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從寬禁不住覺得,走在台灣的街頭還真不安全,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遇到瘋婆子。他想拐個彎,走別條路到停車場去拿車。
但天不從人願,那個瘋女人已經看到他了。
瑞敏立即朝他飛奔而去。
嚴從寬真不想理她,但她臉上的那些傷是怎麼回事?不知打哪兒來的怒氣一下子充塞他的心中,只覺得怒不可抑。
他沒走開,反而直朝著瑞敏迎了上去,一見她便開口問:「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
口氣還很不善,但這個問題問得有點白癡,能把她打成這副模樣的,除了她家裡那些試著想逼良為娼的人之外,還會有誰?
可惡!「我帶你去拍照。」嚴從寬打算控告她的家人傷害罪。他們把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打成這副德行,他們還是不是人哪?
「拍照?」瑞敏的眼睛頓時變成兩個心型,還不斷的幅射出來,射向嚴從寬。
嚴從寬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怎麼會有人被打得這麼慘,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她是頭殼壞了嗎?
「你等一下喲——我補一下妝。」瑞敏蹲在大馬路中間,打開她的行李箱,翻出她簡單的化妝包,拿著粉撲就要往自己的臉上撲。
嚴從寬看了,都快暈倒在地上給她看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動手幫她把東西收起來,帶到一旁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化妝?」
「可是你說要拍照的……」現在又對她這麼凶!瑞敏嘟著嘴,覺得他好壞又好凶,對她一點都不溫柔。
「拍照不用化妝。」他就是想讓警察們看看她的傷勢,她幹嘛還要費盡心思去遮掩?!
「這樣就好了。」
「這樣就好了喲——可是我這樣很醜耶,拍起照來不好看。」瑞敏粉介意這種事,而且直接把心裡的介意寫在臉上。
她粉失望,但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很糟糕,所以到最後,瑞敏只能安慰自己,模樣醜醜的沒關係,重點是她能跟她心愛的男人合照啊!她該感到很高興、很happy的耶。
於是瑞敏收起化妝包,一手拎著行李,一手牽著嚴從寬的大手滿街跑。
嚴從寬只覺得丈二金剛摸不頭緒,不懂她在做什麼。「你帶著我滿街跑,到底在搞什麼鬼?」
「找拍大頭貼的機器啊!」
「你找那個做什麼?」嚴從寬的頭有點痛,他不確定到底他們兩個人中誰是地球人、誰是外星人啊?為什麼他跟她講話老是雞同鴨講,老是對不上?
「你不是要拍照嗎?」瑞敏眨巴著眼睛,無辜地望著嚴從寬。
拍照!
哦——原來她想的是這件事!看來她是真的有心要解決她的家暴問題。OK,沒問題,他跟她一起找。
就在兩條街外一個熱鬧的商圈,他們進了一家大賣場,那裡有拍大頭貼的機器。
他叫她,「你進去啊!」他在外邊等她。「你拍好再叫我。」
「你不跟我一起來?」人家她要的是跟他一起合照說。
「我幹嘛跟你一起進去啊!」那布簾裡面的空間多麼窄小,他一個大男人擠進去做什麼?
他想這麼回她,但是,她的目光看起來粉渴望。唉!她不會這麼膽小,連進去那裡都害怕吧?
但他想了想,也對,她才剛剛被打,膽子當然是小了一點,這點他可以理解,那他就發揮一下難得的好心,幫她一把好了。
嚴從寬酷酷的跟著瑞敏擠進那小小的空間裡。
瑞敏只覺得此一時、這一刻,自己真是幸福極了,她投了兩個五十元的硬幣,吃進機器的肚子裡,畫面出現,她還擺pose,笑得很甜,還說:「哦——YA——"
嚴從寬的臉都綠了。
她這是在幹嘛?耍白癡嗎?哪有人拍驗傷照還擺pose、還笑說什麼「哦YA"的?!
他真是遇到一個女瘋子了!嚴從寬氣得吹鬍子瞪眼。
幾秒鐘後,照片出來,瑞敏拿著照片呵呵呵地笑得好不開心,因為她居然能跟嚴從寬一起拍照耶,素不素粉像情侶照?!
