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樓蘭 >> 情有獨鍾,波折重重,失而復得 >> 唯見秋月白作者:未稚 | 收藏本站
唯見秋月白 page 17 作者:未稚
    「哦哦——」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話,眾人一齊歡騰起來,圍著瓏染有唱有笑。「你們……」瓏染茫然而不知所措,正被人流擁的前合後偃時,突然間肩膀被人向後一扳,她直覺一仰頭,便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我在這裡。」

    我在這裡。

    ——彷彿是在萬壑迷宮之中尋到了出路,瓏染的眼裡忽然有了淚光。

    「我以為你走了。」

    明月如鏡,倒映在濃藍的聖池水裡,落落兩盞冰燈。瓏染一面笑,聲音卻已哽咽:「你知道麼,從前我在上古傾曇的時候,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便會羨慕那些自始至終都不曾分開過的人,她們——無論今後發生了什麼,主上總會有幼焉陪著,而眉璽總會有南何陪著……每到那個時候,我總是會想——那麼,我瓏染身邊會有誰在呢?」

    她又接著笑,但那笑聲卻比眼淚還要支離,「直到剛才我才忽然有種錯覺,就算整個世界棄我而去了,你也會一直在我身邊。」

    她抬起頭看他,眼裡卻有深深的疑惑:「你告訴我,這些都是我的錯覺麼?」

    「不是,」萱見伸手撫去她眼角的淚漬,他的手掌終於落到她臉頰上,溫暖清晰——這樣真實的觸覺,「不是。」他俯下臉來,以最篤定的語氣在她耳邊道,「絕不是錯覺。」

    是夜,樓蘭,太子府。

    春闈幾重,靡靡有香煙瀰漫。

    床榻上的少年正盯著一地凌亂的衣衫發呆,神情茫然無措。而金鳶太子——本該與他共赴雲雨的男人,如今正一語不發地站在窗前,望向天際那一輪明月。

    月圓人寂寞——似乎有句話是這樣說的。而此時此刻他不止感受到難捱的寂寞,還有徹骨的疲乏。金鳶赫然發現,這月光竟一如三年之前,當他被和親之事逼得沒有退路,甚至是出於報復心理——他選擇了那個少年,純粹只是發洩,也不需要感情,但是今晚——

    突如其來的厭倦,讓他無法繼續下去。

    父王病重,臥床不起,整個朝廷處於空前的動盪之中。而輒音也已徹底撕去偽裝,光明正大地養兵蓄銳,預示著不久之後的一場惡戰。他相信自己不會輸,不可能會輸——他想要的東西從來勢在必得!但此刻他更需要一個鼓勵他的人,一個——真正懂他的人,而不是一個啞巴!一個專供他洩慾的工具!

    「臣妾愚笨,自知不能成為殿下的賢內助,但起碼,臣妾不會成為殿下的絆腳石。」

    ——新婚之夜她跪在他面前說出這一句,低眉順目,宛然賢妻。

    「臣妾想要的,是殿下不願給的。」

    ——他至始以為她想要的不過是皇后之位。可這三年的執素相對,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睛裡從未透露出對權力的慾望,若不是她掩藏的太好,便是她當真沒有此心。

    「臣妾只希望殿下能夠平平安安。」

    ——當日她不顧一切去救他,或許,是真心地希望他能安然無恙。

    「蘅秋……」

    第六章遮爾東望眼(1)

    瓏染萬萬沒有料到,太子會親自來妙荼寺接她回去。

    彼時她正捧著經書在樹下納涼,一面心不在焉地想著萱見何時會來,猛然聽見宮人的稟告後容色一整,稍事理了衣鬢便匆匆迎了出去。

    「臣妾不知殿下要來,有失遠迎,望殿下贖罪。」

    金鳶皺起了眉,愈發看不慣她此刻全是恭敬的姿態,原來這三年的夫妻情分在她眼裡也只是空設……他思緒一堵,遂又和顏悅色笑道:「還在生我的氣呢?」

    一番話說得就像是她因與他賭氣才跑到妙荼寺來的。

    但瓏染早已習慣了他在人前的虛情假意,低眉順目道:「臣妾不敢。」

    又是這句話!金鳶僵硬地勾起嘴角:「夏季燥熱,這寺裡卻是清靜。」他頓了頓,道,「不如陪我四處走走吧。」

    風清霧淡,在深山裡已屬難得的好天氣。並肩的兩人一路無話,直到金鳶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昨晚是滿月,你在寺裡可曾望見?」

