啊!你看起來就像是跟我一樣老的女人!」
「你好可惡喔!剛剛還說我像是二十歲左右,現在又說我快三十歲了,看我饒不饒你!」
妮琪掄起粉拳往他肩窩捶,遠籐拓郎笑著任由她捶打,然後將她的手反握在自己的大掌中。
「誰教你當初不肯對我坦白你的一切呢?」他伸手輕撥她額前的劉海,「否則,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是誰、今年幾歲、家住哪裡了。」
她由他掌中輕輕抽回手,耳根染上淡淡的紅彩。
「我是海洋上某座小島上的公主。」她起身來到窗前,任著金黃長髮迎風飄揚。「可是母后已死,父王又不喜歡我,我在偌大的城堡中像遊魂般的存在,得不到快樂——」
她由窗前轉身,再度面對他。
「某一天,我的神仙教母突然出現,她說在東方或許有個能帶給我幸福的王子,但是我得排除萬難親自去尋找那個人,所以我來到了日本,可惜一場車禍讓我失去記憶,也讓我忘了我的王子是誰?」
「會不會是我呀?」遠籐拓郎指著自己。
「不知道。」她側倚著窗,眼光飄向窗外的遠處,「如果我真的是公主,也許你也會是王子吧?」
她的眼神十分悲傷。
從認識她到現在,遠籐拓郎還是第一次看她露出那麼憂傷的神色。
為什麼呢?
「妮琪,你還好吧?」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有些擔憂地詢問。
妮琪將視線移到他身上,先是微微一怔,繼而給他一個特大號的燦爛笑容。
「哈!被我逼真的演技給騙了吧?我剛剛的模樣是不是看起來楚楚可憐呀?」她淘氣地扮了個鬼臉,「沒辦法,既然失憶,我只好苦中作樂,幻想自己是等待王子拯救的高貴公主!可惜我肯定不是,因為我不是生活在童話世界裡。」
「你如果真的是公主,那你失蹤的消息早已登上全世界的頭條新聞了!」他當然不會相信她的幻想,「不過,你有公主的氣質——當然,我是指你安靜的時候。」
「那我不安靜的時候像什麼?」她可沒漏聽他的「但書」。
他搖著頭說:「唉!該說是野生的猿猴呢?還是靜不下來的過動兒?」
「好啊,你竟敢取笑我是猴子——」
妮琪舉起手就要打人,但是遠籐拓郎早有準備,一把便扣住她的手腕,她不放棄,又舉起另一隻手,卻被他牢牢握住,雙手被反制到背後。
兩人的距離好近——
無論任何人目睹這一幕,都會以為他在擁抱她吧?
室內靜寂無聲。
遠籐拓郎俊朗的臉龐映在妮琪湛藍色的眼瞳中,而在他深褐色的瞳孔中,她則看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臉。
霎時,她的思緒潰散了!
「你在發抖?」他自己的聲音也有些微顫,「冷嗎?」
冷?她的身體熱得快要燃燒起來了。
「嗯,有點。」腦袋裡一團混亂的她,此刻也只能反射性的接答了。
「那——我去把窗戶關上。」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遠籐拓郎也不禁鬆了口氣。
「拓郎,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妮琪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遠籐拓郎連忙將窗戶關上,轉回身來面對她。
「什麼事?」
「我明天開始要去工作了。」
「工作?!這怎麼可以!」他立刻否決,「你失憶,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提不出身份證明,有制度的公司根本不會錄用你——」
不對!
「你說,你明天開始要去工作?」他發覺了這句話隱念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找到工作了?」
「嗯。」她點頭承認。
這下子他更訝異了!
「怎麼可能?你不是從出院後都一直待在宅子裡嗎?你什麼時候出去找工作了?」
她搖頭說,「我沒有出去找工作,是幸子來看我的時候,聽我提起想找份工作的事,而她的咖啡廳正好想請一名服務生,所以就把機會留給我!」
遠籐拓郎想了一下,才憶起幸子就是當初送妮琪去醫院的女子,他曾聽管家提起,幸子來探望過妮琪兩、三趟,兩人似乎已經結為好友。
如果妮琪在幸子的咖啡廳工作,應該沒有安全上的顧慮,但是——
「你為什麼突然想工作?如果是為了買東西,我可以買給——」
「不是這樣的!」她馬上推翻他的想法,「你已經幫我買了一大堆衣物、鞋、帽,吃住也都由你包辦了,我根本就不缺任何東西。」
「那你又何必外出工作呢?我說過我會照顧你的。」
「可是,我不想一輩子受你照顧。」
此話一出口,妮琪立刻看見他眼中掠過的受傷神采,連忙更正自己的說法。
「你別誤會,我只是希望能自食其力,這樣才不會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換成是你,也不好意思一輩子賴在朋友家白吃白喝吧?而且你上班之後,我一個人待在屋裡也好無聊——」
她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只負責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都不必做,如果你不喜歡我到外面工作,那你就雇我當傭人好了,分配一些家事給我做,免得我每頓飯都吃得於心有愧。」
真拿她沒轍!
遠籐拓郎被她委屈般的口氣給逗笑了,「算了,既然你已經答應幸子,就去她那裡工作吧!也許讓你出去多聽、多看,多接觸一些人、事、物,會對你恢復記憶有幫助。」
「有可能喔!」她故意接著說:「也許我有個已經訂婚的未婚夫正在等著我回去,不快點恢復記憶不行的。」
「你沒有未婚夫,連男朋友都沒有。」遠籐拓郎馬上否決她的說法,「這是你失憶前曾對我說的。」
「是嗎?你確定我當時沒有刻意隱瞞你?」
這句話問得他一愣,而捕捉到他這表情的妮琪,卻是在心裡竊笑著。
對這個不懂愛情的商業鬼才,她是越來越有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