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寧靜深沉的海岸邊,有一家做立於大海的「夢想家」法式餐廳,它是紐約上流社會人士最喜歡聚餐的場所。因為除了餐廳面臨大海、座倚青山的視野之外,還包括全紐約最有名的廚師,及最高品質的服務。
舉凡來此用餐的客人,服務人員無一不記住他們的姓名,及一些值得津津樂道的「芝麻小事」,使得這些貴客頗有賓至如歸、倍受禮遇的感受。
此刻上桌半倚著短樹叢中的一對仕紳淑女正靜靜地用餐。
俊偉煥然的男子抿了口雞尾酒後說道:「小彤,這次你的遊戲玩得太過火了。」他雖說得輕巧,實則是費勁兒地壓抑著滿腔的冷怒。
「堡主知道了嗎?」女孩眨著那雙藍綠相間的美瞳,輝映著眉心的紅痣,閃幻著不定的神采,無所謂的淡漠更勝恐懼。
「小彤,你總是這麼一副置生死於度外的漠然。」他就是受不了她這種不將天下事放在眼底的冷漠。
「雷門大哥,你知道的,在十二歲以前,我的小命就已經得起風吹雨打;自從投靠令尊的黑風堡後,就更不知死亡的滋味了。」她絕非驕傲,而是環境帶給她的韌性使然。
「他要我給你個口喻,別再妄自行動,壞了他的大事,否則——」雷門口中的「他」,就是黑風堡的堡主——黑爵士。
「否則我也得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得嘗受電擊的滋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最後還是得出任務。」揶揄的玉唇抿了抿,毫不在意,彷彿是在說著別人家發生的事。
「我不會讓你受這種苦的。」雷門認真的眼神,盡收她的眼底。
待在黑風堡十年,她從未見過黑爵士,只知他是個行事詭異,用刑極嚴的老怪物,只要違反堡規,安裝在他們體內的引信,便會釋放出電壓,讓他們痛苦難當。
她曾親眼目睹這種殘酷手法,首次見到時,駭然地哭倒在雷門懷中,從此,她便立誓學會所有黑爵士指定的「技巧」—簡單的說,就是偷竊及相關的知識。
她可不是那種三腳貓的小偷,否則雷爵士每年捐給社會機構的慈善費用哪裡來?如果沒偷些值錢的東西,如何「養」這窩子組織成員,還有「成就」他漂白後的身份?
她就是他培養出來專門偷竊名畫、藝術品、珠寶的大盜。
十年來,她從開鎖的基本技巧,到扒竊、保全電腦程式設計與破解、化學品的研究、炸藥的使用、寶石的分析、名畫真偽的判斷……無一不精,求的是自身的安全與毫無匱乏的經濟來源,當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前些日子的「壯舉」——打擊紀霍然狂妄睥睨的態勢!
她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她永道不再任人當作紐約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雷門估量的眼睇了睇葉彤那雙無波的彩瞳,知道她對他沒有所謂的信任與質疑,只是冷然。
十年前……他就是迷戀上她這雙藍綠交錯的晶瞳及倔強的個性;十年後的今天,她變得美麗不可方物,渾身散發出了強烈的詭幻縹緲氣息,詭譎得教他心生忌憚,卻又……甘願墮落。
她那頭飄逸輕柔、直至腰際的雲發,宛如纏人的絲帶,將他內心深處的渴望緊緊繫住,任他怎麼也擺脫不去;那雙似海的湛藍晶瞳,似子夜的明珠般璀璨動人卻又邈遠,彷彿在對你訴情,卻又夾著冷淡,讓人永遠弄不清楚她對你是好是壞、在乎與否?!
這就是令他又愛又無力的葉彤!
「我們不談這個了,我找你這個可愛的——妹妹出來,真正的目的是吃頓羅曼蒂克的晚餐。」雷門瞬間換了張面皮。
「大哥,我們可是『兄妹』啊,辭兒用錯了。」葉彤四兩撥千金地將話扯開。
她對人的心早已越過性別的界定。如果真要硬扯,只有一個男人可以引起她的「關注」,那就是——自大狂妄又盛氣凌人的紀霍然。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男人感興趣!
