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部女生宿舍有三棟,分別是設備最豪華,每一間都是個人套房的青璧館;設備中上,兩人同住一間套房的青楓館;至於設備最普通的青嵐館,是四人同住一間套房。
來自南部鄉下,蘇綠琪當然必須住宿,當初一看到宿舍費用時,她毫不猶豫就選了住進青嵐館,因為青璧館的住宿費高得跟總統套房沒兩樣——最沒道理的是還有一堆人搶著住,每學期都大爆滿;而青楓館的價位也相當「高貴」——搶不到青璧館的大小姐們退而求其次,甚至花兩人份的錢包下一個房間的都有。
這對於價值觀很一般的蘇綠琪來說,簡真不可思議。
就連青嵐館的收費她都嫌高了,不過不花這筆錢,就代表她得在外租房子、每天通車上下學,算起來也沒便宜多少,所以她還是以方便優先,住進青嵐館。
只不過,她的室友運不太好。這可不是她自己認為,而是眾所公認的。
說起來會住進青嵐館的人,除了像蘇綠琪這樣不想花錢的人之外,其他人大多有點奇怪。
有錢有權的大小姐們一般優先選擇住青璧館的個人套房,沒有的話兩人一間的青楓館也還勉強接受,至於四人一間的青嵐館則根本不予考慮,寧願在學校附近買棟別墅或每天通車,相較於青璧、青楓一房難求的盛況,青嵐館人多時候都沒住滿,會住進來的人都是別人眼中的特殊分子,更白話一點來說,就是怪人。
而蘇綠琪,正是跟其中被認為怪中之冠的兩個人分到同一間,一開始還曾經接受過不少知情的直升生同情的眼光,不過當她平安渡過一年後,那些同情的眼光已不復見,反倒是把她也視為一丘之貉了。
回到宿舍,她爬上三樓,往位於最內側角落的房間走去,這間寢室,正式的名稱是日峰學園青嵐館348室,但在住宿生中則被賦予一個更貼切的名字——惡魔的房間。
打開門。「我回來了。」
「回來了啊。」出聲招呼她的是個穿著白色實驗衣的少女,手上還拿著兩支盛裝了不明藍紫色液體的半滿試管。
「楚楚,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在寢室裡作實驗啦,房間裡都是藥味很討厭耶。」放下書包,她開始換下制服。
「突然有靈感,忍不住就動手了。」室友之一楚璦,雖經制止,仍完全沒有住手的打算。
說得自己好像藝術家一樣,還什麼靈感哩。
算了,不管怎麼說都沒用,楚璦一旦有了靈感,不有個結果出來是不會甘心停手的。蘇綠琪翻了個白眼,邊換衣服邊問。「妙心呢?還沒回來嗎?」
「我剛在洗澡。」答話的是從浴室裡走出來的美少女,她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附著水氣的雪白肌膚粉嫩如吹彈可破,美麗得足以傾國傾城。
室友之二簡妙心,以美麗精緻如洋娃娃的外貌和我行我素的極惡個性聞名全日峰,也是現在蘇綠琪最不想面對的人。
「那換我去洗。」她飛快拿了換洗衣物和沐浴用品,就要溜進浴室。
「綠琪,等一下。」在經過簡妙心旁邊時,突然被叫住,蘇綠琪全身僵了一下,在拔腿衝進浴室的衝動與停下來看有什麼事的理智之間擺盪。
難道……妙心看出什麼了嗎?
不會吧,才打了個照面,如果她要真能看出什麼,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妙心,什麼事啊?」最後理智那一邊獲勝,她停下腳步故作無事的問道,冷汗卻已悄悄的滲出背脊。
「你洗澡幹嘛拿制服進去?」簡妙心不解的問。
制服?瞥了一下手中的衣服,對耶,她拿的真的是剛剛才換下來的制服,大概是太匆忙了,也沒細看就抓過最靠近的衣服,才會拿錯。
「啊,不小心拿錯了。」她乾笑著,以最快的速度換了一套休閒服,二度往浴室方向前進。
「綠琪,等一下。」一模一樣的台詞也再度出現。
「又怎麼了?」
「那件衣服上都是泥巴,你確定洗完澡要穿這種髒衣服?」洗乾淨的身體套上髒衣服,不是很奇怪嗎?
