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還是沒捎信回來?」周昆言趨前詢問。
他是慕容無恨的師父,也是王府的護衛隊教頭。
方婉柔搖頭。這小兔崽子,出門就像失蹤,回來像撿到,眼裡根本沒有王府的存在,放了十幾隻飛鴿,就是不見他有任何回音。
眼看就要過年了,他還流連在外,她想抱孫子的希望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實現?
「夫人無鬚髮愁,王爺辦完事一定會回來。」
「這不是廢話嗎?」方婉柔端起參茶喝一口潤潤喉。「我的命真苦,有兒子跟沒兒子沒什麼兩樣。」
「既然王爺不肯娶妻,夫人何不替他訂一門親事?」周昆言深知王妃憂慮的事情無非是慕容家的香火。
「你說得倒輕鬆!」方婉柔心煩的在大廳踱方步。「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私自安排,不但會害了人家閨女,咱們也甭想安靜過日子。」
這話不假,慕容無恨仗著與皇上交情匪淺,多少朝中大臣想攀親都遭他拒絕,當初皇上不也想賜婚,還不是一樣被他一口回絕!
天子他都敢不買帳,這個世上還有誰治得了他?
「唉!」
「唉!」
兩人除了長吁短歎,實在想不出方法可以治他。
「娘!娘!」慕容多情連跑帶跳地蹦進前廳。
已過弱冠之年的慕容多情雖然身材偉岸、氣宇昂藏,卻少了哥哥那份穩重和逼人的灼灼神采。
「都已是成人了,還這麼輕浮毛躁!」方婉柔充滿慈愛的瞅著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兒子。
「不跑快點,怎能讓娘早些開心?」
「你別老是毛毛躁躁的,為娘就很開心了。」
慕容多情瞥了眼娘親。
「真的?那我就穩重一點,不告訴你哥哥回來的事。」
嘴巴嚷嚷著不說,卻一古腦的全洩漏了。
方婉柔看兒子滿臉的不正經,似是不相信。
「無恨回來了?人呢?」
慕容多情露出和煦的笑容,眼光投向門外。
只見慕容無恨領著一個小姑娘向廳堂走來。
「娘,孩兒給您請安。」
看著慕容無恨跪下,無憂也跟著雙膝著地。
「娘,無憂向您請安。」
方婉柔聽見她柔軟清亮的嗓音,渾身舒坦,一時沒注意她的稱謂。
「哪兒找來的可人兒?」方婉柔招手要無憂過去她身邊。
這娃兒真不是普通的美,白皙無瑕的臉蛋顯出清麗的氣質,五官精緻絕倫,尤其那一雙翦翦水瞳,靈動慧黠得像是會說話一般,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嗯,不錯!不錯!
一旁的周昆言也暗自在評量。
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明眸皓齒、翠眉瓊鼻,標準的美人胚子,將來長大,可會迷倒眾生。
無憂落落大方的起身走近方婉柔。
「為什麼你跟著哥哥叫娘?」不知怎地,慕容多情就是很在意。
他一說,眾人這才發現。
「是啊,怎麼回事?」方婉柔也察覺有異。
無憂正待解釋,慕容無恨搶先一步開口:「她全家死於非命,齊夫人托我照顧她。」
「不是這樣……」
無憂想抗議他的說詞,卻被他一口打斷。
「你答應我的事想反悔嗎?」
無憂一雙水汪汪的澄澈眸子瞬間流下兩行清淚。
「反正我已經無依無靠,隨你怎麼編派都行。」齊無憂仗著有人撐腰,裝可憐的埋怨。
方婉柔見她流淚,於心不忍。
「別怕,有話就直說,娘幫你。」
慕容無恨瞪著銅鈴大眼。這小魔女,剛剛還推三阻四的說她不想進王府,不過才一轉眼,就裝起溫順可憐的模樣,精明如娘都被她騙得團團轉……他開始後悔把她帶進王府。
無憂哽咽低泣,哭訴她與慕容無恨相識的經過,並聰明的省略俊男出浴的那一幕。
方婉柔正為慕容無恨的婚事傷腦筋,如今他自投羅網,帶回一個精雕細琢的漂亮娃兒,倒也讓她省事不少。
「無憂,你多大了?」方婉柔慈藹的問道。
「回娘的話,無憂十四歲了。」
十四?似乎是小了點。
不過沒關係,反正這個浪蕩子也不肯早些安定下來,再過些時候剛好。
「你安心住下來,有空就和多情一起習字、唸書。」
「娘,還得勞煩師父教她武功。」
「女孩子家學什麼功夫!」方婉柔反對慕容無恨的提議。
慕容無恨頭痛的表示:「她身負血海深仇,沒有功夫怎麼報仇?」
「她的仇就是你的仇,你應該視為己任,而不是讓她學功夫。」
聽見方婉柔的話,無憂再次心痛逾恆,她緊咬著下唇,不肯讓蝕心的痛苦逸出口。
「娘,我要學,我要為親娘報仇!」無憂嚥下淚水,堅毅低語。
也只有楊世昌那種目無王法的邪惡之徒,才會為了女色,滅了她全家,她不會輕易放過他!殺人償命是江湖不滅的準則,既然他不屑王法,她又何必為正義之名忍氣吞聲?
