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高六米的客廳,讓人一進門便覺得氣派不凡,乾淨舒爽的空間,與精緻的傢俱,傳遞出大戶氣勢的品味風格。
晶晶看得目瞪口呆,內心無一絲矜喜羨慕,反而直直往下沉落。
這是明哲的家。
跟她家直如天壤之別。
富貴的,與貧窮的差別,是兩個極端的世界。
她真的可以到這裡來?
"快進來,發什麼呆?"明哲招呼著,從鞋櫃裡拿出一雙拖鞋,遞給她。
連家居拖鞋都看起來那麼華麗,晶晶瞪大眼。
"不用我幫你脫鞋、穿鞋吧?"明哲笑看著她。
"不用了,我自己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手道,坐在鞋櫃旁的矮几上換鞋。
明哲早換了拖鞋,把買回來的聖誕樹和裝飾品放在客廳地板上,晶晶的視線跟著他移動,落到光潔的樺木地板中央鋪設的米色底幾何圖案地毯,看起來好柔軟的樣子。
"要不要喝點什麼?"
"好呀。"她的喉嚨好乾,雖然不確定是因為渴的關係,但喝點水潤潤喉也是好的。
"我家有冰啤酒,要不要來一罐?"明哲瞟著她問。
像是很意外他會建議她喝啤酒,晶晶脫口問出:"未成年可以喝酒嗎?"
"只是啤酒,應該沒關係。"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可是……"她困擾地揉揉額角,"你不是模範生嗎?"
明哲噗哧一笑,"誰規定模範生不能喝啤酒的?"
"雖然沒這項規定,可是……"地頓了頓,覺得喝啤酒比較像是她這種問題學生會做的事,而不是他那樣的模範生!但她沒有把心裡的嘀咕說出口,只道:"政府規定未成年不能喝酒。"
明哲被她正經八百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許久才在她蹙眉瞪視下,止住笑聲,然而閃漾在眼睫間的促狹笑意卻一絲也沒少。
"規定是這麼規定,執行起來卻有困難。"他也學她用嚴肅正經的口吻說,"像是做海鮮料理,大部分人都習慣用酒去除腥味,還有燉雞湯之類的,也習慣用米酒。再例如你們女孩子最喜歡吃的蛋糕,也有用到酒的……由此可知,我們這些未成年人,早就不知違反這規定多少次了。"
"那是料理食物,豈可一概而論。"
"酒就是酒,不管是被當成調味使用,還是直接喝,不都是進嘴裡嗎?"
"你很會辯喔,將來想當律師嗎?"晶晶好氣又好笑地白他一眼。
"當律師也不錯呀。"他若有所思地淡淡一笑,語調一轉跟著問:"倒是你,要不要喝啤酒呢?"
"好吧,我喝一點試試看。"她很勉為其難地同意,心裡好奇極了啤酒的滋味。
"原來你沒喝過!"他恍然大悟。
"我們三餐飯都有問題了,哪來閒錢買啤酒喝。"話一出口,晶晶便覺得這語氣太酸了點,但不知如何修正,只能低頭不語。
明哲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交代道:"我去拿啤酒。"
晶晶在他離開後,無聊地左顧右盼,從花崗岩檯面搭配木做的視聽櫃,看到米色沙發上的紅色抱枕,接著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感歎著何家客廳的富貴華麗。
人的命就是差這麼多,有人生來富貴,有人卻貧病交迫。
在踏進何家之前,她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感受。
最好的朋友維貞家裡也是有錢的,但楊家給她的感覺是充滿書香的雅致氣氛,不像這裡,一進來便有種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富貴氣息。
"想什麼?連外套都沒脫。"伴隨著男性爽朗聲音的冰涼突然碰觸她臉頰,晶晶嚇了一跳。
"好冰喔。"她叫道,發現凶器是他手中拿的兩瓶啤酒。
"誰教你要發呆,讓我有機可乘。"他毫無悔悟,臉上滿是惡作劇得逞的笑意。"啤酒給你。我已經把暖氣打開了,你可以把外套脫下來。對了,你想吃什麼口味的披薩,我要打電話訂了。這樣在披薩送來之前,我們還有時間可以佈置好聖誕樹。"
"明踅……"
"怎麼了?"見她捧著啤酒,神情猶豫,他不由得蹙起眉。
"我覺得……這樣來你家,沒經過你父母允許……"她吞吞吐吐地說。
"他們人在國外,又不在這裡,經他們允許什麼?"明哲的語氣略略顯得不耐煩,"現在我是這裡唯一的主人,我允許你就好。"
"可是……"
"晶晶,你到底怎麼了?"明哲緩下語氣,眼神略略受傷,"是不是後悔陪我一塊過聖誕節?"
