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趕忙叮嚀道:「可這事絕不能透露出去,萬一惹毛王爺和其他人就不好了。」
「對對對,要低調,一定要低調!」癡心立刻會意,點頭如搗蒜,臉上湧現如夢似幻的傻笑。「奴婢這幾日馬上開始縫製小主子的小衣小褲,不論是小王爺還是小郡主的都得準備,免得到時候趕不及穿……」
「想到哪去了?」她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什麼小王爺小郡主?連床都沒摸到邊,哪裡鑽出個小主子?」
「原來王爺喜歡野合啊……」癡心小臉紅紅,嘖嘖稱奇。
苗倦倦一口茶噴了出來。「才、才沒有!」
「耶?可您不是說——」
「只是純、聊、天!」她窘紅了臉蛋兒,紅霞朵朵,卻是咬牙切齒。
「……小主,你真浪費。」癡心搖頭歎氣,又開始恨鐵不成鋼了。
不行,再同癡心胡攪蠻纏下去,別說噴茶,等會兒噴血都有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按著突突抽疼的腦門,「我得去睡一會兒,不用叫我吃飯了。」
癡心正想張口再說些什麼,忽然門外響起一個帶著明顯笑意又顯恭敬的聲音,道:「稟苗小主,您外頭有客找,不知小主欲見否?」
來人一身青色團錦長衣,笑似狐狸,居然是王大總管。
「奴婢見過大總管。」癡心趕緊上前見禮。
「大總管好。」身為低等侍妾的苗倦倦也不敢忽略禮節,忙下榻淺淺福了個身。
可沒想到王大總管卻欠身回禮。「屬下不敢,小主客氣了。」
「欸?」她一愣。
第6章(2)
「稟小主,您娘家父親苗八旺老爺前來求見,不知小主可否願見?」王大總管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微笑問著。
「我爹來了?」苗倦倦先是一喜,隨即心下一沉,遲疑道:「若是見……好似不合規矩。」
她早將王府後院妾室守則背得滾瓜爛熟,其中有一條便是上等小妾以下娘家親眷,若未得王爺發話,或是大節時出府回門一回,否則統統一概不可入府相見。
少數有那個資格得與娘家人會面的,只有王妃、側妃或是貴妾。如今王府尚未有王妃和側妃,貴妾倒是有十九個,其中以蕃王佳娜公主為尊,福王郡主曲賢兒、護勇國公家千金柳無雙、蝶刀門玉女掌門人趙玉、漠北第一花魁木芍葯等人……在王爺面前最為得臉,偶爾可在生辰日或大節時於府中會見娘家親眷。
思及此,她有一剎地恍惚,心下有些刺痛。
甩了甩頭,苗倦倦將不該浮現的心緒逼出腦間,面上端起合宜謙遜的笑。「勞大總管代為告知我父一聲,若無要事,待年節回門時再相見。」
王大總管面上笑意不改,目光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小主不需擔憂,王爺已有令示下,准小主今日與苗老爺會面,一敘父女之情。所以小主可要見?」
他竟然特別准了她見娘家人……
她心下一熱,腦子有一瞬地昏昏然,不知哪冒出的喜意爭相破芽而出,一時間渾忘了該回話。
「小主?」
苗倦倦這才回過神來,雙頰酡紅似榴花艷艷,深吸口氣穩了穩心神,才回道:「咳,如此謝過……王爺和大總管了。」
「屬下已命人領苗老爺至無華堂左閣的墨令軒。」王大總管不知從哪變出了一隻外嵌珠寶螺鈿的漂亮紅木小匣子,恭恭敬敬奉上。「這是王爺賞賜小主的,讓小主務必在接見娘家人時戴上。」
「是。」她小手微抖地接過,心下不知該歡喜還是忐忑。
待王大總管離去後,癡心歡天喜地的衝過來,小嘴都快笑咧到耳邊了。「太好了太好了,奴婢就說王爺待小主是真心的,您瞧,又是為小主開了特例,又是讓王大總管親自給小主送首飾來……我們小紈院終於揚眉吐氣啦,哈哈哈哈!」
苗倦倦無言,心裡仍是慌亂無措,茫茫然不知所以。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不明白,他其實大可不必這樣百般討好她的,她名義上就是他的妾,雖然憊懶麻煩了點,可他若真想得到她,只要一聲令下,她自然得乖乖把自己洗淨弄香的放在床上,等著他臨幸。
別說是對她一見鍾情或是再見傾心,這種話拿去哄哄癡心這種純情小丫頭或是後院其他女人自是游刃有餘,可她從小眼看耳聞的血淋淋教訓多了,還會相信這種詞才叫有鬼了呢!