既然他殺人不眨眼,冷血殘酷地視人命如螻蟻,她又何必戴著「慈悲為懷」的假面具放過他?
什麼「以德報怨」、「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全都不懂!她只知道不能讓那人渣逍遙法外,繼續過著無法無天的日子。
無憂復仇心切,完全表露在過分僵硬的臉上,慕容無恨不免憂心如焚,擔心自己這麼做會害了無憂。
「無憂,要小心控制你的情緒,別讓仇恨蒙蔽你的善良。」慕容無恨好心提醒。
他不希望無憂帶著恨過一生,因為一旦有機會報仇,就算豁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快意恩仇的後果,帶來的只是無止境的冤冤相報。
不!
說什麼他也不能讓無憂蹈入一輩子沒完沒了的報復中。
這世間沒什麼因果報應,如果有,就不會有「好人不長命」這句俗諺,他不要無憂再領受他所承受的腥風血雨,他寧願她名副其實地做個無憂的姑娘。
郁恨難平的無憂噤聲不語。
沒有失去親人的人,怎會瞭解失去親人的痛苦?
她倔強地繃緊臉不答話,說什麼也不肯輕饒不共戴天的仇人。
慕容無恨彷彿看見另一個自己。既然無法勸醒她,只好改採其他方法讓她死心。???「師父,你什麼時候才開始教我武功?」一路緊追不捨的齊無憂,滿臉可憐樣地問著周昆言,慕容無恨則是沉穩地跟在後頭。
「還早著。」周昆言奉慕容無恨的命令推托著。
「騙人!」齊無憂狠狠地瞪了慕容無恨一眼。
「根本就是你們串通好要敷衍我!」
說著,她就賴在地上嚎啕大哭。
慕容無恨實在拿她沒辦法,只好以眼神向周昆一言求助。
周昆言愛莫能助地搖搖頭。
自己的麻煩不自已搞定,他一把老骨頭了,可禁不起十幾歲的娃兒折騰。
「唷!好不要臉的小姑娘,是不是要不到糖吃,乾脆坐在地上耍賴?」慕容多情不疾不徐地取笑,夾帶一絲鄙視。
齊無憂一來到王府就搶走了他的光采,娘對她的疼愛程度令他眼紅,雖然他並不討厭她,可就是看不慣她撒潑的模樣,是以找到機會,就在言語上挖苦她兩句,也好消消他的心中氣。
「誰說我想吃糖!」
無憂嘖怪地白了他一眼,兀自從地上爬起來,飛奔到慕容多情面前,雙手插著腰,指著慕容多情的鼻子大罵:「你沒長眼嗎?這兩師徒欺負我是個弱女子,存心欺騙、敷衍,比起他們的卑鄙,耍賴算什麼?」
對!他就是要讓她站起來罵人,這樣才好玩。
「你不是很堅強,想親手報仇嗎?」慕容多情左瞧、右瞧,一臉鄙視。「堅強的女子怎會有這等懦弱的行為?」
慕容無恨靠在樹幹,想看看慕容多情怎麼料理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片子。
多情向來開朗,不像他成天鬱鬱寡歡,也許他和無憂會處得來。
他不否認,會帶著齊無憂進王府,目的也是想讓她認識多情,因為他覺得多情比她更適合無憂。
「堅強女子也會有喜怒哀樂。」微慍的眼略過一簇傷心的淚光。
「哦?」慕容多情順口哼著,考量該怎麼讓她知難而退。
慕容無恨沉眸深思。
他低估了無憂的固執,早知她如此執著,那日他便不會以此敷衍。
「你真的想學武?不怕苦?」
慕容多情趁與她說話之際,點燃一炷香。
「想試試你有多少斤兩,能吃得了習武之苦嗎?」
「有何不可!」不認輸是齊無憂的本性。
多情居然想讓無憂蹲馬步一炷香的時間!