"我……"就算後悔,晶晶也說不出口。
明哲的表情是那麼憂鬱,她想起幾天前,她答應與他共度聖誕時,他開心的笑容,便越發不忍心壞他興致了。
"沒有呀。"她擠出笑容,反正既來之則安之,想那麼多做什麼!
明哲臉上愁容消失,替代的是一抹愉悅。
"來,你乖乖坐好,當我的客人,其他事我來打點。"他放下手中的啤酒,拿起電話對她微笑,"吃海鮮口味的披薩,好嗎?"
"好。"她順從地回應,趁明哲打電話時,將外套脫掉,只穿著金、黑相間的緊身條紋毛線衣和牛仔褲,"啵"的一聲打開啤酒罐。
明哲講完電話轉回身,目光落向她被毛衣勾勒出完美曲線的胸脯,倏的亮起兩簇火花,晶晶被看得口乾舌燥,趕緊灌了一小口啤酒。
冰涼的液體滑過她口腔,帶來香醇的口感,發覺這感覺不壞,她又喝了兩三口。
"別顧著喝,我們該開始佈置聖誕樹了。"明哲打開音響,瞬間流洩出應景的聖誕音樂。
他們一起拆開買來的聖誕飾品,一起裝飾兩人的聖誕樹,一起點亮彩色燈泡。大功告成時,披薩剛好送到,明哲關上客廳裡的主燈,只剩下聖誕樹上的彩色燈泡一閃一閃發亮,再點上兩支玫瑰花形狀的蠟燭,氣氛顯得浪漫唯美。
就算沒有酒,也足以醉人了,何況兩人在之前就喝了一罐啤酒,現在又邊吃披薩,配著第二罐啤酒,體內的興奮在酒精助長下,越發高昂。
吃完披薩,明哲拿起不知何時放到聖誕樹旁的禮盒,深情款款地遞向晶晶。
"聖誕快樂,拆開我送的禮物吧。"
驚喜交加的情緒閃漾在晶晶澄澈的眼眸裡,她用力吞嚥了兩下口水,方不敢置信地地確認。"這是送給我的?"
"聖誕節怎麼可以沒有聖誕禮物呢?"他注視著她,眼神好溫柔。"拆開禮物,看喜不喜歡。"
顫動著手,感覺一股由喜悅組合成的燒灼感從方寸間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湧向頭部,晶晶的視線朦朧了。
她怎麼可能不喜歡?
這是他送她的第一份聖誕節禮物。
不管是什麼,她一定都會喜歡。
按捺下心頭的激動,她拆開充滿聖誕氣息圖案的包裝紙,裡頭是立方體的紙箱。
打開紙箱,小心翼翼地取出裡頭的相框,晶晶驚喜地張大眼,不是為和相框成一體的手繪瓷偶組──一座迷你城堡前,站立著一對深情凝視彼此的愛侶,而是同材質的相框裡的照片──笑得俊雅迷人的少年,便是明哲。
"喜歡嗎?"
低啞的嗓音溫暖地吹拂著頰膚,晶晶喜悅地顫抖著點頭。
這不僅是個相框,這個手繪瓷偶組上有機關,轉動王子與公主,就會有音樂發出。"明哲動口的同時,也動了手,隨著一對瓷偶轉動,動人的音樂流洩而出。
"這是什麼曲子?"她好奇的問。
明哲沒有立刻回答,眼中的情意更深,聲音沙啞地說:"有時候你必須自己找出答案。"
答案?
