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沒事吧?」伊莉聽到聲響,純樸的老臉自廚房探出來張望,「找什麼?小窗?」
「她呢?」
「神神秘秘的捧了一些東西往馬廄那兒去了。」臨退回廚房,伊莉又丟了句命令,「別在外頭玩得忘了時間,准七點開飯呀,晚了就給我喝西北風去!」
「知道了啦。」揚聲應著,瞿北皇繼續朝與主屋隔了一段距離的馬廄前進。
她又在玩什麼蠢把戲了?
因為腿長,又因為極其好奇她為何無緣無故接近馬廄,他走得很快,幾分鐘後,他看到了行跡可疑的停在「黑寶」欄前的李竟窗,也大略的猜出了她想做什麼。
「你該不會是被我的敵手買通了,存心潛進我的牧場搞破壞的吧?」
「喝!」嚇了一跳,她手中的糖塊掉了滿地,「你怎麼走路都不出聲呢?」
「是你太專心做壞事了,怎麼能怪我?」瞿北皇瞥了眼地上的碎糖塊,「那上頭沾了什麼?」
忍著緊張,她看都不往地上看一眼,努力地讓自己臉不紅、氣不喘,免得教他那雙利眼瞧出了她因事跡敗露而浮現的懊惱。
「螞蟻。」
「是螞蟻嗎?」
「要不還有什麼?」她矢口否認自己有犯罪的傾向。
「無端端的對黑寶獻慇勤,別說它會滿肚子疑惑,連我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哩。」故意將身子俯低,讓她清楚的瞧見他眼中的促狹,「說吧!」
馬廄裡養了十幾匹賽馬,有的性情溫和,有的卻仍野性未馴,可小窗她大致跟馬兒都能和平共處,惟獨性情惡劣又孤僻的黑寶,一人一馬似乎打一開始就相看兩相厭,彼此都看對方礙眼似的。
「你疑心病未免太重了吧?真的只是……」
「咳咳,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沉默半晌,李竟窗突然輕跺了跺腳下的碎糖塊,心有不甘,「誰教它昨天那麼不賞臉的將我摔下來,害我的屁股痛了一個晚上。」所以,她特地偷了些要餵給馬匹吃的糖塊,再跟伊莉要了一些瀉藥……
她絕不至於黑心到希望黑寶有個什麼萬一,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活該!你不去騎它不就沒事了?」追根究底,這禍端是她自找的,怎麼怨上無辜的黑寶呢?
「問題是,我跟丹尼爾打賭,可以騎著黑寶繞著馬場跑一圈的。」
聞言,瞿北皇的臉色微沉。
「以後你少去跟人家打這種無聊的賭,這麼愛賭,遲早小命都會被你賭掉。」昨晚算她運氣好,沒碰到黑寶在鬧脾氣,有時它若卯起勁來反抗,三、四個大男人都制不住它呢!
還有,得跟丹尼爾叮嚀一下,多盯著小窗這沒腦子的蠢女人。
「我才沒那麼笨,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又做不得,我心裡有數的。」
「真的?」他黑黝的眼眸斜睨著馬廄裡的一處角落。
「我騙你幹麼?喂,你又怎麼了?無端端的,怎麼說話怪腔怪調?」真可惜計謀失敗,不過沒關係,她可是愈挫愈勇的李竟窗哩,這次不成,下次再來過。
「這裡,挺不錯的,噢?」
「什麼意思?」瞧他的神情,笑得挺不懷好意的。輕咬著下唇,李竟窗豎起了全身的寒毛。
「喏,牆角的那堆乾草,看到沒?」
「那些草糧不是一直都堆在那裡嗎?」這也值得他笑得這麼賊……忽地,她瞪大了眼。
他不會是想……那樣吧?!
「想不想試試在一堆乾草上親熱的滋味?」
果不其然!
「不要!」她想都不想地一口回絕。
真不要臉,竟然想邀她在光天化日之下,甚至是在人人都可以走過來的馬廄裡做,呃,做那檔子事!
「可是,我很想耶。」
「你想你的,別拖我下水!」討厭,一股燥熱自臉頸逸起,准又被他惹紅了臉了啦,「大色狼,每次都對我強行掠奪。」
「又說我強行掠奪?」瞿北皇一聲重哼,「也不知道最後是誰哼哼唉唉的叫起春來,還硬是將光溜溜的身子猛往我身上磨磨蹭蹭著。」
「你……我不跟你扯了啦!」腰身一扭,她急慌慌的欲往外逃。
可是,她逃得過嗎?