咦?泥巴?對了,園藝店弄錯時間,上週六送材料來,那時她出面簽收,因為放假社團沒人在,她只好自己搬運一堆培養土和肥料,弄得全身上下都髒兮兮的,那天穿的就是這套休閒服,之後一直想洗卻沒空。
「嘿、嘿嘿。」無言以對,蘇綠琪趕緊再換一件乾淨的衣服,三度前往浴室。
「綠琪,等一下。」
第三次被叫住,蘇綠琪臉色都綠掉了。「妙心,我這件衣服是乾淨的。」
「我也沒說衣服有問題啊。」
「那你叫住我幹嘛?」拜託,每被叫住一次她的心臟就瞬間加速、煞車一次,這樣對身體健康實在不太好。
簡妙心露出了仿若天使般清純無邪的笑容。「綠琪,你出了什麼事啊?」
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蘇綠琪一臉呆滯。
「你看我的樣子很心虛哦,而且緊張得像顆墨西哥跳豆,碰一下就跳個不停。」簡妙心已換上了新聞社長的精銳表情,準備拷問明顯有秘密的室友。
「妙……妙妙心,我沒……」糟糕,一緊張起來,連話都說不好了。
「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被兩人的對話引起興的楚璦,放下了試管,一同加入逼供的行列。
「我……我沒……」
這回還是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打斷了。「綠琪,老師應該有教過你,說謊是不好的行為吧?」
眼見兩個威脅者一步步逼近,蘇綠琪像只被迫到絕路的小兔子,緊緊的把衣服抱在胸前充作防衛,並一步步的往後退,直到背貼上了冰冷的牆壁,才體悟自己已無路可逃。
「不要,你們不要過來!」
「綠琪,還是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乖乖招來吧。」
「你們……啊……!」
淒厲的慘叫聲為一場慘無人道的逼供大會揭開序幕。
獅子撲羊時仍需用全力。
楚璦和簡妙心都是這個信念的支持者,即使是對實力遠不如兩人的蘇綠琪,依然毫不鬆懈,咄咄逼人地執行拷問的工作。
「說不說?!你說不說?!」拷問者手拿皮鞭兇惡的質問。
「哇啊,救人喔!」被拷問含著兩泡淚水,憐兮兮的高聲呼救。
雖然淒慘的哀嚎迴盪在長長的走廊上久久不散,不過聽到的人皆掩耳快步走過,救人?別開玩笑了,青嵐348室是不屬於這個次元的空間,裡面棲息著全日峰學園最凶殘恐怖的兩隻惡魔,誰不要命了才敢出手干預她們的行為。
眾人皆有一個共識,為免禍延自身,最好能離348室有多就多遠,至於裡頭發生的事,更是連想都不要想,否則恐怕會嚇得半夜作惡夢。
「早點招吧,這樣你可以少吃一點苦頭。」好邪惡的台詞,而這些台詞還是從美如天仙的簡妙心口中說出來的,卻奇異的沒有不協調感。
雖然是沒必要為那種表裡不一的傢伙保密,但蘇綠琪卻猛搖頭。
「我以人格發誓過不說的。」要是這麼簡單就招供,那她不就沒人格了?
楚璦推推銀框眼鏡,以冷靜平穩的口吻說出更無法無天的話。「別傻了,人格一斤值多少錢?做人還是實際點吧,沒有命的話談什麼人格?」
是蠻有道理的啦,反抗這兩個女惡魔很可能落得把命丟掉的下場……但是,她就是不想說啊!
