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你準備怎麼樣?」小山緊張地問。
「沒怎麼樣啊,繼續生活羅!」夕顏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就這樣?可是他……他,你不去問一下嗎?」小山不甘地說。
「沒什麼好問的,都過去了,你還想知道什麼?」夕顏無奈地說。
「你不想知道當年他為什麼不辭而別嗎?你去問他是不是真的愛上別人啊?你們並沒有分手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啊!」「問了又能怎麼樣?只要他快樂,其他都不重要了!」
「哼,你倒是偉大,『這樣就夠了』?騙人!」
「我已經很累了,不想再在這些問題上打轉了,這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我只是想一個人好好過生活。」
「可是……」
「算了吧,勉強沒幸福。」
「他下個月要來開演唱會了,我們報社要去採訪他,我千辛萬苦才拿到兩張票,我們一起去啊!」
「小山——」
「喊我姑奶奶也沒用,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你都等了五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你卻要『離開』,這是什麼道理啊!這樣逃避根本不是我認識的夕顏!無論如何做個了結吧,不然這永遠都會是你心中的遺憾!」小山生氣地大喊,忍了五年的話,一次倒清。
「好吧!」夕顏似乎猶豫著答應了。
掛了電話,夕顏的心裡忐忑不安。要去見他嗎?見了面又要說什麼?應該說還有什麼好說?唉!夕顏長歎一聲,繼續窩進被窩,選擇做鴕鳥。
好不容易等到洛雲來開演唱會的日子,小山傍晚就來接夕顏了,然後搭上報社的車一起去演唱會現場。她們到達的時間還早,但已經有很多歌迷在等了,入口處擠滿了人,還有大幅的橫幅和螢光棒,更別提那些鮮花、海報和毛絨娃娃了!這年頭啊,追星的人真是瘋狂。小山她們帶著記者證,好艱難才從另一條特殊通道進去,在化妝間看到洛雲剛接受完一個電視採訪,性急的小山連忙邊走邊喊:「洛雲!」
「呃,好久不見。」洛雲看到小山,有點意外,再看看她胸前的記者證,然後一副瞭然的樣子。
「是哦,不過有個人你應該見見!」小山轉身把站在後面的夕顏拉過來。
「嗨!」夕顏看著這張曾經日思夜想的臉,腦中一片空白。
「嗨,好久不見。」洛雲看到夕顏,有點愕然,但語氣很平靜。
「……」兩人對看著,一陣尷尬的靜默。
在洛雲的眼中,夕顏似乎看到了喜悅,也看到了憂傷,似乎看到了關心,又似乎什麼也看不到,在那雙深邃的眼裡,她從來就不能看到他真正的情緒。
「希望你的演唱會能成功。」
「謝謝。」
「……」繼續尷尬的沉默,能說什麼呢?這樣的客套話,夕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口的。唉,本來就不該來的。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洛雲問得小心翼翼。
「還不錯。」唉,沒有你的日子,能好到哪裡去?
「洛雲,夕顏有話要問你!」站在旁邊的小山看不下去了,推了夕顏一把,要她快點問。
「呃……」夕顏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現在她最想知道什麼?問他為什麼不辭而別?走都走了,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問他還愛不愛她?這麼疏離的態度,哪裡還會有愛,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經愛過她。問他是不是有女朋友?她還有什麼資格問!唉,只剩下一聲歎息了。
「嗯?」洛雲聽到小山的話,向她投來詢問的眼光,也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掙扎,不禁又移開了視線。
「我……」
「LU,雅蓮娜來了!」
那邊一聲吆喝打斷了夕顏的話。
「我先失陪一下。」洛雲頷首,有禮地轉身而去。
夕顏頓時鬆了口氣,然後又突然覺得很失落,他終究,還是從自己身邊離開,迎向另一個女人。
「算了,我們走吧,等演唱會結束了我們再來!」小山拉著夕顏往觀眾席走去。
「小山,你這又何苦呢!」夕顏現在的心很混亂,實在沒有再面對洛雲的勇氣。
「我不會再難為你了,看你剛剛那樣子,真叫我心痛啊!不問就算了,但我總得做個訪問交差啊!」
她們並沒有特別的優待,只是坐在靠前的位置,和其他歌迷坐在一起。等找到位置坐下,夕顏環顧了一下整個觀眾席。這裡很大,大概可以容納好幾千人,這個時候,歌迷已經陸陸續續入座,四周色彩迷離,淨是螢光棒和螢光燈砌的「LU,我愛你」、「洛雲,我們支持你」、「LU,ILOVEYOU」……還有哨子聲,呼喊聲,人還沒出場就已經人聲沸騰了,夕顏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吵鬧,卻也為洛雲的受歡迎而感到高興。
突然一陣鼓聲響起,四周馬上響起一片歡呼聲,看來是演唱會開始了。先是音樂響起,然後舞台中央升起了鋼琴,還有坐在鋼琴旁邊的男人。一身白西裝優雅高貴,配合著那油黑發亮的鋼琴,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有種錯覺,以為那是一位天使。夕顏的眼有點熱了,這一幕,她曾經看過無數次,那時她不知道,這個男人並不會為她彈一輩子的琴,不然她會更加珍惜那一段時光。
歌聲響起,是一首英文歌,歌詞她不太聽得懂,但那熟悉的酥軟柔和的聲音,卻讓她的心一陣絞痛。這個聲音她整整聽了五年,這五年的每一個晚上,她都戴著耳機坐在窗前,閉上眼睛細細地聽著,在那些歌聲裡,她可以聽到洛雲濃濃的深情,就是憑借那歌聲,她不斷說服自己,洛雲是愛自己的,他的離開一定有他的苦衷。但是這一切都被洛雲一個甜蜜的笑容打破了,她沒有再能說服自己的能力。呵呵,這五年,原來只是一個夢啊!