瞿北皇的長臂早就等著逮她回來了,肘一彎,強架著李竟窗又扭又動的身子,他「性」致高昂的走向相中的目標。好早以前,他就想試試看在乾草堆上翻雲覆雨的滋味是如何美妙了……
???
懷抱著因疲累而沉靜的女人,彼此相貼的胸口起伏著,一波波的滿足直透進瞿北皇氣喘吁吁的心坎,甜蜜的喜悅湧上他全身,因為太過舒坦而暈茫茫的腦子逐漸湧上一幕幕的……忽地,他渾身起了莫名的戰慄。
早該被謀殺的想像力在作祟了不成?剛剛,在他腦子裡浮現的那股念頭是什麼?
不願欺瞞自己向來有條不紊的清晰理智,可是,方纔他的腦子真的是想到了婚姻、妻子、小Baby;甚至,他還眼花的瞧見了一屋子的人——
自他開始衍生的血脈親人。
他瘋了!
「你會冷?」感受到身下傳來的顫意,她抬起臉喃聲問道。他怎麼會覺得冷呢?歡愛過後,她就只覺得熱,好熱、好熱噢!
「不……咳,不,怎麼會呢?」
「可是,你剛剛好像抖了一下。」
「沒什麼。」壓下她寫滿關切的臉,他不讓自己再聯想下去,「我明天要飛到曼哈頓一趟。」這輩子不曾有過這般惶然的感覺,幾乎可以說是搞不清楚情緒思維的重點,老天,他覺得不安極了。
難不成是……教人歌頌的愛情那玩意兒降臨到他身上了!?
但,怎麼可能呢?他可是理智又冷酷無情的瞿北皇呢!況且,想想大材小用的何悠作吧,本是個頂尖優秀的醫師,鋪在前頭的是榮華富貴與名利雙收的道路,可他卻因為秦紜妹,因為愛情,就這麼捨棄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安安分分的當個小鎮醫師……媽呀,這還不足以證明嗎?
慣於呼風喚雨的峰頂生活一旦牽扯到情愛這毒素,就什麼都亂了,更甭提還想當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男人了!
「曼哈頓?」李竟窗微怔,「你怎麼突然要去曼哈頓?」「開會。」言簡意賅,因為盤踞在腦海中的思緒太過紊亂,他的神情顯得僵凝不豫。
狗屎才需要他飛去開會,他說了謊!
知道他綁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回牧場過隱居生活,邦曹一直很好奇她是何方神聖,竟能有幸陪他一塊兒住進牧場?但因為所有的工作都一肩扛下,邦曹無法親自飛到德州來瞧瞧佳人芳蹤,一解疑惑,但卻相當的善解人意,沒堅持要他趕回公司參與會議,只讓他自己看著辦。
而如今,他臨時決定要飛回曼哈頓親身參與會議,因為,腦子裡的怪念頭仍餘波蕩漾,當真嚇壞了什麼都不怕的他。
「開會呀,那我是不是也……」
「你不必跟去,」不待她出聲爭取,瞿北皇斷然否決,「給我乖乖的待在這裡。」
「為什麼我不必跟去?好歹,我也是領公司的薪水呀。」她有些不滿。
「笨手笨腳的,到了那兒,你又能做什麼?」
過分,他又嫌她了,「給你提行李總行吧!」
「不用你雞婆。」臭著臉,他拉了拉她垂在自己胸口的髮絲,「反正你給我待在這裡就是了。」
就是因為存心疏遠她,才會迫不及待地想飛回曼哈頓,她若跟了去,他哪還有辦法好好地沉澱心裡的一團亂?
???