她注視著他微笑的唇,閃爍著某種秘密的熾熱眼瞳,感覺那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這曲子對她是陌生的,光憑他的眼神還是很難明白,晶晶美眸一轉,注視著含情相視的王子和公主,又看向相片裡的明哲,心兒撲撲作響,隱約明瞭其中的含意,薄嫩的粉頰泛起紅暈。
"晶晶……"他低喚著她,晶晶聞聲抬起眼睫,他眼中的熟焰直撲而來,登時燒得她全身發燙,似要被融化似的,連忙害羞地轉開臉。
"我還沒有跟你道謝呢。這禮物太美了,可惜……"她輕撫著相框,眼中浮著些許的遺憾,"我沒有準備禮物送你。"
哎,除了大頭照外,她連一張普通的生活照都沒有呢。
"傻瓜。我送你禮物,又不是為了跟你交換禮物。"他低笑出聲,語音一頓,嗓音更形緊繃,"不過,要是你覺得不好意思,我倒想跟你要個禮物。"
"什麼禮物?"她莫名緊張了起來。
"香吻一個,就親這裡。"他指著自己的唇。
意外他會這麼說,晶晶瞪大眼。
這傢伙平常正經八百的,怎會提出這麼羞人的要求?
"你要是不肯,就算了。"他故作不在意地道,但他轉開臉時的那一抹失望的眼神,莫名地扯疼晶晶的心。
"親就親……我我……"話說出口才知羞,晶晶後悔已來不及。
明哲的眼眸好亮,像誘引飛蛾殉身的燭火般燦爛,週遭的空氣彷彿也被點燃了,灼熱得足以把晶晶體內的悔意和矜持全都蒸發。一種難言的渴望攫住她,呼吸和心跳都變得異常急促。
昏眩中,不知是誰先移動的,她嘗到抵住唇瓣的另一雙嘴唇,溫暖而堅定地輕壓施力。她驚訝地逸出喘息,某種灼熱濕軟的東西乘機探進她嘴裡。晶晶瞪大眼,看見明哲長而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窩處顫動,不知為何,她的眼皮跟著酸軟,輕顫地閉上,身體同時軟弱地靠向他。
原來這就是吻。
心暖暖甜甜地,她圈住他強壯的頸項,感覺明哲的手移到她腰上收緊,將她棲得更靠近。
啤酒和披薩的餘味隨著吻的加深在唇間擴散,那滋味很怪異,晶晶卻無心理會,全身都沐浴在一種奇妙的感覺裡,那是從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手、他的身體碰觸她的每個點開始蔓延的,像火焰一樣地舔吻著她的肌膚,喚醒她每絲細微的女性知覺,形成一股永不止息的熱流竄遍她全身。
"晶晶,晶晶……"
低啞的男性呼喚夾雜著狂野的需求,熾熱的吐在她唇上、她頰膚上,喚醒她體內深處的女性需要。
這份需要來得急迫而狂猛,大浪一般地拍擊著她,震懾了她,也嚇壞了她。
晶晶畏懼地想要逃開,她猛然睜開眼睛,發現明哲正在看她,眸光閃動中,情慾的火焰在那雙黑瞳裡燃燒,而他顫動的手正輕輕地撫摸她的臉,似在記憶、又像是在烙印。
"我愛你……天啊,我是那麼愛你……"他美麗的雙唇熱烈地吐露出情意纏綿的愛語,接著如饑如渴地攫住她像朵花似的焉他綻開的唇瓣,也將驚人的熟焰燒進她體內、心上,瞬間軟折了、融化了她所有的猶疑和畏懼。
她抱緊他,迎向他的熱吻、懷抱,那滋味是那麼甜美、熾熱,讓她心甘情願地栽進愛情的漩渦裡,心醉了,迷了,癡了……天旋地轉的歡愉,剝奪了理智的思考,甘願在他懷裡、唇下,化作飛蛾,撲進他熱情的火焰裡,求一時的相親,即使被愛火烙傷、焚燬,也不後悔。
於是呼吸追逐著呼吸,心追逐著心,青春的肉體追逐著另一具青春的肉體,歡愉追逐著歡愉。情慾如離弓的箭矢無法回頭,晶晶在熾熱的喘息中,感覺著明哲的手指有力地滑動在自己不知何時完全裸露的肌膚上,像一名技巧高超的鋼琴家,彈奏出動人的情歌。
那是一首,在寒冬裡看得見春花綻放的情歌,在黑夜裡依然感覺到白晝光明的情歌,也是每一對情侶相依偎時、難以抗拒的愛與被愛的歌曲。
他們在空氣裡聞到夢的甜美氣息,那是他們的未來,在玫瑰花園的天地裡相愛,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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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汗水淋漓的軀體自騷動裡平復,漸漸有了寒意。
悠揚的聖誕樂曲不知何時停歇,披滿七綵燈泡的聖誕樹仍一閃一閃地放著光明,瀰漫著情慾味道的空氣裡依稀有著從玫瑰造形蠟燭上傳來的輕微必剝聲響,然而,那宛如一個新的宇宙誕生的劇烈激情像是距離數百萬光年般遙遠了。
晶晶的身體依然敏感,但纖弱的神經更加的敏感,她聽得見明哲已然平緩下來的心跳,均勻的呼吸聲,卻感覺不出自己所依偎的身軀在想什麼,登時一種不確定在胸懷裡激盪,迫使她非得弄清楚。
她抬起頭,目光自他汗濕的胸膛滾過,在上下跳動的喉結停頓了一下,猛然拔高,直接的、銳利的看向他眼睛。
濃密的眼睫下陰影甚濃,看不見他眼中的光彩,他好似睡著了。
"明哲……"她不確定地喊了聲,在分享過那麼親密、熱烈的情愛後,他怎麼可以撇下她,睡著了?