慕容無恨憂心地瞥了眼。無憂撐得住嗎?
不過他沒阻止,若是能讓無憂知難而退,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果然,才半刻鐘,她就俏臉泛白,額頭上一顆顆珍珠般的汗珠「無孔不出」地直冒,臉蛋白白轉紅,暈得紅通通,身子搖搖晃晃的,似是撐不住了。
「無憂!」
慕容無恨一聲驚叫,快步向前,接住倒下來的無憂。
「你真會出主意!」就知道慕容多情的鬼點子不可靠。
「剛剛你可是一句反對的話也沒說唷!」慕容多情諂媚地一笑。反正出事了有人扛,他何必緊張?
無憂是個討人喜愛的姑娘,莫怪大哥為她牽腸掛肚,連他對齊無憂都有那麼一點點動心呢!如果無憂知道大哥是皇上的心腹殺手,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對於慕容無恨,王府有份虧欠。
當年若不是慕容無恨的爹,今天受苦的人應該是自己。
雖然慕容無恨已入籍王府,卻注定一生得為皇上賣命,任誰都違抗不得,這也是當年他能死裡逃生的代價。
轉眼二十個年頭已過,不知道慕容無恨心中的怨恨是否煙消雲散?
娘之所以將所有過往告訴他,無非要他明白,王府的一切是慕容無恨一家用命換來的!
慕容多情一直謹記在心。???慕容無恨望著懷裡的佳人。
誰說她還是個丫頭片子?
每抱她一回,心裡的情愫就會增加一點點,雖然他極力抑制這樣的情愫產生,但是,感情若能隨心所欲,便不叫感情了。
他才剛把無憂放上床榻,無憂便掙著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沒?」
想起慘死的娘親,她難忍傷心,又不想叫慕容無恨看見她脆弱的一面,匆促地背過身去,拎起袖擺擦掉眼角的淚珠,無意間瞄到慕容無恨擔心的眼眸,不禁慶幸老天爺還是沒有遺棄她。
慕容無恨似乎不再那麼討厭她,尤其近來凝視她的眸光,總讓她覺得像兩簇火焰在焚燒,害她亂不習慣,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她習慣與他針鋒相對,她愛看他不在乎的神情,喜歡他識破她伎倆時的得意……然而,他燃著火焰的眼神卻害她無措。
「別管那一炷香,我服了你的毅力,明兒個師父會開始教你基本的功夫,如果你覺得辛苦,不想學,只消說一聲,師父便會停止。」他屈服了,無憂的堅毅是他當初預料不到的。
「真的?」
無憂興奮地雙臂展開,環抱著坐在床邊的慕容無恨,渾然不覺他陡然僵直的身軀,亦沒發現站在一旁免費觀賞的慕容多情。
無憂的頭深埋在他的肩窩,已經發育很完全的雙峰緊緊貼在他的胸膛,柔軟的唇抵著他的頸子,鼻孔呼出來的幽蘭香氣,搔得他痛苦難耐。
慕容無恨不著痕跡地輕輕將她的身子推開。
「記得,不要逞強,就算要習武報仇,也要保有你原來的純真善良。」雖然很難,但他希望無憂可以做到。
「就算學成,也不一定……」
慕容無恨帶著警告的眸光,打斷慕容多情想說的話。
「不一定怎樣?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不像男子漢。」
難怪她號稱蘇州小魔女,區區幾個字就讓男人吃不消。
試問有幾個男人受得住女人輕視?慕容多情才想說出剛剛被打斷的話,卻看見齊無憂昂揚的臉龐還門著淚光,讓他硬不下心腸。為了他的尊嚴,去傷害一個似乎輕輕一碰便會化為塵灰的女子,著實有點不通人情。
「就算你學成了,也不一定有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火侯。」
慕容無恨鬆了口氣。
「你好好休息,明天才有體力練功。」
慕容兩兄弟走後,齊無憂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吧!她只消耍耍詭計,不就騙倒了大家?