    「嗯。」瓏染略微頷首,卻似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一徑回憶道,「從前臣妾聽母妃說,滿月的晚上千萬不能照鏡子,否則會看到九泉之下的亡魂。」她先自笑了起來。即便明知那是嚇唬孩子的話,卻是真的相信過——「可後來臣妾對鏡試過許多次都未曾見到母妃,想必她是極不情願回來看臣妾一眼吧。她至死都……恨著臣妾呢。」

    金鳶陡然停住腳步,驚異地看著她。

    「因為臣妾說了一句不動聽的話,最後竟一語成讖。」瓏染垂眉笑笑,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波瀾,「臣妾說……漂亮的東西一定不會長久。」

    童言無忌,卻換來母親驚恐之至的眼神,也換來了長此以往的冷眼相待。直到後來她才隱隱知道,不僅漂亮的容顏不會長久,漂亮的感情也會有凋零的時候。

    「臣妾曾經怨過母妃,認為她是在推卸責任,父王不寵她了,她豈能怪罪到臣妾頭上……可現在臣妾時常會想,如果當時臣妾沒有說那句話就好了,如果——臣妾乖乖學做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三歲能識字五歲能背書,母妃也不會天天把臣妾關在房間裡,不讓臣妾在兄姐面前丟人現眼了……」說著這樣的話,瓏染仍是一臉淡靜地望著金鳶,只是那雙眼睛裡有著他難懂的深意,「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身為子女最大的悲哀也莫過於此吧。」

    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令金鳶莫名有些惱怒:「你究竟想同我說什麼?」

    他再也受不了她這副無悲無喜的高尚姿態!明明近在眼前,卻彷彿隔著天涯之遙——她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卻故意藏著不說,讓他去猜——他憎恨一切見不得光的事情!

    瓏染的身體微微一顫,搖頭失笑道:「臣妾只是感慨一番罷了,殿下只當沒聽見。」

    金鳶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咳」,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蘅秋——」

    突然眸中精光一冷,袖中短刃剎那飛出——「嚓」,粉碎了左前方投來的石子!而瓏染的心弦也跟著一緊,這近在咫尺的危險她竟沒有察覺到!

    「小心背後!」

    金鳶霎時驚覺後背一陣利刃掠風,瓏染驚呼聲未歇,那蒙面人的劍鋒已及他後頸。這一招來得迅疾,任金鳶反應再快也來不及重新出刀,急忙側頭避開後方刺來的一劍,同時回臂反手,去勾敵人的手腕。那人身手矯捷,一刺不中立時變招,刷刷兩劍,分刺金鳶雙脅。

    金鳶無法回身,只得飛身越過瓏染肩頭,雙臂往前面樹枝上一勾,身形大展,這才得空轉過臉來。而對方也於瞬間猱身跟上,猝然一劍緊逼——「乒乒」!

    寒光四濺,金鳶已經拔出隨身的兩把匕首,一手擋劍,另一手飛快削向對方手腕,雙管齊下攻其不得不救,對方只得沉肘反打,又被逼得後退幾步。這來去之間,兩人以快打快,竟已交換了不下十招,但見刀光劍影,飛沙走石,招招都讓瓏染瞧得驚心動魄。

    同時心下不斷思索:這蒙面人起初的目標是她,因為知道她武功極差,原想只用一枚石子取她性命,可惜此招未中,他後來的目標便只有太子一人,想必是不想再在她身上分心。

    這幾經推理,瓏染心裡已有了數:刺客只有一個人,且根本目標是太子。

    思及此,她竟心存一絲慶幸。幸好對方不是有備而來,否則十個金鳶都不夠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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