"明哲……"她再度喊了聲,哀怨的呼喚裡徘徊著濃濃的淒楚。
"什麼事?"這次他聽見了,從假寐中睜開惺忪的眸,嘴角掛著一抹慵懶。
"明哲……"她的聲音卻細碎如樹葉在風中翻轉,抖抖嗦嗦的。
"我想……洗澡。"她委屈地咬著下唇。
彷彿直到此刻才醒覺到兩人間發生了什麼事,明哲驚慌地爬起身。
"天啊,我……"
"你後悔了?"心裡的不確定化作激烈的情潮衝擊眼眶,晶晶背過身,坐了起來,笨拙地在地毯上尋找衣物,一顆心亂紛紛,好似被一尾冰涼的蛇滑過胸房。
"對不起,晶晶,我完全沒預料到……"明哲握住她抖動的肩膀,胸上的溫度煨暖了她涼意颼颼的後背,也煨熟她的心。"會發生這件事。我不是故意的,可我不後悔,你是那麼美好,讓我難以抗拒……"
"你的態度……"
"我是怪自己呀。不應該克制不住,對你做這件事……畢竟我們……"
"你做了……"她控訴地低喊。
"是呀。"他逸出滿足的歎息,"沒想到這件事會這麼棒。晶晶,你讓我好快樂。"
情人的話總是具有神奇的安撫力量,只消幾句,便讓不安的靈魂獲得平靜,淒苦的心境化為甜美,晶晶放鬆地偎在他懷裡,聽著他好聽的聲音。
"弄痛你了嗎?"
就算有,晶晶也沒有放在心上,她搖了搖頭。
然後……
胸房好像被什麼擊襲了,變得沉重而熾熱,乳尖甚至腫脹、疼痛,全身都為之繃緊。
驚詫的視線當場逮捕爬上沉甸甸的乳房作怪的毛手,啪的一聲拍掉他的手,晶晶在身後那具剛熱的男性軀體擁抱裡忸怩地掙扎了起來。
"你又使壞了,放開我!"
"這怎麼算使壞呢?"明哲低低笑了聲,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才放開她,站起身。"走,你剛才說想洗澡,我帶你到我房間洗。"
可是她沒有穿衣服……
晶晶再怎麼大膽,曉事以來也沒有光著身亂跑的經驗,羞得連忙搖頭。
彷彿意識到她的困窘,明哲逸出清朗的笑聲,一把將她拉起。
"別害羞,我跟你一樣沒穿衣服!"