啪噠啪噠,瞿北皇手裡拎著公事包走出房門,神情肅穆,步伐走得極緩卻極重,還不時地揮著那只可憐的公事包攻擊廊道上擺的每一項飾物,弄得乒乒乓乓的。
他的行為擺明了就是蓄意借物出氣。
「早。」
「哼!」
「你要走了?」奇怪,他怎麼一大早就心情不好了?李竟窗疑惑。
「對呀。」猛挫牙,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口氣不佳的直哼著氣。該死的戀戀不捨、該死的猶豫不決!幹麼呀,昨天才義無反顧下的決定,區區一個夜晚,他就想反悔了?「你不是很早就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唔。」
「那盤子裡的食物怎麼還原封不動?」心情不佳,瞿北皇四處找人開炮,「不會是嫌伊莉的早餐難吃吧?」
「才不是,你少栽我贓!」她長吸了口氣,忍著胃部的翻攪,平時粉嫩嫩的臉頰刷著刺目的慘白,「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早起來就沒什麼食慾,大概是吃壞了肚子。」
「你的臉色很恐怖。」她身體不適……他的悔意更強了。
「有人身體不舒服還能看起來紅光滿面嗎?」強擠著氣輕哼出不滿,李竟窗極力忍住再一波的腸胃翻騰,卻眼尖的將他欲抬起她下頷的手揮開,「不是要趕飛機嗎?你去忙你的啦,我沒事!」
「去跟伊莉拿幾顆胃腸藥吃。」他抑住想去拿藥的衝動,沉聲吩咐。
「好。」嘴裡應著,卻仍是坐著不動,見他黑眸橫豎,她乾脆懶懶的將身體趴在餐桌上,「等一下,我現在覺得好多了。」
「懶鬼,待會兒你一定又會忘了去拿藥吃。」
「我保證一定會去找藥吃,好不好?」她略帶無神的眸子瞅著他,「快走吧,飛機不等人的。」
她說什麼瘋話?見她病懨懨的,他哪還走得開呀?
「去房裡換套衣服。」
喝,好狠的男人,她都已經要死不活了,他還嫌她衣著不順眼?
「我現在沒什麼精神打扮自己。」沒良心的男人!身體的不適,更容易將情緒導向低潮,「你今天就別管我怎麼穿了啦,反正我又不打算出去丟人現眼。」
「看醫師不需要打扮,只要將睡衣換掉就行了。」
「你要送我去看醫生?」李竟窗倏驚,「那,你的會議呢?」
「管他的!」一把將她拉起來,他俯身將她攔腰一抱,「你再這麼拖拖拉拉地,我就這樣將你送到醫院去嘍,到時候丟臉的人可不是我。」
「你真的要送我去醫院。」
「我不是正準備這麼做了嗎?」不耐的嘀咕著,瞿北皇將她摟緊了些,以額貼額,沒測到過高的體溫……「不覺得燙呀,應該不會是感冒了吧?」
當下,李竟窗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若執意丟下她去參加會議,她一定會傷心的暗咒他沒心肝,甚至還可能任性的纏上他,不讓他離開;可是,他竟然是不假思索地將她擺在會議的前面……唉,雖然也的確是想極了讓他陪著去醫院看病,但,她良心難安。
「不必這麼慎重其事啦,應該是昨天晚上吃完飯又馬上吃冰淇淋,結果在胃裡冷熱不合罷了。」
「你又給我偷吃冰淇淋!」
「我只有吃四球而已,又沒有很多。」誰知道,功效這麼顯著!
「只有吃四球?哼,吃死你活該!」瞿北皇進了房,她又氣又惱地將她放下,「快點換套衣服。」
「好啦。」慢吞吞的走到衣櫥,李竟窗取下最靠近手邊的那件淺藍色連身洋裝,「我看,你還是趕飛機去吧,我自己去醫院。」好不容易瞿大爺終於肯去公司露個面,她不能那麼自私的將他給霸住了。
「瞧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打算怎麼去?」
「用電話叫輛計程車呀。」他總不會巴望她騎腳踏車騎那麼遠的一段路吧?
「然後呢?到了醫院誰陪你?」不知怎地,他一心一意想快快疏離她,卻又憎厭這種被她撇得老遠的感覺。
「醫院有服務台你忘了?嘖,什麼時候你變得比我還要婆婆媽媽了?」他愈是堅持為她而留,她愈是不忍耽擱他工作的時間。
坦白說,他有這份心就已經夠讓她感動死了,若他再為她設想更多、關切更深,她怕會招來樂極生悲的不幸。幸福的滋味,她寧願一點一滴慢慢嘗受,一下子幸福過了頭,怕連老天爺都忍不住嫉妒起來了。
她話中的揶揄像條繩子,硬生生的將瞿北皇早先的決定給拉了回來。
「也好。」她說的沒錯,他何時曾為誰這般牽腸掛肚過?記憶中,不曾為誰憂愁煩慮過,所以,更不可能為她而開了先例,絕不!「我叫丹尼爾開車送你去。」
「丹尼爾今天的工作滿檔,你忘啦?」李竟窗微瞇的似水秋眸中蘊著迷濛的水氣,「又不是病得走不動,幹麼這麼勞師動眾的,我自己可以應付的啦!」
「憑你?」不是不信,是……該死的,放不下心!
