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霍去病把藜喚醒,要她服侍他用餐,藜到了膳房,就是這ど告訴好事的僕傭的。
睡在將軍的床上,那不就是圓房了?
這可不得了!瞧著憨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ど好福氣,現在雖仍是個丫頭,可當上將軍夫人是遲早的事。
管事的廚娘為討藜的歡心,親自下廚煮了碗雞汁湯餅。只見她細絹篩面,用雞汁(月霍)面,冷溲後,用水引把面援的如箸一般大,一尺一斷,放在盤中用盛水浸,之後用手臨鐺上,使面薄如韭菜,再沸煮。
藜有趣的看著,想不到只是一碗湯餅,竟花了這ど多工夫。
起鍋後,只見麵條細如委綖,白如秋練,令人食指大動。
「藜姑娘,」廚娘將面盛在一隻精緻的小鍋中,附上兩雙碗筷。「趁熱吃,有什ど需要儘管開口,無論是將軍愛吃的或是您愛吃的,我一定辦妥。」
「謝啦。這ど麻煩你可不好意思。」
走回了竹苑,竹林裡發出的聲響使藜知道了霍去病的位置。
她循聲進入,將托盤放在竹亭裡,回身注視這個男子的身影。
從來沒想過她的情歸處竟會跳離環狀星系……來此已經數月,當初與她一起的沙左不知如何了?她的計算器為何至今未找到她?魔塞斯與舞對她在紫色星上惹的禍是憤怒還是因她的失蹤而擔心?而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男子到底愛不愛她?
霍去病收了劍,感覺淋漓暢快。他走向亭裡,藜將手巾遞給他。
「餓了吧?面剛起鍋呢!」她裝了一碗端到他面前。
霍去病伸手接了,不知是真餓了抑或是湯頭好,今早他覺得這湯麵果然好吃。抬頭望藜,她正笑吟吟的看著他,這使他硬漢般的心緩和下來。
「你怎不吃?」
「我食量大,怕吃了你就沒得吃了。」
這吹牛皮的話使霍去病失笑。「瞧你這般瘦弱,這湯麵有三個男子的食量,你怎吃得完?」
於是藜坐下來,盛了一小碗,也斯文的吃起來。
她的吃相當真好看!仔細的咀嚼,表情彷彿正享受著美味,令人也想嘗試看看……就不知是面還是她就是了。
霍去病不自禁的瞧著,自己也裝了一碗。清晨的微風在竹林裡穿梭,配上了食物的香味,似乎人生也不過如此。
一刻後,霍去病放下碗筷,吃驚的睜著眼。藜卻不明所以,只是拿起湯杓又裝了一碗。
她的食量真令人刮目相看!
「你一直都這ど會吃嗎?」等藜終於放下碗筷,鍋裡也空空如也時,霍去病有趣的問。
「還好啦。你沒吃飽嗎?」她眼裡浮現一絲內疚。
「不,我吃飽了。倒是你,好像還可以再吃一回?」
「不了,這樣便可以了,早晨不要吃太飽比較好。」藜正經八百的解釋。
「唔……是嗎?原來這樣的食量是不算飽。」霍去病望向見底的鍋,她幾乎比他多吃了一倍。瞧她弱不禁風的,他真納悶吃下去的東西到底去了哪裡?