"誰像你一樣厚臉皮!"她嬌聲抗議,但只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便半推半就地跟著明哲上樓了。
無暇看清楚他房內的佈置,晶晶一確認浴室的方向,便衝了進去。明哲在她來得及關上門前,笑著跟進浴室,還說要跟她鴛鴦戲水。
兩人搶著蓮蓬頭玩鬧了一陣,在水幕中沖洗身軀,但很快地,嬉鬧的氣氛轉變成某種親密、火熱的氛圍,情慾悄悄在各自體內迅速滋長,兩雙唇再度疊在一塊,彼此的呼吸又急又淺地交融,慾火在交會的眼神裡燃燒,不需言語,明哲便知晶晶和他一樣急迫地想要對方。
他一把抱起她回到臥室,在將她放到床上時,男性的軀體再也壓抑不住體內衝撞的需要,迫不及待地佔有屬於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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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男人床上醒來,對晶晶是陌生的經驗,想著,心裡又是羞澀,又是甜蜜,昨晚和明哲做了好多一生中的第一次。
撐起酸軟的身軀下床,她在衣架上找到一件明哲的厚襯衫穿上,目光寵愛地看向依然酣睡的愛人,決定讓他多睡一會兒。
晶晶逕自到浴室梳洗後,下樓回到客廳,套上自己的衣物,把明哲送她的相框放進帶來的帆布背包裡,再將昨晚來不及整理的披薩盒子折疊好,連同啤酒罐找一個塑膠袋裝進去──這些都是可以讓外婆回收、賣錢的──然後到廚房尋找做早餐的食材。
冰箱裡只有幾顆雞蛋,連青菜都沒有,倒是看到一些火腿,幸好冷凍庫裡還有鍋燒面,晶晶把需要的材料取出來,洗好了鍋子,為兩人做起早餐。
十分鐘後,香噴噴的火腿雞蛋鍋燒面便上桌了,晶晶上樓叫明哲用餐。
發現他還在睡,她湊上前想叫醒他,冷不防被一雙鐵臂給擒住。
"我抓住你了,留下買路財,才能放開。"他嘟起嘴巴,眼中燃起惡作劇的火花。
"討厭!又沒刷牙,不給你親!"晶晶故意別開臉,掙扎著起身。"快點起床,不然早餐就要糊掉了。"
"有早餐吃?"他眼睛一亮地放開她,摸著肚子嘟囔,"怎麼不早講。"
大有為了早餐,什麼都可以拋的架式。
"嘿!"晶晶氣惱地扠起腰來。
"怎麼了?氣我沒親你呀!"他調皮地又把嘴嘟來。
"去洗臉刷牙啦!"拿他孩子氣的這面沒轍,晶晶好氣又好笑地推著他進浴室,將被子折疊好後,兩人一塊下樓用餐。
明哲吃得津津有味,直讚歎著,"好吃,好吃!"
"只有放蛋和火腿,你就贊成這樣!"話雖這麼講,晶晶心裡可是受用極了。
"裡面還有我老婆的愛心調味,當然好吃!"他笑咪咪地說。
"誰是你老婆!"她羞紅臉啐道。
"你呀!"明哲握著她的手到唇上親吻,目光貯滿柔情地深深注視她,"你是我老婆,要一輩子為我洗衣燒飯。"
"你當我黃臉婆呀!"她羞紅臉,心裡甜絲絲的。
"對,而且是我的黃臉婆。"他俯身吻住她,晶晶在他唇下喘息,這吻如同昨晚般熱烈,卻更溫存。
"嫁給我,晶晶,嫁給我……"他熱情地喊著。
晶晶好快樂,明哲跟她求婚,求婚……
她推開他,眼神是煩惱的,"我們還是學生……"
"我不是說現在。"他愛憐地啄著她的唇,像兩汪黑玉般的眼瞳裡燃著一抹堅定,誠懇地許下承諾,"等我有賺錢的能力,可以養活你,建立家庭,我們就結婚好嗎?"
喜悅的心情如細胞快速分裂,晶晶眼眶潮熱的依偎在明哲懷裡,編織起未來的婚姻夢。
明哲更是陶醉地摟著她說:"想到以後可以天天吃到晶晶做的菜,就覺得好幸福。"
晶晶被逗得咯咯嬌笑,"嘴巴那麼甜!好吧,中午再煮一頓給你吃。不過要先去買菜,冰箱都鬧空城計了。"
"好呀,我們等一下去超市。對了,你會煮什麼?"
"要看你想吃什麼羅!"她趾高氣揚地聳了聳肩。
"話說得這麼滿?這樣我要不客氣地開菜單羅!"
"放馬過來!"
