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哪個爛舌根,狼心腸的,居然說少爺和王算長得一摸一樣,謠言越傳越烈,到最後侯爺自己竟然也相信了,從此不待見少爺,不過為著侯府名聲著想,下令五十板子把王算打得出氣多入氣少,卻還是把少爺和方姨娘給留下來,不討從今往後兩人的地位不同了,少爺被分派到這裡無人聞問,而方姨娘成了夫人的受氣包。」
「方姨娘給的藥,又是怎麼回事?」
「那不是藥是毒,吞下那藥,十二個時展內,人會昏昏傻傻、答非所問,兩眼茫然,脈象紊亂,那是姨娘托舅老爺弄來的。少爺一天不死,夫人心底就存著疙瘩,只不過之前的手段過激,讓侯爺看出些許端倪,恐嚇了夫人幾句,從此夫人不敢做得太過,但那之後每月都會有大夫進府為少爺號脈,確保少爺是個貨真價實的呆子,夫人方能放心。可那藥雖能騙得過大夫,卻傷身得緊,如今每到冬天,少爺就會病著。」
那日舅老爺娶媳婦,夫人作主讓少爺到舅老爺家裡祝賀,還送上足足一百兩銀子,他還以為夫人轉了性,沒想到少爺竟遭人莫名推下了河,幸得何大夫經過才保住小命。
兇手沒成事,他回到侯府還被夫人罵一頓,明面上是責備他沒照料好少爺,事實上卻是罵他多事,將少爺救回府中。
想來夫人認定,只要少爺不死在府裡,侯爺就不能懷疑到她頭上。
謹容咬牙擰眉,許歷的處境塔呤,那位侯爺夫人……她是個怎樣的女子,竟如此心狼手辣?不只庶子,她連親生兒子都捨得下毒施害。
那日她可是聽得真切,許莘身上的苦膽粉正是這位夫人的手筆。「姑娘,你是個大夫,如果能的話,求您幫幫少爺吧,少爺的身子……不大好。」
謹容鄭重點頭,她向來不輕易承諾,但她對四兒說道:「放心,交給我。」
四兒喬裝走一趟桃花村,卻眼尖發現,侯府府衛在桃花村四周布下眼線,他不敢貿然出現,怕有人認出自己,尋線到小院找出謹容。
許歷所住的院落偏僻又接近後牆,只要遠遠聽見人聲,謹容便往小洞一鑽,任憑關嬤嬤再庹害也搜不出個所以然,而許歷更是裝癡扮呆,別說要問出什麼話頭,每回來都讓他問東問西,氣得關嬤嬤不斷翻白眼。
謹容帶出來的包袱裡有不少好東西,有些是她的嫁妝,有些是許莘所贈,有它們,再昂貴的藥材謹容也捨得下手。
她每天給許歷把脈,開藥調養,十幾日下來他的身子漸有起色,她想,再調養個幾個月,許歷的身子應該能慢慢恢復。
兩人認識不過十餘日,但患難見真情,兩人經常說話,她明白他的處境,他瞭解她的困難,竟有了幾分惺惺惜之意。
這日,四兒又從小洞出去抓藥,謹容與許歷在書房內閒聊。
她一面翻著許歷的卷子,一面說道:「我見你的文章四平八穩,何不試試科考?」
哥哥的文章她看多了,之前師傅們也讓她學著作,女孩子家雖不能參加考試,但父母親總認為多會點學問總沒壞處。
言談間,謹容對許歷益發欣賞敬佩,他是從十歲那年便斷了進學機會,卻能刻苦勤學,努力不綴,能有今日程度並不容易。
「姨娘想過,她想找借口把我送到舅爺家裡,讓我從童試一關關考起,因大哥是要襲爵之人,對於科考之事府裡並不關心,我若是能一舉考進殿試,到時名字登記在案,便是嫡母有什麼想法也不敢貿然動手,姨娘說,我越是長大,樣貌越酷似父親,我己近十年沒見過父親,如果能因為中舉與父親見上一面,當年的謠言便不攻而破。」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做?」