男人是一種近乎未開化的野獸,自有它們天生冷殘的特性,這對女人不啻是一種不可漠視的戕害。
僅管她已經夠「強壯」了,但要打敗一個男人,不能單靠「力氣」;而是得用頭腦,刨去他們身上有毒的銳刺。更不可「有心」!一旦看心只會讓女人栽倒,永遠沉淪於歷史洪流中的「第二性」的哀絕角色!
她不求做男人,那太野蠻;也不求做「女人」,那太悲涼;她只是將自己置於他們之外—作個透明的「中性人」,冷凝著人生的起起伏伏……
雷門微怔了一下,旋即收起被拒的尷尬,又啜了口酒,「偶爾浪漫一下又何妨,在美國,浪漫不獨屬於情人,也屬於家人。來,我祝你生日快樂。」
「大哥,我的生日還早呢。」她捧場地執起酒杯,啜了一口辛辣的曼哈頓酒,暗自評量著它的味道……
淡了些,今兒個的酒比例不夠好。
眉心微微起了破,紅痣也被擠現在皙白皮膚上。
「你又喝出酒的比例不對了?」雷門將她的眼波流轉,盡收眼底。
葉彤可是個調酒高手,她若去參加調酒大賽,絕無人可以領其風騷。
她很像酒,看似簡單,卻可以因不同的基酒與混料、酒器,而產生出千變萬幻的色調與滋味。
她亦如酒般深奧難懂,卻又讓人為她微醺,甚至沉淪;她卻永遠保持獨特的基調,不為所動。
「很好。」她扯著謊。何必強說破,讓人難堪。
他不著痕跡地輕喟。
這就是她,什麼事都往心底去。
「這些日子我會出國一趟,所以提早為你過生日,你想要什麼禮物?」他導回了正題。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輕輕扯著娟麗的微笑,雙眼閃著摸不透的詭幻,「我要『三星極光』。」說得雲淡風輕,彷彿紀霍然公司的鎮店之寶,成了路邊攤的雜牌手飾。
「小彤——」他真搞不過她。她一旦執意什麼事時,悠死神脅迫到她的喉間,也阻止不了她的堅持。
「開玩笑的,我怎麼敢不自量力地與堡主爭寶呢!」她的笑凝滿奇異狡黠,瞬間又回復到原先那抹慵懶不羈的迷人樣。
雷門更怕她這種熱中帶冷的詭調,那是更大決心的前奏,故意讓人以為她已放下,實則是意欲掀起更大的浪潮。
「不可以!」他低聲喝止。
「什麼不可以?不可以放棄,還是……」她繼續眨著那如雨刷的長睫毛,一臉無辜。
「小彤——唉,你不要以身試法,我……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小妹妹。」明明到口的情愫,陡地收回。
「雷門哥哥,我怎麼會呢!我還得留著賤命嫁人,再生一窩子的小仔仔呢。」
「你——」他暗自欣喜著。因為他一直以為,她根本沒有許多女人的夢想——築巢興家的念頭。「要什麼樣的男人,大哥替你物色。」雷門斂了斂悸動的神色。
葉彤登時怪自己嘴碎,什麼話不提,竟繞進自己最恨的死胡同。
閃幻不定的神情,無意識地往門邊飄了去——
她的心突然冷顫了下。
他怎麼也來這裡?
靈機一動,她朝入口處的方向努了努嘴,「就是他,有勞大哥多費心了。」
雷門不敢相信,這個一直視男人為怪物的葉彤,也有動念的一天,而且還似假還真地挑了個人!
他順著葉彤小嘴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雙精銳的眼霎時像是要將門口的男人,從裡到外地給刨出來看個分明。
是他?!紀霍然!