談笑間,兩人分工合作地清洗好餐具,便出門買菜了。
一個小時後,他們返回何家。
明哲拿鑰匙開門時,晶晶便發覺他表情不對,原本飛揚的眉眼瞬間籠罩上一層陰影,害她也跟著忐忑不安。
一進屋,兩人在玄關處看到一個大皮箱,晶晶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便聽見明哲放下手中的提袋,朝客廳喊了聲:"媽!"
媽?
晶晶驚訝極了,目光跟著望去,赫然發現一名衣著華麗的貴婦站在客廳中央,徐徐地轉向兩人。
"您怎麼回來了?"明哲臉色蒼白,聲音緊繃地問。
"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何母面無表情,目光冷淡地越過明哲,鎖向他身後的晶晶。
晶晶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怯生生地喊了聲:"伯母。"
但她理都不理,好似沒看見她般轉開眼。
明哲氣憤地握緊拳頭,晶晶趕緊拉了拉他的袖子,溫婉地說:"我先回去了。"
"晶晶……"他欲言又止。
"我先回去了。"她朝他點了下頭,眼神閃過無言的安慰,暗示他自己不要緊,便背起她放在玄關處的帆布背包走了出去。
一走出何家大門,離開那緊窒的氣氛,晶晶心裡卻生出不安來。
明哲來不及跟她約定下次碰面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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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總是來得令人措手不及。
晶晶一回到家,就接到和外婆一起去廟裡拜拜的大嬸打來的電話,說她外婆昏倒,被送到醫院去。
晶晶慌得六神無主,首先想到的是明哲,可他母親才剛到家,這會兒去找他並不恰當。她接著想到好友維貞,便慌慌張張地打電話給她。
楊家一家子都是極好的人,維貞的姑姑楊惠卿開車陪晶晶去醫院,打點好所有的手續。
"要不要通知你媽媽?"
儘管很不情願,可外婆病得厲害,醫生說她有中風現象,其他細節還要進一步檢查,晶晶沒有選擇餘地,只能撥電話告知母親,得到的卻是她冷淡的回應,交代她好好照顧病人,她會抽空回家。
憤怒登時梗在喉頭,晶晶告訴自己沒必要生氣,不是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她頹然地掛下電話,平穩了心情,才到病房看顧外婆。
老人家已經醒了過來,睜著濕潤的眼睛好似有話要說,卻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只啞啞地叫著她的名字,一會兒便睡著了。
隔一天,楊惠卿安排家裡的管家錢嬸來看顧梁婆婆,要晶晶安心去上學,放學後,晶晶回家略略梳洗,便趕去醫院換班,隔天錢嬸再來。
這種日子持續了將近一星期,晶晶的母親梁彩霞終於回來探視母親。
她是做保險的,十年前便替梁婆婆投保了各式險種,醫療險也在其內。她拿了保險公司給付的醫療保險金,為梁婆婆請了名看護,負責白天的照顧。
檢驗結果恰好在她到訪時出來,中風只是輕微症狀,梁婆婆最嚴重的病症竟是胃癌,梁彩霞聞言不由得呆住。
晶晶更是泣不成聲,她責怪自己為何沒早一些發現外婆的不對勁,為何總在她微笑地說沒事時,便以為沒事了。如果她早一點帶外婆來醫院,如果……
但再多的如果都挽回不了那些被耽誤的光陰,梁婆婆熬不過三個星期,便撒手西歸了。
喪禮辦得簡單隆重,晶晶哭得肝腸寸斷,幾度軟倒在維貞懷裡。
這天,是梁婆婆出殯後的第三天,學校已經開始放寒假,維貞陪伴晶晶從墓園裡出來,晶晶突然拉住她欲言又止。
"什麼事?"
"我我……"晶晶不曉得該怎麼說,一張小臉顯得淒楚。
"你別急,我們坐下來講。"維貞扶她到附近的公車站坐下。
"外婆過世了,我媽打算接我到台北住。可是我……"
"你不想去嗎?"
"不想。"她將頭搖成博浪鼓。
"為什麼?"維貞困惑地問,"雖然你嘴裡沒說,可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念她。現在她願意接你一塊住了,為何不願意?"