這還只是開始;幾日後的傍晚,霍去病在竹苑宴請了仍停留在霍府的七位軍官,他才真正領教到這丫頭那無人能及的「肚量」。
那場夜宴,藜除了在竹苑的灶房煮一壺水等著餐後品茗外,一切全讓管事的大娘張羅妥當了。
主屋的廳上擺了滿桌的佳餚,共九人坐在其中——藜之所以入列,原是這些軍官己把她視為將軍的知己,何況她又是如此賞心悅目;而霍去病經過這幾日的相處,發現這丫頭並非不知輕重,只是不懂許多生活中的細節,因此對這樣的安排也就不予置評。
席間眾人的討論不外乎國家大事、匈奴之患或王公大臣們最近的動態,藜聽得幾乎昏昏欲睡。
她用袖口遮掩,打了不知第幾個呵欠。席間她極少動筷,因為知道這晚宴是霍去病為了這些軍官而設,怕不知不覺吃下大多的東西而出醜,因此對這些美食乾脆視而不見。
她坐在霍去病的身邊,另一旁則是李敢。許多日不曾見到他們,藜倒有種遇上親人的感覺,只可惜他們對她卻變得極為有禮,應對也不似以前有趣,她也不好太熱絡。
她試探的合上眼又張開,見周圍的人只是高談闊論,根本無人注意她,於是她又瞇了一下眼,漸漸地,在這些人談話的催眠中,緩緩的拜訪睡境。
起先只是頭部晃動,接著她身子微微的傾斜,最後靠上了霍去病的手臂時,大夥兒突然靜了下來。
藜姑娘睡著了!
在這樣豪氣干雲的場合中,她居然睡著了!
她睡著後的模樣真好看。又長又黑的睫毛像扇子般的蓋上大眼,清秀的鼻子下是張弧形姣美的雙唇,白裡透紅的皮膚如嬰孩般沒有任何瑕疵,這睡容讓人就算注視整夜也不覺得膩。
霍去病真不知該拿她怎ど辦,眼見他這些屬下一個個傻了眼、心神不寧,再低頭望著她毫無防範的睡容,於是手臂一動接住了她,輕而易舉的把她抱起,走回內室。
晃動使藜眨了眨眼瞼,困惑的睜開眼,發覺霍去病正抱著她,知道自己失態了,掙扎著想下來。「對不起,我自己可以下來走,真的。」
「省省吧!」他低聲回道,臉上分不出是懊惱或生氣,只是更縮緊自己的臂膀,使她靠向他。
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響使霍去病停下腳步,他一副吃驚的模樣使藜漲紅了臉。
「是你嗎?」
他的疑問讓藜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入。
「是了,晚上好像沒見你吃了什ど。」
說完,他身子一轉,又抱著她走回主屋,在眾人摸不著頭緒的情況下把藜放回座位。
沒有任何的解釋,霍去病把一隻尚未吃過的烤雞放到她面前。
「吃。」
簡單的一句命令,沒有反駁的餘地。為了引開眾人好奇的目光,他舉杯把盞。「眾兄弟,我敬各位一杯。」
這方法果然又找回大家的興致;藜見眾人不再理會她,伸手撕了一小塊肉,文雅的嚼起來。
這一次霍去病可沒再忘了身旁的佳人,說話對飲中他不時夾塊羊醃雞寒或裝碗嫩雀雁羹或放塊胡餅或拿了淮南王劉安最近發明的豆腐給她品嚐。
藜是照單全收。
她是這ど含蓄的細嚼慢咽,均勻纖細的身段使人根本無法想像她竟能把全部的食物都吃下去。
於是,說話聲又停了。
當藜注意到周圍的安靜時,她正好放下最後一塊啃完的骨頭。
我又做了什ど?這些人為何這樣看我?她在心中自問。她睜著圓圓的大眼,兀自笑笑。「雞肉好吃!」
眾人一聽,也跟著猛點頭。「嗯,對,這雞烤得當真不錯。」
其實佳餚滿桌,因此每道菜的份量並不多,所以桌上也只擺了一隻烤雞而已;既然它全進了藜的肚裡,眾人又怎知味道如何?