她要是把在懲惡幫所學的露出來,或表現得強悍些,慕容無恨一定會找借口就這麼算了;但是她表現出柔弱的一面,很容易就博得大家的同情了。???他愛煞血的芬芳。
空氣中飄浮著濃烈辛辣的氣味——一抹只有他才聞得到的氣味。
不必回首,當這抹屬於他的香味遠遠飄來,他便知慕容無恨已經完成了他交付的任務。
皇上滿是算計的臉上滿盈著笑意,伸手替破風而來的人影斟上一杯菊花釀!翠碧的琉璃杯裡晃動著淡黃的液體。
慕容無恨恍若無人地竄入御書房落坐,舉杯以敬,仰首直灌入喉,淺淡的酒氣滲入喉頭,稍稍紆解御書房帶給他的壓迫感。
「你遲了好些天,」笑容裡帶著責備,卻不會讓人感到難堪。
「權傾天下的你,不必我浪費口舌向你報告吧。」對著燭火,慕容無恨快意地轉動酒杯,觀察著西域進貢的精品可有瑕疵。
「所以朕才急著召你入宮,想聽聽你的說法。」大內高手何止千百,偏偏沒一個抵擋得了他,要是他心懷不軌,普天之下,恐怕很難找出能與他抗衡之人。
他這個皇帝是天生一把賤骨頭,就愛看慕容無恨對他傲慢的姿態,那高深難測的狂狷性子老愛處處頂撞他,但他就是看不膩他的性格如風、行事若火,那樣的他讓人難以抗拒。
他自嘲自己,怎麼像個初探情滋味的竟蕙少女,竟會對慕容無恨臉紅心跳?要是讓那些嬪妃知悉,不撕爛了慕容無恨才叫奇怪!
「愛卿……」趁著醉意,他忘了九五之尊該有的威嚴,越過桌面,將手覆蓋在無恨強勁的手掌上輕輕撫摸。
慕容無恨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臉上若無其事,暗地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皇上,我還不打算金盆洗手,所以還不需皇上供養。」
慕容無恨的話並未惹怒龍顏,反而讓他龍心大悅。慕容無恨若是這麼容易收買,就不配是他的心腹兼好友。
在他還是儲君之時,有天趁著皇后到相國寺進香時,偷偷溜出相國寺到市集玩耍,偏偏有不長眼的小乞兒見他一身富貴氣,想從他身上揩點油水,一群乞兒蜂擁過來。沒見過這等陣仗的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幸好慕容無恨鑽進重圍中,有條不紊地介紹他一身華服的出處,更揚言他這一身裝扮,不是皇親便是國戚,誰要是敢動手,改明兒個就沒頭可以吃飯了!
他的話果然發生效用,不一會兒,小乞兒溜得一個不剩。
事後,他詢問慕容無恨何以知道他的身份。
慕容無恨居然說是胡謅的,是因為想救他又沒能力,所以來這招狐假虎威,嚇嚇他們而已。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慕容無恨絕非池中物,才會在先帝排除異己時,破例地留下他一條命。
之後,他竭盡所能地栽培、訓練他,而慕容無恨也不負所托,不管任何奇門功夫,到了他手上,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學成,像是天生練功夫的命,他的武功可謂已經出神入化。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顆深沉難測的心,讓人無法捉摸,他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喪父之痛。
他也曾經想過以色誘慕容無恨終身對他忠誠,但不管多麼綺年玉貌的少女都無法打動他的心,讓人有時產生遐思:或許他也是個喜男不愛女之輩?
不過他可不敢輕言試探。
以慕容無恨殘酷的性子,與多年血腥的洗禮,難保他不會出言無狀,害他傷心欲絕,連帶壞了這多年的情誼。
「愛卿,難道你沒想過要娶妻?」在君王的羽翼下,他擁有呼風喚雨的權力,沒有個女人似乎是美中不足的事。
「皇上似乎比我還心急?」他神色自若,懶得表現出一絲感動。
「朕當然著急嘍!」
他輕易脫口而出後,才猛然發現自己太過失態,連忙找著話題掩飾——「愛卿一表人才,權力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朝宰相都沒你來得風光,想必慕名想下嫁於你的名門閨秀也不少,難道沒一個你中意的?」
他的手段是卑劣了些,但確是誠摯的關懷,他不想讓慕容無恨孤獨地終老一生,又怕他為愛離他而去,兩全其美的法子便是招他為駙馬,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如此一來,背叛他的機會便微乎其微。
「我還在等,等一個能與我契合、不計較我滿身血腥的女子。」
他在暗喻,這樣的敷衍態度、諷刺之詞,有些惹惱龍顏。
「愛卿,你的話太過了!」
這話對慕容無恨來說不痛不癢。皇上對他可說是極盡地容忍,這番景象若讓滿朝文武瞧見了,定要嘖嘖稱奇。
一直以來,他都以桀驚不馴的性子與皇上相處,就算皇上登基了,他也一樣這個脾氣,他不否認他是故意一點一滴在逼皇上露出底線,他要知道皇上對他有多大的容忍度,這關係著他將來的去路。
他不可能一輩子替皇上賣命,充當萬歲爺的地下殺手,有朝一日,他會年老體衰,也許會因為他知道太多皇上的骯髒事,而替他招來殺身之禍。他必須在能逃的時候,離他遠遠的!