「你們不要強人所難啦!」每個人都會有說不出口的秘密,對蘇綠琪來說,今天晚上在溫室發生的一切就是她想永遠藏在心底的秘密。
「哈,跟我們住了一年,你該不會現在才知道我們最喜歡強人所難吧?」簡妙心不禁為室友的天真失笑,別強人所難?惡魔才沒有那麼體貼的心意呢。
「沒錯,綠琪,有時候做人還是老實一點比較好,跟我們說出了什麼事,你可以少吃很多苦頭。」楚璦給她良心的建議,要她別固執了。
「我不想說就是不想說,你們不要逼我啦!」討厭,反正她就是不想告訴任何人這件事,蘇綠琪的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堅決不肯透露。
對難得這麼固執的蘇綠琪,兩個惡魔女互相交換了一個會意的視線,愈發肯定她所隱瞞的事非同小可。
「綠琪,你要我動用到自白劑嗎?」楚璦是化學社的社長,長才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藥品,她的作品效果都超常強烈,不幸被她充做實驗品的人通常都有機會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要!」反應來得又快又直接。
「不要我們用藥你就老實招來。」
蘇綠琪哀怨地含淚注視兩個不問出答案決不罷休的惡女,這真是太過分了,可她也知道自己無力反抗,再堅持下去,她們真的會在她身上動用自白劑。「好啦,我說就是了。」
簡妙心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會做出明智的抉擇。」
「識時務的人才能活得長久,綠琪,你一定可以活到九十歲。」楚暖很欣賞她的決定。
蘇綠聞言不禁苦笑,九十歲?她只要能活過十七歲就謝天謝地了。
可以想見雲上知道他的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時會有多生氣,而她蘇綠琪肯定會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
可是她要是不說,讓她們動用自白劑,這秘密也保不住,她自己說起碼還能斟酌尺寸,把一些過度尷尬的場景避重就輕交代過去。
「好了,你可以開始說了。」簡妙心準備好錄音機、筆記本和筆,興致勃勃的坐好等著聽故事。
楚璦倒來茶水,拿出魷魚絲、瓜子之類的零嘴,也做好了聽故事的準備。
見狀蘇綠琪歎了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事情是這樣的……」
「就這樣?」
「就這樣。」說完後她才發現自己全身一直細細的顫抖著,有一種不知是後悔或如釋重負的感覺爬上心頭。
啊,她真的把雲上出賣了。
在簡妙心和楚璦反覆的追問中,她幾乎把她看到的事全鉅細靡遺說了,只除了他吻了她之外,這件事,就算撕爛她的嘴她也說不出口,混和了最私密心情的吻,複雜得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幸好她最後被雲上抓包的情節似乎沒引起她他太大的注意,成功讓她避重就輕掉這一段。
「然後呢?」簡妙心興味盎然的問。
「什麼然後呢?」蘇綠琪皺眉反問回去。
她已經把她看到的事全招了,還有什麼「然後」?
她的室友簡妙心,身為校刊新聞社的社長,對於八卦有至死不渝的深情,平生志願就是扒糞扒糞再扒糞,雖然長得花容月貌卻沒男生敢追,只怕追了她自己祖上十八代所做過的陳年舊事全都被公諸於世,然後從此不得翻身,她也因此榮登日峰學園最不受歡迎的人物第一名。
「明天你真的要到學生會室報到嗎?」坐在一旁喝茶的楚璦開口說明。
身為化學社的社長,楚璦最大的嗜好就是做些怪怪的危險藥品,然後拿無辜的學生做人體實驗,受害者之多可以從中山北路一段排到七段,也因此成為日峰學園最不受歡迎的人物第二名——只比簡妙心少一票。
這兩人之惡名彰,簡直已達生人聞風色變的地步,在日峰人人退避三舍,被視為比撒旦還要邪惡的存在,最糟糕的是,這兩個人還頗欣賞對方,有事沒事就湊在一起狼狽為奸。
不過也因為簡妙心和楚瑗的惡名遠揚,所以升上高中部後,她們提出住宿申請時,就被安排到青嵐館最偏僻內側的房間,而且排跟她們同住的都是從外面考進來,不明情況的新生,而蘇綠琪很倒楣的分到這間寢室,和她們成為室友。
目前這間能住四人的寢室只有她們三個人住,這也難怪,能夠忍耐簡妙心惡魔式拷問和楚璦三不五時試藥的人,足以列入國寶級動物加以保護。有人僅僅住了二十分鐘就受不了了,最高紀錄則撐了一個星期,在前前後後一共嚇走了十四個人之後,舍監終於放棄不再安排新人入宿,今年高一新生入學時她們這一寢室也沒有新的室友加入。
