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英一愣,不解的看著這位老家宰。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敢這樣不通報一聲就闖進來?看他那神情,好像也豁出去似的。
「你出去!」解英神色極冷。
「不,小的知道王爺要做什麼。」家宰說:「您想為她解毒。」
解英的臉色極僵。
家宰忽然跪下,哀求道:「王爺萬萬不能這麼做啊!」
「你膽子可真大,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殺了?」解英冷冷的質問。
「您把小的殺了也無所謂!反正小的年紀一大把,活下去對誰也沒幫助。」家宰說:「可王爺如果做了那件事,會活不成的!」
他指的,是男女交合這件事。
大夫說,唯一可以解開蘭香毒的,就是用男人的陽氣逼散這蘭香毒的陰氣;要讓男人的陽氣進入女體,就得透過男女交合。
但是在此之前,男人也必須忍受被這蘭香毒沾染的痛苦,若陽氣稍弱,甚至也會有中毒的危險,因此家宰才會如此緊張。
「你也知道這事?」解英問:「大夫跟你說的?」
家宰點頭。「王爺您是即將繼承皇位的人,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這話的意思是,他不該為了恩美這小小的婢女,做出如此重大的犧牲。
解英生氣了。這臭老頭,竟然在恩美面前說這些話?要是她聽得到該怎麼辦?
他輕輕放下恩美,替她蓋好被子,起身走向門口。「你今天的行為,我不跟你計較,但以後,千萬不准再說這種話。」
「王爺!」家宰追了上去,再度勸誡解英。「您不該對恩美負責任的!」
解英的腳步停了。
「下人為主人付出,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家宰續道:「您救了恩美又如何?您這樣就了她,就必定要娶她為妻了,可是,這樣是不行的,王爺!」
解英回頭,瞇著眼說:「家宰,你雖是看著我長大的,但我不認為你有資格管到這事上。而且,再沒有人像恩美那樣有勇氣,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推入險境,只為了救我。」
「王爺,感謝她與救她是兩回事,請您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啊!」家宰幾乎要急得哭了。
「住口!」解英大喝。「趁我還控制得住自己,你快離開我眼前!」他真怕自己一氣起來,會忍不住把這老總管給殺了。
家宰其實一點錯都沒有,只是太忠心耿耿了,忠心到只為他著想,其它人都顧不上。
可這是多麼自私可惡的想法?他恨人性這樣自私,絕對無法苟同!
解英跨著大步離開,但老家宰仍是護主心切,緊緊追上。
兩人都離開了寢殿,所以他們都不知道,恩美在房裡頭,是張著眼睛,將這全程對話給聽進去的。
下人把陶鍋溫在火爐子上後,便被解英打發出去了。
就連給恩美餵食,解英都堅持要親自來。
「我今天請廚子熬了鱸魚粥,恩美。」解英坐在恩美旁邊,將她扶起,靠坐在床上。「我嘗過,很新鮮,吃一些吧,嗯?」
「好……」見解英笑得那麼溫柔,恩美根本不忍心拒絕他。
「我弄給妳。」解英很高興,看到她額邊有髮絲垂落,他很自然的就想伸手去撥……
恩美趕緊撇開臉,解英愣住。
「你忘了嗎?」恩美眼神複雜的看著他。「我身上有毒,你不可以碰我。」
「對,我是忘了。」解英堅定的看著她。「但忘了又如何?碰到又如何?你知道無法碰妳,我有多麼難熬嗎?」
恩美的心裡一酸,不說話了。
解英繼續說:「我想要碰觸妳、親吻妳,恩美。」
「你瘋了嗎?」恩美皺眉,想不到他這麼瘋狂。
「我沒瘋,我很清楚,我想要妳。」
恩美難以置信。
「妳知道嗎?只要妳的身體,吸收了我身上的陽氣,妳就會痊癒,這些毒根本不算什麼。」
「吸、吸收陽氣?」恩美不解。
解英嚴肅的說:「只要妳點頭,恩美,我就要愛妳。」
恩美緊緊咬著唇。
王爺您是即將繼承皇位的人,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您救了恩美又如何?您這樣就了她,就必定要娶她為妻了,可是,這樣是不行的,王爺!
感謝她與救她是兩回事,請您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啊!
那些話,其實一直縈繞在她心裡,連她自己也覺得,家宰說得一點也沒錯。
解英他,是即將繼承皇位的人;而她,永遠是低下的婢女。
這樣身份懸殊的兩個人,怎麼可能在一起?
解英他沒想過嗎?還是說……他自己也搞混了,以為那份對她感激的心意,就是愛?
「解英……」恩美呼了口氣,努力正視他。「你真的……愛我嗎?」
「什麼?」解英愣住,然後苦笑。「妳問這什麼傻問題?」
「我……我怕你搞錯了……」恩美說得艱難,這些話要她說出口,簡直心如刀割,是在虐待自己。
天知道,聽到解英說愛她,她有多麼高興,因為她也好喜歡這個男人;被迫分離時,她整天都只掛記著他的生死。
可是……如果他只是感激,而不是真心愛著她……那她寧可現在就清醒,不要一直沉溺在這虛假的幸福裡。
「恩美,妳想說什麼?」解英正色。「妳說,我聽著。」
恩美鼓起勇氣。「萬一,你把感激和愛,混在一起,看不清,怎麼辦呢?我這種人……你怎麼可能看上──哇!」
話還沒說完,恩美就忽然被擁入對方結實的懷抱裡。
而光是擁抱還不夠,解英甚至大膽的捧起她的臉,深深的親吻她。
恩美大驚,想要推開他。這個男人真的瘋了,他怎麼那麼不懂保護自己?!
她努力抗拒,可是解英深入她、糾纏她,讓她感到舒服和暈眩,四肢酥麻而無力,根本沒有多餘的力量推開他。
最後是因為恩美快不能呼吸了,解英才放開她。
她邊喘邊看著解英,發現他眉頭深鎖,臉色與嘴唇青白,額冒冷汗。
她知道這蘭香毒在他身上發的作用一點也不輕,他明明清楚,卻還這樣霸道的吻她、抱她,然後獨自這樣忍著,一聲痛都不吭……
這個男人,想像她證明什麼?
「我很清楚,恩美。愛和感激,是兩件事。」解英的聲音沙啞。「我知道,我不能沒有妳,因為我愛妳,所以愛到這樣痛,我心甘情願。」
「解英……你不要這樣……」恩美心疼得想哭。
「妳不要胡思亂想,恩美。」解英艱難的站起身,到爐子旁為恩美舀粥。
恩美看到他的手正抖著,知道他是強忍著難受;反觀她,因為這吻,她感到肺腑有一股溫暖進駐,在調和她體內的陰氣。
她掉下了眼淚。
她明白了,他真的沒有搞錯,他曉得愛和感激的分界在哪裡。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能讓他這樣愛她。
「來,吃一點吧。嗯?」解英端來了粥,笑得溫柔、笑得努力,他要讓恩美明白,他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謝謝你,解英,謝謝你……」她哭了出來。
「傻孩子,哭什麼呢?」他拿了帕子,替她擦擦臉。「眼淚掉到粥裡,會變鹹的。」
這個男人,多好……
可她不能這麼自私。
更不能害了他、害了這個國家的百姓。
國家需要他。
於是恩美暗自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