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英本想在上早朝前,看望一下恩美的,但是他專為恩美備的寢房裡,床上卻空無一人。
他焦急的大喊:「恩美呢?恩美去哪裡了?!」
家宰也慌慌張張的趕過來。「怎麼了?王爺?」
解英一看到家宰,氣就上來了。「你有對恩美說什麼嗎?」
「什、什麼?王爺?」
「恩美不見了!你知道嗎?」
家宰一臉的惶惑與驚恐。「這……這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昨天晚上照顧她的春兒,也說她好好的躺在床上……」
解英瞭解家宰,看他神色慌了,就知道他所說不假。
那恩美為什麼會不見?該不會是森妃還有餘孽,把她抓走了?
「那個……王爺……」正當大家急得團團轉時,有一個囁嚅的聲音響起。
解英看向那聲音,是負責照顧恩美的春兒。
「妳知道什麼?!」解英瘋狂的衝向她,抓著她的肩搖晃。「她是妳負責照顧的,她為什麼會不見,妳給我解釋!妳最好給我一個好解釋!」
春兒被嚇得臉色發白,眾人將她從解英手上拉開,好讓她開口說話。
春兒小心翼翼的說:「恩美說……她要回羅州。」
「什麼?」解英皺眉。
「她請王爺不要為她擔心。」春兒又說:「她說想和她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因為……她已經離開好幾年了……」
「妳就這樣讓她走了?」解英很生氣。「妳為什麼不來告訴我?!」
春兒趕緊跪下。「真的很對不起!王爺──因、因為恩美她……她……她哭得真的很傷心,她一直求我、求我……我看得很不忍,所、所以……」
聽到恩美不斷哭泣、不斷哀求著要離開這裡,解英冷靜了下來。「恩美她……哭著求妳?」
「是的,王爺。」春兒說:「她說……她不要變成您的負擔。」
解英好一陣子沒說話。
他想起恩美說的話。
你真的……是愛我嗎?
我怕你搞錯了……
萬一,你把感激和愛,混在一起,看不清,怎麼辦呢?
那個小傢伙,到現在還如此的不安。
是他的錯,他應該要更霸道一點、更強硬一點,用對她好的方式,將她留在身邊保護她。
「妳起來吧。」解英揮揮手,沒有追究的意思。
「咦?」春兒與家宰都是一愣。
「沒事,這不是妳的錯,下去吧。」
「謝王爺……」春兒感激涕零。
家宰則呆住了,他發現解英變了好多。
解英看向家宰。「備車。」
「喔,好的。」家宰趕緊喚人。「快通知馬廄備車,王爺要上早朝。」
「不是。」解英說:「我要去羅州。」
四週一片沉默。
半晌,跟在解英身後的幕僚才插話。「但……王爺,這次早朝相當重要,不能不出席啊。」
「有多重要?」解英淡淡的看了幕僚一眼。「你們是想說,這次早朝,事關我登基之事,對嗎?」
「沒錯,王爺。」
「我很早前就已經下定決心了。」解英說得毫不猶豫:「我不會登基。」
在場每個人都瞠大了眼。
「這個國家的皇帝,依然是先皇欽定的陛下;即使他母親曾作惡多端,但他不過是傀儡罷了,不能說他有錯。」
「那、那您呢?王爺?您將置身何處?」大家擔心的問。
「如果他需要我輔助,我很樂意。」解英說:「如果不需要,我會退出;外放邊州,亦可。」
「王爺啊──您這是──」
解英打斷大伙的哀叫。「這事我想很久了,一點都不衝動,想勸也沒用。」
經過森妃的事情後,他覺得自己真的累了。
處心積慮的鬥,最後爭得了什麼?只會把自己的真心斗不見。
要不是因為發現自己仍有真心想愛、想守護的人,他說不定也會變成森妃之流的人。他不要自己活得這麼可悲。
於是,解英在眾人錯愕的注目下,離開了王府、離開了京城。
恩美在羅州的家鄉,過著靜養的生活。
回到家鄉後,她心裡對解英的感謝更深了。
他不但把她的家人從森妃手中救出,還送給他們這貧窮的家裡,一切缺乏的物資;若不是她堅持,門外甚至會整天守著衛兵,看顧他們。
她知道,這都是解英為她做的安排,她很感激,也更記掛這個男人了。
但記掛,卻讓她變得更為傷感,無可自拔;即使回到思念已久的家鄉,她也提不起勁,因為這代表她要開始思念那個她主動離開的人。
他說他愛她,她心裡有著狂喜,可在狂喜過後,卻是極度的不安。
他是誰?她又是誰?兩個身份懸殊的人,如何能結合?