蘇綠琪則因為身家單純沒有什麼把柄,人又有點遲鈍少了幾根筋,所以和兩個比恐怖份子還可怕的女人同住了一年倒也還相安無事,於是在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日峰名人之一,不過,同樣不是什麼好名聲就是了。
簡單來說,她是日峰六人不可思議事件之一,被眾人拿來當怪談的主角,對於她能夠平安地在仿若異次元空間的348室活過一年,有各種繪聲繪影的傳說。
以前蘇綠琪是不覺得她們有什麼可怕的啦,因為她們雖然手段驚人,不過在確定她生活無趣單純到毫無新聞價值時就放棄了對她出手的打算,不過今天她可結結實體驗到傳說中恐怖的威力了,果然驚人啊。
簡妙心逼供的技術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她用疲勞轟炸反覆驗證她所說的正確度,而且旁邊還有一個楚璦威脅她不老實就要對她用自白劑,蘇綠琪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從她們的聯手拷問中生還,也不知道她怎能成功瞞下那個吻,只能說人的意志力還真奇妙啊。
「怎樣,綠琪,明天你去不去?」
「我不想去。有沒有辦法可以讓我不要去啊?」就算沒有目擊到會長的活春宮,她也不想當什麼學生會長助理,和學生會那堆能力過人的精英一比,她會像個什麼都不會的白癡,蘇綠琪可不想讓自己落到那般可憐的地步。
辦法多得是,但她要是真的不去的話,那還有什麼好戲可看呢?簡妙心身為新聞社長,當然是唯恐天下不亂了,這樣她才有新聞好報導呀。
「不行,你要去。」她專制的命令。
「咦,為什麼?」她活得好好的,幹嘛自投死路?
「沒有為什麼,我說你要去你就得去,否則不用等到雲上動手,你就完蛋了。」簡妙心還在期待接下來高潮起伏、波濤洶湧的發展,豈能讓女主角臨陣脫逃。
「楚楚,你幫幫我啦!我不要去!」她轉向楚璦求援。
楚璦像摸小狗似的摸摸她的頭,帶著慈悲的笑容,吐出與簡妙心不相上下的恐怖言詞。「乖,你就認命的去吧,萬一你不幸陣亡,我會親自為你解剖的。」她早想試試人體解剖,只可惜一直沒有人願意當她的實驗品。
「連你也這樣!」蘇綠琪驚駭欲絕,簡直不敢相信,楚璦不幫忙就算了,居然還要推她進火坑,她平常做人有失敗到這種地步嗎?
「呵呵,幹嘛那麼驚訝?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我。」綠琪早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還指望她善心大發,未免也太天真了。
太過分了,這兩個女人!
「我說不去就是不去,你們能拿我怎樣?」這回她們不能再用自白劑逼她就範了,蘇綠琪倔強的抬高下巴,決心不再輕易向惡勢力屈服。
兩個惡魔投胎轉世的女人互看了一眼,同時露出連老天爺也會不寒而慄的笑容。「楚楚,你說我們能拿綠琪怎麼樣呢?」
楚瑗習慣的推推眼鏡,配合著一搭一唱。「喔,我們有很多辦法可以拿綠琪怎麼樣的,你說是不是呢,妙心?」
「這是當然囉。」
眼看兩個披著人皮的惡魔一步步向她靠近,蘇綠琪開始有大禍臨頭的預感。
「你們兩個不要過來!」她一邊往後縮,一邊畫著十字架,嘴裡還猛念著惡靈退散、惡靈退散。
「嘿嘿,那點小把戲對我們是沒用的。」兩個女人愈逼愈近。
「哇,救命啊!」蘇綠琪終於忍不住又慘叫出聲。
青嵐館348室的慘叫聲響徹整晚未曾停過,讓青嵐館裡的所有人都蒙著棉被發抖,不敢想像裡頭到底發生什麼慘案,那個被害者會不會就此消失在這個次元裡呢?總之那個房間裡發生任何事都是可能的。
基於簡妙心和楚璦不輸惡魔的強悍,那個被害者的身份已經可以確定是誰。
整晚全館的住宿生共同祈禱著:安息吧,蘇綠琪。
手上的書包像有千斤之重,腳下虛浮得彷彿走在雲端之間。
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意志力驅使的成果,蘇綠琪慢慢的走進了高中部二年級的校舍瞻星樓,還是頭一次覺得位於二樓的教室那麼遙遠,當她拖著身體把自己一階階的拉上樓梯時,有個人靠近她。
「早安。」男性的招呼聲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蘇綠琪疲憊的回了一句早安,連抬頭看看是誰都無力。
「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是昨晚沒睡好嗎?」
她昨晚根本沒睡,被那兩個惡魔投胎的女人折磨了一晚,搞得她筋疲力竭,精神怎麼可能好得起來?