真好。「再來一張。」
她再投了兩個五十元進去,這一次,她還要嚴從寬擺pose,他剛剛那樣看起來太死板,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他的帥氣。
「來,你手要這樣子……」她動手動腳的幫他把姿勢給「喬」好,「你臉上可以酷一點沒關係,但表情不要這麼凶,不然看起來很恐怖,照片拍起來一點都不美。」
嚴從寬看到這般景象,真想叫救命。他後悔了、他不該伸出援手,企圖幫她一把的,因為……她根本就是個神經病。
「你好自為之,再見。」他揮揮手,沒想帶走一片雲彩。
哇咧!怎麼會這樣?
「你等等、等等啦……」瑞敏拖著行李跟在他的身後跑,就怕他走了,不甩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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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從寬一再的深呼吸,要自己冷靜再冷靜,告訴自己跟這種人說理是沒用的、計較太多也是徒傷身體。但他倏然回頭瞪了瑞敏一眼,咬牙切齒警告她。「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大聲且用盡力氣的吼給她聽。
他企圖嚇死她,但她沒有,她只是愈挫愈勇,拎著大包行李,不怕死的接近嚴從寬,還可憐兮兮的告訴他,「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那關他屁事——他真想這麼說,但他是個有教養的人,這種粗俗的話怎麼說得出口?所以,他只能更用力的瞪著她,想看看她會不會因此知難而退。
但瑞敏的臉皮何其厚,她無視嚴從寬的歹臉色,還問他,「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不可以。」
「為什麼?」
為什麼!她竟然還敢問為什麼?「我跟你很熟嗎?」
「沒有。」她很委屈地搖了兩下頭,心忖,其實她也很想跟他很熟很熟,是他自己不要的,還這麼凶她!
瞄到她居然一副很委屈的嘟著嘴的模樣,哼!她以為她這樣很可愛嗎?
沒有,沒有好嗎?她這樣只會讓他覺得很可恥。
嚴從寬很生氣,因為他竟然如此注意她的一舉一動,這太不像他了。他很生氣的問:「那我們兩個有交情嗎?」
「也沒有。」
「那你怎麼有臉說要我收留你,讓你住在我家?!哼?啊?」連著兩聲噴氣,嚇都嚇死瑞敏了。
「你那麼凶幹嘛?」瑞敏一副受驚害怕的樣子,活像是個受虐婦女。
「對啊!你那麼凶幹嘛?」就連路人甲乙丙丁都自動自發的站出來為瑞敏打抱不平,誰讓這個小女人長得一副很惹人疼愛的樣子。
而且她的臉上還掛著彩!大家一看到瑞敏臉上的傷,更是覺得義憤填膺,每個人都忍不住挽起衣袖,瞪著嚴從寬,卻詢問著瑞敏,「是不是這個男人打你?」
「對,你說,不要害怕,我們大家給你靠。」就在這時,台灣的男人全都站出來了。
嚴從寬覺得這實在太可笑了,他是招誰惹誰了呀?他才懶得理這些男人們,他們八成是頭殼都壞了。
他邁開大步,遠離現場這堆是是非非。
而瑞敏則是一路追著他跑,他想要甩掉她,哼!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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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敏追到嚴從寬家,也不管人家到底願不願意;嚴從寬拿她沒轍,只好來個眼不見為淨。
他把她撇在門外,不讓她進來,自己則進屋裡洗了個香噴噴的熱水澡,出來時不經意地瞥了外頭一眼——先說好,他真的是不經意看見的,並不是有心要去瞧她;而她……她還在,而且還很笨,在這種寒流來襲的冷天氣裡,竟然只穿著單薄的衣服縮在廊外。
他氣得打開門走出來。
瑞敏興高采烈地直望著他,心裡猜想著,他是不是出來叫她進去裡面坐的?他是不是想通了,願意收留她?