他一身剪裁精準的黑色西裝,雋偉的身形卓然出眾,紮成束的長髮與那侵略的雙眸,兼具攝人心魄的狂野和陰柔,引得在座的蝶兒流連駐足。他卻吝嗇施捨任何關注,高傲地立於門邊,等待領班帶他與身邊女伴霍思佳入座用餐。
雷門立時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憾恨,「小彤,你惹不起他的。」他輕描淡寫地道出他深信的事實。
「我是不打算惹他。不過,他會來勾引我。」她說得邪魅,像在逗一隻實驗室的小白鼠。
「小彤——」他的心猛地如打翻陳列架上的佐料罐,頓時五味雜陳。
「喂,別激動,靜靜地看吧。」她信心滿滿,沉闔的瞳子終於有了別於以往的光彩與在乎。
雷門並不知道他們當年那段結怨的過程,只感到胸口抑鬱得緊,不知是心愛的「禮物」被人搶走的恐慌,還是男人對女人天性的掌控欲頓失的心痛。
他突然夾妒帶冷地問:「他可見過你……這模樣?」葉彤這會兒的神采,只教美神維納斯也會為之失色,他真怕紀霍然盯上她。
「你知道我工作時,是百分百的『葉可珞』,你才是惟一看過、也知道我真面目的人。」她湛藍帶綠的眼,一直盯著門邊的紀霍然,她有預感,今夜他們會有不一樣的「際遇」。
雷門才上心頭的竊喜,剎那間便因她目不轉睛地注視對方,而沉了下來。
他在妒嫉!
老天,他真想毀了紀霍然那張狂放不羈的臉,擊垮那兼具力與美的碩健體魄,燒掉他那頭狂浪的長髮,還有嘲世的嘴臉。
不知是他們這桌的磁波較強,還是怎麼著,紀霍然竟然「感應」似的往雷門與葉彤的方向看來。一道經過餐廳燈光折射的光線,使得葉彤那雙鬼魅的眼與眉心間的紅痣,刺目地燒進紀霍然的眼瞳,登時他們彷彿隔著鵲橋,兩兩相望。
葉彤那極具神秘的氣息,不夠豐滿的骨架與淡漠的神采,宛似上帝精心彩繪的利落線條,完全勾勒出她迷人的完美風采。
對一個愛好藝術的人而言,葉彤像霧中縹緲的一抹幽魂,召喚著人類極欲一探神秘之事的心魄。
頃刻間,他撇下霍思佳向雷門這桌走了過來,炯亮的鷹眼直勾勾地定格在葉彤藍綠寶石般的雙眼上,弔詭的氛圍頓時自他們四周竄開來……
他微微欠身,理都不理同樣英俊無疇的雷門,逐自向葉彤說道:「我下面的話也許聽來唐突,但身為三星珠寶集團的負責人,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創造奇跡的好機會。我想延聘你擔任敝公司的珠寶代言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葉彤不語,反倒瞅了雷門一眼——
她沒說錯吧!紀霍然自動送上門來了。
雷門可抓狂了,紀霍然那雙魅眼,像突生的荊棘扎滿他的心田,一路刺痛,怒火立時衝破九重天地低聲抗拒,「她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延聘,除了我!」他霸氣地抓住葉彤的小手,宣誓著屬於他的權利。
葉彤當下直覺反感,因為她的身體只屬於她一個人,即使是普通的握手,她都排拒。但是此刻,她卻分文不動,她倒想看看,這個紀霍然會如何「爭取」她,對於她「屬於」他人的事實,又有何反應?不過,只要是男人烙過印的地方,她都會刷洗乾淨!她不要任何男人的味道,留在自己身上,連表皮也不可以有。
待會兒她就會到化妝室,將它洗得一乾二淨!