「謝謝,我沒事。」身體上的不適不過是小兒科,她還活著就算萬幸了。
「如果不舒服的話最好到保健室躺一下,否則精神不好聽課也聽不進去。」柔和的男聲繼續建議道。
「不用了,我可以上課的。」雖然她不算是什麼優秀的學生,但只要一想到家裡付出了高昂學費讓她來日峰學園唸書,她就覺得自己有義務要保持全勤,專心聽課,也是這種意念支持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來上學。
「別太勉強,少上一堂課不會趕不上進度,身體的健康比什麼都重要。」
是哪個男生這麼溫柔善良啊?等她精神好一點一定要好好跟人家道。蘇綠琪抬頭想看看是誰這麼好心,一見之下卻大驚失色。「你……你你……」
那個站在她旁邊,溫柔的對她說話的人,正是造成她如此淒慘的罪魁禍首,雲上也!
雲上以標準學生會長的表情和她並肩走著,一邊不著痕跡的研究著她,蘇綠琪看起來實在太慘了,頭髮凌亂的披散在肩膀上,頂著一雙血絲密佈的深黑熊貓泡泡眼,偏偏她的臉色又蒼白若鬼,臉頰浮腫,整個人搖搖欲墜,走路活像遊魂在飄,似乎隨時都會昏倒。
由此可以判定,昨晚簡妙心和楚璦一定好好的「招待」過她。
「蘇綠琪同學,你還好吧?」瞧她活像見鬼似的,雲上颶的眼底微微浮現了一絲笑意。
不要露出太有趣的表情啊,要不然我上癮了就無法放開你了。
如果蘇綠琪能聽到他心裡的聲音,很有可能會拿快干膠把臉上的五官固定住,不過因為她沒有讀心術,因此仍維持一張錯愕且呆滯的臉。
「我……我我……」講不出話來算是「好」嗎?
「真的確定要去上課嗎?」
「我……這……那……」她該說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嘴巴裡發出幾個無意義的單詞。
雲上眼底的笑意加深,對這情況感到非常有趣。
蘇綠琪明顯不是一個反應敏捷的人,遇到在她意料外的情況耐,神經線就會像斷了似的反應不過來,所以欺負她就讓人覺得特別好玩,很想再多玩弄她一點,看她呆呆的表情真的很有趣。
如果讓蘇綠琪知道他現在腦子裡的想法,一定會生氣的怒吼:不要把別人當成玩具!但她既沒有讀心的能力,身體狀況又差得無力去觀察他的神色——就算她狀況好時都未必看得出來了,所以她只是困惑的想著他怎麼會突然跑來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而她又該如何反應才正確呢?
「如果你堅持要上課,那我也不阻止你,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不要勉強自己比較好,否則弄壞了身體就划不來了。」
雲上誠懇如平日那受人敬仰的優秀學生會長,對她提出的意見也很像是會長在關心同學,可蘇綠琪就是有點說不出來的違和感。「我……我知道了。」
「我還要去一趟老師辦公室,你先進教室坐著休息吧。」對她笑了下,雲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著他修長瀟灑的背影,以自在優雅的步伐離開,心裡那股違和感愈發的強烈,蘇綠琪帶著一頭霧水走進教室。
「綠琪,你的臉色不太好,沒問題吧?」一進教室,就有同學上前關心地問。
奇怪哩,這個同學跟她沒什麼交情,平常也沒怎麼交談過,更別提交情有好到直呼名字的地步,怎麼會突然這麼熱情的關心她身體好不好?