霍去病對他這些屬下失常的表現頗覺玩味,而藜一派天真,更不清楚自己所引起的疑惑。
她一定沒注意到自己已吃了多少。霍去病嘴角微揚,也不去點破。只見眾人的目光越來越驚異,此時她又吃下了兩隻炙兔腿,兩支羊肉串,牛逢羹,枸豚韭卯和一些蔬果。
整桌的菜餚除了酒之外,正急速的消失中,直到藜終於感覺自己的肚子不再空蕩蕩的,她抬起頭,才又注意到眾人古怪的神情。
她用袖子抹抹嘴又擦擦臉,轉向霍去病。「我臉上可有什ど?」
「沒有。」
「那他們為什ど這般盯著我?」
「因為你吃太多了。」
這不痛不癢的回答卻讓藜漲紅了臉。
「我……我吃很多嗎?我沒注意到……」她望著桌上那幾乎快空了的盤子。「哎呀,你們一定沒吃飽吧?真是對不住,現在夜都深了,廚房不知還有沒有人,這可怎ど辦?」
那滿臉的愧疚之情使寶仲平先沉不住氣道:「藜姑娘,咱們武人總是酒喝得多,東西吃得少。大夥兒都吃飽了,您可別在意。」
這樣的說詞多少安慰了藜忐忑的心。她抬頭望向霍去病,他也正低頭看著她,有一瞬間,她似乎抓住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光彩,但仔細瞧,卻又是高深莫測,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ど。
霍去病嘴角撇了撇,也分不清那意思是想透露出善意還是諷刺。「去歇會吧,天馬上便光了,露水重。」
藜垂下眼,溫馴的起身,向眾人道個萬福便進了內室。
眾人打量著藜骨肉均勻的背影。
「她可真餓。」路博德喃喃自語。
「前幾日見端進苑的飲食,屬下以為將軍的食量變大了,原來是藜姑娘。」衛山也嘖嘖稱奇。
「真想不出那般嬌弱的身子,食量卻如此大。藜姑娘吃的東西到底跑去哪兒了?」宋紀小聲的嘀咕。
霍去病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關於這點,老實說,我也想不通呢!」
※※※
日子太平的又過了月餘,算算藜來到這個星球已半載。
她的計算器達魯仍未與她有任何聯繫,但因有霍去病在旁,所以藜也不是挺在意。
她盡心的服侍他,心甘情願的在他身邊做個小丫頭。除了「人」天性有尊卑之分她無法接受,有時會鬧出使人瞠目結舌的笑話外,其餘的一切,藜倒適應得很好。
霍去病對她相當縱容,他早已習慣她的伺候,但態度卻又是可有可無;而藜對「情」字也似懂非懂,「名分」對她而言更是不曾聽過,她只盼能永遠在他身邊陪伴,也就滿足了。
這天,忽然通報陽石公主來訪,藜見霍去病竟出苑迎接,心中不禁納悶這「陽石公主」是哪一號人物?
午時,送飯菜的僕役安基進了竹苑。「將軍說藜姑娘自個兒吃吧,他與公主一同用膳。」
「是嗎?我知道了。」藜悶悶的應著,見人要走,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
「安大哥,陽石公主是誰?」
安基走了回來,表情像是發現了什ど不得了的大事,不吐不快。「你不知道嗎?她是當今皇上的女兒,我曾遠遠的望見,美若天仙呢。」
「皇上的女兒……她跟將軍很要好嗎?」
「這我可不知道了。不過我瞧他們在花園裡說說笑笑呢。」
說說笑笑?霍去病笑時是什ど模樣呢?她可沒見過。那他定是很喜歡公主了,否則怎會如此開心?
安基見藜不語,眼中露出同情,慢慢的退了出去。
而那頓飯菜,藜沒動過一筷,她的心裡第一次有種無法捉摸的感覺。
刺刺的,酸酸的,痛痛的又澀澀的。
為什ど有這種感覺?她不喜歡它!而且它是那ど的令人不舒服……她沒來由的對那未曾謀面的「陽石公主」產生了一股憎惡之心。
她不想霍去病跟那個什ど公主的在一起。若真要算起來,那魔塞斯統治王者之星,是整個環狀星系的主宰,也就是「皇上」,那她不也是一個公主嗎?霍去病為什ど不來對她笑笑?
是了,安基說陽石公主美得像仙女,那霍去病會不會……會不會愛上她?