她就知道這招苦肉計鐵定粉有效,那她就不客氣了。
「謝謝。」彎腰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瑞敏提著行李就要走進屋裡。
「等一下——」嚴從寬腳一伸,把瑞敏擋在門口,不讓她進門。「誰說要讓你進去的?」
「你啊!」
「你親耳聽到的嗎」她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丁一點吧!他用鼻子噴氣,很顯然的對瑞敏的說詞不以為然。
「可是,你都已經走出來了。」她當然以為他是來邀請她的。
「我走出來是要你滾遠一點,別賴在我家走廊,縮得跟只烏龜似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就像個乞丐一樣,很難看?」走走走、去去去!他趕她離開,只差沒拿掃帚來將她掃地出門。
嗚嗚嗚……他怎麼可以這樣!跟她設想中的男主角一點都不像。
她本來以為把自己搞得很可憐,他的鐵石心腸就會在剎那間化為繞指柔;以為他會紳土的請她進屋,讓她洗個熱呼呼的熱水澡,再請她吃上一頓香噴噴的晚餐,但沒有,他什麼都不想給她。
「你好壞。」
「你現在才知道。」他一點都不介意她把他數落成什麼壞德行,因為很抱歉,他就是這樣的壞男人。
「你都知道我這麼壞了,還不快滾!」把她的行李丟到外頭,嚴從寬高大的身子擋在門口,雙手交叉環胸,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拒人於千里之外。
瑞敏縱使有再多的熱情,也被他這個樣子給澆熄了。
她頹著兩肩,很認命的拖著行李,像個落魄的流浪漢似的,一步一腳印,走得遠遠的。
她就站在高級住宅區的最外面,站在那盞暈黃的路燈下,她讓路燈將她孤獨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顯得格外的淒涼。
「該死的!」他不應該再看她最後一眼的,因為,就是這最後一眼害了他。
而就在這個緊要關頭,甚至連老天爺都在幫她——天空竟然飄起了毛毛細雨!
呃——嚴從寬好想吐血。
他強要自己別過臉不去看她,反正她碰了軟釘子後就會知難而退,就不會再來尋他麻煩,而這才是他最正確、最理智的選擇。
他硬生生的強迫自己走進屋裡,但下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經不對勁,硬是抓著一件外套往外衝。
他跑到外頭,把自己的外套丟到瑞敏頭上,要她披著。
然後呢?她亮著雙眼,希望他還有接下來的溫柔動作。
而嚴從寬本來是打算有的,但在看到她那雙充滿夢幻的眼眸後,他就只覺得一肚子的火。
曾幾何時,他嚴從寬也能被個女人牽著鼻子走了?
哼!不管她。
他丟了外套後,又往自己的屋子裡走。
這時候,天空突然既打雷又閃電的,雷聲轟隆隆的震得他的心慌慌。」可惡!如果你有種,你就劈死她!」嚴從寬一時憤怒的失去理智,用手指著天,氣得跟老天爺吵架。
突然,天空又劈下來一道雷,真的就直接劈在瑞敏身邊不遠處,嚇得瑞敏哇哇大叫。救命哪——
她刺耳的尖叫聲傳進嚴從寬耳裡,他才一回頭,便看到她在地上活蹦亂跳的想躲過閃電。她……真是笨死了,而且動作還很可笑又很愚蠢,讓人不忍卒睹。
「該死的!你還杵在那邊做什麼?」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回頭衝著那個笨女人吼,要她進屋裡來。
「啊?」瑞敏傻了,她不懂他的言下之意是什麼?
「你到底進不進來?」
「啊?啊——!』』她想到了,原來他真的願意放軟態度讓她進門。哦——她好快樂。
拖著行李,她快樂的往前衝沖沖……
衝到嚴從寬面前,她還撲進他的懷裡,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便窩在人家的懷裡直磨蹭著人家,跟他說:「謝謝、謝謝……」
這一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倏地撞進嚴從寬的心坎底,她這種大刺刺表現感情的方法,他還是頭一次見識。
以往,他交往過的女人懂得含蓄、懂得矜持,就算是對他很有興趣,但她們還是喜歡玩欲擒故縱那一套。
她們喜歡先釋放出她們對他有興趣的電波,再等著他去追求她們。這一來一往間,可以調情、可以嬉戲、可以玩情、可以縱慾……。
但就沒一個跟她一樣,大刺刺的闖進他的生活、大刺剌的告訴他她就是賴定他了,不管他願不願意、要不要,而他竟然也拿她沒轍,這才真是奇事一樁。
歎了口氣,嚴從寬甚至還幫她提行李呢!
他把她安排在他隔壁間的客房,暫時讓她住了下來。
「你先洗個澡,毛巾、浴巾我幫你放在這裡。」他甚至體貼的幫她張羅一切,嚴從寬都不禁覺得他愈來愈不像是自己,真是見鬼了!