「嫡母不肯,就算我是個癡兒,她依舊不放心,覺得把我擺在眼皮子底下看管著才安心些。」嫡母吳氏是個謹慎之人,她做事從不給人留退路,就怕一朝反攻,自己招架無力。
「她不允許你就不能動作嗎?既然有小洞可以進出,為何不逃?一直拘在這個小院落,你不會出頭天的。」謹容問。
「我何嘗不明白,但姨娘還在,若我莫名其妙失蹤,姨娘恐怕難逃其責,嫡母疑心病重,沒親眼見到我的屍體,定會一路派人追殺到底。再則,出府後我能依恃的只有舅父了,髡父家裡雖寬裕,終究是平民百姓,怎鬥得過有權有勢的晉遠侯府?舅父仁慈寬厚,多年來始終沒有落下兄妹情誼,Bt常進府探望我和姨娘,若我的事牽連到他,我會深感不安。」
是,每個人都有顧忌處,沒有人可以過得無憂自私,只想著自己。
「那麼,唯能從侯爺身上下手,若方姨娘所言為真,只要製造機會讓你與侯爺見上一面……」
「嫡母防我防得緊,加上父親不常回府,就算回府亦不待見姨娘,這機會竟是難能可貴,有一年姨娘冒險多講了幾句話,勾動父親到後院來見我一面的心思,哪裡曉得父親那邊才有動作,這邊我就讓人蝟狼揍上一頓,一拳一腳盡往我臉上招呼,一張青紫交錯、紅腫變形的臉,哪還看得出與父親半分肖似,那次父親離京後,姨娘接了三十扳子,害她差點送命,如今落下病根,時時疼著呢。」
「侯爺不懷疑你臉上的傷從何而來?」
「一個癡兒,摔摔碰碰的,算什麼回事。」
謹容還待問,四兒便從外頭奔進屋裡,他滿臉倉皇,跑得飛快,身上臉上全是汗水。
「少爺,姑娘,事情不好了。」
「什麼事情不好了?」
「桃花村,濟民堂全遭了殃!」
「把話說清楚。」許歷凝聲問。
「外頭都在傳說濟民堂的大夫醫死人,己被逮到衙門裡問罪,怕是罪刑不輕。濟民堂的名氣大,被他們醫好的病人很多,有個叫做姜成的鬍髯大漢領著他們聚到衙門口,喊冤道,『大夫醫不來無命人,怎地病醫不好,及賴到大夫頭上?』這話分明在情在理,那人卻被官大爺給逮住,扣上一頂咆哮公堂的大帽子,說是要治罪呢。」
「我在衙門前晃了好一陣子,聽見有人說前幾日桃花村燒起幾把無名火,把村民神的藥材給毀去三,四成,衙門還派人把濟民堂給封了,將裡頭的夥計管事全抓入監牢裡待審,還有……」他猶豫地向謹容投去一眼。
「說什麼?話別講一半留一半,會急死人的。」謹容催促。
「聽說……濟民堂何大夫嫁給京城李家,幾位桃花村村民陪著何姑娘的爹娘到李府門前求見想讓女兒想想辦法,卻被拒於門外,何姑娘的娘還因此病了。」四兒與許歷互望一眼,這可怎麼是好,夫人的手段雷霆萬鈞,一著不成再接一著,讓人措手不及、無力接招。
謹容頹然坐入椅中,雙肩垮下。「他們這是在逼我出面。」
還以為許莘是個寬厚人,不會在她的親人頭上找麻煩,沒想到事到臨頭,他還是下了手。
想起他的歉意、他的罪惡感,他口口聲聲的補償以及他的溫言軟語……謹容突然覺得好笑,她啊,不但看一場好戲,還入了戲,真是好了傷疤忘記痛,她怎又相信許莘的演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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