夕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不知不覺洛雲已經唱了好幾首歌。這時,琴聲停下。
「今晚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讓我們在這裡相聚,下面就為你們送上這一首中文歌,希望你們會喜歡。」洛雲突然站了起來,離開鋼琴走到台前,拿起麥克風。台前的歌迷頓時尖叫不已,害得夕顏的耳朵一陣疼痛。
「習慣失眠的夜晚/提前打烊的街角/每個離去的身影/都以為是你/記憶在寂寞的夜空/回到了從前/沒想到/不夠勇敢的我/能學會/一個人生活/你好嗎/想說這句話/想看你的臉/我閉上眼/默默地想念/你好嗎/想說這句話/唯一的心願/我閉上眼/卻以為你還在身邊……」
是她的敏感嗎?夕顏覺得洛雲一直在看著她,至少是看著她這邊。在舞台上應該是看不到台下的啊,但他確實一直看著這邊,不曾移開視線,而且她似乎看到他眼中浮現出溫柔,雖然很遠,而且燈光耀眼,她卻能肯定,那是他特有的溫柔。你好嗎?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話嗎?這是你要唱給我聽的歌嗎?
「是否遠方的夜晚/也有相似的街角/有個熟悉的身影/讓你想起我/記憶在寂寞的夜空/回到了從前/我相信/堅強勇敢的你/已學會/一個人生活/你好嗎/掙扎和思念/都怕你聽見/如何遮掩/不捨地留戀/你好嗎/說完這句話/放心地走遠/我閉上眼/溫暖了最初的心願……」(光良《你好嗎》)
歌聲流蕩,在夕顏還沒有察覺的時候,淚水已經不可壓抑地流了下來,淚眼模糊中她甚至看到了六年前在學校禮堂裡,洛雲深情地看著她,那句話似乎還在耳邊響起:「我希望能成為她生命中的王子……夕顏,可以嗎?」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害怕,很害怕,怕自己再次淪陷,萬劫不復。
歌聲漸漸停下,突然看到洛雲解下自己的圍巾,竟然向夕顏這邊拋來,夕顏沒有聽到小山喊的那句「快跑」,竟然傻乎乎地伸手想去接,同一之間,四面八方的歌迷已經瘋狂地奔過來搶。場面太混亂了,夕顏根本不知道什麼一回事就被撞倒在地,後腦勺狠狠地撞了一下,熱熱麻麻的,身上好像還被踩了好幾腳。似乎聽到小山在喊什麼,但她已經聽不到,只覺得後腦很痛很痛,在意識模糊的時候,她突然想對洛雲說句話:為什麼每次我以為你會給我帶來幸福的時候,來的總是災難?
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夕顏醒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純白,看來是被送到醫院了,伸手摸摸後腦勺,卻碰到了紗布,唉,看來是受傷了!
「夕顏,你醒啦?」是夏涼關心的聲音。
「夕顏,你還認得我嗎?我是誰?」小山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我沒有失憶。」夕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到了。
「那些書上都這麼寫的啊!那天晚上我扶你出去的時候還沒覺得怎麼樣,一上出租車才發現你後腦勺流了很多血啊,嚇死我了!」小山誇張地嚷嚷,同時體貼地喂夕顏喝了些水。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真沒想到那些歌迷會那麼瘋狂,好像搶錢那樣,真是『勇猛』啊,下次說什麼我也不會去看演唱會了,還是在家聽CD比較好。」
「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就不帶你去了。」小山懊惱地說。
「沒關係啦。啊,你的採訪稿怎麼辦?」夕顏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以後再去鴃A你是我的好朋友,當然是最重要的啦!」
夕顏感動極了,這些年幸好有這兩個好朋友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當愛情傷害了她的時候,是友情,為她的傷口上藥,是友情,讓她堅強地度過那一段艱難的歲月,終於走出陰霾。
「夕顏,醫生說你醒了就沒什麼大礙了,隨時可以出院,你想什麼時候走?」
「當然現在就走,明天就要上課了,我還沒備好課啊!」
「那我去給你辦出院手術吧,你和小山先收拾一下東西,待會御風會過來接我們的。」
「還是我去吧,孕婦不宜多走路啊,有什麼我可擔當不起啊!」小山拉住夏涼,自己往外面走去。
「昨天,你見到洛雲了?」夏涼似乎漫不經心地問。
「嗯。」夕顏邊洗臉邊模糊地應答。
「還要繼續嗎?」夏涼很快就收拾好東西。
「繼續什麼?」夕顏裝傻。
「等待啊,這些年你怎麼想我們是知道的,只是覺得這些事情應該由你們自己解決,所以也沒說什麼。現在看來,你們根本沒有想過要解決。夕顏,你也不小了,該是時候為自己打算的了。」
「其實我們也沒什麼,雖然還不能做回朋友,但至少不是仇人。我明白你和小山擔心什麼。我不是全因為他的緣故,只是沒有遇到可以讓我心動的,所以也就隨緣啦!」
「好吧,我們也不是逼你,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
「夏涼……」夕顏感動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