他硬是命令自己出去,別再賴在她身邊一秒鐘。
他走路像個機器戰警,但瑞敏卻沒發現他的異狀,她快快樂樂的吹著口哨,從行李裡拿出換洗衣物。
人家她要洗澡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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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她吹口哨的聲音,那旋律像是「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
哦——對了,是「抓泥鰍」,好久沒唱了,於是嚴從寬很自然的跟著哼,邊哼邊添了雙碗筷。從此就多了個人跟他一起吃飯,而他竟意外的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這時,門鈴聲大作,他走去開門,一個漂亮寶貝足蹬三寸高跟鞋,一見面就給嚴從寬一個火辣辣的法式深吻。
「親愛的,我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
嚴從寬把她推開來,這才看清楚漂亮寶貝的長相。
哦!是他的新任女朋友,她是個空服員,是他上個月飛美國時認識的,他們第一次親密接觸是在行李艙裡。
行李艙?!不知道在哪裡嗎?那就去看看「空軍一號」那齣電影吧!
沒錯,就是那個行李艙,裡頭空間大,比在洗手間做好多了。他們下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一位機長跟另一位空姐剛剛從下頭上來。
那次的經驗還不錯,所以,他就提議包養她半年。他喜歡他在用的時候,他的女人是乾乾淨淨的;而她也承諾她會做到,畢竟,他給的待遇還算不錯。
她外賣價一次最低一萬元,而讓嚴從寬包養一個月卻價值五十萬呢!所以她每次回台灣便第一個來找金主報到。
怎樣?看到她他有沒有很高興?
女人還要親他,可這次嚴從寬避開了。
「怎麼了?」女人嘟著嘴,還不知道自己不受歡迎。
「你剛回來,鐵定很累。乖,你先回去,我明天再去找你。」嚴從寬把她的行李丟出去。
女人嬌嗔的直跺腳。「外頭在下雨耶!」
「那你開著我的車先回去。」順手將BMW的鑰匙丟給她。「乖。」親親她、哄哄她,女人總算是被哄乖了。
「那我先回去,你明天一定要來找我喲!」
「好。」他推她出去。
「一定喲——」她還頻頻回頭。
但在嚴從寬關上門前,她似乎看到有個女人正從他的浴室走出來!
那是誰?
她沒來得及問,嚴從寬便當著她的面把門給關上。他將她拒之於千里之外,竟然是為了一個黃毛丫頭!
女人恨得牙癢癢的,卻也莫可奈何,因為她雖只短短地跟了嚴從寬一個月。但卻清楚他的個性。
女人不吵、不鬧時,他還願意寵你、愛你;但一旦女人鬧脾氣,尋死尋活吵著要分手,那他也不會攔你。
沒錯,嚴從寬就是這麼寡情的男人,所以,她也不怕那個黃毛丫頭終有一天會爬上她頭頂,當上「台揚航空」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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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誰啊?」
瑞敏出來,剛好瞧見嚴從寬把門關上,她好奇的伸長脖子探頭探腦。
嚴從寬要她別好奇,「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你過來。」
「哦——」她聽話地過去。
嚴從寬拿著救護箱,拿出消炎藥水還有優碘,幫她的傷口消炎止痛,再貼上OK繃,叮嚀她,「明天記得去看醫生。」
「好。」
「吃飯吧!」他將筷子遞給她,還幫她盛了碗飯。
「好。」
嚴從寬發現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笑笑地點頭說好,他好奇地問:「是不是我說什麼,你都會說好?」
「嗯!」瑞敏重重的點頭,表現出如此的不避諱、不矜持。
嚴從寬雖覺得這個女人真怪,但也覺得滿可愛的,或許他可以收留她一陣子。「你就待在這裡吧!」
「真的嗎?我可以嗎?!」瑞敏的眼睛頓時幅射出五千根燭光的亮度。
「但不准你白吃、白住,你得幫我整理家務。」換言之,她是他的小女傭。
「我一個月給你三萬塊。」
主從關係得先劃分清楚,省得她胡思亂想,以為自己從此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沒錯,他是收留她,但這只是基於同情,不想讓她再像個小可憐一樣被那個家裡虐待,除此之外,他對她沒有別的意圖,她最好認清事實,別胡思亂想,更別在晚上偷跑到他的床上「困」。
「哦——」聲音明顯的變得失望,她原以為自己可以當上他的阿娜答了說。但沒關係,至少她已打進他的生活圈了不是嗎?
於是在下一秒鐘,瑞敏又變得生龍活虎。
而嚴從寬則是發現,要討她的歡心原來是這麼的簡單,他不禁心忖,這個女人還真好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