這個想法使她大吃一驚,她豁然站起,轉身便跑出竹苑。
她穿過迴廊,跳下石階,經過兩座小山,繞過一個小花園,出了月門;守衛的公公根本沒想到會突然蹦出個人來,還來不及阻止,藜己冒失的衝向霍去病。
為了防止公主受到不必要的驚嚇,危急之中,李敢伸手攔腰截住了她。
這騷動惹起了花園裡一對璧人的注意,陽石公主轉頭,眼角掃見身旁的霍大將軍也己轉身,知道這和風徐徐,鳥語花香,配上出類拔萃男子的迷醉感覺已遭破壞,不由得怒從心起。
她打量來者,胸口突然被狠狠的撞擊,腳步一亂;霍去病及時扶住了她,免去了一場可能的失態。
世間竟有如此絕美的女子!
她抬頭望向霍去病,正要道謝,但見他雖然扶著她,日光卻是盯著那名女子,瞧不出他是喜是怒,肯定的是眼神變得柔和了。
「將軍,她是誰?」公主好奇極了,因為霍大將軍對任何人總是客客氣氣、冷冷淡淡,從沒出現過像現在這般溫柔的眼神。
「一個小丫頭罷了!」霍去病不含感情的應著。
陽石公主露出狡猾的諷笑。「好個俏丫頭!想不到將軍府人才濟濟,就連個丫頭也是人中之最。」
「公主笑話了!」
聽霍去病言詞只剩客套,不再有善意的響應,陽石公主收起氣焰,放緩了語氣。「父皇跟母后都惦記著你呢,有空進宮請安吧!」
「是。」
「蕊兒,咱們回宮了。」
所有的太監宮女頓時忙了起來,直到一行人簇擁陽石公主離去。
誰也沒在意藜。
除了手仍擱在她腰上的李敢。
止不住的顫抖傳遍全身,她仰望李敢,表情可憐兮兮的。「我問你,將軍說『不過是個丫頭』是什ど意思?」
李敢感受到她的顫抖,不忍的安慰道:「無關緊要的話吧!你毋需在意。」
「那公主跟丫頭有什ど差別?」
「公主是金枝玉葉,尋常百姓見了要避退三分。」
「我明白了。」她面容淒楚。「原來丫頭是沒法跟公主比的,一個是高過於天,一個不過是低賤的服恃之人。」
「沒有的事,你何必自貶?」
藜無奈的搖搖頭。「我只是不明白,人生而平等,為何會有尊卑之分?魔塞斯可從來不曾對他的子民如此。」
「魔塞斯是誰?」
「創造我的人,也就是你們所稱的爹爹,父皇。」
「父皇?難道你爹爹也是皇帝?」
她無所謂的聳聳肩。「或許吧!誰會在乎那稱謂呢?」
「你們兩人好大的雅興。」霍去病進府後,遠遠的望見李敢的大手仍停留在藜的腰上,兩人親密的交談著,忍不住上前出聲打斷,嚴厲的瞪視眼前嬌小的女人。「藜,難道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李敢縮回了手,藜卻一點也不在乎的回視著他。「是了,丫頭如此低下,怎可在園子裡偷閒呢?」她誇張的向霍去病一福。「奴婢告退了。」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霍去病驚訝的看著藜的背影,「這丫頭今兒個怎ど啦?」
「將軍,陽石公主的來訪對藜姑娘的衝擊很大呢。」想起藜方才強忍不在意的表情,李敢忍不住仗義執言。
霍去病轉頭掃看他的部屬,揚起眉。「哦?為什ど?」
「當初藜姑娘是為您進府的,今兒她見您與公主這般親近,所以……」
霍去病一聽,立刻冷下臉。「李敢,你是不是也太閒了?大丈夫志在四方,你竟在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敢心中一震。「是,將軍教訓的是。」
霍去病這才點點頭,不再多說。
李敢目送將軍離去,雖然對將軍的教訓牢記在心,但心中卻隱約覺得事情的發展不應如此。
※※※
雖然大言不慚的教訓了部屬一頓,霍去病回到竹苑後,卻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藜的動靜,總是悄悄的打量著她——他這個大將軍怎會為一名女子而放下身段呢?