對於雷門的話,紀霍然絲毫不受任何影響,只當他是個隱形人。
「這位小姐,你以為如何呢?」他堅定不變地又問。思緒竟回到十年前那厚顏無恥,卻又弔詭迷人的小女孩身上……
她也有雙像寶石般的眼瞳,直逼天上璀璨的星辰,以前他總以為鑽石才是寶石界中的至寶,但看過她那雙藍綠交織的詭光後,才知他所掌控的紅藍綠寶石,才是最能突顯璀璨的原色。也因此,在次年,他就設計出人人稱羨的「三星極光」別針,日後也成為三星寶石公司的鎮店之寶。
他必須承認,自此以後,他的件件作品雖然都堪稱上選精品,然而,卻再沒有像「三星極光」這樣的佳作了。
再見到這雙帶著颯冷、泛著湛藍與深綠的彩瞳,他的腦海頓時掀起千尺巨浪,靈感源源不斷湧現……
一種強烈的念頭旋即鑽入腦門——他要她!
要她當他的模特兒,讓三星寶石公司更上一層樓,成為全球珠寶界的翹楚!
葉彤僅是牽動唇角,似笑非笑的暈成一種魅惑,讓答案模稜兩可地閃爍著。
雷門再度怒目相對,「你可以走了!」
紀霍然這才側過頭,斜睇了他一眼,「這是我與她的事!你只消把你的嘴閉上、手拿開,讓我得到我要的答案。」對於葉彤的「渴求」他幾乎到了溺斃的頂點。
她還是一臉看笑話的容顏,不作任何表示。
「你放肆!」雷門加重了手勁。
葉彤明明疼得緊,卻也不出聲,看著兩頭狂獅為她競標。
「除非你告訴我,她是你的老婆,否則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止我紀霍然決定的事!」他也不客氣的反攻。
「你——無恥!」雷門扭曲的臉,像動畫效果般的誇張。
「哈!」看來他的運氣不錯,她該是待字閨中。紀霍然再次將目光蜇回葉彤那張絕美的麗容上,「你同意嗎?未婚的小姐。」
葉彤這才從雷門鉗緊的掌錮中,輕鬆地掙脫出來,宛如她總能輕易地解開任何難纏的鎖一般。「我不希望做我『哥哥』不高興的事。」她拋了兩頂帽子分給這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戴。
雷門激絕的臉這才鬆綁,逸出得意的笑容,「聽見了沒有?滾!」
須臾間,紀霍然心口那壺凝聚燙人的熱流狂洩而出,似要灼傷對手的神經,「只要她不是任何人的妻子,沒有我紀霍然得不到的女人!」
「比狠,有誰凌駕過我?」雷門冷驚的臉,射出黑風堡獨有的冷冽。
「那倒好,我紀霍然也從未碰過對手,我們打個賭,三天我就讓你妹妹變成我的女人。」他在說什麼!什麼他的女人?他只要一個模特兒啊!
「你休想!」雷門雙眼淬著毒液,嘴角噙著陰辣。
「三天!只要三天。」紀霍然丟下他的名片,輕聲細語地端視葉彤,「未婚的女孩,請問芳名?」他執起她被雷門觸碰過的手背,印上他霸氣的唇印。
宛若被灑下迷咒,她竟然沒有立即抽回手,甚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契合感充斥於胸,兩人的視線形成了一種磁場,緊緊膠著……
她……竟然不討厭他的烙印?!
這個發現讓她動了怒,但卻不足以消弭她「勾引」他的企圖與決心。
「我叫小彤,天邊一朵小小的彤雲。」
「好。小彤,三天後我們會再見。」紀霍然再次露出他狂妄自信的笑容。
這時霍思佳也來到他們身邊,一見美若神祇的葉彤,一股強烈妒嫉猛然在心裡萌芽,她卻小心翼翼掩飾不悅,低聲道:「霍然,領班說,我們的餐桌已打理好了。」
「嗯,我們走吧。」他看也不看霍思佳就往回走。
葉彤旋即起身,幽幽地笑著,「雷門哥哥,我要去一趟洗手間。」不待他反應,就往紀霍然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輕輕地拂過他身邊,塞了一張紙片給他,幽幽地朝他嫣笑,便不再留戀地往化妝室彎去。
她知道,他上勾了!唇角不由得流露出多年來難得一見的真切笑容。
紐約哈林區
他贏了!紀霍然的嘴角,揚散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個叫小彤的女孩,昨日趁著擦身而過的機會,看似不經意,卻又「處心積慮」留了一張紙條在他的口袋中,上面還寫著一行字——「明天傍晚時分,紐約哈林區見!不見不散!」省了他在三天之限內將她綁架過來,活活氣死昨天那頭頂上冒煙的火車頭。
志得意滿後,獨屬於紀家人的警覺心再次升起。
這女孩的身手太好了!