「我還好。」人家關心你,總不能沒禮貌的不搭理吧。
可她的下一句話,馬上解開了蘇綠琪心中的疑惑。
「雲會長跟你在教室門口說了好久的話喔,你們在說什麼啊?」
原來如此,還在想是怎麼回事,原來都是萬人迷會長惹的禍。
「也沒什麼啊,會長他看我臉色不好,要我去保健室休息,我跟他說我還好,可以來上課,他要我別硬撐,就這樣多說了幾句。」她沒有說謊喔,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只不過……她不會說,總之就是很不對勁啦。
「喔,這樣啊。」該女同學得到了一個令她滿意的答案,眼裡霎時升起燦爛的崇拜之光。「會長好溫柔呢,像他這麼優秀的人居然會注意到一些小事,你不覺得這就是他最讓人佩服的地方嗎?」
「是……是啊。」蘇綠琪乾笑著回應,原來在她眼裡,她身體不舒服只是「小事」,真正的重點在雲上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蘇綠琪突然想起,這位女同學是雲上FC的幹部之一。
「既然雲會長都這麼說了,那你也不要太逞強,辜負他的好意。」言下之意就是:快滾去保健室吧!
蘇綠琪揉揉眉心,有股衝動想罵人。
你想討好雲上隨便你,但不要去勉強別人該做什麼配合你!
「我看你還是——」
「我不會硬撐的,如果我覺得自己不行自然會去。」蘇綠琪打斷了她的話,極力壓抑著那股以猛烈之勢湧上來的怒氣不使其爆發,很氣,就是很氣,氣那個欺世盜名的雲上,氣那些盲目崇拜的女生,更氣自己居然會為這種事生氣。
好討厭,好討厭這樣如泥沼般的心情,一夕之間她的世界怎麼會有這樣劇烈的轉變?再也回不去單純的心思。
也許是她陰沉的憤怒表情奏效,那個女同學竟沒有再跟她糾纏,識相的退走,打發了她之後,蘇綠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幾乎是立刻感到脫力,那一場短暫的對峙搾乾了她僅餘的一些力量。
憤怒如來時一般突然的退去,只剩下一種乾澀的空虛感充填在肉體與心靈的每一個角落,到底是怎麼了呢?那震撼的一幕讓她知道雲上絕非她想像中的那種完人,還讓她被簡妙心和楚璦整得半死,可除了有被欺騙的憤怒外,她卻沒有太過傷心。
如果她夠誠實,她就會承認自己仍然對他有種奇妙的感覺,有點像是崇拜,卻又比那更多一點,滿腹雜亂的心思,像被貓玩亂的毛線球,糾纏成連自己都解不開的一團死結。
真是瘋了她,那種人有什麼好崇拜的?不鄙視他就不錯了,畢竟他是一個虛假的傢伙,用溫柔優雅的面具欺騙世人,而且還跟自己的老師有暖昧關係,聰明一點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再跟他扯上什麼關係。
只能說她太笨,中毒也太深,一年多以來累積的景仰已經根深蒂固,沒那麼簡單就拔除乾淨。
預備鈴響了,蘇綠琪也沒多注意週遭,機械化地照著課表拿出第一堂要上的國文課本,所以她沒發現雲上回到教室,在離她兩排的位置落座時看了她一眼,而且,眼神裡很有深意。
上課鈴響起,老師走進教室。
「起立!敬禮!坐下!」班長喊出口令。
「早安,各位同學。請翻到第六十七頁。」
渾渾噩噩的蘇綠琪在聽到這個甜美的聲音時頓時全身竄過一陣戰慄,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秦紫璇老師正好是國文老師,第一堂就上國文,這又是對她神經的另一大考驗啊。
站在講台上的老師一如以往的雍容端莊,穿著保守合宜的深藍色套裝把全身包得密不透風,溫柔優雅的向學生微笑著,一邊用甜美的聲音開始講授中國源遠流長的文化精粹,台下的學生也都十分賞臉的聚精會神的聽著,但蘇綠琪例外!她一個字也沒聽下去。
看到老師就讓她忍不住想起昨天那些煽情的畫面,聽到她的聲音讓她想到那些淫蕩的呻吟、親狎的話語……天啊!這樣下去她會瘋掉!