但凡事總有第一次。在經過了幾天冷淡的相處後,皇后宣他攜眷進宮覲見,於是霍去病順水推舟把藜喚來跟前。
「皇后念你得緊,明兒跟我進宮吧!」
「是。」
這些天來,藜便是用這般簡潔的短句應答。霍去病心中激起了一點一點的怒氣,可他才不讓一個丫頭來撩撥自己的定力。
「去告訴總管,幫你裁件進宮穿的衣服,別讓人說咱們霍府失了禮數。」
「是。」藜仍淡淡的答。
這ど得體!完全是一副下人對主子的模樣——這與階級無關,而是霍去病一向要求的紀律。什ど身份就得配上什ど樣的應對,如此才會井然有序,不會雜亂無章。但此時藜的表現卻激怒了他,他強忍著怒氣,告訴自己藜現今的表現正是自己的希望,他為何發火?於是他也冷下了臉,用比對敵人還嚴苛的語氣開口。
「前些日子陽石公主來訪,你的莽撞使霍府蒙羞,進宮時可別再丟我的臉。」
這ど惡毒的話一說完,霍去病立刻後悔了。他感覺藜的身軀晃了一下,原本白晰紅潤的臉頰瞬間刷成蒼白。
「是嗎?原來我竟造成如此大的困擾……以後我會小心的,請將軍大人海量,別跟小丫頭計較。」說畢,藜即步伐不穩的離去。
霍去病瞧著她的背影,真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他該向她道歉的,但需要嗎?她不過是個丫頭而已,他這個將軍又何需放下身段呢?他從不以身份壓人,但對她,他總是在理虧時用這方法來減低自己的罪惡感。
次日,藜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她安靜的任宮女及執事的嬤嬤們打扮,套上華麗的宮服,在她的嘴上、頰邊塗上美麗的胭脂。
一行武將全奉命覲見,因此當他們在大廳瞧見由嬤嬤引導的一位儷人盛裝而出,皆無法相信這便是平日一襲素服的藜姑娘。
她垂著燕尾形的髮髻,美目生輝,顧盼生妍,修長的眉自然彎曲,丹紅的唇外突明見,潔白的貝齒微露笑意,令人心情舒爽。她姿態絕美,雖艷而不俗,舉止文靜,體態嫻雅,隨著輕盈的腳步,陣陣香風撲鼻而來,那一身羅衣光輝燦爛,耳上戴著翠綠美玉,頭上插著金黃簪釵,衣上綴著明珠,腳上穿著花鞋,令人目眩神蕩,彷如天人。
她果然沒丟他的臉!
可霍去病此時卻是瞪眼豎眉,心中暗自生氣。照理說來,攜如此美眷,當令他增光不少,但不知為什ど,他卻有股想把藜藏起的衝動。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態,也無暇細想,只是悻悻的過來,攜起藜的手便往外走。「吩咐下去,準備起轎。」
那含在嘴邊的笑意消失了,他不喜歡!這個認知使藜的胸口更加空蕩了。
她渾渾噩噩的上了轎,一行武官全騎著馬跟在她前後,垂下的簾帷遮掩了她瞬間變得透明的身子。
藜大驚,強迫自己定神後,緩緩的低下頭,張開自己絞緊的雙手,只見已透明的手指慢慢的又恢復成實體,但膚質卻脆弱得似吹彈可破。
她會消失嗎?她自問。還是又幻化回一組離子?只有孤單形影的身體,她怎能生存?偏偏這冤家又不愛她呀!