那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在滿腦子哄亂成一團之際,癡心早已快手快腳地幫她換好了一襲粉紅衫子、榴花紅裙,外罩精繡小蘭花的襖子,腰繫一隻打了流蘇絡子的碧色瑩瑩冷玉,還綰好了美麗的墮馬髻,臉上略點胭脂。
許是她平常懶怠打扮,習慣素面朝天久了,今日這麼一妝點之下,銅鏡裡映出的她竟是顯得粉嫩鮮艷如一朵俏生生的櫻花。
「嘩,小主,您原來這麼美呀!」癡心都看呆了。
苗倦倦摸了摸臉,也不可置信地喃喃:「癡心原來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巧手啊!」
「那是小主天生麗質,奴婢也只是錦上添花嘛,呵呵呵。」癡心咯咯笑,一臉與有榮焉。「您說,要是王爺現在看了您這一身妝扮,會不會迫不及待把您摟在懷裡恣意愛憐……」
「癡心,你學壞了。」她聽得一頭冷汗,嘴角抽了抽。「這種淫詞穢語哪聽來的?」
「哎喲!小主,您就別害羞了,奴婢懂您的心情的,嘻嘻嘻!」癡心對她擠眉弄眼。
怎麼純真小丫鬟越來越有朝極品老鴇發展的趨勢了?
苗倦倦胡思亂想著,隨手打開了紅木匣子,乍然間瑩光四射而來,她不禁屏息,滿眼驚艷地看著裡頭靜靜躺著的一支珠釵。
這支釵子樣式簡單,並無纏金繞翠、纍纍贅贅的精緻華美做工,釵身是溫潤的碧綠翡翠,釵頭上卻是鑲了一顆珠圓玉潤、完美無瑕的碩大珍珠,散發出瑩瑩如月色的光暈。
本王就喜皎月……
她心弦劇震,霎時無法呼吸。
這是……他的意思是……
不不不。沒什麼意思,這全是風流老手哄女子歡心的手段,別中計,別在意,別……別真當了一回事,聽見沒有?!
苗倦倦腦中的理智猛敲警鐘,可指尖卻自有意識地撫上那渾圓柔滑、柔然如月的珍珠,眼前彷彿浮現月光下,他溫柔眼神純粹而專注,嘴角彎起的似寵若溺笑意。
她胸口像是有什麼瞬間塌了,隨之而起的是又熱又暖又亂的一陣悸蕩,如汩汩春水肆意奔流,管都管不住。
「嘩……」癡心驚歎連連,隨即興奮萬分,「快!小主,奴婢來幫您簪上!」
她愣愣地任憑小丫鬟擺佈打理,望著打磨得光可監人的銅鏡中的自己,映照出鬢髮如雲,明珠動人,雙頰嬌紅若打翻了胭脂,再掩不住滿滿的春光瀲灩……
「爹爹。」
苗倦倦一路上走來都像是踩在夢裡雲間,直到看見了那個坐在雕花窗下太師椅上顯得侷促忐忑的熟悉身影時,她瞬間清醒,眼眶發熱,再也掩不住心裡的急切,小碎步疾奔了起來。
「倦倦——」苗八旺聞聲抬頭,胖胖的瞼上頓時湧現了歡喜,隨即一頓,起身恭恭敬敬喚了一聲:「給小主請安。」
她的腳步陡然停住,眼眶灼熱刺痛,幾欲落淚。
喊什麼小主,請什麼安?他是她爹,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爹啊,他不是王府的奴才,她也不是王府的主子——
不,不對。不管她認或不認,她都已經是王府的妾,王爺的所有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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