"因為……"晶晶迴避著好友的眼光,臉上浮現一抹似痛苦、又似甜蜜的複雜神情。
"晶晶,究竟怎麼回事?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可不知道要怎麼幫你。"不愧是她的密友,一眼便看出晶晶心中藏有難言之隱,維貞耐心地勸說。
維貞說得沒錯。晶晶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後,開始把前陣子和明哲交往的情形告訴她,聽得維貞瞠目結舌。
"那天他媽媽回來,我們來不及約定下次碰面的時間。後來我為了照顧外婆,學校、醫院兩頭跑,沒有心思想他。接著是期末考,我想明哲一定是忙著準備考試,沒空找我。然後……外婆去世了,現在又放寒假,明哲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知道你家裡的電話和地址嗎?"
"明哲雖然沒打電話給我過,可是他好早以前就知道我家裡的電話,還說要記起來,而且他每次約會後,都有送我回家。"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淒苦地搖著頭,淚水泛出眼眶。
"晶晶……"
"我只曉得自己好無助。我媽要帶我去台北定居,明哲又沒消息,我心裡好苦……"
"別哭了,晶晶。"維貞安慰她,"你想去找他嗎?"
"我想,可是……"一想到何母那冰冷的眼光,晶晶不由得膽怯,求助似地望向好友。"陪我去找明哲好嗎?"
"只要你別哭了,什麼都好。"維貞拿她沒轍,只好陪她搭乘公車到何家所在的社區。
兩人下車後,走了五分鐘的路,來到何家門口,撳下門鈴,對講機裡傳來何母清冷的聲音。
"哪一位?"
"您……好。"晶晶結巴地回應,聲音是顫抖的。"我是明哲的朋友,有事找他。請問他在不在?"
對講機裡有短暫的空白,幾秒鐘後,才傳來何母冷淡的回答,"不管你是誰,都別來找他了,我們很快就要移民美國。"
"移民?"晶晶如受重擊,臉色登時慘白,嬌軀搖搖欲墜。
"對。"
"那他現在在家嗎?"維貞機警地插嘴問。
"他跟隔壁的音音去買東西了。"
"音音?"
這名字好像聽過,是……王太太的女兒。晶晶想起來了。
"我很忙,你們請便。"說完,何母便掛斷對講機。
維貞看向晶晶詢問:"現在怎麼辦?"
"我不知道。"她捧著頭,覺得兩邊的太陽穴有如針刺般難受。"讓我想想……"
想想想……她想起許久以前王太太那段開玩笑的話──
"你這樣一看到可愛的女孩,就把我們音音給拋在腦後,很不應該喔。"
可是明哲說──
"王媽媽說什麼呀!我當音音是妹妹……"
他真的只當王音音是妹妹,沒其他感情?
可是他也說過愛她,卻一整個月都沒找過她,反而陪音音去買東西……
晶晶心情好亂,腦中不斷猜忖著明哲跟王音音的關係,想著他為何愛她,卻沒來找她,想得頭都要脹破了,依然理不出頭緒來。
他要出國了……
雖然他說──
"我不想去……只想跟你在一起。"
可是……
他沒來找她,沒交代一句,便要出國了……
心涼了、寒了,身體也畏冷地顫抖。
"你沒事吧?"維貞及時扶住她,眼中有著濃濃的關心。
"維貞……"她抓緊她的手,語音無限淒楚,"我們走……"
"你不等他了嗎?"維貞傻傻地問。
等下去就能等到人嗎?
等到人後,就能等到她要的回答嗎?
晶晶不知道,只曉得自己好疲累。
一個月來,她忙著照顧外婆,接著是她的喪事,這些事早已讓她身心俱疲,再沒力氣面對明哲的……
什麼呢?
她不確定,至少現在不想也無法去確定。
等她想清楚,她會知道的。
"我們先回去。"她疲倦地垂下眼睫說,依傍著好友的扶持。
"好吧。"
就這樣,兩人沿著來時路,走向公車站。
等公車的時候,對面街道一雙儷影忽地閃進晶晶的視線裡,身體像被寒夜裡一道清冷的月光浸潤過似的僵冷。
高大俊美的少年,和嬌小迷人的少女並肩走在一塊談笑,這幕影像格外的刺目、刺心。
"晶晶,上車了。"毫不知情的維貞見公車來了,催促好友移動腳步。
晶晶茫然地聽從,上車後,隔著窗戶瞧見明哲忽然扭頭看過來,但隨著公車啟動,他的身影遠了、淡了、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