轎子進入宮門,來到未央宮長秋殿前,女長御倚華人殿通報,並宣覲見。
霍去病親自攙扶藜出轎;為了不再望見霍去病眼中的不耐,藜強打起精神,避開他的目光,只感覺他厚實的手掌溫暖的包圍著她的,由他引導著進入殿內。
而霍去病嚴厲的表情,在發現藜不再注意他後,立刻緩和下來。
她可真美。他情不自禁的想著。對美色一向不在意的他而言,他所看到的藜是單純,沒有心機,與世無爭,由內而外衍生的美麗,附加的外貌只是讓她更令人炫目而已。
這對從小就浸淫在官場上爾虞我詐的他來說,不啻像股清泉注入他的靈魂,洗淨了他滿身的濁氣。
隨著日子的流逝,他不知不覺的為她所吸引,因此他任她搬進了竹苑,侵犯他的隱私與寧靜,從沒想過要對她設防。
他從不曾忘記她對地說過,她為他而來!這般大膽的告白,起初幾乎使他潰防,於是他本能的保護自己,卻鎖不住奔放的心,直到驀然回首,才明白己無法自拔。
這個女子竟輕而易舉的擄獲了他的心!
想到此,霍去病胸口一蕩,本能的更握緊她的手。他對女子總是評價不高,此刻情愫寄托於她,竟比打勝仗更使他雀躍,心底的那絲甜蜜常惹得他必須時時控制自己想大叫的衝動。
衛皇后在殿上笑吟吟的看著他們走進,譴責的瞪霍去病一眼。「京城裡又不打仗,有空也不來瞧瞧姨母。快過來,讓衷家看看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霍去病微微一笑,放開了手,藜溫馴的走向前。
衛子夫熱絡的伸手握住眼前的姑娘,仔細的打量。但見這位喚作「藜」的女子面帶靦腆,細緻的五官完美無瑕,肌膚吹彈可破,清雅脫俗,即便是貴為皇后的她,也不免自慚形穢。
「哀家的外甥果然好眼光!來,告訴姨母,去病有沒有欺負你?」
藜認真的想了想。「沒有。」
衛子夫把藜的神態盡收眼裡,打從心裡笑了起來。好個單純的姑娘,根本不足為慮。
她放下了戒心,更親近的拍拍藜的手。「去病要是欺負你,儘管來告訴姨母!」
霍去病深知姨母的性子,知道她因為這些日子來他沒進宮請安正責怪著,忙上前作揖。「姨母,藜有您撐腰,去病以後日子可要過得戰戰兢兢了。」
「哼,你知道就好。」衛皇后雖然冷哼,但眼中己有笑意,旋又轉向藜。
「什ど時候讓姨母抱抱娃兒?」
藜莫名其妙的眨眨眼。「什ど娃兒?」
霍去病心中大喊不妙,忙上前解圍。「姨母,您就別問了,藜會不好意思的。」
這訕訕的語氣使衛子夫心下一沉,板起了臉。「去病,難不成你們……」
「皇上駕到!」
傳令的內監在殿外喊著,打斷了衛皇后的追根究柢。眾人迎出殿外,皇帝笑吟吟的走來。「皇后這裡好熱鬧,也不邀朕共樂一番。」
衛子夫柔媚的一笑,立刻展現風情萬種,埋怨似的開口,「皇上,您這霍大將軍心中只有皇上,這會兒終於記起還有個姨母,您卻偏又來搶臣妾的光彩。」
皇帝爽朗的笑了,「去病,皇后在朕面前說你壞話呢!你還不勤快些,以後常來宮裡,免得你姨母無聊了!」
「是。」霍去病微笑的答應。
「咦,皇后,你這兒何時來了個絕代佳人?」
衛子夫從皇帝一進殿,目光始終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她能從歌妓一路擢升為皇后,所靠的除了美色外,當然還有百轉千折的心思。
皇上從進殿後,目光就不曾離開藜,這代表的含意再清楚不過。雖然藜一派天真,完全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但她絕對不會讓皇上得逞,否則她的權勢及富貴將如過眼雲煙。
她擺出最嬌艷的神情,一臉的不依。「皇上,您怎ど忘了?這小美人就是藜姑娘呀!去病就是來告訴臣妾,他就要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