所以他捨棄美酒佳餚、紅顏美色,為的就是要習慣將來離開官場之後粗衣淡食的日子。
這一點皇上當然不知道。
「萬歲爺還是直言比較不費事,微臣懶得用腦。」
太過謙卑的口氣,引來皇上驚異的一瞥。
何時狂傲的慕容無恨竟也懂得君臣之道?莫非他早已知道今天所言何事?
慕容無恨懶洋洋地等著皇上說出口。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你帶回來的那個娃兒是何人。」
慕容無恨聞言,放肆的仰頭狂笑,響亮的笑聲在御書房內繚繞,衝破屋頂,搖撼星空,驚醒了夜寐的大地。
顯然,皇上驚異之下的陳詞不足以取信於他。
「萬歲爺的探子全都是些只拿餉俸不辦事之人嗎?」他搖頭輕歎,眼角的笑紋透著淡不可聞的瞭然。
皇上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
「你就不能好好地回朕的話嗎?」不與他計較君臣該有的分寸,並不代表他能如此無狀。
「失禮了,我以為君無戲言,還把萬歲爺成天掛在嘴邊的情同手足當了真呢!」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淒涼;高興時可以和你稱兄道弟,憤怒時一句話便要將人推出午門斬首。
他是說過這話,但即便是手足,也該顧及彼此的顏面,像慕容無恨這樣無狀,親兄弟也難免起衝突。
皇上輕歎一口氣。
「太過耀眼的光彩無法讓人直視,就像太過招搖的人不懂謙卑之理,終會招來不幸。」
「我的不幸來自萬歲爺,所以只好請萬歲爺高抬貴手。」慕容無恨嘴裡這麼說,表情可是全然的輕蔑。
再這麼唇槍舌戰下去,正事兒都別辦了!
不得已,皇上只好紆尊降貴先低頭。
「朕的一封密函被齊耀宗偷了去,朕要你找回來。」
慕容無恨嚴峻的面容,並未因這驚人的消息有所改變。
「我的雙手只染血,不做瑣事。」要他費事去偷或查,那可有得等了。
「密函可能在你帶回來的娃兒手中。」萬歲從畫筒中拿出一幅畫軸,準備在他面前攤開。「這是你帶回來的人沒錯吧?」
來不及打開的畫軸忽被一陣風往房外卷,驚鴻一瞥中,慕容無恨瞧見畫中女子的絕色姿容,遂起了擁有畫軸之心,一蹬腳,身形翻飛,瀟灑地截住了畫軸,再一個迅捷的落地,飄然坐回椅子上。
「給本宮看!」公主的聲音出現在御書房門口。
「公主,若要換了別人,現在可沒命站在這裡撒潑!」慕容無恨不經心地扭頭看著她,臉上徐徐綻出放蕩不羈的輕浮笑容。
公主的嬌容霎時慘白,血液瞬間凝結成冰,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無法相信他竟敢當著皇兄的面威脅她!
一直以來,慕容無恨的翩翩風采深深吸引著她,不管他替皇兄殺了多少人、雙手沾染多少血腥,也不管他有沒有人性,總之她就是深愛著他,但是這一刻,她深深地覺悟,他是一個不容別人駕馭的男人。
「就……只因為本宮想看一眼畫裡的女子,你就對我怒目相向?」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公主飛奔到皇上面前顫聲控訴:「皇兄……你看他的態度……我不管,皇兄得替我作主……」
「安分做你的公主吧。」皇上無奈地回答。
他絕對不會為了公主去惹惱慕容無恨。
連皇兒都怕他?!
「本宮不依!」皇兄靠他維護江山屹立不搖,她可不指望他什麼。
皇上的鼻中飄來濃辣的血腥味,又看見慕容無恨眼中的一絲異光,只得大聲斥退不知死活的公主。
「下去!」
臉色蒼白的公主雙手掩面,由指縫間偷偷瞥一眼兩雙冷眸。
該死的慕容無恨!
居然罔顧她長年深埋的愛意。心中的酸急遽發酵,頓時火冒三丈,公主未加細想地探手搶畫。
慕容無恨提手扣住她的手腕,不快地警告她:「下次這隻手可沒這麼幸運。」
慕容無恨狂傲的拔身離去,連君臣之禮都忘了行。
難道他想廢了她的手?!
望著遠去的人影,公主不甘心地吼著:「慕容無恨!本宮要你後悔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