忍不住偷偷看向雲上的位置,原來他最後有來上課啊,坐在位置上的他一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則拿著筆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乍看之下是很專心沒錯,可蘇綠琪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他絕對不是在寫上課的筆記,也許是因為……他太過專心了吧,專心到根本連老師也不看一眼,只自顧自地在那裡寫寫寫都不停。
燦爛的陽光在他仿如刀削出來的分明輪廓上鑲嵌了一環金黃,為他稍嫌嚴峻的表情增添了一抹柔和,修長的手指偶爾不經意的輕敲著下巴,劍眉微微皺起,似乎遇上了什麼讓他想不通的難題;一會見眉頭鬆開了,唇邊出現輕淺的笑意,應該是想通了吧?拿筆的手又開始飛快地動起來。
如果她會畫畫,一定會把這一刻畫下來留做紀念。可惜她一雙手只會蒔花養草,對於繪畫一竅不通。
蘇綠琪猛然轉回視線,低著頭到整張臉幾乎要埋進國文課本裡,臉孔上快速燒起一陣熱燙之意。
可惡,她一定盡快要拔除這種崇拜者的心態!不然她永遠只有被他耍得團團轉的份!
她絕對不要再被他的一舉一動迷亂,不要再為他惶惶不安,不要再……
反正,她就是不要再被他牽著鼻子走啦!
整堂課,蘇綠琪就在度秒如年,外加頭昏腦脹中渡過。
「起立!敬禮!坐下!」當下課鈴響,班長喊出口令後,蘇綠琪如釋重負的長歎了一口氣。
終於下課了,她感覺好像等了永恆似地才等到這一刻。
老師前腳剛踏出教室,她立刻站起來,卻因為動作過快引起眼前一陣昏花,還好她一手及時扶住桌子,否則鐵定跌倒。
不行了,頭好昏,看來還是得到保健室去躺一躺才行。
「你怎麼了?」好聽的熟悉男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頭好昏、好難過。」有人問話,蘇綠琪本能的回答。
「要去保健室嗎?」
「嗯。」她可憐兮兮的同意。
「自己可以走嗎?」
「我想可以吧。」她點點頭,但點頭的動作又引發另一陣天旋地轉,雖然立足於堅實的平地上卻感覺好像是無重力空間,腳下一個虛軟就要跌下去。
一雙手臂橫過她的腰,及時拯救她,免於跟地板親吻的命運。
蘇綠琪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剛剛有多接近危險邊緣,如果沒有人及時伸出援手的話……看著教室的義大利進口大理石地板,她摸摸自己的腦袋,不禁細細地發抖起來,真是好險。
「謝謝。」她抬起頭謝她的救命恩人,卻又被嚇了一跳。
雲上!怎麼又是他!?
如果他放任她跌倒,她還覺得比較正常,可他卻和平常沒兩樣,只有她一個人在浮躁的事實讓蘇綠琪更煩躁了,有種討厭的感覺。
「我看你是不能走了。」雲上陳述一個再明顯也不過的事實。
「我想也是。」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沒有人幫忙,絕對沒辦法撐到保健室。
「那要怎麼辦?」事後蘇綠琪很後悔,千不該萬不該,她居然問了一個超沒大腦的蠢問題,只是當時她的神經線全亂成一團,當她還沒意識到,話就這麼自然的溜出口了。
雲上考慮了幾秒鐘後,一把打橫抱起她。
「班長,我送蘇綠琪同學到保健室,麻煩請幫我向下一堂課的老師說一聲。」他告知完去向後,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抱著蘇綠琪離開了教室。
「哦……好。」看得傻眼的班長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只是那時人早已走掉了,他的回話變成說給空氣聽。而且不只是他,班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也都有著相似的呆滯表情。
這……這是在演哪出英雄救美啊?難道他們英明神武的會長和日峰怪談中的蘇綠琪有「姦情」嗎?如果是的話,那他們兩個又是怎麼扯在一起的?
轉眼間,各式各樣不負責任的流言已經如火如荼傳播開來,將蘇綠琪捲進一場她始料未及的風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