好到欺近他身邊,他都不曾設防,還讓她放了張紙片。如果她有歹念,西裝口袋內放的是炸藥,那後果……
他嗅著那張帶著她芳香氣味的紙片……那是一種混合酒香、體香的危險女人香,幽幽邈邈地蠶食著他久經火煉的鋼鐵心,騷動凝聚成一團火熱,沸騰滾燙,幾乎要從他體內爆炸開來……
「該死!」他低咒著。
他是在發哪門子的神經?!單單嗅著紙片,就孟浪成這副德性;要真的碰了她,那不就如煉獄之火著身,炙熱得無以復加?
「媽的!」又是一聲怒吼。
瞄了一眼手上的名表,耙了耙被秋風吹起的長髮,斜眼勾視著西邊漸沉的夕陽,「不見不散」的字條宛如咚咚鼓聲,持續地敲在他的心上。
她怎麼還不來?難道那個「火車頭」軟禁了她?
不!不可能!她不是那種女孩!
不知為何,他就是知道,沒有人管得住她,除非……她心甘情願,否則,禁得了她的身,束不住她的心,最終,只會讓對方後悔強行留下她。
就在這時,二十公尺外隱隱傳來銀鈴般的聲音。
他倏地偏過頭,朝聲音來源望去——
一身橙橘,似五彩繽紛的綵帶,披掛在葉彤骨感的身子上,雲發飛揚像希臘女妖的青絲,纏住他的視焦,耳墜正配著誇張的銀飾,皙白的四肢全戴著古銀的手鏈、腳鏈,層層疊疊、亂中有序,宛如不斷遷徙的吉普賽女郎。
那妖嬌的柔荑像在舞蹈似的向他揮著手,她淺淺地勾著唇,似以唇語說著「對不起,我來遲了」。
「為什麼一直等?」她撩著長髮,銀鈴手鏈隨即發出清脆的聲音,和著她的嗓音,形成另類誘惑。這樣的開場白一點兒也不真實,卻莫名的搭調。
他竟陪著她瘋!「藝術家有一定的堅持。」卻也道盡他的執著。
她只是笑,享受被「寵」的滋味,口中輕輕哼著自編的曲子,彷彿他在不在她身邊都不重要。
紀霍然剎那間受到重大的衝擊。這個女人,不用觸摸、不須撩撥,就像個發光體,源源不斷地釋出百年難得一見的舍利子,任誰接近都可感受她的靈氣。
他的腦中再次閃出各種形樣的寶石造型……
葉彤讀得出他轉動流盼下的思緒,沒由來的好想觸碰這個當年令她恨透了的五官,才一舉手,就又強令自己收回。
她在做什麼啊?
赧紅瞬間退盡,又恢復原來的粉白,「我們已經開始了嗎?」
好厲害的女孩!竟然只消一眼,就知道他在動什麼腦筋。
紀霍然笑了,「是的!那麼你打算怎麼收費?」他很懷疑她會如何出價?
既然昨日她消費得起「夢想家」俱樂部的高檔生活,再瞧她今日這身行頭,看似落拓,其實每一針、每一線及渾身叮噹響的銀飾,全出自名師之手,她絕不是個「窮」女孩!她會如何索價?
「如果說,我要『三星極光』呢?」葉彤似假還真地說著。
登時,他錯愕地睨視著她藍綠的眼瞳及眉心的紅痣,思緒硬生生地再次拉回十年前那個爆胎的夜晚……
那個小女孩也如她這樣,令人玩味不已!