「嘿,你少將我看得這麼扁哪,沒遇到你以前,我不是平平安安的活了二十幾年了?」
「你確定?」
「當然。」李竟窗將手貼胸,半是為了取信於他,半是意欲用掌力強壓下又再度翻攪不休的胃部,「如果真得喊救命,我會立刻打電話請伊莉或丹尼爾前來支援,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瞿北皇仍沉著臉,但已不再多說什麼,拎起公事包,像不曾跟她有過短暫爭執,甩頭就走人了。
放心?!她的話讓他胸口倏地五味雜陳。
早在他不清不楚的腦子浮起那幕婚姻藍圖時,心,就已經開始起了糾結,再也放不下來了。
???
當太陽逐漸落下西山,夜幕緩緩的驅逐白畫,原本信心滿滿的李竟窗呆呆的坐在街角一處被荒廢許久的木製階梯上,心神茫然,四肢冰冷且輕顫著無措。
什麼叫青天霹靂,今天,她總算是知道了。
「我該怎麼辦?」眼神木然,毫無焦距的怔望著前方,渾然不察天色漸晚。
不是腸胃的毛病,是孕育子嗣的宮殿發出了訊息,是她的身體馬上就要開始了另一段新的嘗試與轉變。
怎麼辦,她竟然懷孕了?
心神不寧,她幽幽惶然的遊蕩回家,等了她一天,伊莉在門口便迎上她,關切的神色流露於眼臉。
「小窗,不是到醫院嗎?你上哪兒了?」
「四處走走。」
「檢查的結果……」
「很好,沒什麼毛病。」
晚餐,照例只是動了動刀叉,翻撿著食物,卻沒送進嘴裡半口,她忍耐的又坐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將刀叉擱下,勉強地對因她食慾不佳而滿臉愁思的伊莉歉然一笑,踩著不穩的步子回房休息。
瞿北皇還沒回來,可是,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
「你還好吧?」找了她一整天,直到晚上才跟她通到電話,瞿北皇的口氣顯得有些暴躁與安心。
伊莉說,她自外頭回來時,神情怪怪的,好像……失魂落魄!
「嗯。」
「醫師怎麼說?」
「什麼?噢……是輕微的食物中毒,不打緊。」這麼重要的事情,她不想對著冷冰冰的話筒講。
更何況,她還沒想好自己該怎麼開口跟他說出事實。事實?猛然一顫,直到現在她才突然恍悟,至今,對他、對未來,她依舊是沒有半點把握。
「只是輕微的食物中毒?」
「嗯。」罷了,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
李竟窗忍著、等著,為自己的躊躇心境爭取更多的考慮時間,原以為他會依原定計劃在第四天才回來,可是,第二天接近中午時刻,就見他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瞿北皇!」目瞪口呆,她忘了捧在手中的杯子裡裝的是剛泡好不久的熱茶。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反正沒事,待在那裡也無聊。」見她執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瞿北皇擰著眉頭上前將杯子接過來。驀然輕咒,「媽的,你是沒知覺了不成?這麼燙你還端著不放?」難怪手會抖個不停。
小呆瓜就是小呆瓜,這麼蠢,又這麼沒神經,教他怎麼……放得下心呢!
「你……」李竟窗混沌的神智一時之際未能回復清澄,端詳他半晌,卻揣測不出那張無表情的神色代表著他今天的情緒是好是壞,終於,她忍不住開口問了,「公司的一切還好吧?」
「還不就是那樣。」像他的心情,密密麻麻的罩著莫名的煩躁。
邦曹鐵定是摸魚摸到太平洋去了,公司不過是少了他一個人罷了,但堆在辦公桌上的文件多得可以開一間圖書館了,可是慌得像只陀螺似的白天,他卻不時的想著她,將企劃書翻到下一頁,她的臉清晰的浮在紙上;在文件上簽下名字,她的名字並列在上面;每隔半個小時的追蹤電話,沒得到她自醫院回家的消息,他坐立難安,直到親耳聽到她的聲音,心臟才又恢復了規律的跳動。
到了夜晚,情形更慘了。
才試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像是被下了蠱,無論身在何處,她簡直是如影隨形,完全不放他擁有片刻的清閒。
離開後才發覺自己好想好想她,該死!