以後他就是皇帝了,他的皇后,甚至是妃子,又怎能是一個低下的宮女?
而且,一旦進入那深不可測的宮廷,誰知道人心會變得怎樣?
她會不會為了強佔他的愛,而變得跟森妃一樣惡毒?
她沒法很堅定的說絕對不會,因為她知道,為了得到他全然的愛,她一定也會做出自己無法原諒的事。
況且,她好害怕,怕到時候他會變心。
不、不……無論如何,現在最讓她感到忐忑,致使她不得不離開的原因,還是在於她這一身毒。
她這一身毒,不要說根治了,只要能不拖累到解英,她就感到萬幸。
他竟然想用男女交合,替她解毒,那他未來的光明之路怎麼辦?他要是也染上了毒,又該怎麼辦?他怎能為了她而放棄自己、放棄這個國家?
他的付出既讓她感動,卻又感到壓力,所以,她現在才會在自己的家鄉,慢慢的等待終日的到來。
恩美的娘,看到女兒鎮日憂愁,坐在窗邊若有所思,身體又如此羸弱不堪,極為心疼。「恩美,妳真是受苦了。」
她哭著說:「娘都不知道,妳在京城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娘,您別這樣自責,是我不對呢,把你們捲進這麼危險的境地……」
恩美多想摸摸母親的手,母親也強忍著想擁抱女兒的衝動,但是她們,什麼也不能做。
房裡的這種窒悶氣氛,彷彿預言著恩美的終日不遠似的。
恩美身體極弱,與母親說了一會兒話後,體力便有些不支,在母親的攙扶下,躺在床上睡了。
她心疼的看著女兒,此時,房外傳來輕聲的呼喚,她回頭,看到兒子在叫她。
「怎麼了?」她走出房門。
「今晚,我們到鄰屋借個房睡。」恩美的弟弟說。
「那怎麼行?咱們要丟下恩美嗎?我還要照顧她呢!」她不解。
「哎呀!妳別多說,爹都答應了。」恩美的弟弟揮手,說得斬釘截鐵。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她皺眉。
弟弟拗不過母親,只好附耳,與母親說了來龍去脈……
最後,她答應了。
那晚,只留恩美在家裡入睡。
深夜,因為嘴裡乾渴,擾醒了恩美。
她張開眼睛,看到窗外一片青白的月光灑在房裡。
她入迷的看著窗外的月亮,被那寂寞安靜的光,給吸引了注意力。
她想,這樣的月光,解英是不是也正在看著呢?
然後她順著月光照進來的痕跡,將室內環顧一遍。
她想喝水,不知母親有沒有替她將水壺放在房裡?正想起身時,忽然,她愣住了,怔怔的看著門口。
門口有一個修長的人影站著,不出聲,有些嚇到恩美。
她感到緊張。「是爹嗎?」
不,爹有些駝背,這人身形高大挺拔,不可能是爹。
「是弟弟嗎?你還沒睡啊?」恩美又說。
那人一樣不答話,只是往房裡走了進來。
恩美的心更是繃得緊緊的。「你是誰!」
她害怕惡夢重演,是森妃的黨羽,想潛進來傷害她與家人。
那人越走越近……
「不要過來!」恩美恐懼的縮成一團,發著抖。
那人向她伸出手……
恩美緊閉著眼,想像著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往她身上刺來──
然而,一雙溫柔的手,撫上了她冰涼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