「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了。」「三星極光」葉彤說得漫不經心,似乎這只是一種試探,而非真心想強佔「三星極光」。
「如果,你能帶給我更較『三星極光』的震撼,它就是你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卻隱然感覺出這個女人像座寶藏,值得他窮其一生之力去開採。
銀鈴的笑聲輕快的逸出,「紀二少爺,你敢饋贈,我可不敢取,我自忖沒這種啟發人心的莫大力量。但我向來不做白功,這麼著吧,你陪那些孩子玩一會兒,就當是我充當你三天模特兒的代價吧。」葉彤輕輕轉向巷道中一群穿著襤褸的野小孩。
紀霍然一見著他們,雙眉立刻挑得老高,險險蹙成一道溝,尚未宣洩滿腔嫌惡時,這群流浪兒已經蜂擁而上——
「好心的先生,讓我們為你擦個車吧。」一名黑人小孩死纏爛打地扯著紀霍然的衣袖,那白襯衫的袖口旋即烙下一塊黑印。
正當他打算開口大罵之際,又有一個小女孩像說雙簧似的合聲,「先生,就讓小黑為你服務一下嘛。」
「滾!」凌厲之聲甫落,紀霍然心中大驚。
這景象……太像十年前爆胎的夜晚!
倏地,他迎向葉彤那雙湛光四射的雙瞳,當下,他幾乎覺得她的眼與那小女孩的眼眸,是同一雙!
只是……他不相信她們是同一個人。
因為,一個窮人要走出哈林區,進而變成巨富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
「別嚇壞他們,只是孩子嘛。」她說得輕如鴻毛,卻重如泰山般地指責著。
紀霍然成串的疑惑,排山倒海而來……
她這麼一個雍華高貴的女子,為何敢來沒人願意涉足的哈林區?而且還開出個奇怪的「價碼」——要他善待這群又髒又醜的孩子?!
他紀霍然一向有潔癖,要他接近那群孩子,真的是比殺了他還苦。
她……不可能這麼徹底地瞭解他吧?!
葉彤不容他多思慮,便轉移話題,「天黑了,我們該走了,這種地方不是你這種人應該待的。」她又拋了句一語雙關的話。
「那是你該待的地方嗎?」那雙好奇的鷹眼,犀利地刺探著她。
她但笑不語,直朝她的跑車走去。
「你上哪兒去?」攫心的烏雲悄悄爬上他的心頭。
「回去啊。你真以為我屬於這裡,不怕黑夜的哈林區?」
夕陽已西下,詭誕的氤氳漸漸漫開。
「回去?那我們的事:」他怔忡不已。
這個女人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從沒有一個女人會在見到他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內,急急忙忙地想回去的!
「我們有什麼事嗎?」她明知故問。
「你不會患了健忘症吧?」他的刀子嘴特性又搬了上來。
她冷哼了聲,「報紙上的傳言果然是真的,你的確是顆炸彈,而且還是個會刺人的超級炸彈。」她冷冷地控訴。
「我還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他怎麼有種感覺,她的口氣很像一個人——那個蝙蝠女,葉可珞!
「算了,就當我沒說,再見。」她毫不戀棧地上了跑車。
「那我們怎麼再見?」他面露難色,口氣卻矜冷。
「我會主動與你聯絡。」香檳色的BMW跑車就這麼緩緩地與他擦身而過,獨屬於她的冷香,再次逸散開來。
「媽的!」他怒陣著,恨透了不能全面掌控的感覺。
沒有人可以將他紀霍然玩弄於股掌之間,而瀟灑離開的!
他的戰備本能立時弓起,眼眸朝那白底黑字的車牌號碼望去……而且牢牢地記下它!
想與他別苗頭,除去他大哥紀斐然,還沒有人可以讓他放在眼底,何況是個需要時取用,不用時束之高閣的女人。
不管他對她的異樣感覺是什麼,但主控者絕對是他!
「小彤!小彤……該死!」他就是對她念茲在茲、縈懷於胸,「媽的!」只是沒料到習慣性的惡咒,已阻不了他的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