「這是早餐還是午餐?」瞪了她一眼,瞿北皇順手自盤中撿了塊冷掉的烤牛肉放進嘴巴裡,「你唷,只知道浪費食物,早晚變餓死鬼讓天收了去!」
叨念的口氣裡沒有太多的怒氣,這應該代表,他的心情還不錯吧?
「瞿北皇,你會娶我嗎?」
來不及嚼爛的牛肉梗在喉裡,重咳一聲,他迅速搶過桌上的水杯,將冷水和著碎肉全都給吞進肚子裡。
「好端端的,你怎麼問起這種問題?」
「因為我忽然想到,跟你住了大半年,你從來不曾提過這個問題。」
「忽然想到?你昨天心情不好,就是因為在想這種無聊的問題?」他氣急敗壞的喊著。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機敏地將伊莉口中說她失魂落魄的事情聯想在一起,卻忘了將她的醫院之行也一併考慮進來。
「你會娶我嗎?」李竟窗沒有回應是與不是,只執意要得到他的答案。
「很難哩!」他言不由衷地直覺答道。不曾見她像此刻般讓憂愁覆上整個人,他的神情也沒好到哪兒。
原來,她也會有一般女人的逼婚情結!
他竟毫不遲疑地回說「很難」!?慢慢地,她略顯憔悴的臉龐輕俯,牙根驀緊,期盼的心為之冷卻。
「為什麼?」任何挾帶著心有所求的話向來就難以啟齒,更遑論是這種原本就該讓男方主動開口的爛戲碼。
或許,她該捺著性子繼續懷抱著「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美夢等下去,但,為了孩子,她急切的想確定他的心、他們的未來。
想嫁給他,不是因為他的富貴之身,而是因為愛他,可是,絕不願意他的「屈就」是因為她懷了他的孩子。
這種有條件的婚姻她不想要,也不屑得到!
「你真想知道?」雖不想太早觸及這個話題,但她既然開口問了,他不想瞞她。
「從小,我為自己的另一半所訂下的要求挺嚴苛的,別的不說,可最起碼,她一定要系出名門。」
噙淚的眼不肯閉起,怕不爭氣的淚會順頰而下。呵,要求?光此一項,她就完全不合格了。
「像王蕙蘭?」李竟窗喃聲道。
早在她隨他住進牧場的第一個月,八卦消息就已經傳到全世界了。不但他儀容尊貴的家人迫不及待的登門拜訪,連聲勢浩大、自詡為未來親家的王老爺子也率眾前來查探究竟,大概是看她不帶有威脅性,哼哼吭吭了幾句,又一票人呼嘯而去。
整個過程,瞿北皇冷眼旁觀,是沒讓他們的養尊處優的氣勢欺負到她頭上,可也沒向他們介紹她的身份。
但她無法怨他,因為那時候……他們還不是情人!
「對。」眼睛沒瞎,耳朵沒聾,瞿北皇發覺了她帶淚的輕喃,可是,她要求實話,所以他照實以答。
只不過,那是過去的他所訂下的擇妻條件,是在他還沒遇到她時……
「那,你是將我擺在什麼位置?」既然不曾考慮過可能會娶她,又為何……強要了她?
「你想要我將你擺在什麼位置?」
「我……不知道。」李竟窗茫然了,「我不知道。」一段感情的交集讓她的心起了複雜的悲淒情境,接下來該怎麼走下去,她真不知道了。
不想拿孩子逼他負起責任,可也不想狠心的抹煞了孩子生存的權利,她覺得彷徨、覺得無助。
「其實,現在想這些不是太早了點嗎?」難得吁聲連連,他也愁苦滿心。
好恨,以前的他談起感情這碼子事時多意氣風發呀,拖拖綁綁的婚姻歸屬?哼,休想沾了他的身。但,偏她出現了,更諷刺的是,當初是他誆她這個不長智慧的小呆瓜陷進這齣戲碼裡的,她想退場,他執意不放人,結果呢?他玩得過了火了。
一切,全都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走了樣。
而逐漸心死的李竟窗卻忽然有股想笑的衝動。
想得太早?的確,若是平時,她的這番質問的確是想得太早,可她也不想呀,肚子裡有了個孩子……老天,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